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宮中，曲懷柔先去建安宮看望了秦敏。

許是這些日子吃的好也睡得好，秦敏臉色比從前好上許多，這讓曲懷柔打心眼裏感到高興。曲懷柔能感覺到，邱謙一死，秦敏整個人似乎都得到了解脫。只是在她面前秦敏有所克制。

曲懷柔知道，秦敏的克制來源於認為她與邱謙的關系很好……想到之所以會有邱淑喻，完全是因為邱謙為了解決生理欲望，她就無比心疼如今的秦敏。如果自己是當年的秦敏，怕是早就跟邱謙同歸於盡了，可秦敏為了兩個孩子而忍辱至今。

思及此，曲懷柔忍不住拉住了秦敏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蹭了蹭，柔聲道：“娘，以前的我實在太不懂事了，惹你傷心，也惹你生氣，日後我定與哥哥一起孝順你，不讓你吃任何苦。”

秦敏捏了捏曲懷柔的臉，滿是慈愛道：“只要你們過的好就行。”

“光我們過的好怎麽能行，得一家人過的好才行。”曲懷柔糾正道。

“好。好，我們一起過好。”秦敏眼中的笑意滿滿，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曲懷柔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正有說有笑著，忽然殿門被人打開，緊接著霍燕的小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

曲懷柔朝霍燕招了招手：“來，給你吃個好吃的。”

聽見有好吃的，霍燕眼睛亮了亮，邁著小腿就往門裏沖。

曲懷柔道：“慢些跑，小心些。”

霍燕已有幾日沒有見到曲懷柔，平日裏本就想念的很。這會兒看到本人，簡直高興的要命，一下沖進去懷柔的懷裏，使勁兒的撒嬌：“姐姐你怎麽才來啊，娘說你有好多事要忙，我都不敢去乾坤殿找你。”

這霍燕雖然頑皮，可性情卻很乖巧。從不會給曲懷柔找麻煩，更不會做些讓曲懷柔不高興的事，加之長得十分漂亮，如果情況允許的話，無論曲懷柔去哪裏總是會將霍燕待在身邊。可是這一次曲懷柔卻將霍燕放在了乾坤殿，一來太後有許久沒有見過霍燕，必是想念的緊。二來秦敏住在建安宮，怕其與太後有隔閡，有霍燕這個小孩子在，二人相處總會好些……

好像重活一世，她不再只顧自己快樂，有些時候，她也會考慮他人感受。

曲靖曾告訴她，這就叫做羈絆。作為殺手，若有羈絆，則會被人威脅喪命。

過去除了曲靖，她從不肯與任何人有過多來往。可如今歷經一些事情，曲懷柔卻覺得有了羈絆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至少活著有個念想，總好過行屍走肉般的所向披靡。

三人小坐一會兒，曲懷柔就起身離開。秦敏則去太後那兒一起參禪悟佛，曲懷柔見狀，心中甚是欣慰。秦敏與世隔絕太久，而太後又清心寡欲，兩人能談得來，互相有個說話的伴兒，這是她最樂意看到的事兒。

曲懷柔牽著霍燕出了建安宮，往乾坤殿走去。一路上霍燕都砸吧著嘴，回味道：“姐姐，那個糖葫蘆好好吃，下次可不可以再買些給我吃呀？”

曲懷柔彎唇笑道：“好啊！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霍燕好奇不已，睜著大眼睛瞧著曲懷柔。

曲懷柔道：“明日繼續住在建安宮，如何？”

才跟曲懷柔相見，可明天又要分開，霍燕有些舍不得，可又不願違背曲懷柔之意，遂沈默下來。

曲懷柔見狀便知霍燕還想跟她住，故作不知，問她：“怎麽，不想看到奶奶跟娘麽？”

霍燕趕緊搖頭：“不是的，奶奶跟娘對我是很好的，有好吃的會叫上我，還會陪我玩兒。”

“那……靈妃最近對你不好麽？”曲懷柔問。

霍燕又搖搖頭：“靈妃姐姐對我也很好的，她還叫我念書呢。”

“哦？”曲懷柔故作不解：“那你為何不願在建安宮待著呢？”

既然曲懷柔讓她去建安宮，就一定有她的道理。她並不想成為曲懷柔的負擔，故而不願說出心裏想法。

“哎，莫非是我去了滿城之後，你與我長時間不見就生疏了？現在都不願與我說說心裏話了。”曲懷柔故作傷感。

霍燕連忙道：“姐姐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怎會因為不見面就生疏呢，我可是時時刻刻都想著姐姐，所以才不想去建安宮的。”

終於聽到想聽的話，曲懷柔笑的合不攏嘴。她將霍燕抱在了懷裏，笑道：“你啊，小小年紀就學會藏心思了，那長大了可怎麽好？你要永遠記住，我們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則無需隱瞞任何事情，你心中無論想什麽，都要與我說，知道麽？”

霍燕趴在她懷裏，嬌聲道：“可我不想讓姐姐感到為難。”

曲懷柔摸了摸她的頭，語重心長道：“我更不想讓你感到委屈，在這世上對我來說也許有很多重要的東西，可那些東西並不能替代你，明白麽？”

“明白了。”霍燕點點頭，又問：“那為什麽要讓我去建安宮呢，我想跟姐姐住在一起。”

曲懷柔輕聲道：“我也很想跟你住在一起，可太後跟娘也很需要你。你也不能總跟我一個人接觸，你該去見更多的人，知道這世上並不是只有我一人在愛著你。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將你帶在身邊，那樣對你來說太殘忍。”

說此話時，曲懷柔的腳步忽然停住了。

見曲懷柔不走了，霍燕忙道：“姐姐，是我長胖了你抱不動了麽。快把我放下了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不是。”曲懷柔繼續朝前走去，她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只是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情。”

那一聲嘆息聽到霍燕的心裏，霍燕緊緊抱了抱她：“姐姐，咱們忘掉那些不好的事情，我們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倒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曲懷柔揉了揉她的頭：“至少讓我知道，現在的生活有多幸福。”

當年在曲靖身邊，曲靖無數次告訴她世人險惡，獨善其身是明智之舉，所以這麽多年以來，她總是獨來獨往。那時她以為是瀟灑快活。可現在呢，現在回顧往昔，才知道發現自己當年有多孤獨。

正是因為嘗到這種孤獨的滋味，她才不想讓霍燕再走她走過的老路。

曲懷柔對著霍燕微微一笑，對霍燕輕聲道：“我要讓你的將來有一片廣闊的天空，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霍燕抿了抿唇，認認真真道：“我哪裏也不想去，就只想留在你身邊。”

曲懷柔揉了揉她的頭：“我是說你長大以後。當然了，你現在就是想離開我，我都不會允許的。”

霍燕這才又笑了起來。

月色明朗，曲懷柔踏著月光朝乾坤殿走去。

地上厚厚的積雪，踩著咯吱作響。

這一年的冬天，因為有了羈絆，曲懷柔從未感覺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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