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在李肅的安排下，柔妃得以見到了張擎雲。

在一個密閉的牢房內，四周的侍衛都已退下。柔妃看著昔日容光煥發的張擎雲，此時已是階下囚，他老態盡顯的臉上滿是皺紋，竟是有些不敢去認了。

“爹……”

“我不是你爹！”張擎雲冷冷的看著柔妃，眼底是一片譏笑。

柔妃知道張擎雲為什麽會這樣說，她撲通一聲朝他跪了下去：“我知道你在責怪我，可是在那個時候，我也沒有辦法啊。你犯了大罪，就算我不說……陛下也已經查到你頭上了，你反正也逃不了，與其白白死去，不如……不如就讓女兒撿了這個戴罪立功的便宜，這樣陛下才能對我好一些啊，是不是？”

張擎雲猛地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柔妃。

他養了她這麽些年，一直將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可是沒想到在她的心裏，他竟然比不過一個對她無情無義的李肅。

“爹，你這麽疼我，從小到大，無論我要什麽東西，你總是想方設法的弄給我。我喜歡陛下，沒有陛下，我就不能活，所以我只能這樣做，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對不對？”她滿臉期待的看著李肅，期待能從張擎雲的臉上看到她所希望看到的神色。

可張擎雲卻看著柔妃跟看著怪物一樣，他只覺眼前的柔妃似乎她根本不認識了……

柔妃忽然緊緊抓住張擎雲的雙手，大聲道：“你是我爹，如果連你也不幫我，那天底下還有誰願意幫我，你說，誰還願意幫我？”

張擎雲痛心道：“可我沒有想到，你會去揭發我！我可是你親爹！”

柔妃的面目變得猙獰起來：“是啊，你是我爹親。所以你明明知道我喜歡陛下，為什麽還要背叛他！”

張擎雲道：“我與你說我做過的事，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離開都城的原因，想讓你跟我遠走高飛……”

“我不走！“柔妃朝他吼道：“如果沒有陛下，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爹！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我同樣也在恨你！張家明明是朝中權貴，如果不是你做了奸臣，我又怎麽可能在後宮沒有立足之地！你有什麽資格跟帶我走，你根本不配！”

“既然我不配做你爹，那你還來幹什麽？”張擎雲心灰意冷：“我是奸臣，你是大義滅親的英雄，你走吧。”

柔妃輕笑一聲：“若不是我想在陛下面前演一場父女情深，我又怎麽會來看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恨死你了，寧願你從來就沒有生過我，也好過我有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親爹！”

張擎雲緊緊握住了拳頭，冷聲道：“我與李肅政見不同，所做一切，只不過想尋求心中更適合的陛下。你一個輔道人家，不懂我所想，說再多也是白費唇舌。你走吧，反正我死期已到，日後你不會再礙著你的眼！”

“政見不同？”柔妃的眼眶紅了幾分：“既然我已經是李肅的妃子，你與他政見不同，努力去適應他的政見不就好了麽？為什麽要違背他呢？日後我是皇後，你的權利會比現在更大，我們一家和和睦睦的，難道不幸福麽？”

說著說著，她忽然抓住張擎雲的衣襟，惡狠狠地道：“原本我就已經很生氣了，那邱淑喻明明遜色於我，卻偏偏得了陛下的寵愛。我想要爭過她，本來就要花費好大一番功夫，可你竟然做了奸臣。陛下對你定是失望透頂，從今往後，只要他看著我的臉，就會想起你做的事情。你為什麽就不能安分守己，踏踏實實的做個忠臣！”

“什麽是忠臣？什麽是奸臣？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想要尋一個比李肅更開明的君王，難道不算對大和盡忠盡孝麽……”

“我管什麽大和！”柔妃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我只要陛下！陛下永遠都是對的！”

“你……”

“我什麽我？”柔妃一把將張擎雲推到在地，滿眼不屑道：“階下囚根本就沒有資格評判忠奸！”

張擎雲本就受了重傷，腳筋跟手筋又被竹子挑斷，如今被柔妃這麽一推，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這讓柔妃嚇了一跳，她怎麽都沒想到，張擎雲會變得這麽不堪一擊。張擎雲想要從地上努力站起來，卻無論怎樣都站不起來。他無力的倒在地上，就那麽看著她。他忽然笑著說：“看到我如今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滿意？”

柔妃忽然嚎啕大哭起來：“你是我爹，你如今這樣，我怎麽會滿意。我也很難過啊，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她蹲了下來，想要將他扶起來，可是卻又不敢去碰他，怕他輕輕一碰就又會流血，她驚慌道：“爹，你放心，等你明天去了下面，我給你燒紙，給你燒很多很多的紙，讓你在下面有個舒服日子。”

“爹！”她從衣袖中拿出帕子，輕輕地給他擦著嘴角。

這一聲爹，叫的親切無比，像極了她小時候跟他撒嬌時的模樣。這讓張擎雲有些恍惚了，好像他深愛的女兒又回來了。

“我一直最喜歡爹了。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很嬌氣，稍微走一會兒路便叫喊著好累，每逢喊累的時候，你就會讓我坐在你的肩上……當年你問我想不想要個弟弟，我怕有了弟弟，你就不疼我了，還跟你大哭大鬧了一場呢。後來你果真沒有別的孩子，只有我一個……爹，你對我的好，我都還記得呢。”

那些過去太久的事，連他都快要忘記了，可她還記得。張擎雲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紅了，不管這個女兒對他如何，可終究是他親生的啊！

忽然的，柔妃又掐住了他的脖子，哭的滿臉是淚：“可你為什麽要做那些事啊，你讓我今後怎麽面對陛下！你疼我了十幾年，再疼愛我幾十年難道不好麽？你明天就要死了，我就要失去你了！失去你了啊！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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