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內部消息, 顧建國沒敢到處嚷嚷，只和樓裏人說了，曹大爺問他去不去。

顧建國道, “我走了軍隊那邊怎麽辦？”

曹大爺喜歡和顧建國一起做事, 有安全感，心裏踏實，給他想辦法，“請假啊。”

“請不了。”顧建國說，“人手本來?就不夠，都請假的話誰幹活？”

真實原因他沒說。

閨女給他交了底，家裏不缺糧, 能在基地待著就不要出?去。

他叮囑曹大爺，“別?告訴其他人啊。”

“知道。”

家裏，顧明月洗了腳，站在臥室窗邊看家屬院的動靜。

不知哪天起，家屬院的走廊不亮燈了, 四周的警衛也撤了不少, 放眼望去，和普通居民樓沒什麽區別?。

周慧給女兒講睡前?故事, 見她?又在發?呆, 不由得放低了聲。

“媽媽，大聲點。”顧小夢往她?懷裏拱了拱。

周慧輕輕拍著她?後?背，“大聲會吵到樓下?鄰居, 她?們會罵人的。”

五樓經常吵架, 顧小夢害怕的抱住周慧胳膊, “他們好兇。”

“所以我們不能吵到他們知道嗎？”

“好。”顧小夢趴在周慧手臂上，忽然指著外面, “媽媽，有飛機。”

“嗯。”

每天都有飛機從上空飛過，周慧司空見慣了。

“叔叔在上面。”

“嗯。”

“叔叔保護小夢。”

“對啊，叔叔去打壞人的。”

顧明月仰頭，望向朝北的飛機。

永夜剛開始，隔一會兒就有飛機駛過，現在飛機數量在減少，北邊的群眾應該全部轉移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航班會不會恢覆。

她?讓顧建國問問。

顧建國：“基地沒有機場，航班恢覆咱也坐不了啊。”

“政府要恢覆航班的話，肯定?會建飛機場。”

局勢穩定?，華國的幾個基地往來?需要交通工具，飛機是最合適的。

顧建國說，“那我明天問問。”

顧建國要上山準備早飯，六點就要出?門，基本倒床就睡著了，今晚卻有些睡不著，說起錢建設兒子的婚事。

窮小子娶礦千金，小說這麽寫是要被噴的，顧建國說，“閨女，你說那些有錢人腦子裏想的啥呀？”

“歸屬感吧。”

流連失所來?到陌生的地方，心裏沒有安全感，所以想盡快找個靠得住的當地人。

婚姻對他們來?說只是站穩腳跟的手段，沒有感情可?言。

再就是他們有錢，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

設身處地，將來?她?要是面臨同樣的境地，也願意用這種方式謀個生存的機會。

顧建國不理解，“但也太瘋狂了。”

“他們經歷的比咱們多，聯姻肯定?是他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就像裴臣聰，拒絕陳方媛後?，又厚著臉皮表白?，在生存面前?，自尊心不值一提。

“當然…”顧明月補充，“不排除有人看上基地位置，想在基地買房。”

結婚能獲得基地暫住證，有了暫住證就能在基地買房，有了房子，哪怕離婚也不會被驅趕出?去。

說到這，顧明月閃過個念頭，那些人，是想拿到暫住證買房？但基地沒有空房，他們去哪兒買？

顧明月問，“基地有人賣房嗎？”

“誰有多的房子賣啊？”顧建國踢了踢被子，道，“基地房子遠遠達不到需求，有些一家人住，有些跟親戚朋友住，不可?能賣的。”

顧建國都知道的道理，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應該就是為了歸屬感。

翌日，顧明月和周慧下?樓，在樓梯間碰到出?門的婁姐母子倆，她?兒子應該要去相親，頭發?精心打理過，還穿了套西裝。

婁姐笑盈盈的，心情愉悅，明顯對兒子這次相親很有信心。

“明月，這次的采購票能不能全部賣給我啊？”

兒子結婚肯定?要擺兩桌，得多買點肉才行，哪怕沒有肉，小龍蝦必須得買。

顧明月道，“到時我家不用的話就賣給你。”

“謝謝了啊。”她?拍拍兒子的衣領，“和女孩子說話要懂禮貌，人家問什麽你老實回答就好。”

錢峰臉紅，咚咚咚往樓下?跑，“我走了啊。”

“記著我說的。”

媒婆在外面等著，看到顧明月，再次喋喋不休勸她?趁早找個對象。

顧明月尚未拒絕，黃雨薇從樓裏跑出?來?，“婆婆，給我介紹個對象唄。”

媒婆瞄她?，“你還小，等兩年再說。”

五樓男人不好惹，媒婆不想得罪他。

黃雨薇：“介紹個對象處著唄。”

媒婆：“人家是奔著結婚去的，誰花時間和你處啊？”

黃雨薇：“沒有和我一樣大的嗎？”

“沒有。”

媒婆邊走邊嘀咕，“該結婚的不結婚，不該結的上趕著找我…”

顧明月假裝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看了眼菜地的藤藤菜，菜葉全是灰綠色的，顏色一天比一天重。

植物變異應該是土壤因素更多，她?家盆裏的蔬菜也沒變色。

她?和婁姐說，“你們家辦喜事需要菜的話來?我家地裏摘…”

婁姐一喜，“我按超市價格買。”

“行。”

她?們工作不同，在路口就分開了。

剛給組員們打完考勤，政府招工的消息就出?來?了。

幾分鐘時間，招工處擠滿了人。

顧明月不放心顧建國，踩著時間巡邏到那邊，沒有看到顧建國，看到肖小舅了。

他和幾個朋友站在隊伍裏，喜氣洋洋說著什麽，其他人笑著點頭。

她?往前?面走。

覃姐她?們擠進人群，念告示板的內容。

不限年齡，不限男女，要求身體?健康，沒有覆發?病癥。

自帶幹糧，收回來?的糧食百分之八十?交給政府，剩下?的眾人平分。

也就說每個人收100斤糧食能得20斤，在超市花錢都買不到的數量。

覃姐粗略算了下?，走出?人群，問排隊的人，“那邊糧食多嗎？最近有什麽糧食啊？”

永夜分辨不清四季，但從路邊草的高度來?判斷，應該是春天吧？

春天有什麽農作物？

“管它多不多，先報名再說。”

喇叭說了招四百人，招滿為止，動作慢就沒自己的份兒了。

在場的人都是這麽想的。

眼看隊伍越來?越長，告示板前?的人按耐不住了，迅速去隊伍排隊。

顧明月上前?看了眼，百畝山地，去年沒挖的紅薯，天災後?政府撒的油菜，以及南瓜，冬瓜，山藥等，位置在基地西北方九十?公?裏外。

陳方媛家裏三口人，工資足夠日常開銷，她?問顧明月，“你們去嗎？”

“太遠了。”顧明月彎腰，看最後?幾行的紅色警告，“我和慧慧姐都不會做農活。”

這也是她?不讓顧建國去的原因，百分之二十?的獎勵不算少，高回報必然伴著高風險，路上會遇到什麽危險誰都不知道。

顧明月問她?，“你去不去？”

“我也不會農活。”組裏其他人都排隊去了，陳方媛有點糾結，“我問我爸去不去，組長，我請個假啊…”

“去吧。”

從地圖上看，位置不遠，但沒有十?點半月回不來?，顧明月望向如長龍的隊伍，“馬上輪到咱們上夜班了，覃姐她?們走了，政府會調配人手來?吧？”

夜班沒有路燈照明，就她?和周慧兩個人巡邏太不安全了。

周慧也沒那個膽兒，“要不要跟上面反映一下?？”

“等覃姐她?們報完名吧。”

四百人，一個小時不到就招滿了。

為彰顯公?平公?正，2基地的居民也可?以報名。

結果顯示，1基地三百四十?人，2基地六十?人，2基地那邊又炸開了鍋，認為政府偏袒1基地，惡意控制2基地招工人數。

3號門那邊又鬧了起來?，要求政府重新分配人數，1基地兩百人，2基地兩百人。

掉末尾報名的覃姐她?們當然不樂意自己名額被占去，懟門口的人道，“喇叭一起通知的，你們自己動作慢怪誰啊？”

“你們肯定?早就收到消息了，否則不可?能這麽快！”

覃姐冷哼，“你們咋不說是你們心思多呢？通知出?來?，基地的人絡繹不絕上山報名，你們在幹嘛？”

外面的人不服，“我們討論有錯嗎？”

百分之二十?的收益太低了，還可?能面臨其他危險，他們當然要考慮清楚要不要報名，哪曉得回過神已經滿員了。

覃姐：“那我們動作快有錯嗎？”

“……”

為什麽造成這種局面，還不是2基地的人不信任政府，遇事猶豫不決，覃姐覺得她?們活該。

外面的人沒占到好處，走之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覃姐嗤之以鼻，“明明在咱們地界，總想爬到咱們頭上去，怎麽滴？大城市的人高人一等是不是？”

她?老公?在2基地建房，說那邊風氣不好，要她?沒事別?往外面去，反正以後?不會來?往，覃姐有恃無恐。

這種時候顧明月堅決不出?頭，拉著周慧站得遠遠的，周慧看外面那些是附近的居民，心下?擔憂，“長此以往，基地的矛盾會不會越來?越大？”

江城政府的領導已經到了，2基地的百姓到處挑剔茨城政府的不是，要求江城政府接管政府大樓，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們會不會被波及啊？

顧明月沈眉，“矛盾肯定?會有，但上面不亂，那些人掀不起風浪。”

她?怕的是江城政府領導班子野心勃勃想奪權。

真到那時候，兩個基地各自擁護自己的政府，必定?會打起來?。

因為覃姐她?們明天要離開，今天不上班了，陳方媛還沒回來?，就剩她?和周慧兩個人，忽然這麽安靜，竟有些不習慣。

但工作還得做，顧明月照著沒有巡邏的水溝，引著周慧往那邊走。

圍墻外的房子越建越多，他們沒有沿著馬路往外面建，而是順著圍墻建的。

最後?幾棟樓即將封頂，這會兒樓裏沒有工人，鐵鍬擦擦擦的鏟地聲清晰入耳，然而等她?們走近，聲音頓時消失了，等她?們走遠，聲音又響起。

顧明月覺得不對勁，手電筒往外一照，聲音又沒了

“慧慧姐，你剛剛聽?到聲音了嗎？”

“挖地基的聲音嗎？”周慧答，“聽?到了啊。”

人力?挖地基就是這種聲，周慧一點不陌生。

“沒有了。”顧明月撩起袖子，看了眼時間，不到12點，外面的人應該還在上班。

她?摸出?口哨，掉頭往回走。

周慧豎起耳朵，外面確實沒有聲音，悄悄道，“他們是不是提前?下?班了？”

顧明月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隨即關了手電筒。

周慧不明所以。

一會兒後?，外面又響起鏟地的聲音。

周慧臉色一白?，慢慢抓住了顧明月胳膊。

正常人不會刻意避開她?們，除非他們在做見不得人的事。

周慧緊張得手心冒汗，“明月，咱們別?管。”

那些人可?能是外面的，也有可?能是基地裏面的人收了錢幫忙辦事，顧明月吹口哨他們肯定?會跑，這次抓不到人，他們找機會報覆她?們怎麽辦？

“咱們往裏面走。”顧明月啞然道。

手電筒是不能開了，走小路容易掉水溝，往莊稼地走是最安全的。

兩人手挽著手，輕輕踩進莊稼地，莊稼地外面是公?路橋，兩人盡量走直線。

到公?路上時，周慧重重吐了口氣，聲音不敢太大，“他們是什麽人啊？”

“肯定?不是好人，我們去找警察。”

負責她?們組的警察是個老警察，聽?完她?的描述，當即喊幾個同事往水溝走。

顧明月：“你們不從3號門過去嗎？”

在裏邊能做什麽？

“先看他們在幹什麽，貿然出?去，掉進他們陷阱裏怎麽辦？”

他們摸黑走莊稼地，如顧明月所說，確實是挖地基的聲音，他手電筒一打開，聲音驟然消失。

“誰在哪兒？”老警察厲聲詢問。

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老警察撐開木梯，攀上去一看，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跑到水泥樓後?面去了。

泥墻光影下?，一個不起眼的洞已有幾十?公?分深。

“他們想挖狗洞鉆進來?…”老警察滑下?地，“得跟領導報告。”

洞要是挖穿，他們就能搭竹竿爬過來?，老警察道，“必須全面排查才行。”

顧明月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當即反饋，“我們組的組員明天要出?基地找糧食，上面會給我們調人吧？”

“會。”

老警察往警局跑去，邊跑邊指揮其他人，“你們跟小顧檢查檢查其他地方，如果還有洞，做好標記，到時安排人給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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