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的畫技曲懷柔倒是見過的。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將她畫的如此惟妙惟肖，那畫技絕不是秦思在吹噓。不知不覺的，她就想起李肅為她畫像時那副神情專註的模樣，當時看來並不覺得怎樣，可現在細細想來，也許是那日的陽光太溫暖，或者恰巧是她的心情很好，李肅竟然能給她一種溫潤如玉的錯覺。

溫潤如玉？啊呸呸呸！他可是殺過她的人，她可是不會忘記那日被他擒拿時，他的目光猶如來自陰間的惡靈一般恐怖駭人。他才不是溫潤如玉之人，一定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她胡思亂想起來。

因為秦思要趕在冬天來臨之前將荷花宮的景色畫完，所以今日的煙火她是沒有法子去了。當她聽到荷花宮裏的人都要去看煙火時，不免生出幾分惋惜之情。曲懷柔見狀，就笑著安慰道：“煙火可以時時放，而景色卻不常在。日後若是有機會，再去放就是了。”

秦思這才心情又好了起來，趕著回屋子裏作畫去了。

他們幾人吃過飯，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宮往集市上走去。

這離上次逛集市的日子已是有一段距離，恰好今日曲懷柔又沒有什麽事要做，而張柔如今又在乾坤殿，看樣子會在乾坤殿小住幾，那李肅必然會在此期間陪伴張柔，這也就意味著他沒有時間再來荷花宮了，想到往後好多天荷花宮就是她一個人的天下，心裏不由暗暗爽快幾分。就連看著熱鬧集市的心情都比往日要多了許多。

宋行文買好煙花後，他們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霍燕未曾在見過都城的山中景色，一路上比誰走的都快。此時斜陽已徹底沈了下去，可她們因為一直在往山上走，身後是漸漸黑夜，而身前卻是淡淡餘暉，曲懷柔回頭望了一眼身後所走過的路，再看了看身前的景色，有種站在黑暗與光明交界處的感覺。

彼時有風吹過，山中樹葉沙沙作響，紛紛墜落。風吹的樹葉四處飛揚，原先黑暗交替的地方因是有風的吹拂，變得光影交錯，明滅可見。曲懷柔忽的有些楞神了，她竟是不知，原來接近夜色的山景竟然這樣好看。

曾經前世時，她有大把的時光可以來這裏賞景，可是從前她卻不屑這種文人雅士才喜歡的事，認為是在浪費大把光景。可現在看來，卻覺得當初的想法未免有些太過可笑，難道殺人與濫用計謀就會不浪費光麽？

正在她神游時，只見宋行文忽然看向曲懷柔道：“最近你總是看著一處就出神，可是有什麽心事？”

她表現的這樣明顯麽？

曲懷柔咧嘴一笑：“大概是秋天的原因吧，樹葉都快要落光了，喜歡看的花兒也都雕謝了，所以心裏有些惆悵罷了。”

宋行文走在她身邊，腳步刻意放的很慢，他輕聲道：“古詩有雲‘沈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你怎可只看蕭條的一面，卻忽略現在你眼前看到的景象，其實正在蘊藏生機。”

原本她心中確實有幾分秋景傷懷，因宋行文這話，她只覺開懷不少。他說的對，沈舟側畔千帆過~芮煜也好，曲靖也罷，總之都是她前世時候的事情了，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原來的曲懷柔，凡事都要該向前看。

因為想通了，她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宋行文見她笑了起來，眼底亦是笑意明顯：“娘娘要多笑才好，你笑起來最好看。”

曲懷柔嘖嘖了兩聲，斜眼看他：“你年紀還這樣小，就已會說蜜語甜言，日後長大了必定能俘獲不少年輕女子的心。”

宋行文卻笑道：“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並未有什麽蜜語甜言，不信你問燕子，她一定會讚同我的話。”

不等曲懷柔再說些話出來，霍燕就轉過身看向她道：“宋哥哥說的對，姐姐笑起來才最好看。”

這兩個人啊~因為在他們心中看來，她是他們最親近的人，故而才會認為她笑起來最好看吧，這樣的話聽起來，可真叫人覺得溫暖呢。

“安荷姐姐，你為什麽不說話呢？難道你不認為姐姐笑起來好看嘛？”霍燕扯了扯安荷的衣裳，擡起小臉問她。

安荷笑道：“我想說的話，都叫你們兩個說完了，我還說什麽呢，只要靜靜聽著就好了。”

說著話，她又看向曲懷柔，發自肺腑道：“娘娘的美一直在我心裏頭呢，無論她什麽樣子，我都覺得最好看。”

“哇！原來你最會說蜜語甜言。”霍燕嘿嘿一笑：“不過我也是這麽覺得呢！”

曲懷柔被他們這幾個人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朝前方走去。

彼時秋風已是停了下來，樹葉停止了抖動。山中寂靜無聲，唯有霍燕歡快的笑聲響徹山間。曲懷柔唇角微微一揚，她喜歡現在這樣的時光，喜歡跟親近她的人相處，重活一世，她似乎改變了許多，曾經看來最不屑一顧的事情，到了現在竟然也會滿心歡喜。她不知這樣下去，對她來說到底是好或不好，可是芮煜一事之後，她卻不想再考慮以後的事情了。

能把眼下過好就好，至於以後的日子，那就等到以後再說吧……

一行人到了山頂時，無邊天際只剩下下最後一抹餘暉。霍燕氣喘籲籲的坐在曲懷柔的旁邊，感慨道：“哇！這裏的夕陽好美。”

是啊，真的很美。爬了一次山，她心中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什麽東西，以前沒有時間想的事情，現在她竟然好好想了一遍。

宋行文站在她們身旁，微風吹起了他的衣袂，他眺望遠方，山下炊煙裊裊，萬家燈火有序點亮，而天空漸漸出現了星光。太陽還未徹底落下，月亮正慢慢爬了上來，日月交替時分，萬事萬物都籠罩一層朦朧之美。

“這裏的日月山河，有種波瀾壯闊的美，不似江南之地雖靈秀有餘，卻顯得不夠壯闊。”宋行文良久後才道。

這點曲懷柔十分認同：“不錯，在江南之地待的久了，人的視野有時候也會顯得過於狹隘。也許是與生長環境有很大關系，你看江南人與我們就有很大區別，他們都比較小氣。”

“我在說風景，你卻在說人文。”宋行文笑了笑：“這跨度未免有些太大。”

曲懷柔道：“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嘛！”

“姐姐，你們說的為什麽我聽不懂？”霍燕撅了撅嘴。

她年紀這樣小，自然是什麽都聽不懂的。曲懷柔低頭看著有些不開心的霍燕：“我們放煙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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