起初小展還有些不明就裏，但轉念一想雲歌這大概是為了讓虎子和鶯鶯兩個好好讀書。

小展拿了紙幣很快就按照雲歌的吩咐將內容寫了下來，雲歌也沒有將這東西交給虎子，畢竟是來自暨南的練體之法，落筆行文還是留在自己身邊的好，雖然信得過這兩個孩子，但孩子終究是孩子，若是一個不小心從她們手上流傳出去，那麽就得不償失了。

雲歌又蹲下來，讓自己和虎子鶯鶯能夠平視彼此的目光，這樣的行為讓孩子們很有安全感，也更容易得到他們的信任。

雲歌看著虎子很是鄭重地對他說道：“這是你小展哥哥寫下來的練體的法子，最適合你們這麽大的孩子學習，若是你練的好，底子打得紮實，才能夠在這個基礎上卻學其他功夫，等到那時候你小展哥哥考教過後，才能夠決定，是不是能夠收下你這個徒弟。“

虎子一聽就樂了，原本嚴肅的小大人這時候才表現出了幾分孩子氣，他用力地點點頭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練習，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雲歌笑道：“這個呢，是你小展哥哥的東西，所以不能給你帶回去，虎子你要好好念書，等你能夠看懂這上面所有的字時，你就可以開始做準備了。“

凡事只要有了希望就有了動力，虎子哪裏有不接受地，只要能夠學功夫，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鶯鶯站在一旁也很高興，為虎子高興，她嬌俏地笑著蹭到了雲歌的身邊，一雙眼睛笑瞇瞇地有如新月，“歌姐姐，虎子哥能學，那我能不能啊，我能不能就學小展哥哥那一招，就是…“

見鶯鶯差點將那天小展帶她飛的事情說出來，雲歌連忙用食指壓在了她的唇邊，“鶯鶯，記得自己答應過我們什麽嗎，要做個信守承諾的好孩子哦，否則你的乞巧節禮物可就沒有了。“

鶯鶯一時大意差點忘記了自己當初答應的事情，臉上有些抱歉，搖晃著雲歌的手臂道：“對不起嘛，歌姐姐，我忘記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提起了。“

雲歌被她撒嬌搞得沒辦法，只好對她道：‘下不為例。“

鶯鶯點點頭，最後目光又落在了雲歌手上的字條中，“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學啊。“

還不等雲歌回話，虎子那邊卻是先開口了，“鶯鶯你是女孩子，不學也是可以的，我聽爹娘故事裏說學武功很苦的，你不用吃這些苦，等我學成了我會保護你的。“

虎子一臉認真地看著鶯鶯，鶯鶯卻是笑嘻嘻地回過身，對虎子道：“那虎子哥能夠保護我一輩子嗎？“

虎子又點點頭，“我保證，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否則我會一直想我爹保護我娘一樣，好好保護你的“

鶯鶯笑得更開了，她笑道，“虎子哥我相信你，但是我不要你死，我們都好好活著。”

看著眼前這麽兩個丁點大的孩子就已經在這裏說著生與死了，雲歌真是有些啼笑皆非，可看著他們這樣兩小無猜的樣子，雲歌心裏也是沒來由地一痛。

她突然有些激動地對虎子道：“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若是做不到的事情，是不應該給出承諾的。“

鶯鶯和虎子都被雲歌的樣子嚇了一跳，在她們的印象中，先生，歌姐姐從來都是和風細雨，溫柔似水的樣子才對，什麽時候見她板著臉跟人說過話。

不僅兩個孩子被唬住了，就連小展都嚇了一跳，明明剛剛還好好的，還幫著虎子想辦法從他這裏套走了練體之法，怎麽突然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小展上前輕聲聞到：“姑娘，你沒事吧。“

雲歌這才恍然醒悟，慘然一笑。她這是將自己的不幸遷怒到了虎子的身上，本來嘛，自己的遇到的事情鶯鶯未必會遇到，而那人會做的事情，也未必虎子長大了就會和他一樣，自己這是太癡了。

雲歌扶著額頭，對幾人說道：“我可能是有些累了。“

說著便一個人頭也不回朝著房間走去。

就在雲歌的一只腳已經邁進房間的瞬間，虎子的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先生，我想好了，我雖然不知道我的一輩子到底是幾年，十幾年還是幾十年，但只要我還活著，我一定會保護鶯鶯的，我保證。“

雲歌聽著身後孩童稚嫩的聲音，沒有回頭，關上了門。

她沒有辦法回頭去看那男孩的樣子，她怕對方看到自己淚流滿面的樣子，更怕在他身上看到某個人曾經的影子，那個人也曾經說過會一輩子保護自己，甚至他孤身一身質子之身也敢向自己的父皇求親，只不過最後證明這一切不過是謊言罷了。

也許當初那人許下的一輩子不過是雲歌作為公主的一輩子，而那一輩子，真的已經結束了，如今她不過是一個小鎮上的教書先生，要靠著別人的施舍過活，若是對方有心，她也許能夠在雁來鎮終老，但若是有朝一日對方覺得自己是個威脅，那麽她大概就很難見到下個日出了。

無論是哪一種結局，總之她和白祈熙，和天滄皇帝之間都不可能再有交集。

若是之因為這樣還不是雲歌最痛的地方，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那日瀛都城郊發生的事情，他讓自己留下，讓自己留在他種滿桃花的地方，成為他的外室，雲歌不知道白祈熙到底對她到底有沒有過哪怕一絲的真心，若是有過，若是了解，怎麽能夠提出這樣見她尊嚴的要求，她就算是落魄至此，也不過還有一死而已，斷不會接受被人這樣折辱。

因為天色還早，煙雲還沒有回來，小展要留在這裏看守雲歌，因此沒有送鶯鶯和虎子回家。

兩個孩子也非常懂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還是聽話地收拾了東西自行離開了。

小展是個男兒家，雖然知道雲歌此時此刻似乎有些狀況，卻也不敢貿然進到姑娘的房間之中。

傍晚來臨，煙雲這才帶著從鎮子上采購的一應物品回到了小院裏。

她今天外出逛了一大圈，除了名義上的采購外，就是向上面通傳消息，小展年輕能夠意氣用事，但她作為死士，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忠於主人，哪怕這些日子和雲歌相處的不錯，但該做的事情煙雲還是要做的。

推門進來的時候，孩子們都已經走得幹凈，雖然最開始煙雲並不同意雲歌開門授課接納學生的主意，但是這幾天下來，小院子裏日日充斥著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日子也卻是好過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和心思單純的人多相處，自己也會純良幾分，至少煙雲自己這些日子再也沒有做過充滿血腥氣的夢。

到了該做晚飯的時間，院子裏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生起竈火，這讓煙雲有些意外，她向院子裏望了望就見小展一個人站在雲歌的房門前，一副想要敲門卻又不敢的樣子。

煙雲將手中的物件放下，走到了小展身邊，小展也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知道是煙雲回來了。

四目相對，煙雲朝著裏面使了個眼色，無聲詢問這是怎麽了。

小展搖搖頭，他是真不知道是怎麽了，原本最開始還好好的。

“要不姐姐進去看看，我是在是不太方便。“小展壓低了聲音對煙雲道。

煙雲明白他的意思，他一個男二郎確實不方便做這樣的事情。

門枝椏一聲被推開，因為黃昏已至，屋子裏沒有電上燭火顯得有些灰暗，煙雲四下看了看也沒有看到雲歌的人影，她向裏面又走了既不，這才看到床上有一個身影蜷縮成一團。

煙雲輕手輕腳走過去，就見雲歌將頭深深埋在雙臂之中。

“姑娘？“煙雲走上前小聲地叫了雲歌一聲。

雲歌在陰影中擡起頭，因為放房間太過昏暗，煙雲也看不真切對方的表情。

“姑娘晚上可有什麽想吃的。”煙雲難得放緩了聲音。

“我累了想睡了。”雲歌拒絕道。

最後小展看著煙雲從雲歌的房間中走出來連忙湊上去問道，“如何了？”

煙雲搖搖頭，“看樣子是有心事，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她想睡就讓她好好睡一下，興許明天就緩過來了。”

小展有些擔心地又向裏面望了望，點點頭道“好。”

雲歌躺在床榻上，能夠聽到煙雲和小展的輕聲議論但是卻聽不清二人談話的具體內容，雲歌覺得自己腦子裏一遍又一遍過著從前的事情，小時候的，長大後的，回憶中有很多人，有雲禮有父皇，還有一直在身邊伺候的煙玉和煙華，有堂兄也有和自己不睦的雲姝，當然還有那位古人，白祈熙，回憶裏是熱熱鬧鬧的樣子，但是再睜開眼，就只能夠看到冷冷清清的矮小房間，和孤零零的自己，曾經那些好的，不好的人，如今都已經不在了，她只能一個人走接下來的路，沒有身份，沒有姓名也沒有自我。

雲歌漸漸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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