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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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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的燭光折損大半。

他拿著黑色披風去尋,在紗掛前,看見拿著蠟燭自言自語的姑娘。她穿得單薄,他給人披好披風:“小心著涼。”

接著月光,她看清了燕洵的臉,笑著禁聲:“噓……不要嚇到它。它困在裏面了,找不到家一定很害怕。”

他聽她的話,閉上了嘴巴。

元淳不敢掀開紗掛,怕蛾子撲在臉上。但想起“飛蛾撲火”,她咬咬牙,拿著蠟燭一點點靠近蛾子:“我帶你出去,你……你不要咬我啊。”

她一邊看著它,一邊舉著燈慢慢往紗掛邊緣走,最後將它引出來時吹滅了蠟燭。

“下次別撞進來啦,不要找錯家哦……”

蛾子沒有撲過來,往月光的方向飛去了。

“就為了一只蛾子?”

“懷玉說過,它們的生命很短,不該浪費在找錯家的事上。”

元淳笑容很溫柔,卻令燕洵莫名有些不安。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再一次去拉燕洵的袖子,似乎想從他眼裏看出什麽來:“白天那個姐姐是誰?”

“她是南梁的公主,來長安和親的。”

“那豈不是要嫁給父皇?真是可惜。”

像是孩子,得到最愛的糖一樣高興;像是青年,知道某些結果後有些慌亂。

他將人哄進屋子,騙她睡下,連夜傳了太醫。燕洵再三跟太醫確認,像是心中石塊落地。他開始慶幸,元淳依舊可以開心的活著。

不醒過來,美夢裏的世界,就可以是現實。這是個荒唐的言說,他深知,卻也樂意相信。

只要不醒過來,她就可以輕松,永遠忘記醜陋的一切,包括九幽臺之後的燕洵。所以他開始祈禱,要元淳恢覆的慢一些,越慢越好。就像是覺得,能記得一切的那種痛苦,他承受就可以。讓元淳也來承受,是件多此一舉的事兒。

因為,實在沒必要。

雲水臺的暖閣,被燕洵辟成書房,方便他處理奏折。

阿精是他的近身侍衛,所以將暖閣守得很好。

元淳很乖,每天早早起來洗漱更衣、用飯,閑暇下來只管在院中蕩秋千,給橘子樹澆水施肥,有時還會跟懷玉學著修理枝條。

她是雲水臺唯一一個不知道燕洵一直在陪她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不知道燕洵選了個能輕而易舉看見她玩樂的地方處理政務的人。

和懷玉學起做橘子燈後,元淳日日夜夜都在圍著它們轉。有那麽幾次,被木刺紮到手,原本手上的舊傷剛剛掉痂恢覆,又添新傷。燕洵問她能不能不做了。她只是答非所問,說,等橘子燈掛滿長安的時候,哪怕不是春秋,那個哥哥也能看見橘子。

元淳說,要讓橘子燈掛滿長安城。在心上人身上,元淳總是固執,固執的讓人心疼。

夜裏刮風,窗子沒關好,元淳愛踢被子,剛睡下不久就被涼風吹醒。睡下不過兩個時辰,她又做了噩夢。這一夜,元淳睡得很不安穩。

燕洵住在了雲水臺的暖閣,聽見隔壁的動靜披衣服拿上油燈就往元淳那裏去。

他拿起火折子多點了幾盞燈,將窗子關嚴實。

床上沒有人,燕洵頓時慌了神,他左看右看都尋不到她人。他聽見點動靜,想起那個梨花木箱,才瞧見那姑娘就在那處蜷著身體,一只手抓著頭發,一只手死死護著心口,兩個眼珠木木的看著前方,靈魂出竅似的。燕洵把人扶起來靠在身上時,才發現元淳的額頭和脖子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用袖口為她擦汗:“不怕,做噩夢了……”

過了很久,元淳才哆哆嗦嗦說夢裏有人欺負他,有人阻止她去救他,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欺負的事。

“不怕……不怕……我好好的在這裏,不會有人欺負我,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像哄孩子一樣,燕洵順著她的背,丟掉對前朝的憤恨,溫溫柔柔地安撫她的情緒。

“我給你講一個小狼崽和小兔子的故事好不好?”

她翻了白眼:“小狼崽餓了,吃了小兔子。”

“不對啊,我在長安見到的不是這樣啊。”他笑。

“那是什麽樣?”

“我跟你說……”

故事很長,燕洵講的投入,元淳聽的認真。

閑暇之餘,他偷偷做了很多孔明燈。故事講完的時候,元淳也沒了困意,他見她高興,便帶著人往蒲州庭去。

風停了許久,天上的星星亮得好看。

“有沒有什麽心願啊?”他拿了一盞明燈,要她寫心願。

接過燈,她做了鬼臉背對著人,偷偷寫下心願來:“不給你看。”

“好,不看。”

他的孔明燈,幾天前就寫好了。放飛的時候,元淳的臉上掛著笑,他的眼眶迫著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他守得很不錯,只是入主長安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在一段時間內哭那麽多次了。

元淳只放了一盞燈,她不知道孔明燈飛起來的時候,燈上的字就瞞不住。

她寫了很多,一筆一劃地那種。

明年樹上的橘子又大又甜。

要開心。

小狼崽和小兔子要成親。

那個故事很簡單,卻也曲折,講的是一只小狼崽在樹林裏救了一只小兔子,從此小兔子就成天粘在它身後,學著小狼崽紮頭發,請它吃橘子。後來小兔子的家人覺得小狼崽一家都很壞,聯合樹林裏很多小動物去欺負它們。那時候小兔子就站在小狼崽這邊,一直保護它。只是小狼崽不領情呀,一直躲著小兔子。但小兔子又傻又固執,還是要保護它。有次保護小狼崽的時候,它受傷忘記了所有事。後來,小狼崽知道錯了,就換作自己去保護它,一直照顧它。再後來啊,小狼崽和小兔子互相喜歡了對方。

——————

“那……那它們會在樹林裏生活一輩子嗎?”

“它們希望能生活一輩子,一起長大。”

“互相喜歡,就一定能在一起一輩子對不對?”

“那是個美好的願望,我希望它們一直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

坐在假山亭子裏的蕭玉親眼見到那陰險毒辣的燕洵陪著那個有些傻的姑娘在放燈。

原本她也被夜裏的風吵醒,風停後,輾轉反側之時決定獨自出門走走,哪裏就瞧見天上的孔明燈。

宮裏無明旨,便要嚴禁明火。蕭玉不似元淳率真直腸,知道敢明目張膽的在長安宮放孔明燈,只能是燕洵一個。

一盞燈飄到亭子邊,她瞧見上面的字:願你長安。

這個“你”是誰,她心知肚明。

千鯉池邊,他抓著她的手厲聲質問,是她離他最近的一次。

蒼穹朝霞拌雲路,遠處天際吐魚肚,孔明散光逐墨霧……

元淳努力撐著眼睛,接連打了幾個哈欠,只等太陽爬出山頭。

“困了就睡吧。”燕洵本想只帶她放燈,卻不曾想元淳硬是要等日出。她好奇,日出的樣子一定好看。

元淳的身體因困倦變得有些軟。她靠在燕洵身上,很像那只愛粘人的寰寰。

太陽一點一點爬出如黛遠山,將最後一點黑暗驅散。元淳很滿意的笑,她伸手去摸陽光,透過指縫去看那個金燦燦的光球。後來眼皮實在撐不住,徹底睡過去。燕洵站在原處不動,待人徹底熟睡後才穿過她的腿彎,將人打橫抱起往雲水臺去。

路上的宮人從未見過如此的燕洵:溫柔、沈穩、耐心。

他們不敢再看皇帝的臉,紛紛低頭下跪行禮。

和蕭玉一樣,他們看不懂皇帝為什麽會對前朝皇帝的女兒這般上心,畢竟他對前朝的恨不是一般。

明明隔著血海深仇。

燕洵第一次因為私事,暫緩上朝。

宮裏傳話的速度,如淩晨時候的疾風。

為了女人一次暫緩上朝,大臣們不會說什麽。但那個女人是前朝餘孽,大臣們有理由開始他們最擅長的口誅筆伐。

燕洵親手斬殺了一個重臣,那人和當時的程鳶一樣,功高蓋主不論,借著功勞,對元淳肆意詆毀。

關於元淳的流言蜚語,前朝後宮因那大臣的死戛然而止。

蕭玉看不透燕洵,她愛他,卻沒有插手的欲望。燕洵這般為元淳,若一直如此,只會與群臣離心,到時候,大臣們的口誅筆伐已經算不得什麽了。

嫁他是她的目的,如今已然成為燕國皇後,蕭玉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南梁和燕國的關系,不可能因為聯姻的關系和平相處千秋萬代。兩國真的要開戰,她一個後宮女子,沒什麽能力阻止。打仗,從來都是男人們的事,殉葬自然就是女人的事。

如果元淳清醒,應該也會和她一樣,面對被滅的母國或是被屠的夫君,除了殉國,就是殉情。左不過一個死,逃不了的。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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