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船只不?多, 時間是約定好的，顧明月到的時候，回衛星路的那艘船已經在了。

兩個穿著襖子的男人?挑著兩筐海走在前?邊, 聽?到身?後的腳步, 回頭瞄了眼?顧明月，“妹子，買菜不?？”

這些海帶是村民們劃船出海割回來的，最近天不?好，曬不?了，只能盡可能賣了。

考慮到不?久回國，人?們已經開始有意識的囤海產品了, 海帶，裙帶菜，紫菜等海裏植物很受歡迎，黑市上也?賣得起價。

一有收獲，村民們便挑去黑市賣。

那人?看顧明月衣服整潔, 不?像天天幹臟活的, 將籮筐往前?拽了下，防止刮到她?的衣服, 說, “我算你便宜點。”

“不?用?了，謝謝。”

最早的時候，顧明月買掉雜貨鋪的所有商品, 裏面有海帶。

雖不?是新鮮的, 燉湯足夠了。

船上沒?有座位, 她?站在最邊上，跟顧奇揮手, “走了啊。”

“註意安全。”

村裏事情多，短時間他可能回不?去了，家裏還得讓她?多照顧，顧奇說，“有啥事給我寫信！”

基地目前?最流行的交流方式就是書信來往，有專門的渠道負責送信，最長半天時間就能到達，可能比不?上電話方便，但比八十年?代那會要快。

“好。”

其實家裏沒?啥事，顧小軒他們天天上學，也?沒?啥操心的，相較而言，她?有點擔心趙程。

陸地植被豐富，又有動物虎視眈眈，不?知道他們的工作進展得如何了。

正想著，剛剛問她?要不?要買菜的男人?忽然開口，“你們看，那是什麽？”

她?回過神，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天青色的海上，一座黑黢黢的島嶼憑空跳進視野裏，像永夜躥出森林的怪物，嚇得人?心口一窒。

她?視力好，看得更清楚些。

島是黑的，上面纏著無數張牙舞爪的藤蔓，風一吹，藤蔓呼啦啦的搖晃，愈發勾人?魂魄。

“大哥...”她?焦急地喊出聲。

懷疑某國故技重施，操縱荒島撞上來。

顧奇瞇起眼?，面無表情的眺向遠處，半晌，扯著嗓門喊，“那是被淹沒?的小島，最近海平面降低，它?們浮出水面了。”

在海裏沈寂太?久，原本的植被枯死，被海洋植被取代。

他說，“大家不?用?慌張，往後會有很多類似的島。”

船上的人?鎮定下來，開始詢問，“上面會不?會有海產品？”

如果以前?居住著人?，說不?定還有很多生活用?品，比如鐵制品，鋼制品。

“不?知道，安全起見，大家盡可能不?要上島。”

浮出水面的島布滿了黑漆漆的植被淤泥，陷進去就沒?命了，尤其在救援隊基本回國的情況下。

“我們就問問。”

如顧奇所說，船到衛星路時，海上已經浮出了好幾座陰森的島。

人?們紛紛跑到高處眺望，一邊又忍不?住害怕，驚聲尖叫。

她?到家時，樓梯間叮叮咚咚的。

“要死喲，又有荒島出現了...”

顧家對?面的鄰居挑著兩筐糧食從超市回來，風風火火爬樓回家，見顧明月不?慌不?忙，滿臉愁容的跟她?說，“你趕緊去超市搶購點糧食吧。”

超市人?聲鼎沸，再晚點就擠不?進去了。

顧明月解釋所謂‘荒島’的來歷，鄰居將信將疑，記著她?今天去她?哥那兒了，問道，“你哥說的？”

顧奇消息可靠，他的話應該不?假。

待顧明月點頭，鄰居松了口大氣?，遇到從家裏跑出來的婆婆，她?擺手，“媽，不?用?去超市了。”

“啥？”她?婆婆拎了兩個桶，手裏還攥著許多票和現金，沒?太?明白她?的話。

“那些島曾經被海水淹了，現在天災過去，又冒出來了。”

她?婆婆聽?懂了，提著的氣?一松，無力的靠在墻上，“我以為要出大事呢。”

以前?基地面積大，衛星路在正中間，即使?有危險，也?是最後受到波及的，如今地質斷裂，荒島撞上來的話，房子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

得知虛驚一場，回家拿錢要去超市的人?都消停下來。

但話題沒?有斷，“你們說啥時候能回國啊？”

海上的生活並不?太?平，在陸地，危險多是變異動物帶來的，而在海上，更多是人?禍。

樓裏有在統計局上班的，據數據顯示，基地建成至今，在海上死亡失蹤的人?數已經超過了陸地。

比較來看，還是陸地更安全。

聽?到這句詢問，有人?低低說，“聽?說年?後就回國了，再等等吧...”

哪怕這事沒?有證實，可人?們心裏是這麽期盼的。

在萬物覆蘇，生機勃勃的春天回到養育自己多年?的土地。

顧明月沒?有參與討論，顧建國他們找另辟蹊徑而名?聲大振的同行去了，家裏估計沒?人?，她?要煮晚飯，以免顧小軒他們放學回家沒?有飯吃。

她?開門進屋，發現顧建國的鞋子在地上，不?由得朝裏喊了聲，“爸...”

“哎...”

顧建國從廚房探出頭，“回來了啊？”

“你沒?出去？”

通過那些榜單和故事，顧建國他們的工作室已經頗具名?氣?，但所謂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同樣的，主打午夜場的顏色故事也?收獲了大批讀者粉絲。

為此，顧建國難以接受，直言那些人?打擦邊球。

沒?錯，自從肖金花實名?舉報那些故事有□□刊物後，那邊進行了整改，措辭變得隱晦而委婉。

討論度只高不?低。

肖金花繼續舉報卻沒?用?處，相反，對?方是醫生，除了那些擦邊球的故事，還有諸多科普。

食物搭配，營養均衡方面非常專業。

顧建國揚言要找他們聊聊。

聊什麽顧建國沒?說，在顧明月的角度，純粹就是想壟斷‘市場’而滋生出來的嫉妒。

“回來得早。”顧建國手裏抱個木盆，裏面是渾濁的水和土豆。

顧明月換了拖鞋進去，“找到人?了嗎？”

顧建國似乎不?願多聊，轉身?進了廚房，良久，才?甕甕的答了句，“找到了。”

“聊啥了？”

“隨便聊了聊。”

肖金花也?在，聽?到父女兩的話，幽幽嘆了口氣?，“我說啊，文化人?就是好。”

顧明月問她?怎麽了。

她?搖頭，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最後還是來家裏吃晚飯的李澤浩告訴她?的。

對?方是幾個心理醫生組建的團隊，見到顧建國他們後，先客客氣?氣?探討了幾句，摸清楚顧建國他們的心思後，話語就有些刻薄起來，諷刺顧建國他們吃飽了飯沒?事做，故意嘩眾取寵，有那個閑工夫不?會去工地搬磚搞建設等等。

顧建國他們大受刺激，回來就一蹶不?振。

沒?錯，顧建國他們被打擊得毫無鬥志，決定不?再更新榜單了。

看到醫生們救死扶傷，顧建國無地自容，見李澤浩把這事說開，他邊給閨女夾菜，邊跟肖金花商量找點其他活打發時間。

肖金花扶著碗，情緒低落，“做什麽呀？”

她?喜歡收集故事，從別人?的經歷裏，她?不?是沒?有感悟的。

只是詞窮，說不?出那種感受罷了。

要她?換其他工作，她?不?想。

做什麽顧建國也?沒?主意，這兩天，基地出臺了新政策，明確規定部分崗位能返聘退休人?員以外，普通和高危崗絕不?能聘老年?人?。

天災已經過去了，基地希望老年?人?能安享晚年?，不?辜負曾經受過的苦難。

所以，顧建國一時回答不?上來。

李澤浩說，“管那群人?說什麽，只要不?犯法，想做啥就做啥，你不?更新，粉絲就全跑到他們那邊去了！”

想起這點，顧建國既憤懣又憋屈。

像那群醫生說的，他就是閑的，但那些榜單真的就沒?有可取之處嗎？

不?盡然。

而且他真心喜歡這份工作，可能就像醫生講的，他這輩子沒?什麽高光時刻，以致特別享受別人?的註目和討論。

他就是虛榮又驕傲的人?。

“哎...”他嘆息，“陸校長他們也?不?想做了。”

大家一起去的對?方工作室，出來後都提不?起精氣?神了。

李澤浩：“他們嘴上說說，接下來肯定會堅持的。”

他沒?有全程跟著，但那群醫生說話夾槍帶棍，處處人?身?攻擊，陸宇良張主任他們當時被內心的道德束縛住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回過神。

畢竟，心理醫生說話一針見血是真，但這群老領導也?不?是輕易就退縮的。

顧建國眼?裏燃起希望，“真的？”

“真的，醫生偉大，但你們也?不?是吃白飯的，沒?必要覺得矮了他們一截。”

顧建國心虛，他就是矮了一截啊。

醫生風裏來雨裏去，救了很多人?，而他對?基地的貢獻太?少了。

他說，“仔細想想，他們的話不?無道理。”

“怎麽就有道理了？”可能旁觀者清，李澤浩條理清晰的說道，“哪怕嘩眾取寵，但你們的故事被無數人?看見，豐富了人?們的業餘生活，或開心，或感動，或難過，都是你們帶給大家的收獲，而且你們收集的故事都是正面的，憑什麽接受他們的抨擊...”

他沒?有任何停頓，“他們科普類的知識的確有用?，但打擦邊球是事實，雖然是午夜榜，然而仍有許多孩子在看...”

顧建國精神一振，拍桌，“沒?錯，我們是有理的。”

顧建國倍受鼓舞，“早知道，白天就讓你跟我去了，你不?知道，他們太?能說了，襯得我們像啞巴似的。”

口才?最好的童書記都啞口無言，他們這邊的氣?勢自然弱了。

李澤浩扒了口碗裏的飯，振振有詞道，“無論做什麽事，必須態度堅定，不?被外界動搖。”

他是軍人?，一直以來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

如果內心搖擺不?定，便會像在興隆鎮那樣，陷入自我懷疑和否定中。

“顧叔，他們越是瞧不?起你們，你們越要堅持！”

“好！”

吃過晚飯，李澤浩就走了，顧建國有事找陸宇良，和他一塊出的門，周慧幫著收拾碗筷，好笑，“想不?到李澤浩這麽會安慰人?。”

“他說的實話，有些心理醫生自身?心理是有問題的。”顧明月把沒?吃完的肉倒小碗裏，低低道，“我就遇到過。”

心理醫生咄咄逼人?起來，跟市井潑婦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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