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腳踝的扭傷並不嚴重。

三井聽完醫囑，臉色明顯緩和了一下。然後，沈默地把她背出了醫院。

失去夢想的滋味，他一個人嘗過就夠了。

由於腳傷的緣故，松下還是錯過了上半年的資格賽。

看著她沒精打采的樣子，剛逃夜回到家的三井少年用不良的良知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好歹安慰她一下，於是來到檐廊下，大手輕輕罩在她的頭頂，剛想說些“下次努力”之類的話，就覺得這個腦袋的碎發實在有點戳手。他定睛看了好久，才發現，松下的頭發又短了。

原來她一直在持續剪頭發啊。於是，他說出口的話變成了：“你……也好把頭發留起來了，女孩子這樣子太奇怪了……”

他當然想不到聽到這話的松下，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了黑長直的寺島紀香。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原本沈浸在沮喪中的她從檐廊邊的地板上直跳起來：“閉閉閉閉嘴！你自己還不是有個雌雄難辨的奇怪的發型啊！”

雌雄難辨的三井少年一下子被噎住了，完全不明白面前少女的無名火從何而來。

松下當然不會告訴他，對他有限的幾次跟蹤裏，她都看到了寺島的身影。她靠在他身旁，形影不離的樣子，雖然三井每次都把她挽上來的手臂掙開，依然讓松下心頭郁郁很久。

積郁多時的松下少女，對三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冷，眼神也越來越淡漠。

三井並沒有當回事。

直到有一天，深夜到家的三井少年，換衣服的時候，制服口袋裏滑脫了一件物品。

雖然已經快十二點了，松下依然如往常那樣，在客廳裏等他歸家。

她接過制服外套，然後，俯下身去，撿起那一片小小的豆腐塊一樣的東西，疑惑地看了又看。

三井壽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那是團體裏的西永讓他代收著的，保險套。

此時的三井有揍西永一頓的沖動。

松下的面色慢慢地舒展開來，眉間的疑惑也退去，一臉輕松地去廚房為他端夜宵。

大概，是不知道那是什麽吧？三井暗想著。畢竟，在他心裏，小松還是個教化未開的懵懂小蘿莉。

嗯，一定是這樣。三井邊吃烏冬面邊自我安慰著。

無風無浪地過了幾天後，某日清晨，準備再次與西永他們碰面的三井少年猛然想到：那個東西，還在小松那裏啊！

硬著頭皮敲響了樓梯旁的房門。

松下倚著門，歪著頭問：“什麽事？”

“那個……那天那個……給我。”

“什麽？那個是什麽？”

三井少年覺得面前的少女簡直無法直視。

他偏過腦袋，一臉痛苦糾結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說道：“保……險，保險套。”

“喔。”松下爽快地應了一聲，接著說道，“那個啊，我用掉了。”

“什……什麽！”三井差點跳起來。

松下的眼瞳深如潭水，無波無瀾。

“你才只有十四歲啊！”

“那個東西的使用，還有年齡限制嗎？”

“……嘖……”三井再一次被噎住了。

他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自掘墳墓，煩躁地揪了揪頭發，轉身走開了。

接下來的幾日裏，輪到三井少年氣悶郁卒了，“那個男人是誰”和“別讓我知道他是誰”這兩個念頭在腦子裏激烈地打架，比他每日裏抱臂上觀的實戰還要精彩刺激。

在這兩個念頭還沒有分出勝負的時候，某晚，松下少女突然誠惶誠恐地叩響了他的臥室房門。

“被……被表白了……”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三井砸得有點蒙。

先是想“果然小松真的到了這個年齡了”。

然後覺得“被表白”和之前的“保險套”似乎有著微妙的違和感。

總感覺……時間順序不對？

還沒能厘清腦袋裏奔騰的疑惑，面前少女問道：“小壽，怎麽辦？”

三井壽，拿出點有氣度的大人的樣子！

這樣想著的三井，撩了把中分發，很有氣度地說道：“哦。”

然後覺得還不夠氣吞山河，補充了一句：“如果對方不錯的話，那就交往吧。”

話音剛落，他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好在，松下少女仿佛全然沒有聽進去，捂住臉，囁嚅了一句。

“啊？什麽？”三井微微俯下身，問道。

“對方……對方是女生啊！”

“……”

三井忍著笑聽完了松下的訴說，什麽那個女生是剛入學的一年級，被學校裏的不良少女盯上了啊，然後她出於正義感出手相救被對方當成了學長之類……

他的心裏充盈著“不用咬舌頭了”的松快。

直到松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他才一拍腦袋懊惱地反應過來：還是忘記問那個“保險套男”是誰了！

不過，看到小松剛才那茫然無措的樣子，實在不太像個“經驗豐富”的女生啊。

抱著僥幸的想法，三井腦子裏的兩個念頭停止了爭鬥。

又一通京都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松下未嘉正站在檐廊上，好奇地望著屋頂一角的燕巢。

一雙燕子並不怕人，銜著樹枝飛來飛去得歡。

她專註的模樣吸引了毛利太太，她擦了擦手，也走近前來，仰頭觀望著。然後，笑著說道：“巢裏是有幼燕吧。”

果然，之後松下便聽到一聲稚嫩清脆的鳥鳴。

雌雄雙燕繞著它們的窩歡快地轉著圈，松下的眉間也慢慢地浮上歡悅的色彩。

直到，聽到屋裏走廊上的一聲怒吼——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別再多管閑事啊！”

她的眉頭一擰，望向毛利太太：“是阿姨他們打來的電話嗎？”

毛利太太嘆了口氣，算是默認。之前被小主人氣得心絞痛之後，她也不怎麽管他了。

“呿！”摔了聽筒的三井啐了一口，雙手插兜剛要擡腳，就被松下攔住了去路。

“小壽，向阿姨道歉。”

“哈啊？”

“向阿姨道歉！”松下提高了聲調，但盯著他的眼神依然寒意逼人。

“我為什麽要道歉啊……”

“這樣揮霍著別人的關愛還一副理所當然被虧欠的樣子嗎！”

三井垂下頭，許久，一揚腦袋，頰邊的頭發晃了晃，諷刺地問道：“關愛？他們給過什麽關愛？”

“你根本……根本什麽都不懂！”

被燕巢裏一家和樂的美景觸動，松下突然沖著他吼道。

“小壽怎麽樣了？身體還好吧？沒有打架受傷吧？要及時給他補充營養哦……換季的時候一定要去醫院覆查膝傷，我已經和野口醫生聯系過了，記得提醒小壽……上次打的錢還夠用嗎？學業還跟得上吧？籃球還在打嗎？嗯沒關系的小壽一定會回來的放心吧小未嘉……“

一疊連聲地說著說著，松下突然捂住臉哭了起來：“哪怕分隔兩地也好，我也想……有人可以每次都對我說這樣的話啊……可是，可是為什麽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於我而言已經是奢望的事啊……”

今年是她來到三井家的第十年，如果不看照片，已經再也想不起媽媽的樣子。

三井原地佇立了許久，還是扭過頭，大步地走出了門。

身後的抽泣變作哽咽，是他明明白白，卻無法體會的悲傷。

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團體裏的西永村上他們已經等了很久。

村上踩滅了煙頭，問道：“怎麽那麽遲才出來？”

“被……妹妹拖住了。”三井不願多談，煩躁地拉開連帽外套的拉鏈。

“嘁！那種煩人的小丫頭，我只要碰幾下就會乖乖聽話……”西永還來不及逞完嘴炮，臉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想死的話你就試試看！”

三井怒吼道。

西永被打懵了。前方，摩托車上的身影悠悠地開口道：“你在找死啊阿西，不知道三井很寶貝這個妹妹麽……”

“我……我也就說說而已啊……”

“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

背後的聲浪起起伏伏，三井壽煩躁地移開目光，皺著眉遠目前方的海平線。

又是深夜歸家。

三井在玄關蹭掉鞋子，腦袋裏還殘留著剛才飆車時暈眩刺激的餘味。邁進客廳的時候，並沒有像往常一樣 ，在餐桌前看到等候他的松下。

他有些迷茫地轉了轉目光，看到了那個蜷在沙發上睡著的身影。她抱著膝，胸脯輕輕地起伏著。

三井走上前想把她晃醒，卻在逆著壁燈的暗影中，看見她臉上的斑駁淚痕。

他楞了一下：不會一直哭到睡著吧？

想了想，三井俯下身，決定抱她回房間。右手托住她腿彎的一瞬，他聽到耳畔一句低低夢囈：“Mummy。”這聲輕柔的囈語令三井的動作微微一滯。然後，他伸出左手，由於長年練球而磨出輕繭的指腹劃過她淚痕宛然的眼角。

……

松下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是放大了的三井的臉。

“小壽，你在幹嘛？”

三井猛地瞪大了眼睛，淚水的鹹味慢慢滲進唇縫。她居然醒了過來，這讓他很是尷尬。

“幫……幫你擦眼淚啊。”

他慌慌忙忙把嘴唇從她的臉頰移開。

松下疑惑地望著他，

被她這樣註視著，三井的目光開始飄忽游離。

“小壽……你，是在親我吧？”

額頭，眼角，鼻尖，頰畔……被他親吻過的地方還停留著異樣的觸感。

“是……是又怎麽樣啊！”三井轉過臉，兇巴巴地問道。

松下被他吼得一怔，眼神頓時怯怯的。

“餵，是不是有別的男孩子親過你？”

“哈啊？”松下還沒反應過來。

“真的跟男孩子睡了嗎？”

眸子裏的眼波越來越陰冷兇狠，松下本能地往沙發靠枕退了退：“沒……”

“……”沒說出的話語被堵住了。

三井溫熱的手掌緊緊環住她的腰，掌心與她腰側的溫度加疊著。

而他覆在她唇上的唇瓣卻是冰涼的。

“小壽……”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推開他，觸到他結實的胸膛。少年的體格已經變得像個成人了。

唇上驟然一痛，他用門齒叩開了她緊閉的雙唇。

溫軟的舌頭滑進來的時候，她恐懼地躲避著他的尋覓，然後，後腦被用力地扣住了。

“唔……”被迫與他交接纏鬥，牙齒叩碰著牙齒，舌頭吮吻著舌頭，口中的氧氣慢慢被渡走。

“小壽……我喘不過氣了……”費力地說完這句，松下終於感受到了空氣的流通。

三井的眼中燃著兩團熾熱的火焰。他傾身上前，下巴枕在她的肩頭，聲音喑啞：“讓我抱抱你，一會兒就好。”

“……”明顯感受到緊貼著她的身體的繃直僵硬，松下無措地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背，“小壽……”

這是他朝夕相處耳鬢廝磨的女孩。十年前突如其來地闖入他的生活。妹妹一樣的存在卻毫無血緣。他從未想過與她分離或失散，仿佛他們就會這樣一直一直相伴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三井的肩頭輕輕地起伏著，感受著胸前那處柔軟隆起下的心跳。

眼中的火苗漸漸熄滅，僵硬的身體也慢慢松弛下來。

然後，他瞥見她頸後一小塊已經快要消退了的疤痕。

八千草出國前對他說起的、松下遭受了校園欺淩的事，再一次浮現在腦海。

為什麽這麽嚴重的事都沒有告訴他知道？為什麽優太會一清二楚？約定什麽的秘密什麽的，怎麽回憶怎麽火大啊！

他就這麽靠不住，這麽不值得信賴嗎！

而她那個時候又是怎樣一邊過著被欺淩的生活，一邊對他沒心沒肺地微笑啊。

三井再一次抱緊了懷裏的少女，在她的頸側烙下輕輕一吻。他的頭發掃過她的肩頭，擡起臉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戾氣。

作者有話要說：

插入歌WANDS：《愛を語るより口づけをかわそう》（談戀愛不如接吻）

遠い日のフォトグラフ 何故いつも見つめるの

同じはずさ 季節なら変わるけど

ずっと僕らは ぎこちない笑顔で二人

光受けた 思い出 消えぬように

愛を語るより口づけをかわそう

永遠に戻らない この時間の中

愛を語るより君を感じたい

とめどなく高なる胸がはりさけそう※

靜かな夜に 何故さよならが響く

言葉さえもないままに

ただひとり途方に暮れてた

夢からさめて 寢ぼけたふりで

君をきつく 腕に抱きしめてた

愛を語るより口づけをかわそう

互いの心に 炎ともすように

愛を語るより笑顔を見せあおう

何もかもいらない 君がいるだけで

為何一直凝視著 遙遠的從前的照片

即使季節變化 我們依舊如前

不自然地笑著的兩人 在燈光的照耀下 不會消失的記憶

談愛不如接吻 在永不覆歸的時間裏

談愛不如感受你 心潮起伏 澎湃欲裂

靜靜的夜裏 為何響起告別之聲

就這樣連話語也沒有 一個人不知所措

從夢中醒來 睡眼朦朧 註意到你 將你挽入懷中

談愛不如接吻 兩顆心 仿佛要燃起熱焰

談愛不如看見你笑顏 只要有你在 什麽都不想要

----------來調戲一下小宮的分隔線-----------

作者君：宮城君，來來來。

宮城：你……你誰啊？

作者君：(#‵′) 不造我誰就乖乖過來了？

宮城（左顧右盼）：我聽說阿雅醬找我呀。（轉過臉目光犀利）：難道你騙我？？

作者君：你怎麽能打掉咪醬跟小松親密接觸的門牙呢！（ε=ε=ε=ε=ヽ(*￣o￣)ノ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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