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3章 孔明四遷

關燈
這個問題看似是在問徐庶, 實際上卻是在回答曹初方才所說的話。

徐庶如此,那他呢?他為誰做事?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大膽, 大膽到根本不符合諸葛亮平時的作風。可他卻還是問出來了。

曹初的態度很誠懇,諸葛亮若是隨口搪塞幾句或者說些客套話是絕對不行的。曹初若是以誠待人, 他如果不以誠報之當然說不過去。

但是這個問題的確把曹初問住了。就算是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是在為曹操做事還是在為劉協做事。

在曹初看來, 這個問題簡直比“我跟你媽同時掉湖裏你先救誰”還難回答。

“這很重要嗎?”她問。

諸葛亮頷首。

曹初低眉淺笑, 神色坦然:“我也有兩問, 其一, 徐元直做事是為了什麽?”

“其二, 他為何不去西涼?為何不找劉荊州或是劉益州,而是選擇去許都?”

諸葛亮一怔:“其一, 元直心懷天下,自然是為了這亂世早日安定。其二,西涼乃是虎豹豺狼之輩,劉荊州無才,劉益州固步自封,許都卻有天子。”

“只是天子嗎?”曹初挑眉, “不說其他,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摒棄所謂‘賤業’的偏見而建醫館?普天之下還有誰會摒棄固有的規矩,從而任用女子為官?”

建醫館的想法是曹初提的,但沒有曹操的允許這醫館也建不起來。

諸葛亮沈默片刻:“話雖如此, 可你大費周章地饒了一圈, 卻還是沒回答我開始的問題。”

“因為這不重要。”曹初抿唇一笑, “如果元直為天子做事,那天子會得到什麽利益呢?同樣,如果元直為丞相做事,丞相又會得到什麽?真正得利的難道不是百姓嗎?”

諸葛亮默然。

曹初見周圍沒有旁人,決定來一劑猛的:“再者,這天下向來是權貴的天下,你難道對這些沒有想法嗎?”

曹操現在實行的政策就是想讓寒門庶族有一條出頭的路,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讓官職被權貴壟斷。

但這卻很難,就算曹操成功了,寒門庶族說不定也不會感激他,因為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想成為權貴。

這世上的事情如何能預料得到最後呢?

曹操在散盡家財征召人馬討伐董卓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當時的他只是想匡扶漢室而已。

可誰想到後來袁術僭號,袁紹密謀另立,天下四分五裂,最終他和劉協也愈行愈遠。

當初,曹操剛把天子逢迎過來的時候,劉協可開心了,至少他不用再過以前那種朝不保夕、顛沛流離的日子。

可後來劉協發現自己不但沒法左右官職的安排,更沒法調動軍隊,根本享受不到作為一個皇帝的權利。換了誰在劉協的位子上都不高興。

但若從另一面看,就大不一樣了。

曹操的確權利很大,乃至把持朝政,可若要論平定天下,劉協有這個能力嗎?曹操現在的地盤是自己打的,換成劉協他打得下來嗎?他除了一個皇帝的名號,還有什麽?

說句不好聽的,以劉協的能力,如果曹操歸政於帝,別說統一北方了,能在虎狼環飼之下保持現狀都難。不說其他人,單一個袁紹就能把劉協打得找不著北。

舉個例子,當年李郭之亂的主角,李傕和郭汜,這二人是董卓舊部,光一個呂布就能把他倆嚇破膽,逃出京城。如果不是賈詡讓他們反攻京城,這兩人現在怎麽樣還不好說呢。

當初王允密謀刺殺董卓之後,漢室曾有一段短暫的振興時期,如果王允和劉協其中任何一個人有曹操這樣的能力,那也不至於被李傕郭汜弄得淒淒慘慘戚戚,但是他們沒有。

劉協若是當個守城之君綽綽有餘,若要他當光武帝劉秀那種就算了,做夢還比這容易點。可以說,如果劉協沒有這個皇帝的名號,那他什麽也不是。

如果一個朝廷不能給百姓帶來安定,反倒讓他們顛沛流離,餓死無數,那麽這個朝廷存在的意義在什麽地方呢?

話雖是這麽說,但是當局者迷。曹初是因為有另一段後世的記憶才能站在這個角度去看,若她完完全全是這個年代的人,也會產生迷茫。

諸葛亮什麽都沒說。

曹初卻笑了——他沒有反駁,證明已經被說動了。

遲早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過來。

諸葛亮的確有志向,而且還不小,但是他選擇主公卻十分謹慎,乃至於苛刻。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選擇了誰,哪怕傾其一生都不會背叛。

“很抱歉。”

諸葛亮最終還是沒有答應曹初的邀請,畢竟一個人的觀念要轉變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曹初半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反而帶著夏侯充在司馬懿那個草廬的客房住下了,並且寫信送到鄴城,說是回來的日子要延期幾天。

司馬懿疑惑:“這是作甚?”

夏侯充挑起半邊眉毛:“我說,你這人……不會是想消極怠工吧?”

曹初沒理夏侯充,只是回了司馬懿一句:“等著。”

等啥?

司馬懿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

幾日後,諸葛亮住的草廬裏走出一個綠衫女子。

曹初正等著呢,瞧見那個人影,莞爾一笑:“黃夫人。”

……

鄴城。

雖說曹初不在就沒人管郭嘉喝酒了,只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這杯中之物到底比不得軟玉溫香來得中意。

寄回的信中全然是公事不說,就連問候都極其官方正式,如果不是字跡太過熟悉,郭嘉都快懷疑這信到底是不是曹初本人寫的了。

當郭嘉瀏覽到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句飽含歉意的話。

“昨日奉孝手書,吾反覆讀之,甚悅。奈何近日另有公事,故而遲歸,還望奉孝見諒。甚念。”

郭嘉的視線在“反覆讀之”和“甚念”兩個詞上停留半晌,心情總算好上了些許。

程昱路過郭嘉身邊,狀似不經意感嘆道:“我那夫人,一日得念叨我三回,哎呀。”

郭嘉捏扇子的力道一頓:“……你知道你這樣很刻意嗎?”

程昱揉了揉花白的鬢角,瞇起眼睛:“我記得,前些日子主公好像又添了個兒子。”

這件事倒是見怪不怪,如果不算養子,曹操的膝下都有二十來個子女了。

郭嘉:“……”

翌日,曹操驚訝地發現平日裏能不出城就不出城的軍師祭酒突然過來找他,跟他告假說要去荊州逮人。

曹操一拍腦袋,想起他倆成婚的日子快到了,這才恍然大悟。

也不怪曹操的關註度不高,定親之前還好,一定親,曹初的表現就跟已經成婚了許久似的。若不是曹操記性好,恐怕早就把這件事拋之於腦後了。

他撚撚胡須,似乎也覺得女兒這回幹的事情不太地道,左右最近除了籌備後勤沒什麽大事,於是大手一揮準了。

其實曹初沒忘,不但沒忘,甚至還每天都拿出來看一遍。

她小聲數著竹簡上的刻痕,提起毛筆往上劃了一道:“還剩七十二天。”

趕緊辦完公事就能回去了。

夏侯充好奇:“什麽七十二天?”

曹初勾起笑容,下巴微擡:“不關你事。”

夏侯充翻了個白眼,扛著刀跑去外頭跟親兵們比劃了。

……

孝期一滿,陳群就馬不停蹄地往鄴城跑。

他怒氣沖沖的進了城門,還沒來得及下馬,看見熟人曹昂便問道:“郭奉孝呢?”

曹昂看見他的反應有些疑惑,卻還是答道:“他方才離開,長文何至如此憤怒?”

陳群氣道:“還不是為了他與女公子定親的事,你說說這像什麽話!曹子脩,你身為兄長,為何不幫女公子說兩句?”

一提起這個,曹昂就心虛:“別問了……這件事不能問。”

見他神情凝重,陳群總算稍稍冷靜了些:“那我問你,郭奉孝這些日子的作風可有好上些許?可有醉酒逾越?可有無視禮法?可有不治行檢?”

曹昂更心虛了,咬咬牙,繼續道:“沒有。”

陳群像是看見太陽打西邊出來似的,睜大眼睛:“連喝酒都沒有?”

曹昂想起他上回答應郭嘉的事,勉強扯謊道:“……沒有。”

“哦?”陳群嘖嘖稱奇,“那可真是怪了。”

曹昂抿起一個溫和的笑容,轉移話題:“長文還未曾見過丞相罷。”

陳群點頭:“待我沐浴更衣,便去丞相府拜見。”

打死陳群都想不到一向謙遜守諾的大公子會在這種事上騙他,盡管曹昂並不是自願的。

……

荊州。

曹初此時還並不知道郭嘉來找她的事。

馬車邊,諸葛亮的夫人黃月英正拎著一堆行禮,看上去有些吃力。

曹初極其自然地接過那些重物,幫她提上馬車。

黃月英抿唇一笑,小聲道:“謝謝你。”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曹初把她扶上馬車,掀開簾子對著草廬門口的諸葛亮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諸葛亮眼皮一跳。

馬車內。

黃月英拿著圖紙,湊在曹初邊上:“這個連弩一次可以連發十支箭……”

曹初仔細瞧上面的結構:“看上去是守城用的啊。”

人都已經拐到手了,她當然就沒有了留在荊州的必要。

在瞧見黃月英的一瞬間,司馬懿突然發覺,他看諸葛亮好像也沒有那麽不順眼了。

當了幾個月的鄰居,司馬懿自然知道她是諸葛亮的夫人。可如今曹初居然把人家的夫人帶走了……

他指著曹初:“你……”

曹初眨眼,神情全然無辜:“我怎麽啦?”

夏侯充低著腦袋跟在他們幾個身後,瞧那樣子,仿佛被拋棄了似的。

司馬懿不禁低聲發問:“如果我不肯離開,你是不是也會像帶走黃夫人一樣把我夫人也一並帶走?”

曹初搖頭:“仲達,你思慮的太多了。”

司馬懿才不相信曹初有這麽好心,問道:“為什麽?”

曹初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低聲反問道:“你知道最後那輛馬車上裝的是什麽嗎?”

“什麽?”司馬懿心中騰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曹初陰測測地笑了笑:“繩子、棍子、麻袋,任君擇其一。”

司馬懿背後一涼。

……

幾日後,司馬徽聽聞諸葛亮又準備搬家了,便施施然來拜訪。

屋內。

司馬徽進屋,見他正在撫琴,有些疑惑:“孔明啊。”

諸葛亮停下琴聲,擡頭。

司馬徽糾結片刻,最終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你夫人呢?”

平日裏,司馬徽來拜訪諸葛亮的時候,諸葛亮的妻子黃月英都是在邊上的。

可現在卻只有諸葛亮一個人,這不合常理。

諸葛亮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走了。”

司馬徽秒懂。

每次他友人被拐走的時候,諸葛亮就是這個表情。

司馬徽吃了口茶,試探著問道:“黃夫人走了,那她父親呢?”

黃月英的父親黃承彥是荊襄名士,不可能放任女兒被拐走啊!

諸葛亮深吸一口氣:“……也走了。”

司馬徽險些把茶噴出來——這次似乎有點狠。

拐走黃承彥倒是能理解,畢竟他的名氣很大。又聽聞曹丞相用重金把早年被匈奴左賢王擄去的蔡邕之女,也就是蔡昭姬給贖了回來。看樣子,過不了多久鄴城那邊又會有新的動作。

說起來,他記得黃月英的舅舅是出身荊襄大族的蔡瑁,也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小童正在幫諸葛亮整理東西,揚聲問道:“先生,你的圖紙呢?”

諸葛亮一臉麻木:“被夫人帶走了。”

司馬徽的肩膀微微聳動,似乎是在憋笑。

小童驚訝地捂住嘴巴。

司馬徽憋了半天,最後同情地拍了拍諸葛亮的肩,安慰道:“至少你還在這裏。”

頓了頓,他似乎覺得這句話說的不太妥當,補充道:“雖然很快又要搬走了。”

諸葛亮:“……”

你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