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建國是六點半回來的?, 天已經黑了，風吹得周圍卷簾門獵獵響，他拎著兩個塑料袋推開門, 直呼呼, “外面好冷，天氣預報還說有15度，我看?5度還差不多。”

下午熬的?火鍋底料已經冷凍切塊裝袋了，就等他回來熬牛油，肖金花上前接袋子，“買的?啥啊？”

“幹辣椒。”顧建國把袋子順著裝白?酒的?紙箱放好，“我到的?時候市場實?行管控了, 無論誰，米面糧油雞鴨魚肉超過五斤就不能帶出?市場。”

這個政策聞所?未聞，肖金花說，“那你?也沒必要買幾十斤幹辣椒回來啊。”

“我這不想著有勝於無嗎？”

“……”

顧明月看?外面停著的?面包車，“你?就沒買點吃的?？”

“擠不進去啊, 派出?所?的?人一來, 大?家退貨的?退貨，找人分攤的?找人分攤, 我們後去的?根本沒辦法, 你?是沒看?到，好多人家為了多買幾斤米，家裏老人孩子全部叫去了。”

肖金花：“你?給我們打?電話啊？”

“我自己都沒買到, 喊你?們也沒用啊。”

肖金花急得團團轉, 她看?了曹醫生發的?幾張截圖, 這次受災的?城市多，茨城沒有水災物價恐怕要翻好幾倍, 本來這幾天物價就漲得夠恐怖的?了，豬肉一天三個價，直接從20漲到30，照這個趨勢，恐怕會?飆到40。

“不行，我問問我嫂子。”

她給大?舅媽打?電話，提示正在通話中?，給小舅媽打?電話，電話接起?又掛了，她給肖小舅打?電話，背景鬧哄哄的?。

“老幺，你?們現在在哪兒？”

“排隊退貨呢，超市限米面油鹽，買多了必須退，不然?查到身上要拘留…”

現在買東西都是微信或支付寶付款，派出?所?一查就查出?來了，尤其他們還辦了超市會?員，查起?來就更?快。

“你?們買了多少？我和你?建國哥過來，你?勻點給我們啊……”

肖小舅還沒說話，旁邊響起?道尖利的?女聲，“勻啥勻，咱擠了兩小時才擠進來，排隊退貨又排了一個小時，還要我等多久啊。”

是小舅媽的?聲音。

肖金花說，“我們馬上就來。”

對方沒聲了，緊接著通話結束。

人心涼薄不過如此，顧明月沒有想到從小到大?見面就笑?嘻嘻的?小舅媽會?是這個性格，顧建國臉色烏青，“你?就是你?娘家人，真以?為誰缺他幾斤糧食是不是，不許再給他打?電話！”

顧爸爸說得對，顧家還不缺幾十斤糧食，因為顧小姑時不時開視頻提醒顧建國囤糧，顧家的?米沒有少過200斤，油是從農村買的?，五十斤裝的?油桶，每年兩桶，加上熬的?豬油，以?及店鋪裏的?這些，顧家物資算是多的?。

顧明月說，“爸，大?家哄搶物資，總有幾個沒錢的?會?起?歪心思，咱得把店裏的?東西搬回家才是。”

原本她還愁沒有理由說服顧建國把火鍋底料搬回家，想著明晚找機會?將東西放進空間，等水災一來，造成被小偷偷走的?假象。

現在完全不用了。

“行，聽你?的?。”

顧建國前天補了批貨，牛油還有90斤左右，桂皮□□八角香葉茴香花椒等香料各80斤，高度白?酒20箱，醪糟20箱，藤椒油5箱，芝麻油10箱，以?及凍牛肉凍羊肉凍丸子等兩冰櫃。

搬貨的?時候，隔壁曹醫生回來了，身上還穿著出?門時的?白?大?褂，不過衣服灰撲撲的?，胸前後背滿是手印子，她問顧建國，“搶到米了沒？”

顧建國搖頭，“市場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擠進去，老板忙著退貨收錢，根本做不了生意。”

曹醫生拎了小袋米，以?及兩瓶醬油，灰頭灰臉的?說，“超市也這樣，我這點東西還是熟人勻給我的?，給了50轉手費呢。”

“啥？”顧建國看?著她手裏的?東西，“你?買這點也花不了50吧……”

“哎，沒辦法。”曹醫生口袋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突然?問，“你?們有現金沒？”

顧明月心下警鐘大?作，不會?要借錢吧？

“有啊，你?要借？”顧建國問。

“我借啥啊，剛剛街道辦的?給我打?電話，說藥品也要管制了，你?們有現金的?話買些藥回去備著，我不給你?們打?收銀條，上面查不出?來。”

家裏最常生病的?就是孩子，顧建國看?向周慧，周慧說，“買點退燒貼退燒藥吧。”

“快點，待會?街道辦會?派人來查庫存登記，到時我就沒辦法了。”

顧明月拉住周慧，想說她備了有，人心難測，曹醫生現在為她們好，誰知將來會?不會?出?賣她們有藥這事?，“發燒的?話必須要去醫院發熱門診，我覺得買點普通感冒藥就好了。”

“感冒藥得買，退燒藥也要，突然?降溫，肯定有大?批孩子感冒，小孩子感冒就容易發燒。”顧建國當機立斷道，“買兩瓶退燒藥和止咳糖漿備著。”

曹醫生進到店裏後，找了個小紙箱，貨架上的?感冒藥退燒藥消炎藥撿了好幾瓶起?來，店裏的?小妹看?她這樣，問她們能不能買。

“要買什麽藥快點撿來藏好，沒有現金從工資裏扣。”

兩人哐哐哐撿了好幾種藥，周慧買了治發燒感冒的?藥，還買了幾盒鈣加鋅，剛把東西放進車裏，兩個袖子綁著紅帶的?工作人員就來了，她心臟砰砰砰直跳，“明月，她們會?不會?看?到車裏的?藥啊？”

“不會?，你?放輕松點。”她把裝辣椒的?袋子斜了斜。

兩人經過車邊，往裏掃了眼，看?是辣椒，問了句，“買這麽多辣椒？”

“哎，去市場就搶到這個。”顧建國說。

他不是做戲，是真的?沒辦法。

“茨城周圍全是農田山地?，根本沒必要搶物資，你?們一搶，我們就加班……”

“我也不想搶啊，看?大?家都搶，不搶心裏慌……”說了兩句，顧建國就進店裏去了。

火鍋往紙箱裏裝就是了，食品物資則裝白?色飼料袋裏，有兩袋辣椒做掩護，沒人懷疑裏面是吃的?。

因東西太多，顧建國跑了三趟。

回家後全家整理東西，顧明月發現多了兩個袋子，扯開一看?，花椒，蓮子，百合，銀耳……

“爸，你?買的?嗎？”

“對啊，醬油醋那些全被人買完了，就這些沒人要。”

肖金花看?了眼，“沒人要你?還買？”

“能吃不就行了？”

顧明月扯開另外個袋子，菊花，金銀花，蒲公英，山楂，決明子……

額，估計又是別人不要的?，他爸囤貨還真是囤得出?奇……

東西太多，放陽臺和客廳太顯眼，顧明月要求把東西放到她房間，顧建國說不行，“小夢挨著你?，晚上起?夜絆著咋辦，放書房去。”

書房平時沒人用，家裏的?米，菜籽油全部堆書桌下的?，窗簾拉上，再沿著書桌往外堆，勉強能堆下。

等把東西收拾好，幾人餓得不行，顧建國撕了包火鍋底料，“咱晚上吃火鍋。”

肖金花表情一言難盡，“頓頓火鍋不膩啊。”

“不膩啊。”顧建國說，“頓頓吃肉有啥膩的?。”

為了將就兩個孩子，幾人圍著茶幾坐的?，小夢吃的?番茄鍋，切兩塊番茄加水煮，燙出?來的?肉沒鹽沒味，但她吃得特別開心。

顧建國把動畫片調整新聞臺她也沒鬧。

關於幾座城市被淹，新聞主播提了兩句，比起?國內災情，國際形勢更?為嚴峻，A國以?演練為由，航空母艦不斷逼近我國海岸線，同時，依附A國的?鄰國X國扣押了我國5搜漁船……

“估計要打?仗了……”肖金花邊涮毛肚邊說。

顧建國全神貫註盯著電視屏幕，聽到這話，說道，“打?仗也打?不到咱這邊來，而?且時代不同了，真要打?仗也是從經濟開始，你?看?X國，國力軟弱，經濟被A國制衡，每年必須進口A國的?大?米小麥……”

比起?國際形勢，顧明月更?關心眼下，“爸，你?卡裏有多少錢？”

這幾年來，顧明月第一次問這個，顧建國楞了幾秒，斜眼瞪了眼肖金花，“進貨的?有12萬沒給，要是給了那筆錢，還有六萬。”

其實?店鋪每年有個十幾萬的?收入，但家裏的?開銷都是他在管，包括日常的?應酬隨份子，幾年下來沒存什麽錢。

“咱得取些現金備著才行，你?看?今天，咱要是沒現金，藥都買不到。”她說，“你?把錢轉給我，我來安排。”

顧建國當然?信任她，“行。”

反正等家裏的?火鍋底料賣出?去就能捯出?錢來，這筆錢給閨女比給那家吃裏扒外的?強多了。

他的?銀行卡有限額，因為去市場消費過，只能轉四萬。

周慧看?著顧明月，隱隱覺得事?情比她想的?嚴重，前幾天，明月就問她小夢和小軒的?衣服尺寸，又問照他們這這麽長，冬天要穿多大?的?號。

顧明月沒說什麽事?，但看?她滑手機的?手指，應該是在給他們買衣服，再加上政府突然?管控糧食，她有個不好的?猜測。

“明月，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女人的?第六感有時是很準的?，她不知道誰說的?，但明月是主播，能接觸到別人接觸不到的?事?兒，就說辦血液采樣證，一年200元，在茨城這種小地?方一年根本做不了20次，血液采樣點的?人一宣傳，被大?家罵得狗心淋頭，直說她們想錢想瘋了。

顧明月卻讓她們辦，200就200，方便就行。

然?後今年開始，凡是有學生讀書的?家庭每周必須做血液檢查，沒□□的?血虧。

顧明月肯定不會?說實?話，“我這幾天沒上網，但感覺情勢不對啊，之前茨城也發生過大?家哄搶糧食的?場面，政府最多是呼籲，從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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