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殿下請隨老奴來。”

洪大監進去通報後，很快就又趕了回來，恭恭敬敬對二人說道。

雲歌送了一口氣，和雲禮一前一後走進了正殿。

正殿之中空無一人，雲歌一怔，就見洪大監將二人引向後面的配殿。

若只是皇叔與父皇兩個人，不在這空空如也的正殿之中也很正常，雲歌心下想著跟著洪大監來到了配殿。

踏入配殿的一瞬間，雲歌感到一陣寒意襲來。

眼下早已到了晚春，就要臨近盛夏，怎麽著配殿之中卻讓人覺得有些發冷。

配殿之中立著一扇大大的屏風，這是雲歌母親的陪嫁之物，自從母後離世，父皇就將這屏風放置在了這配殿之中，屏風正對著的便是雲歌母親的畫像，雲浮帝後恩愛，早就在坊間流傳為佳話，只是可惜的很，斯人已逝，徒留傷感。

“咳咳……”一陣咳嗽之聲傳來，雲歌這才順著聲音看過去，皇帝與安王遙遙坐在配殿最裏面的位置。

雲歌正想走進去，卻被皇帝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攔住：“歌兒，你站遠些，這些日子不讓你們進來，也是怕過了病氣。”

此時日頭正高，日光透窗進來，投射在配殿之中一片刺眼，兩個身影便坐在背光的地方，因此雲歌有些看不真切。

“父皇，您這是怎麽了？”雲歌說著就又向前走去，想走到皇帝身邊。

洪大監卻立刻上前，“殿下，殿下，您還是依著皇上的意思吧，皇上圍獵時受了風寒，就是不想驚擾二位殿下，所以這才留了安王小住幫襯著。”

雲歌向殿內看了看，安王叔背對著殿門口的方向，讓雲歌看不清他的臉。

“咳咳，歌兒若想為父皇分憂，就替朕去拜訪一下那位大胤的小王爺，畢竟他是參與圍獵後突發急癥，若是他有什麽閃失，只怕大胤會與我們為難，正好他又對於你救命之恩，由你去再好不過了。”

雲歌聽後點點頭，“兒臣明白。”

“我和姐姐一同去。”雲禮聽後興致勃勃道。

“你們姐弟二人自行商量就是了。退下吧。”雲桉說道此處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雲歌有些擔心地向殿內看了一眼，就在洪大監的引領下被帶出了配殿。

“老奴送二位殿下。”洪大監恭敬笑道。

雖然父皇對眼前這位洪大監也很是倚重，但近日來不見成大監伺候也是怪事一樁，雲歌不經意問道：“不知成大監為何不在父皇身邊伺候？”

洪大監像是早就知道雲歌會有此一問一般，對答如流：“陛下感染風寒，成大監近前伺候竟是病得更重，如今正隔了人在休息，殿下放心，禦醫已經診治過，不久就會回到殿前伺候。”

雲歌點點頭，和雲禮一前一後離開了正宮殿門。

洪大監看著二人走遠後，才轉身進去走到了配殿內，恭敬道：“王爺，那二位殿下已經走遠了。”

聽了這話，遠遠坐在配殿最裏面的“皇帝”終於從陰影中走出來，那明晃晃的一身龍袍上身，可人卻並不是雲桉，而是安王雲成。

坐在一旁身著安王朝服的那人若是仔細看去，則能看到他此時此刻正瑟瑟發抖，正是安王平日裏慣用的一位太醫。

“想不到差點讓雲歌那丫頭看出行跡。”安王重重嘆了口氣。

洪大監恭敬立於一旁，“王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

安王聽了這話，眼底也閃過一抹狠戾，不過很快他又頹然松開了握緊的手掌：“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啊。”

原本那日安王從蕭靖府上出來，就下定了決心，準備依計行事。雲桉算不得是個昏庸的皇帝，但自從年輕時龍馬精神從天滄得到了鏡湖北六州外，其他卻無任何建樹，他性子綿軟，對勳貴頗有擁戴，哪怕是他這個正當年的兄弟也從無忌憚，可以說他是個好人，但是若雲浮在這種人手中，早晚會成為別人口中的一塊肥肉。

與天滄質子聯姻更是一招葷棋，雖然白祈熙真的回國之後就身登大位，但安王想也知道這是個說了不算的傀儡皇帝，他還要依靠雲浮保命，怎麽可能給雲浮帶來實質的利益，對於安王來說與大胤聯合，趁火打劫才是正道。

安王手中有雲浮秘藥，只要讓人服下便會陷入沈睡，形似重病，他原本想著給雲桉服下，對外宣稱皇帝重病，皇子公主年幼，自然會由他這位權傾朝野的皇叔輔政，如此一來，天滄的婚事就可以就此拖延下來，總不可能皇帝還病著就匆忙將公主嫁出去吧，這一拖下去婚事成與不成就很難說了，在此期間他可以和大胤聯手趁天滄內耗的損失沒有彌補之時再得寸進，不論是天滄土地還是金銀，這才是雲浮該得到的東西。事後若那位大胤的小王爺真如他所說對雲歌有意，那麽正好，若天滄還肯應下這門親事，那麽就當是隨了女兒的心願……

只是想歸想，安王的計劃卻沒有變化來得快，他自從圍獵之後就常常入宮，每每準備行事卻又猶豫之下按兵不動，最後當他打定主意將藥放在了皇帝與自己小酌時的酒壺中後，卻不想雲桉一輩飲下後就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口吐白沫，竟然就這麽……死了。

安王楞住了，他與皇帝是一母同胞的骨肉兄弟，當年也是他輔佐自己的兄長登上皇位，幾十年來，說是手足情深也差不多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死他。

當時成大監也在場，這個對皇帝中心耿耿的老太監安王是斷斷不會留下的，他叫來了洪大監，這人雖然在皇帝身邊伺候，多年前卻是自己的心腹，也就只有自家兄長這樣的脾氣才會將人盡往好處想，將這樣的人放在身邊。

安王給成大監也灌了酒，可成大監卻並沒有像皇帝一樣死去，而是發了藥效睡了過去，這時安王發覺事有不對，讓洪大監將人帶出去，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間內悉心看管後，請來了自己心腹太醫。

這太醫壓根就沒有多想，拎了藥箱就隨著洪大監來到了配殿內，但當他走進見到眼前的情形時，立刻嚇得腿都軟了。

皇帝死了，安王讓他來為皇帝診脈。

太醫顫顫巍巍地上前查看了一下皇帝的死狀，最後小心翼翼地詢問安王可是給皇帝吃了什麽東西。

安王也沒有隱瞞，將秘藥拿出。

太醫也是聽說過這個東西的，捏了一絲粉末在鼻下聞了聞道：“回，回王爺的話，照常理說，這藥並不致命，陛下的情形更像是兩藥相沖，王爺的秘藥激起了陛下體內淤積的藏毒，這才直接致命。”

安王坐在那裏良久未動，兩藥相沖，還有人想要皇帝的命，這個人會是誰。

“你去將這宮中之物悉數檢查一遍，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不對。”安王對這太醫道。

太醫雖然對眼下形勢有自己的猜測，但是他又不是傻的，此時此刻也知道不該問的不要問，得了安王的吩咐，他開始仔細地檢查起宮中的一應事務，只要是皇帝會沾手的，都看了個遍。

最後他在一個茶碗當中察覺出了不對。

太醫舉著這個杯子來到了安王身邊，他聞了聞其中殘留的茶漬對安王道：“王爺，怕是這茶不對。”

安王接過茶碗一看，哪怕只是殘留一絲渣滓，安王都能聞到那凜冽的茶香，這種茶太獨特了，這是大胤最為出名的雲州霧隱，安王還記得這茶是雲禮從蕭靖那裏得了獻到皇帝面前的，皇帝因是自己最為寵愛的小兒子送來的茶，因此連他都沒有讓嘗過，那麽到底是誰，是蕭靖，還是……雲禮？

“王，王爺……”太醫見安王接過茶碗就發起呆來，不由得出言提醒。

“你可有法子讓這屍身不腐？”現在還不是時候，安王握著茶碗對太醫道。

太醫顫顫巍巍地回話：“奴才，奴才倒是有種藥草，但是如今天氣熱了，怕是需要些冰。”

雲歌自然不會知道，她剛剛走進配殿時感受到的絲絲涼意，就是這冰的緣故，若是她在向裏面走幾步，就能夠看到最裏面的軟榻下隱隱能夠看到水漬，那裏面就冰鎮著她父皇的……屍體。

沒有人知道皇帝已逝，而成大監也在他臨死的前一刻被灌了解藥喚醒，原因不過是安王還要詢問他皇帝隨身的幾個印信都放在了哪裏。

成大監也未作反抗，全部局勢已告。

最終安王看著這個老太監，只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成大監指了指自己房間中左邊墻角處放著的一個不起眼的箱子，“老奴能去拿個物件嗎？”

安王最終點了點頭。

成大監走到箱子前，從裏面取出了一張發黃的紙片，上面是一個女人的畫像，她長得並不十分美麗，但卻讓人觀之可親。

這畫並不像懸掛在配殿之中的那副先皇後畫像一般華美，但每一筆下都能夠感覺出繪制此畫之人的用心。

“老奴心願已了，可以上路了。”成大監將畫吞入口中咽下後，竟然笑著對安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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