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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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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嘞呀嘞,”六道骸手中出現了三叉戟,“真是不服輸啊,可是……就是這麽無能為力啊,弱者!”

他一瞬間變成了猙獰的惡鬼,沖向雲雀,高高揚起三叉戟,狠狠落下去——金屬飛刃密集地撞上他的武器,生生將其帶離下落的軌道。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都來不及為自己精彩的反應自得。

六道骸楞了一下,表情依舊如惡鬼,語氣卻欣慰,“進步很快嘛,這次倒是能看。”

還在空中浮著微微顫動的飛刃陡然間轉了方向,向我飛過來,我心知不過是幻術鬥法,想著心定……心定……定不下來!

動搖的一瞬間,一把薄刃擦過我的右臂,擦出了一道不淺的傷口。

六道骸沒有下殺手的意思,飛刃只是圍著我轉,從身側擦過,能造成不大卻眾多的傷口。

血液從右臂上、小腿上流下去,我拼盡全力凝住心神,身周的金屬刀刃瞬間停滯,扭曲變形,然後叮叮當當地墜落到地上。

六道骸拍了拍手,表示鼓掌。

危機逼人進步。

可是一點也不高興!我說過我超討厭幻術的!Reborn這種時候你為什麽不從裂開的地板裏升上來啊!

不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我決定前沖近身,否則根本沒法子攻擊他。六道骸眼睛一眨,我前進的路上出現了重重疊疊的障礙——墻壁、荊棘叢、裂開的地面……

我施展幻術不行但破解幻術還是有點造詣,不要畏懼,墻壁直沖過去就好,荊棘叢踩上去如履平地,地板上裂開的大洞踏上去——然後掉下去。

裂洞是真的……

六道骸你真是好樣的……

我在垂直的甬道下落,中間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緩沖,最後砸上地面的時候並沒有受什麽重傷,但全身都磕磕碰碰得生疼。

頭頂傳來六道骸那奇異的笑聲,以及輕描淡寫的解釋:“之前用幻術補好過來著,碰巧失效了,嘖嘖,小姑娘,你還是有很多東西要學啊。”

我捂著最疼的尾椎骨位置,嘶嘶地抽著氣沒回他。

“你破而不能立,”他說,聲音裏帶著輕蔑,“還是在避諱著偉大的力量麽……軟弱。”

六道骸你還諷刺上癮了是吧!簡直不能忍!

一股邪火燒紅了眼角,我在逼仄的空間裏一下子蹦起來,仰頭觀察,規劃爬上去的路線。

而後,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

我在反應過來那是雲雀之前,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呵呵,怪不得我的物理還不能及格。

躺在地上我覺得我受了重傷,本來雙臂至少要脫臼,更通常的情況是粉碎性骨折,但由於一路上雜物的緩沖以及最後雲雀是砸到了我身上,所以我的骨骼還完好,只是被砸得有點痛——好吧是非常痛,就差吐一口血了。

抖抖索索地擡起手,我推了推雲雀,沒有動靜,才發現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扶著他的肩膀想換個正常點的姿勢,驀地,手心卻傳來冰冷而濕潤的觸感——滿手的血,我心頭一凜。

誰曉得Reborn什麽時候才會給阿綱開個掛然後一路殺過來,這裏比上頭更暗,我看不清楚雲雀有什麽程度的失血,要是很嚴重,根本撐不到援軍來。

“餵餵餵雲雀君,”我拍了拍他的臉,“撐得住報告一下你到底什麽情況嗎?”

他沒有反應,緊緊擰著眉,面色不太好看,眉骨、臉頰、嘴角都有傷痕。

我沒法子,半抱著他,艱難地坐起來,然後讓他靠著相對平整的墻壁,準備檢查一下他的傷勢,然後,頭頂唯一的光源也失去了。

六道骸故意重重地跺了兩下腳,表示他的幻術修補搞得很堅實。

……此仇,不共戴天。

高度昏暗裏,人的視線會花掉,有些似有若無的圖像,努力去看反而會頭暈。我閉上了眼睛,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手腕的關節,忽然無限悲哀地想起剛才被自己捏碎的那個耳機,萬一只是一時失效,我卻毀掉了和大部隊的聯系方式。

在右手腕上的手鐲內側摸索著,摸到開關摁下,強度和照亮範圍都還比較可觀的光芒從寶石裏射出來——這是瓦利亞後勤部裝備組搞的“美觀兼實用系列發明”之一。

用手鐲打著光,我看見雲雀的白襯衣左肩處已經被血浸透了。

不敢動手處理,我連赤腳大夫都算不上,簡易應急處理都常常搞砸,而且現在條件匱乏。充滿自知之明的,我決定沿著右邊延伸出去的通道去找路,再回來把他扛出去。

全身疼痛,掙紮著站起來,往前走。這裏似乎是個巨大的地下雜物空間,和頂樓直通真是……不愧是黑暗中學,設計如此詭異。

真的非常巨大,我走了沒幾步,就碰見了三個岔口,隨便選了一個進去,規模有如一個小型停車場的空室過後,還有七七八八的進口,我走進了最左邊的那個,又黯然退了出來。

這個副本應該叫做“黑暗迷宮”吧。

人生真是無處不充滿挫折。

我往回走,想想還是原路爬上去比較好,反正我身輕善攀援。而我的小叮當手鐲裏還有一格藏著瓦利亞秘藥——我們不允許失敗,瓦利亞的殺手如果受了重傷瀕臨失敗,就吞下那個每人標配的續命丸子,能夠獲得力氣喪失痛覺再戰五百年。如果雲雀情況糟糕就給他吃下去,撐住,我出去找援軍。

意外的,雲雀已經不在剛才那個位置躺著了。

他搖搖晃晃地在試圖往上爬。

某一瞬間我覺得無法理解,又覺得真是有點令人心折。

“嘿。”我輕聲開口。

雲雀轉過頭來。他劉海兒亂了,黑發掩映下的眼眸像是在暗夜裏閃動著光,眼神如孤狼,狠絕又讓人覺得有點悲涼。表情略覆雜,不過沒有任何友善的意味,倒有種仇恨值蹭蹭上漲了的感覺。

我冒起一股無名火,心說我這一聲“嘿”是觸發了什麽隱藏選項引起您仇恨值上漲啊!有本事別有“見到櫻花就黯然神傷無力倒下”這種淒美又娘氣的病上去幹掉六道骸啊!

拼命壓抑著浮火,我低頭心裏念叨著說不定是自己腦補過度了雲雀君只是受挫太大神智不清而已。

雲雀那廂冷冷淡淡地開口了:“七海唯。”

“嗯哼?”我沒好氣地應道。

“你會幻術?”他頓了一下,聲音又低又輕,“能變架梯子麽?”

……=口=別把我設定成魔法師啊。

“雖然理論上聽起來可行”我撐著下巴想了想,“但實際上是有很大危險性的,施放幻術者和接受幻術者都要堅定不移地相信那是真的,而人類往往難以做到這一點,不然的話幻術師就想要什麽有什麽天下無敵了。”

雲雀沒有回答,大概是在思考自己意志的堅定度和對我的信任程度,手鐲散發出的光照著他的臉,他雙眼微瞇。

我看著他,覺得有點不對勁,片刻後忽然反應過來……他臉色白得那麽可怕不是因為光的關系,而是因為失血過多,就那麽蒼白!

“誒,那個,雲雀,你還好吧?”我嘴一快,就把心裏想的問了出來。

他別開了臉,輕哼了一聲,“沒事。”

我……默然。不坦率的人類真是一種糟糕的存在。

正要磨著牙想說那你退開我來變一變爬上去試試,他平平靜靜地說了句:“只是這裏氣溫很低。”

地下室,是會涼快一點,他這麽說大概是想表達……“我有點冷”的意思?本來,失血會造成口渴和寒冷。

現在這個天氣,氣溫已經回暖了,我就穿了個校服,出來時套上外套,沒什麽能禦寒的,只好脫下外套丟給他,“扛住,不行也沒別的東西了,以及接下來不要再說話。”

他接住了衣服,嘴角微微上勾,剛準備開口,我伸手示停,“不用還,所以不用洗。真的不要再說話,會加速你對水分的渴求。”

“哇哦,對我指手畫腳嗎……”雲雀完全無視我善良的忠告,傷者虛弱的形象遠去,中二帝重又頂天立地,“膽子很大麽,七海唯。”

不不不,不要跟傷患計較……臥槽你有本事來咬我啊!信不信分分鐘把你淩虐一百遍啊!

我咬著牙冷冷地笑了,輕描淡寫地開口:“不想接受好意就拒絕得徹底點,衣服還我。”

“你說過不用還,”他說,眼神裏寫了點懶洋洋的意味,“言既出不可毀。”

“女子之言算不得一諾,”我迅速回話,“沒聽說過女人是善變的嗎?”

“快點想辦法上去。”雲雀突然截斷了話題,臉色一肅,一副“別打嘴仗了正事要緊”的模樣。

……雲雀君你一定是Reborn的親傳弟子,真的是堵得人一口氣提不上來!

我咬著牙大步走過去,推開他說“讓遠點”,用有限的光豎直照上去,估測了一下,凝神靜氣,構架了個傾斜角相當大的木梯——看著就懸,但這條豎井的確很高,底下的空間又極小,沒法子。

我摸著梯子,給自己平靜了一會兒,心裏還是沒底……我就是覺得幻術什麽的全是假的。所以我回頭準備告訴雲雀要是我掉下來了記得接住我,然而——

雲雀倚著墻壁,右手按著身體左側肋骨處,低垂著頭,身體呈現向下滑的趨勢。我提起手鐲集中照著他右手按著的地方,那白皙的手指指縫間滲出了鮮紅的顏色。

我兩步跑過去,拉開他的手,難得有點慌張地問:“不是我剛才推開你造成的吧?”

雲雀輕微震了一下,我反應過來自己這話說得很有推卸責任的意思,也懶得換個說法,只猶豫了片刻就跟他說道:“我有止血陣痛的特效藥,但是副作用特別大,接不接受?”

“嘖,”他發出輕不可聞的聲音,“不需要。”

我一只手托著他,另一只手擡起他的下巴……蒼白的臉上冷汗涔涔,顯然忍受著巨大的痛楚,但那雙黑夜寒星般的眼眸卻還能明亮地充滿殺氣地瞪著我。

我好像是在一瞬間有點搞懂了雲雀恭彌這個人的路數,輕輕嘆了口氣,說:“沒什麽好難堪的,勝敗乃兵家常事。而且反正六道骸最後會被炮灰掉,你要是想斬盡殺絕保證密不外洩就試試來把我也弄死好了,前提是你別折在這兒。”

他沈默了片刻,說了句:“你不會。”

全句大概是相信我不會出去亂傳他此刻如此落魄的景象?

我輕笑一聲,耐著性子跟個老媽子一樣開導中二少年雲雀君:“嘛,我之前也有在你面前露出非常丟臉的一面吧,平了,不要在意。”

他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緊擰著的眉並沒有松動的痕跡。反正我在寬慰人方面一級渣,也不在乎雲雀君高傲又脆弱的心靈有沒有好受一點,只要他肯配合止血保命。

“沒有水,幹咽下去能行麽?”我問。

意料不到的,雲雀掙開我,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冷冽:“不需要。”

……你就把我氣死吧雲雀君。

“想失血而亡麽?”我耐心耗盡,抱著雙臂,聲音也冷了下來。

“切,”他重新按住傷處,“我說了不需要,我自己能夠止住。”

這時候我發現,他肩上的那處血跡的確沒有再擴大了,這是……殺器的自我修養·超常恢覆力嗎?

“而且,你最好別卷進來,”他咬合了牙,似乎是頂著疼痛,卻又囂張不馴地擠出了一個桀驁的笑容,“不然,一定把你咬殺掉!”

我只能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深深呼吸嘗試消化雲雀小哥的神邏輯,決定真的不要多管閑事比較好。

媽了個蛋的你自己數數這是你第幾次發表奪命宣言了!你倒是快點來咬啊來啊來啊!

七海唯費了很大地力氣強行控制住內心浮躁的幼稚的波瀾。

“那現在是要等你恢覆嗎?”我有氣無力地問,覺得剛剛那一番心潮起伏過後上臂和小腿上的傷口有點癢疼癢疼的。

雲雀坐到了地上,沒有回答我,閉目養神狀,只是我拿手鐲電筒晃了晃他,看見他鬢角大顆滾落的汗珠,才知道死也不肯服軟的雲雀君現在一定痛得要命。

我也不想動了,反正我不能這麽爬上去,怕摔下來,幹脆一起坐著,祈盼開了掛的阿綱快點來——不開掛的話就算了,六道骸不好對付啊。

摁掉了手上的光源,我坐下來,在黑暗裏忽然感到全身放松,不深的傷口那又癢又痛的感覺卻愈加清晰,這麽折磨著,反倒產生了困意。

“嘿,雲雀,”我打了個哈欠,“不要睡著哦,睡著了就會死掉。”

“……這句話說給你自己聽吧。”

“領會精神。”我沒精打采地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右邊上臂的傷口,果然還是癢比較難忍。

我們就這麽坐著,寂靜中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倒是難得安寧平和,直到我身邊的墻被爆破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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