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未嘉被吼懵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一向溫和的八千草滿臉怒容地質問她。

“怎……怎麽了八千草前輩，我……”

“真以為我當你們在玩鬧嗎？”

八千草意識到剛才的失態，換了種聲調。

松下依然一臉迷惘。

八千草嘆了口氣，又覺得不好把“藤前輩”的身份說出來。想了想，說道：“那天就發現了，寺島她們在小三家門口的那天。她們……是在欺負你吧……”

“……”松下沒有否認。

“多久了？”盡管心裏很明白，還是如此問道。

松下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寺島學姐和宇津井同學，都很喜歡小壽。所以，因為我和小壽關系很近，所以我想再過幾個月等到小壽畢業不在這裏上學了……”

“才不是這樣呢！”八千草打斷了她的話，“那只是借口而已，她們這樣的人，就是以欺負人為樂啊！”

松下驚訝地擡起臉，喃喃問道：“那我……要怎麽辦呢？老師知道了也……”

“告訴三井阿姨他們了嗎？”

“沒……”聲音越來越微弱。那晚與三井夫人談到了自己的母親，談到了同學對自己的揣測和不友好，卻依然無法將受欺淩這樣的事說出口，尤其，對方即將搬遷到京都。總想著不能再給本就忙碌的他們添麻煩。

八千草蹙起了眉，聲音也冷冷的：“給你父親打電話，再忙碌也能抽空回來一下吧。回來幫你辦理轉學手續。”

“……轉學？”松下重覆了一句，低頭看著腳下漸趨枯黃的草地。

“只能……轉學嗎？”她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八千草楞了一下，她琉璃般的茶色眼睛裏蘊著薄薄的水汽。

松下咬了咬嘴唇：“只能轉學嗎八千草前輩？可是我……不想離開武石中，不想離開小壽在的地方……”

“……”八千草一時失語了。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讓她們離開呢？為什麽受欺淩的人要被迫離開？為什麽我要離開自己很久以前就夢想著進入的學校？為什麽我要結束和小壽一起騎單車上學的日子？這是我夢想過並為之努力過才得到的生活啊……我不甘心啊八千草前輩……”

松下蹲下身捂住了臉。

“……別，別哭。”看她把臉埋在膝頭的手肘裏，肩膀都哭得一抽一抽的，八千草也蹲下來，聲音放到了最輕。

“我，我也知道自己很可笑……”邊哭，邊抽噎著說道。

少女的心思啊……八千草雖然沒有真的接觸過，卻也從讀過的詩歌裏有所了解和領悟。

其實，面前的女孩之所以一直忍氣吞聲，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想時刻註視著那個被眾多愛慕目光圍繞著的身影吧。

春閨初慕戀，但願避人怨。誰料蜚語快，風聞滿世間。

紛紛心緒亂，皺似信夫絹。若不與卿識，為誰淚珠潸。

八千草靜靜地註視著面前哭泣著的身影，開口道：“未嘉，劍道場的練習，是什麽時候開始？”

松下擡頭疑惑地看著他。

他就這樣蹲著與她面對。

“以後，上學的時候你和小三一起，放學的時候我和你一起，把你送到劍道場，再回校練習。好不好？”

“為……什麽？”

八千草輕輕地笑了起來：“至少，可以保護你一陣子啊。”

“可是……會耽誤前輩練習的……”

“哈哈，我不打算參加冬季賽，和教練說一下訓練的時候晚到一會兒，應該沒關系的。”

“嗯……”八千草沈吟了一下，“至於原因，就當作我和未嘉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好不好？”

松下表情覆雜地看著他，瞳仁在夕輝中光波流轉。

八千草在這樣的註視下失神了片刻，突然說道：“其實，我記得你。在博多小學見過你。”

“……”松下淚水風幹的臉僵了一下。

“哈哈。”八千草捕捉到她微妙的表情變化，“那個，也當作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為什麽……會記得……”松下怏怏不樂低語。

“因為，漂亮的女孩子總會令人過目難忘印象深刻的嘛！我可不會向健司那樣認錯性別帶錯路哈哈哈！”八千草半開玩笑地忍俊不禁道。

松下低頭不語。

許是咀嚼出自己話語裏暧昧的意味，八千草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喉嚨：“那個，走吧，今天的劍道練習，但願還趕得上。”

“……好。”松下起身的時候，頭頂突兀地撞到了八千草的下巴。

“……對不起！”

“……沒事。”

兩人默默無言地往校門方向走去。

……

以後的日子裏，有了八千草的“護送”，松下的“麻煩”確實少了很多。畢竟，寺島等人是不敢當著學長的面明目張膽地在放學後圍堵她的。但與此同時，“松下未嘉與三年級的學長暧昧得形影不離”的風言風語也傳了開來。

面對流言，八千草示意松下不用理會。

“等到我們畢業，你總可以轉學了吧？”他撫著下巴道，“轉到，離湘北高中近一點的中學。”

松下恍然地應了一聲。是啊，那就不用擔心再次遠離小壽了！

少女的心頭彌漫著的欣喜不覺間就爬上了眼角眉梢，全然不知她身後的少年，微低下頭時眼底浮現的淡淡失落。

**

年底，三井夫婦回到神奈川，把兩個孩子和毛利太太一起接到了京都過新年。松下第一次去到京都，與三井和愛小姐一起在下鴨神社做了新年初詣，去了三島亭吃壽喜燒，品嘗了京都三井宅中司機兼管家的五十嵐叔叔烤制的蜂蜜蛋糕配煎茶，還跟他學習了打抹茶的技巧。閑逛的時候松下到北大路的紙店買了漂亮的和紙寫信用，回去的時候正趕上京都的紛飛細雪，印象深刻地記住了路旁一片雪白中傲然盛放的紅山茶……

……

寒假快要結束了，再過兩個多月松下就要升入中學二年級，也要目送著三井這一屆的學長學姐畢業了。

此時的松下，滿腦子都是轉學去哪所中學離立志湘北的小壽最近的念頭。

端坐在書桌前，手肘下壓著地圖，把有學校的地方用了有顏色的筆標記了出來。

房間外頭，三井正和八千草坐在檐廊的門邊下將棋。

“啊，又敗給你了！”三井把棋盤一推，一枚銀將掉落到地上。

八千草淡定地把棋盤整好：“我也就這個還比較擅長了。說起來，還是跟健司學的呢。”

“喔。”三井端起一旁的梅花茶碗喝了一口，“說起來，你們都要去翔陽呢。”

“嗯。”八千草垂下眼睛應道。

“即便如此我還是會打敗翔陽的哦！”

三井的臉上又浮現了自信滿滿的笑容。

“是嗎？”八千草望向庭院裏，高高的玉蘭樹上已經打苞出花骨朵。旁邊的櫻樹雖還枯枝一片，此時也不甘寂寞地隨風晃動了幾下。

八千草收回目光，突然說道：“小三，我們來打個賭吧？”

“啊？”三井疑惑道。

“看縣內第二的翔陽，和……你所帶領的湘北，究竟誰先稱霸全國，哦不，誰先打入全國大賽。”

“好啊！”三井想也沒想便一口應了下來，“賭什麽？”

不知不覺間，八千草已經理好了棋盤。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夾著一枚桂馬，頭也沒擡地說道：“未嘉。”

“……”

房間裏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吊鐘喀嗒喀嗒的聲響分外清晰。

片刻後，三井問道：“賭小松，什麽？”

八千草依然沒有擡頭，靜靜地看著棋盤，思索著布局。

“如果我們翔陽先進全國大賽，就請答應讓未嘉和我交往。”他不疾不徐地說完這一句，終於擡起頭來，撞上三井審視的目光。

關於松下和八千草的傳言，三井也隱約有所耳聞，抱著一笑了之的態度他並未在意，在他的想法中，優太小松和他自己，都是兄妹一般的親密關系而已。但是現在，面對說出這樣的話的優太，他不得不重新思索他話裏的深意了。

“交往？”像不太明白般，三井喃喃重覆了一句。

“是啊，讓未嘉做我的女朋友。”

“哈啊？什麽女朋友她還是個小女孩而已啊！”三井完全沒有想象過朝夕相伴的小松成為別人小女朋友的情景，甚至，想一想都覺得……有點好笑。

“我是認真的。”八千草的口吻非常嚴肅。

又是一片難堪的靜默。

三井垂首望著棋盤，許久，開口道：“小松和誰交往，為什麽要征求我的意見？”

“是嗎？”八千草面不改色道，“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小三？”

“當然！”三井有些煩躁地擡起頭，“這是她的事，她要和哪個男孩子在一起，她會成為誰的女朋友，都是她自己的事而已啊！”

“這樣啊……”八千草低語道，“原來是這樣。”他扶著膝蓋站起身，看向那個嘴硬的人，“那麽，我現在就對她表白好了。”

三井呆住了。

“未嘉在房間裏吧？”他邊往樓梯口的房間走，邊轉頭問道。

三井不語。

八千草彎起嘴角，輕輕地扣響了松下的房門。

“八千草前輩？”松下探了個頭出來。

“未嘉，是這樣的，我是想說……”

“八千草！！”

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心臟一般，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坐在檐廊處的三井終於高聲地喚了一句，壓抑著內心的惱怒與慌張，打斷了他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咪醬十六年的老饞粉表示：此文會隔日更到完結，由於是真愛文，不會因為任何客觀原因斷更和棄坑。主觀原因的話，會有卡文、忙碌、旅行等。如果有斷更，會事先說明。希望與大家分享我心中的咪醬的故事。

------------文藝兮兮的分隔線---------------

春閨初慕戀，但願避人怨。誰料蜚語快，風聞滿世間。

紛紛心緒亂，皺似信夫絹。若不與卿識，為誰淚珠潸。

——出自《小倉山百人一首》

京都真心美！&死傲嬌咪醬已經急得喚對方八千草而不是優太了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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