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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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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葵皇毅還真橫插一腳進來了。我趕緊甩開身後抱著我的沈悠揚,跑上前要拿起桌上那裝著印章物證的棕色香囊,卻還是遲了一點,被大步踏前的葵皇毅扯住了香囊的繩子,與我各執一邊。他拉了一下,我也往回扯一下,互不相讓。

「來人,」葵皇毅的眼睛盯著我,同時卻冷聲道,「軍器監沈悠揚職守有虧,給我押下。」

「是!」門外由他帶來的兵士便一湧而入,將沈悠揚狠壓到地上。

「哈哈哈哈,」沈悠揚的頭被兵士壓得緊貼在地上猶自在說,「原來是蛇蠍美人?我本來還打算將你納做妾室的啊,唉,如此看來,我就是娶了也消受不了。竟然裝成柔弱佳人來騙我,以情謀事真是太過分了啦我的好婉娘。」

我額頭的青筋在不經意間跳了一下。事到如今,大美人我為甚麽還是妾室後備役?我望著葵皇毅,手上抓著香囊不放,頭也沒回地向沈悠揚道:「沈大人,兵不厭詐。況且,你我之間,」葵皇毅暗自用力扯了一下繩子,我也回扯一下,「有何情可言?」自己好色還不許別人攻你的弱點?

「未知婉娘的芳名為何?」

「他日有緣再見,定必相告。」明明是紅秀麗的案子,葵皇毅卻橫插一腳,他分明是有心包庇沈悠揚,如此看來,沈悠揚早晚會被放出來,那自然是有再會的機會了。如此時刻他還有心思說笑,沈悠揚也是個人物。旺季的身邊,能人還真不少。

我和葵皇毅相互對視著,誰也沒有轉開眼的意思。

沈悠揚被兵士重重地押了下去,房間中剩下我和葵皇毅在對峙,紅秀麗等人站到了房門邊上,卻是不知怎的都不敢進來。

葵皇毅哼笑一聲,「全商聯未免管得太寬了。」

我微微一笑,「葵大人也未免太過關心下屬了?天色已晚,葵大人怎麽不回去早點歇著?」

葵皇毅木著臉不要臉地說:「本官一向是一個善良大度的好上司。」

「真是羨慕紅大人。」紅秀麗真的是太悲慘了,願彩八仙庇佑。

「羨慕亦沒用,本官不要蠢鈍如豬的手下。」

「知道葵大人看不起民婦,這是應當的,民婦也只好說句道不同不相為謀了。」哈,那還真是求之不得,我才不想跟你這種難纏的人打交道。

我們對視半晌,葵皇毅再道:「藍州玉龍的鹽價未知章會長有何看法。」

全商聯中有人碰了私鹽,我見他們和藍家合作愉快,便亦沒有理會。我依舊微笑著說:「張禦史不是在藍州調查了嗎?」威脅這招兒,別以為只有你才會。要一個人消失,實在是太過簡單了。

葵皇毅的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章會長的目光令人佩服,就是不知道下手是否同樣。」

「為世所逼,也是沒法子的。」我不會兇殘到隨便殺人,卻也別指望我心慈手軟。

「想不到有藍家撐腰,章會長仍舊謙遜,如此高風亮節,令人欽佩。」他句句有刺。

藍家私鹽不是葵皇毅可以動的,我根本就不怕他查,需要資金時我自己也走過一、兩趟。暴利不用說,當地百姓還得感謝我們──官鹽的價格和品質實在是太差勁了,因此私鹽才會屢禁不絕。

我將嘴角的弧度再往上提了提,「葵大人言重,區區一介平民如何與禦史臺相提並論?彩雲國的官場操守就靠葵大人的努力了,葵大人為國為民,德高望重,還望您多多保重才是。」我也不遑多讓。

話說回來,我們的對話還真是嘔心,咳。

僵著也不是辦法。我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他揚聲道:「紅秀麗。」

「是!」紅秀麗踏前一步,低頭拱手行禮。

葵皇毅放開了手,我轉身將手上的香囊交給紅秀麗,「也有勞紅大人繼續為國糾察百官了。」

人在葵皇毅的手上,我要不到口供,但物證在紅秀麗手上,沈悠揚的罪無論如何都免不了,至少是降職。況且案件最終還是回到禦史臺的手上,要判重判輕還是由葵皇毅這個長官來決定的,沈悠揚出不了大事。他保下人,我保下軍器監之首的位置,我們算是各退一步。

軍器監兼守貴陽的兵器庫,這個位置太重要了,不能被貴族派全然控制。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國王沒時間將貴族派官員全部撃落,那就惟有先奪回要處。

當然,如果適合補上的人選依然只有貴族派官員,那我亦無能為力,只能交給鄭悠舜想辦法了。

鄭悠舜的態度……其實也是相當奇怪來著,我也摸不清。

紫劉輝這邊到底是甚麽奇怪的陣營?

我攏了一下袖,側頭望向皇毅。他如此討厭戰爭,如此討厭黨爭,卻偏要走上謀反的路,是搞笑來著?

「退下。」葵皇毅命軍士收隊,瞥了我一眼便揚長而去,衣服下擺在他的轉身間發出謔的一聲。

「恭送葵大人。」我笑著垂首行禮。

也罷,誰生來不是搞笑的?

所謂的穿越者,我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走的時候,天空反常地又下起了雨。秋雨不是少見,但密集到三天兩頭就下一次雨,也有點太詭異了啊餵。已經換回騎裝的我穿上披風,戴上帽子,在姮娥樓的後門上了馬,彎腰拍了拍被雨絲打得不耐煩的馬匹。

「章會長!」紅秀麗追了出來。

「紅大人?」我要下馬行禮,卻被她止住。

「章會長,」她反過來向我稍一低頭,「這次謝謝你了。」

我楞了楞,失笑。天真的小姑娘。我搖搖頭,還是翻身下馬,說:「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打算當成玩個游戲來散心的,隨後從葵大人手中奪去物證,我是有自己的打算,非但不是為了幫助紅大人,更是利用了您。」能夠在禦史臺中脫離葵皇毅的意思而幫助王的,就只有紅秀麗一人。正是有她的存在,我才有籌碼與葵皇毅各退一步。要是棋盤上沒子了,我空有心計也沒法出手啊。

「我知道。」紅秀麗擡起頭,認真地望著我。

這樣說,剛才我和葵皇毅的角力,她是看明白了,而她對軍器監的出手,更是看明白了貴族派。

皇毅,禦史臺收留這樣的姑娘,作為大反派你真是失算了。

我笑了一聲,輕輕拉過紅秀麗的手,「紅大人,辛苦您了。」換成西洋棋,皇後可是無堅不摧的最棘手一著。

好好努力,彩雲國的女主角大人,請你不要讓戰爭真的爆發了,並帶來真正的最上治之年。

這樣的話──我拉好披風,再度上馬,冒著微雨騎馬回府──皇毅,你會覺得高興嗎?莫名的,我喜歡有如此氣量容下秀麗的禦史臺。

嗖─────!

忽然有呼嘯聲劃破了長空,一枝箭射中了我身下的馬。馬匹一聲長嘶,亂跑亂跳,以我的技術是控制不住的。我皺了一下眉,棄馬下地,免得被直接摔死,馬也就此向遠方奔去。是我大意了,今晚因為去的是妓院,我沒讓辛梓跟著來,在姮娥樓中只靠著紅秀麗的兵士,完全忘了回家這段路的護衛。

下了地,卻更是死路一條,走無可走。

眨眼間,四個黑衣人已經圍住我,其中一人快速上前,對著我揮劍而下。我下意識地擡手一擋,手臂瞬間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我也跌倒在地。刺客再要向我刺來一劍時,一道白光叮的一聲將之擋開。

細看之下,原來是映著朦朧月光的細劍。

來人擋在我的身前,身後的披風悠揚而掀,待得落下了,我才看見他的臉。

刺客們對視一眼,竟是就此退卻。

「請等一下,黑大將軍,」我拉著來人,「不用追了。」

將我救下的,是在宮中見過的左禦林大將軍黑耀世。

他頓了一下,我微笑著說:「無妨,我知道是誰。」工具般的職業殺手,我捉了也沒用。

如今想殺我的、敢殺我的,只有他們了。

「嗯。」黑耀世點了一下頭,蹲下身來從他的衣擺下方扯出了一條布條,擡起我的手臂幫我止血。

我倒抽一口氣。我最近命犯血光之災嗎餵。

黑耀世明顯地放輕了手上的力度。

我苦笑著道:「不,無妨。受傷了本來就是會痛的,與大人的手勢無關。」

黑耀世下手還是很輕,恍惚用點力我就會碎掉一樣。我捂了捂臉,決定不再多言掩飾自己的廢柴。暫時草草地止過血後,黑耀世脫下他身上的披風將我整個人連頭帶腳都包好,自己冒著雨將我打橫抱起。

此時,一陣急忙的腳步聲傳來,黑耀世抱著我向傳來聲音的方向轉去,正好看見一隊兵士拿著火把跑來,而領頭的人,卻是才剛見過面的葵皇毅。

我忍住痛,笑著說:「葵大人,看來貴陽的治安不怎麽樣。」

他冷著臉回道:「宵小存活於世,世道自是不怎麽樣。」

我和他隔著十米左右的距離對視,在朦朧的雨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終,他領隊走了,黑耀世將我送回了家中,此次刺殺算是有驚無險地平安度過。

接下來的日子中,我一邊在管府養著傷,手邊的事還是停不得,偏生手上用不了力,只好讓辛梓代筆。

「小姐,」辛梓坐在書桌後看著文書,「宮裏剛剛傳來消息,來大人將小姐的提案正式呈上了。」

我懶洋洋地坐在窗臺邊上問:「朝上反應如何?」修改針對扛孀、寡媳之例雖然是由我一手提出,但我並沒有資格向朝廷提交正式的提案,在我引出要求後真正主持提案的,是刑部尚書來俊臣。

「今日政事堂本來是要討論的了,只是,」辛梓撇了撇嘴,「國王都跑了啦,還討論個屁。現在朝上所有的要事都被擱置了,政事堂的大人正在封鎖消息和重新整理議事次序。」

國、國王跑了?明明前幾天還在朝上的啊?我捂捂額,記起紫劉輝是要去藍州追回藍楸瑛,外加來一場尋找自我之旅來著。孩子啊,我們有甚麽時候不是在尋找自己的?我保準你有生之年都會在思考生命的意義,何解你非要將屁股搬離這一刻都離不得的王座?人家可都打上門來了啊。

我嘆一口氣,伸手拿起早已放涼的茶。

旺季 V. S.紫劉輝

誰更有當王的資質?

「是了,小姐,」辛梓奪過我手上的茶,手腳麻利地換上一杯熱的,「陳老板今天晚上有事,不能赴小姐的約了,不過尚書令鄭大人剛傳來消息,說是請您晚上過去一趟。」

「去看看陳老板是怎麽回事,要是跟貴族派有關的再回來報。」

「是。那要派人去打聽鄭大人那邊嗎?」

我想了想,轉了轉手中的茶杯,「不用了。」

那天我遭遇刺殺,黑耀世會及時趕到是因為悠舜跟他說了一句:「今天晚上有空的就請到姮娥樓附近逛逛吧?」……雖然遣詞用字顯得我很被輕忽的樣子,但托他的福,我保住了項上人頭,這個人情是得還的。

刺殺我的人,非貴族派的人莫屬。全商聯到底是松散的商人組織,為利是圖,如果不是有我和黃鳳嗚強壓住,不知有多少商人早就卷入此場爭鬥。隨著局勢日漸分明,作為戰爭商人的黃家已經漸漸流露出支持開戰的傾向,只是一朝被蛇咬,當年太子之爭的損傷讓他們對於支持的對象尚未敢早下定論罷了。貴族派想要彩七家之外的支持者,全商聯就是很好的目標,撇除已有傾向的黃鳳嗚,我便是他們的擋路人。悠舜若是想幫王,保我也是自然的。

我的頭有點痛了起來。

總覺得不用站到悠舜的對立面上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晚上我用過飯後,如約過了鄭府。在鄭府昏暗的書房中,我看見悠舜青白灰敗的臉色。他是將自己折騰到甚麽地步了?龐大的工作量,會將身體本就不好的他壓扁。

悠舜毫無自覺地笑道:「抱歉,沒出門接你了。澤蘭小姐,請坐。」他看了我兩眼,歪了一下頭,「因為凜來過了,剛才裝沒事時用了太多精神,你就別怪我現在的樣子不太好看了?最好的樣子當然是留給妻子看的啊,啊哈哈哈哈。」

我擡手揉了揉額角,擅作主張地動手給他多點了一些燭火,「換成紅燭的話,反而更能夠襯出臉色,」因為怕太過光亮會露餡就不點燈,他真是……「眼睛不舒服,做事也不得長久的。」不知道為什麽我老是忍不住嘮叨悠舜,對其他人也沒這麽啰嗦過的。

「大晚上的讓你過來,真的很抱歉。待會兒要是太晚了,就讓凜安排一下,澤蘭小姐先在這裏留宿一晚吧。」一如既往的,悠舜沒有對我的擅自舉動生氣,「你上次被刺客所傷,現在沒事了?」

「早就沒事了,」我笑道,「一點意外罷了。」

「也是小心一點的為好。」

我點點頭,在他的對面坐下,「悠舜是想讓我做甚麽嗎?」

「先問一句,澤蘭小姐願意做到哪一個地步呢?」他依舊笑著,但比起剛才溫柔的笑意,他現在的笑容中多了一些認真的味道,「為了這個國家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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