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荒蕪, 沒有生活過的痕跡，樹木在海裏?浸泡的時?間太長，纏滿了海草。

經過寒冬的風, 海草已近幹枯, 輕輕一扯就斷了。

顧明月跟著樓裏?女人來的，她姓秦，老公回國?搞建設去了，她想趁放假搜尋點物資囤著，這樣回國?後日子輕松點。

其他人家都是這麽打算的。

靠那點工資餓不死，但?也沒什麽剩餘，在物資匱乏的天災末世沒問題, 可等回了國?，經濟覆蘇，就是貧富拉開差距的時?候了。

誰都不想落於人後，唯有先做打算了。

“明月，我背簍裝滿了, 要?不要?先回船上？”

靠海的地方被清理得很幹凈了, 在網裏?，就是密密麻麻的海草林, 秦姐不想去了。

顧明月正舉著手機給樹木拍照, 海草斷裂，露出長長的黢黑的黴，樹皮藏在底下, 看不見年輪。

聽到秦姐的話, 她偏頭回了句, “來了。”

背簍壓得嚴實，她幫著擡到船上, 然後掉頭回去。

想著既然來了，就多拍些照片留作紀念。

秦姐捶著酸疼的腰肢，看她往海草林走，高聲問了句，“去哪兒？”

“前邊。”顧明月給她指了下。

海草林裏?蹲著人，剛上島時?，大家看到什麽就往籮筐背簍裏?裝，慢慢的，變得挑剔起來，因此?都往樹林去了。

秦姐跟著擡腳，“我也去。”

這座島昨天就有人來過了，島上沒有危險，她也忍不住好奇島上的環境。

說?話間，瞥了眼顧明月的手機。

現在已經沒幾?個人用手機了，除了新?聞部收集素材的那些人，“明月，你?要?不要?去新?聞部上班？”

以顧家的關系，塞個人去新?聞部不算難。

顧明月打開照相?機，記錄下忙碌的人們，沒有看秦姐，“最近家裏?沒人，我暫時?上不了班，工作的事要?等年後了。”

她和趙程商量過了，先要?孩子，工作的事不著急。

“年後就回國?了吧。”秦姐以前是部隊後勤部的，然後調到了崗位分配部，關於回國?後的崗位調整，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回國?後政府會傾向於農業，除了幾?個必要?崗，其他人都要?調去種地。

這事還是機密，沒有對?外公布的，她還是勸顧明月，“要?我說?啊，新?聞部雖然事多工資低，但?做的事有意義，能去那個部門就去吧。”

顧明月擡眼，友好的笑了笑，“就怕我資歷不夠。”

“讓你?哥去說?。”

秦姐是知道顧奇的，畢竟，能從建築工到農業部局長，跨越了好幾?個階級，圈子裏?就沒有不認識他的。

“不好吧。”

顧明月猜到她是為自己好，但?這種走後門的事盡量不要?放在臺面上說?，何況她的確不想上班，說?道，“我哥整天在村裏?，十天半月都看不到人。”

“哎...”秦姐嘆氣，“那就沒辦法了。”

兩人繼續往裏?走，拍了差不多上百張照片和視頻，手機顯示電量不足顧明月就回了。

當然，在其他人的指導下，秦姐又?收獲了一堆海產品，背簍都冒尖了，最後還是同船的人幫忙背到院裏?的。

自從那些島嶼顯現，人們的飲食明顯得到了改善，而且超市的海鮮簡直物美價廉，便是因為忙走不開的人們也能低價買到海鮮和海產品。

隨著超市掛起紅色的燈籠春聯，幾?乎家家戶戶都囤了物資。

期間，趙程回來了一次，住了一晚就去村裏?找顧奇了，顧建國?他們一直待在村裏?，說?是過年才回來了，趙媽媽也是。

顧明月則繼續在工作室忙。

為了增加大家的閱讀體驗，工作室增加了黑白圖片，淺灰色的底紙覆古懷舊，哪怕千篇一律的割海帶故事也讓人們津津樂道。

更新?時?間固定，基本還沒到點，宣傳欄附近已圍著很多人了。

宣傳欄主要?是貼政府通告的，隨著工作室有點名氣，便默許了一角給她們用，不過貼新?的之前，要?把舊的撕了。

這事是陸宇良負責的，但?他家裏?有點事，這事便落在顧明月頭上。

她看過肖金花撕舊紙，盡量保證紙的完整性，沿著邊緣慢慢來，剛撕下半張，一只手從側邊伸出來拍了她一下。

她手往下一抖，撕下了半張紙。

擡頭一看來人，頓時?擰緊了眉，“有事？”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對?顧建國?他們進行人身攻擊的心理醫生，姓什麽她不記得了，當初在隔離倉時?就覺得她性格刻薄，於是沒給她好臉，語氣也算不上好。

“我們也新?增了專欄...”

對?方縮回手環在胸前，許是因為身高的緣故，眼睫微微下垂，給人一種瞧不起人的感覺。

顧明月淡淡哦了一聲，收起手裏?的紙，剩餘的半張不管了，直接在上面抹膠水。

膠水是樹脂膠，基地工廠生產的，價格不算便宜，好在大家不缺錢，工作室的開銷用AA制，將來開公司也均分，這是已經商量好的，且簽了協議，不怕有人反悔。

因此?工作室的氛圍很輕松，沒有起過沖突。

膠水不需要?嚴絲合縫的抹一片，只要?能貼紙不被風吹走就行。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冷落，對?方又?說?，“你?跟趙程結婚了？恭喜啊...”

“謝謝。”

“其實在隔離倉那會我就看出來了他對?你?有意思了。”對?方冷靜地分析，“職業原因，他接觸到的女生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但?我沒看到他主動跟誰示過好，除了你?。”

“是嗎？”顧明月仍是淡淡的語氣。

“忘記我是幹什麽的了？”對?方篤定道，“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

圍觀的讀者眼熟心理醫生，倒是看顧明月有些面生，因為是工作室新?請的員工，催促起來，“你?動作快點啊，我們等著呢。”

顧明月看眼說?話的大姐，沒有再說?什麽。

等把紙貼上去，一群人就湊了過來，她退出去，被對?方攔住，“聽說?你?以前生過病，好了嗎？”

顧明月不至於連這點言外之意都聽不出來。

兩人之前沒什麽交集，她能知道自己的情?況，除非有人告訴她的，如果她真有心理病，勢必會敏感，順著她的話往下誰說?的，自然而然會想到趙程頭上。

這招挑撥離間倒是高明。

她笑了下，“不知道嘛。”

“要?不要?幫你?做個心理測試，說?實話，在隔離倉那會我就發現你?...”

顧明月打斷她的話，“話說?，你?有沒有做過心理測評？我碰到過好多心理醫生，她們跟你?完全不一樣。”

對?方楞住。

顧明月語重心長，“醫生的命也是命，有時?間義診，不如多關註關註自身健康。”

丟下這話，不再看她慢慢變得尖刻的嘴臉，直接往其他宣傳欄去了。

經過重建，好多藥地建成了房子，宣傳欄也多，一圈下來，要?花近兩個小時?。

難怪陸宇良他們喜歡這份工作，路上再聊會天，半天時?間就過去了。

日子就這麽過著，周慧放假也來工作室幫忙，等臘月底，學校放假，顧建國?他們也回來了。

許久沒看到兩個孩子，進門顧建國?就嚷嚷，“哎喲小夢，你?怎麽長這麽高了？”

小孩子本就長得快，猶記得昨天還背著她在黑夜裏?走路，現在都成小女孩了。

顧小軒也是，這個冬天，個子竄高了三公分，給他量身高的周慧都驚訝了。

孩子長太快，便意味著她們老了。

“我吃蔬菜了呀。”顧小夢笑嘻嘻的過去接顧建國?的背包，“還吃紅薯了，媽媽說?吃紅薯長得高，爺爺，村裏?好玩嗎？”

顧建國?怕她拎不動，直接放地上，邊換鞋邊說?，“好玩，年後爺爺帶你?去。”

“好啊。”小姑娘得償所?願，嘴甜道，“爺爺，累不累，我給你?泡茶。”

顧建國?心裏?高興，見她往廚房走，想起什麽，急忙招手，“唉唉唉，爺爺不喝茶，倒杯水就行。”

茶葉貴，家裏?不來客人他是不喝的。

走到廚房門口的小姑娘頓了下，“好。”

趙媽媽和肖金花走在最後，見小姑娘知道疼人了，不禁生出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在茨城時?，她走哪兒都要?人抱呢...”

“是啊。”肖金花附和，“世道不好，生怕她被人抱走了，光是繩子我都縫了好幾?根。”

肖金花說?，“那時?候是真苦啊。”

“好在熬過來了。”趙媽媽安慰她，“看小軒他們長得多好。”

肖金花最欣慰的也是這點，雖然條件艱苦，但?靠著閨女的空間，兩個孩子平平安安的活下來了，“希望以後再也不要?發生天災了。”

因為天災，她經常忘記時?間。

要?不是村裏?的退休教師支了張桌子免費幫人寫春聯，她都不知道還有四天就過年了。

村裏?的集市辦起來了，三天一次集，熱鬧非凡，她完全記不住幾?月初幾?。

見孫女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水出來，她說?，“先給你?趙奶奶。”

趙媽媽擺手，“我不渴。”

肖金花：“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時?不時?的下雪，溫度始終在零度徘徊，要?不是顧建軍囤的柴火多，她恐怕受不了冷回來了。

顧建國?先收拾行李，除了背包，還有兩個編織袋，裏?邊是集市淘來的商品。

嵌貝殼的碗碟，頭繩，發夾，進口的棉布，以及各類竹紙品。

顧小夢高興得手舞足蹈，“爺爺，你?給我買的嗎？”

“是啊。”顧建國?先拿走布和一個帶蓋子的竹籃，“剩下的都是你?和哥哥的。”

布是買給閨女的，白色的，藍色的，綠色的，還有幾?張動物皮，以及奶瓶奶嘴等嬰兒用品，準備給未來外孫的。

不過他不會說?。

以免給閨女壓力。

他把東西?抱進臥室，肖金花進衛生間洗手。

“慧慧回來吃午飯嗎？”

顧明月看眼時?間，“要?回來。”

周媽媽病危，周慧去醫院了，肯定要?回來吃飯的。

肖金花不知道這茬，等做好午飯，左等右等不見周慧人影，這才知道周媽媽生病了，跟顧建國?商量，“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等慧慧回來問她吧。”

以前兩家人多要?好啊，因為周婭，關系漸漸疏遠了，思及此?，顧建國?忙給李澤浩夾菜，“嘗嘗叔的廚藝退步了沒？”

“沒有。”李澤浩拍馬屁，“不是我吹牛，顧叔你?要?是開館子的話，整條衛星路的生意都是你?的。”

這年頭，火鍋底料煮鞋底都香。

顧建國?笑得眼睛都沒了，謙虛道，“我是不開館子咯，起早貪黑的，還掙不了幾?個錢。”

他說?，“我現在指望賣報紙掙錢。”

他們在村裏?沒閑著，摸清楚村民?們的情?況後，搞了好幾?個榜，什麽身體倍兒棒榜，笑臉榜，好老人榜，賺足眼球後，就走正統采訪路子。

不是他吹牛，就他在村裏?的名氣，如今比顧奇還響亮。

李澤浩說?，“絕對?能掙錢。”

要?不是看見市場，工作室也不會被頻頻針對?。

這兩個月，為了流量，那群心理醫生在自己的專欄含沙射影的抨擊工作室的文章是杜撰的，圖片不是事實，跟政府舉報他們宣傳私下出海搜尋物資是故意販賣焦慮，制造階級矛盾。

為了打壓工作室，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洩露顧家的家庭信息，說?顧明月是精神病人，圖片是顧奇從新?聞部要?來的，懷疑顧奇公器私用。

反正對?方沒有消停過。

但?顧明月不提，他也不好多說?，“顧叔，為了將來的鈔票，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要?堅持住！”

一旦把市場讓出去，要?搶回來就難了。

“那是自然，誰都不能阻止我掙錢！”

然而等他了解到了真實情?況，到底沒有忍住，直接去對?方辦公室破口大罵，那會兒還有病人在，見他忽然發瘋，給病人嚇懵了，轉身就跑。

顧明月知道這事已經是晚上了，她有點不舒服，早早睡下了，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敲門，喊了一嗓子肖金花。

“媽...”

“你?睡吧，陸校長和張主任他們找你?爸說?點事...”

她換了衣服出去，就聽顧建國?激動道，“你?們還是太軟了，被人騎在頭上撒尿拉屎也不吭聲，我忍不了，他們攻擊我就算了，竟攻擊我閨女，那時?手裏?沒刀，有刀我非宰了他不行。”

“你?別生氣，我看調查組的人已經找他們談話了，在辦公室找到工作室素材是事實，上班時?間做私活跑不了，肯定要?受處分。”陸宇良說?。

“活該，辦公室是辦公的地方，他們竟當成私人辦公室，真以為我沒嘴不會舉報是不是？”

說?起來，也是他腦子靈光，見對?方辦公桌的一沓紙印了字，跟宣傳欄裏?的一模一樣，跑出去就振臂高呼要?舉報。

這叫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聽完事情?經過的顧明月沒有打擾他們，默默回了臥室。

無論什麽時?候，只要?有爸爸，永遠不會讓她受委屈，她一直都知道。

洗完澡進來的肖金花看她坐在床邊，眼睛濕濕的，“怎麽了？”

“有爸爸真好。”

肖金花好笑，“有媽媽就不好了？”

“有媽媽也好。”她伸手抱住肖金花，肖金花無奈，揉揉她的頭，“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感覺你?頭發又?掉了。”

閨女啥都好，就是這頭發...

肖金花有些發愁，“要?不找戴昀問問生發方子？”

“......”顧明月扒拉了頭頂的頭發，“是不是禿了？”

“快了，都能看到頭皮了。”肖金花實話實說?，“你?要?不好意思去問，我讓你?爸去。”

“不用了，對?了，慧慧姐怎麽樣？”

“估計睡了吧，小夢陪著她的。”

周媽媽的癌癥覆發了，因身體不好，化療都成問題，恐怕也就一兩個月的事了，生老病死，世事無常，肖金花說?，“過兩天我們去看看你?阿姨。”

“好。”顧明月回，“正好我也做個檢查。”

“你?哪兒不舒服？”肖金花頓時?緊張起來。

下午閨女臉色就不好，以為是天冷的緣故，哪曉得晚上也無精打采的。

“不知道。”

她隱隱有個懷疑，又?怕空歡喜一場，畢竟，之前就沒懷上，她說?，“等結果出來再說?。”

“咱現在就去。”肖金花是一秒都等不了，張嘴就喊顧建國?，“建國?，明月不舒服，你?先去醫院給她掛號，我們隨後就來。”

客廳裏?跟張主任他們巴拉巴拉吐槽的顧建國?立刻站起，“咋了，咋了...”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的張主任哆嗦了下。

這嗓門，都能當喇叭用了。

“沒咋，你?去醫院就對?了。”

臥室裏?，見閨女一直扯自己衣服，肖金花隱隱猜到了什麽，“好事。”

都去醫院掛號了能有啥好事？

顧建國?要?去臥室，兒媳婦快生的陸宇良反應過來，“是不是懷上了？”

顧建國?停下腳步，猛掐自己臉蛋，“我要?當外公了？”

說?話間，腳已經朝門口走去，陸宇良他們順勢起身，“一起走吧。”

家裏?都是女人，顧建國?不在，他們也不好留下。

顧明月就是覺得胸口有些悶，有沒有懷孕不好說?，算算時?間，趙程上次回來是臘月初，還有兩天是臘八，原本一起吃臘八粥的，誰知他給顧奇送柿子了沒回來。

肖金花已經換了睡衣，重新?換上外套，出門時?看周慧從臥室出來，對?她說?，“你?今天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和你?爸帶明月去就行。”

周慧看向顧明月，聲音沙啞，但?透著絲期待，“有了？”

“不知道，檢查一下吧。”

離月經還有幾?天，但?科技先進，能查出來了，見周慧面露疲憊，說?道，“待會我去單位幫你?請假，你?在家休息幾?天。”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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