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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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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禮整整昏倒了一天一夜,他落入河中被灌了很多河水,被雲殤救上來後還發起了高熱。

由於雲禮出城時就被影子盯上,雲殤無法帶他去城中醫館,只好帶著雲禮來到城郊密林深處守林人留下的一處廢棄舊宅,用土方法為雲禮降溫。

當夜色再次浸染天空時,雲禮這才幽幽轉醒,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雲禮活動了一下身體,心中也是驚訝不已。

他當然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人救下了,否則依著當時的情況他必定回淹死在河中無疑,雲禮心中感慨,聽見推門聲傳來正掙紮著要起身謝過這位救命恩人,就見房門推開,從外面進來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雲殤是雲歌的堂兄,自然也就意味著和雲禮自幼相識,原本關系甚為親密的二人,眼下相見多少有幾分尷尬。

這人的父親害死了自己的父皇,篡奪了帝位,而這人的妹妹霸占了姐姐的身份,更奪取了姐姐的婚事和心上人。雲禮感謝的話擱置在了口中,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心無芥蒂。

雲殤看著他的反應自然能夠對他心中所想猜測一二,他微微嘆了口氣,將剛剛熬好的藥放在了雲禮身旁的矮桌上。

“趁熱喝了,你現在身子還虛。”雲殤道。

雲禮心中不忿反諷道:“是啊,奈何在下身染時疫,沒有病死已經是命大了。”

時疫不過是安王除去登基道路阻礙的托詞罷了,若真是時疫爆發又怎麽可能獨獨發生在宮中,又怎麽可能僅僅是那麽幾個人。

雲殤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己在這裏只會讓雲禮不痛快,因此起身告辭。

雲禮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知道雲殤斷不可能背叛姐姐,若他真的參與其中,之前任由自己淹死在河裏不就好了,又何必白白辛苦救了自己還要聽自己這些紮心的話。

可是想到父皇,想到姐姐,想到之前在圍剿之下拼了命救下自己的六子,雲禮的心中就氣血翻湧久久不能平靜。

他還清晰記得六子臨死前對他說得話,他說讓自己以後行事前千萬想想今日的情景,斷不能再沖動了。

雲禮深吸一口氣,連六子都看得如此明白,如果自己再不長進就對不起他一片赤誠之心了,想著,雲禮端起了雲殤剛剛放在自己身邊的藥碗,他最是怕苦的,每每生病吃藥都要姐姐好生勸導,得盡好處方才妥協,可惜如今再沒有人會這樣對他,他也該擺正自己的身份了。

一飲而盡,雲禮覺得自己口中發苦。

門又一次推開,雲殤手裏拿著蜜餞進來,見雲禮不用人勸,自己主動將藥喝了個幹凈也是有些意外。

不過手中的蜜餞最終還是遞了出去,雲禮盯著雲殤的動作看了半晌,最後沒有多說什麽一把接過,將東西吞進了口中。

一股酸甜的問道在口腔裏蔓延開來,這種成色的東西換做以前雲禮只會將它當做垃圾,可如今自己又比這些好上多少呢。

不知不覺間,雲禮感到自己臉頰上一片溫熱,他胡亂的將眼淚擦幹,覺得自己實在是沒用透了。

雲殤看著雲禮倔強的模樣,終究是嘆了口氣,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雲禮的對面,保持了讓對方覺得安全的距離。

“這裏也並非久留之地,殿下有什麽打算。“雲殤問道。

雲禮有些茫然地看了雲殤一眼,“我想去尋姐姐。”

“殿下可知道公主現在身在何處?”雲殤又道。

雲禮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將當日雲歌失蹤的始末原原本本對著雲殤講了一遍。過程大概和煙玉之前所說一般無二,不過雲禮出宮之後探查到的消息倒是讓雲殤同意他的判斷。

“如今看來,公主怕是身在大胤。“雲殤自言自語道。

雲禮看著雲殤欲言又止,他其實想要問一問對方有什麽打算,如今他身份不同了,不再是什麽烏金統領,公主護衛,而是搖身一變成了雲浮地位尊貴的皇子,安王只有這一個兒子,只要雲殤願意,整個雲浮都是他的,那麽他到底會如何選擇呢……

雲殤知道雲禮的意思,但是眼下他只能苦笑以對。

所有人似乎都不相信他,他的父親和妹妹覺得利益當前,哪怕他一時難以轉圜但總有一天會坦然接受,畢竟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誘惑,而雲禮、煙玉也都是這樣看待與他,覺得今時不同往日,曾經的承諾抵不過真金白銀。

雲殤心中自有決斷,他會用自己的行動證明給自己看。

“如果你想要去大胤境內尋訪公主,那麽今夜過後就可以啟程,追你的人都認為你落水九死一生,但是若過了幾日在下游打撈不到你的屍首自然也會生疑,所以要趁這幾日他們沒有防備,盡早離開這裏去大胤和雲浮的邊境。”雲殤分析道。

“那你呢,不跟我一起去尋姐姐的下落嗎?”雲禮匆忙問道。

雲殤耐心答道:“若是依你所言公主被大胤那位王爺帶走,那麽對方必然另有打算,絕不會傷害公主性命,相反還會護公主周全,我與蕭靖打過交道,他和公主屢次救對方性命交情匪淺,公主人在大胤境內反倒更為安全。”

雲禮聽後點點頭。

對於蕭靖,雲禮雖然有些摸不透其行事,但為人還是信得過的,雖然各為其主他擄走姐姐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目的,但是起碼雲禮相信他能夠保護雲歌周全,這樣一對比,雲禮就不用想到了白祈熙,他在雲禮心中也不由得面目可憎起來,起先只是不滿他為了自保在不經姐姐就擅自在殿上求親,而如今想到要將自己斬盡殺絕的天滄一眾人,雲禮就算再年少無知也明白,天滄其實早就有了打算,他們在雲浮國內變亂之中已經倒向了安王父女了。

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雲禮不由得將拳頭攥得死緊。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雲禮向雲殤問道:“堂兄不隨我去嗎?”

一句堂兄叫出口就說明雲禮心中的芥蒂去了幾分,雲殤搖頭笑道:“不,我還有事情要做。”

說著他站起身來,這間矮小破敗的茅草屋只有一扇簡陋的窗子,糊窗戶的玻璃紙已經在長年累月勁風侵襲之下破爛不堪,雲殤任由夜風吹過,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時刻保持清醒。

夜色如墨,翠葉窸窣,原本該是雲浮最好的時節,但此時已經沒有人再有欣賞這美景的心情。

雲殤吹了半刻冷風,這才對雲禮坦言:“我也不瞞殿下,當日我借天滄使團從宮中脫身後就一直潛伏在涼州城內,我的部下在事發之後也悉數被各自的主家看管起來,有些無力回天,有的借機脫身,如今已經四散開來,不知道身在何處,若想保護二位殿下周全,光憑我一人是萬萬不夠的,一人勢微,眾人勢強,如今我父親正值壯年,雲浮的將士有半數聽命於他,另有半數則聽令符調遣,而令符如今也在宮中,你和公主哪怕登高一呼也是無半兵半卒可用,如今唯一能夠為我們所掌握的,只有烏金。我們這些人自幼就被選入烏金衛,和公主不僅有主仆之情,更有經年的情誼,只要能夠將他們找到收攏,最起碼保命無虞。”

雲殤的話讓雲禮啞口無言。

事到如今雲禮也不得不感嘆自己的父皇在位期間真的是做了很多錯誤的決定,他信任自己的兄弟就將兵權相與,又因寵愛自己的孩子,只讓他們接觸了簡單的政務。而令符更是只有一枚,如今旁落在誰的手中,這人就能以一人之力號令雲浮半數以上的軍隊。

也正是因為這所有因素相交,造成了雲禮眼下尷尬的局面。

哪怕一日他得到了叔父害死父皇的確鑿證據,但手上無兵無權,壓根就沒有能夠一爭的實力。

妄談覆仇,妄談覆國……

真是談何容易。

就如雲殤說得那樣,眼下他們姐弟二人能夠保命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對方講話說得如此明白,雲禮也不是不識時務之人,雲殤一切考量的出發點都是他們二人的安危,全無半點私心,這讓雲禮很是動容。

“還沒寫過堂兄救命之恩。”雲禮說著就起身行禮。

雲殤連忙扶住他的手臂沒有讓他真的拜下去。

“殿下嚴重了。”雲殤道。

不論因為忠誠或情分,他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雲禮死去。

“堂兄還是稱呼我的名字吧,普天之下那裏還有什麽殿下,對外我也無法再自稱雲姓,畢竟已經是離世之人。”雲禮苦笑一聲。

雲浮皇室已經宣布了他的死訊,已經為他設了假冢葬入了雲浮皇室墓地之中,普天之下再無雲禮此人。

這話倒是不錯,雲禮以後諸國行走確實不便再用本命。

“那殿下有何打算。”雲殤問道。

“就姓齊吧,日後這世上便只有齊雲禮了。”雲禮靠坐在那張狹窄破舊的床上,自娛自樂自我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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