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月洗碗有個習慣，一個碗一個碗的擠洗潔精洗，洗一個放水沖一個，她在水槽邊站多久，水龍頭就要放多久的水，肖金花看不下去，將水擰小了些，偏頭問她，“吃藥了沒？”

她下意識回，“我又沒病。”

“沒說你有病，那些是保健品，我和你爸也在吃。”

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顧建國被這話扭開了開關，沖進顧明月房裏，拿了幾顆藥出來，跟溫水一起遞給她，“先吃這個，葡萄籽護肝片睡覺的時候吃。”

“……”顧明月撇嘴，把洗凈的碗放進拉籃，擦了手，上網搜關於抑郁癥測試，想當著他們的面測試一遍。

哪曉得顧建國臉色大變，“網上這些都是騙人的，不能信。”

他關註了幾個微信公眾號，經常給他推送亂七八糟的測試，什麽上輩子的身份是將軍咯，這輩子註定的妻子姓黃咯，盡是騙人的。

“現在不想吃藥就晚點吃，我給你放床頭櫃上啊……”

“……”

她們不相信她，就不會相信末世，災難降臨，不會有危機感，今天收留這個親戚，明天接濟那個親戚，早晚會被窮兇極惡的人盯上的。

“爸，我看飲水機的水沒了，待會你陪我下去接水好不好？”

礙於肖金花偷偷借錢給舅舅，空間的事兒暫時不告訴她了，而家裏還有嫂子和侄子，不是說秘密的地方，她瞅著時間，看其他棟的燈都熄了才拎著桶出門。

小區一片漆黑，她舉著手機照了照，走到側墻位置的桂花樹下。

樹木茂盛，站兩個人完全看不出來，她關了手電筒，開門見山，“爸，我有個空間。”

夏日夜晚蟲鳴聒噪，掩蓋了她的聲，顧建國沒聽清，“啥？”

她手摸到空桶，用意念操控，從空間換了桶裝滿水的桶出來，然後打開手電筒，示意顧建國低頭。

顧建國老實地低頭，微張了下唇，大拇指往上翹起，“閨女，厲害啊，啥時候學的魔術，咋沒和我說呢。”

“……”

顧建國的嗓門大，怕驚著兩棟樓的人，顧明月提醒他小點聲。

他立刻捂住嘴，樂呵的點頭，“我說話就這樣，習慣了，明月啊，回家給小軒展示展示，保證讓他崇拜得五體投地。”

“……”顧明月把水桶換成空桶，“爸你看誰這樣變魔術的？”

“網上啊，他們變魔術跟你差不多，一秒桌布變玫瑰，玫瑰變鴿子，還有把身體錯位覆原的呢。”

“……”短視頻是剪輯過的，跟她完全不一樣好嗎？

看她鼓著腮幫，臉色沈郁，顧建國反思自己的表情是不是沒到位，還是誇獎其他人讓她氣餒了？

沈吟片刻，他高昂道，“明月，你咋這麽厲害呢，比上春晚的那個魔術師還厲害。”

“……”

顧明月心累，一字一字緩緩道，“爸，我做了個噩夢，醒來就有了個空間。”

顧建國沈默了。

這橋段，好像在哪兒聽過啊。他問， “你的空間是不是有泉水？”

顧明月也不知道空間裏的溪水是不是泉水？暫且算是吧，點頭。

“空間是不是能種地？”

顧明月再次點頭。

顧建國眉頭揚了揚，“我猜就是這樣，沒什麽好奇怪的。”

不奇怪嗎？他為什麽如此鎮定，要知道，她以為自己出現幻覺，預約了好幾個三甲醫院的號，從而被診出“抑郁癥”的。

“爸就不問空間怎麽來的？”

顧建國一副少見多怪的表情，  “還能怎麽來的？老天爺給你開金手指呢。”

“……”

他為什麽就不好奇呢？顧明月猜到他會驚訝驚慌驚恐，唯獨沒猜到他如此坦然，百思不得其解道，“爸你也有嗎？”

除了這個原因她想不到其他。

“我一普通人哪兒有那個，但我知道別人有。”他說的煞有介事，顧明月信了，畢竟空間憑空冒出來的，她能有，別人也能有。

玄學的事兒說不通，但空間是她們在末世的依賴，她讓顧建國不要和別人說。

顧建國擰開水蓋給女貞葉澆水，臉隱在夜色裏，  “你喊我下來就是說這個的？”

“對啊。”這個世上她最信任的就是他了。

“你放心，我誰都不說。”

結果，等她半夜整理好空間的蔬菜水果去客廳倒水，聽到主臥的顧建國跟肖金花壓抑著聲吵架。

“早讓你少看些小說你不信，明月都產生幻覺了。”

肖金花沙聲質問，“你想把明月的病賴我頭上不成？我看小說怎麽了，又沒礙著誰？”

“你還跟我吵，女主隨身有空間是不是你正在看的小說？晚上明月偷偷跟我說她也有！”

顧明月：“……”

所以，顧建國表現得從容不迫是覺得她胡說八道？她輕手輕腳的放下水杯回房，怎麽想都不得勁，翻出手機搜帶空間的小說，隨便選一本點開。

額，怎麽說呢？

貧窮女主被重男輕女的奶奶害死，重生後有了空間，靠這個空間發家致富遠離極品……

結合她現在的情況，沒準有可能真的會是這個劇情。

也就說她也是死後重生的？夢裏那些是上輩子的事兒？

她又去搜關於末世的小說，劇情更讓她崩潰，高溫，臺風，洪澇，極寒，永夜，跟她即將經歷的末世一模一樣。

到底是作者們的腦洞大，還是他們預感到末世會降臨從而拐著彎提醒大家？

顧明月不得而知。秉著跟作者學習末世求生的技巧，她通宵啃完了兩本末世小說，照作者的思路，買了自衛的頭盔，電擊棒，潛水服，連體褲雨鞋，凍瘡藥，以及每月要用的衛生巾和衛生棉。

此時天已經亮了，走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顧建國粗沈不滿的嗓音傳來，  “給你弟媳打電話讓她們不準過來，否則我真翻臉了。”

“昨晚不是和她們說了嗎？”

“再打電話提醒一次！”

昨天，肖小舅全家又來了，陽陽進門就嚷嚷要吃大閘蟹，顧建國哼哼哧哧關了客廳空調回房裝死，肖金花跟他要遙控也不給，直說發電機拖不起，讓他們吹電風扇，熱得肖小舅他們喝完了兩桶水……

“小舅婆說咱看不起她們。”

顧明月買完東西六點，睡了兩個多小時，想到嫂子出門前讓她送侄子去補習班才爬起床洗臉刷牙，但顧小軒像她屁股後的尾巴，黏人得很，還聒噪，從小舅到大姨，嘰嘰喳喳說了許多事。

顧明月往頭皮抹了修覆乳，問他，“小舅公幾點走的？”

昨晚回來，沒一個人說肖小舅他們來的事。

“你和妹妹回來前。”顧小軒靠在衛生間的門框邊，身形筆直，“小舅婆生氣了，說以後再也不來了。”

這種多半是氣話，沒人會當真。

“你吃早飯了沒？”

“吃了。”顧小軒看她把修覆乳放回鏡子門的櫃子裏，有點難以啟齒的開口，  “姑姑，爺不讓我跟你說這些的，我什麽都和你說了，你能不能教我表演魔術啊？爺說你魔術可厲害了。”

“……”她爸這大嘴巴！

看她對著鏡子整理頭發，顧小軒噔噔噔跑回房間，拿了頂遮陽帽出來。

“姑姑，你蹲下。”

“幹嘛？”顧明月配合的屈膝。

他抓起她的手，把遮陽帽蓋上去，無比認真的說，“姑姑，給我變只鸚鵡，會說話的那種。”

“……”

她爸到底都跟小軒說了些啥啊？

“姑姑，吹帽子了嗎？”魔術師拿走帽子前都會吹兩口神秘的空氣。

見他竟cue流程了，顧明月太陽穴突突直跳，“姑姑還不會變鸚鵡……”

“那會變什麽？”

顧明月有些抓狂，越過他去餐桌吃飯，見凳上掛著他的書包袋，隨口說，“試卷。”

“哇哦，教我教我。”

“……”

小孩子不是聽到寫作業就鬼哭狼嚎痛不欲生嗎？他在興奮什麽？顧明月威脅他， “變出來的試卷你都要做…”

“好好好，快變！”顧小軒期待得直拍手，“只要是你變的，多厚我都做！”

“……” 顧明月看向墻上時鐘，“等你上補習班回來吧。”

……

補習班在商場五樓，她們到的時候，其他學生已經坐著了，顧小軒跑到自己平常坐的位置，見老師沒來，跟前後左右的同學說，“門口是我姑姑，她會變魔術，等我上完補習班她就教我……”

說完，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哇，你姑姑也太厲害了吧，我看過你姑姑的視頻，她玩發育路亂殺呢！”

“我姑姑不打游戲了，她現在喜歡變魔術！”

“我媽說你姑姑是網紅，上過電視呢。”

“那當然，我爺說了，以我姑姑的水平，沒準會上春晚呢。”

門口給補習班老師簽名的顧明月：“……”

她爸咋這麽能…能吹牛呢！

有空間這事還是別告訴他得好，假如他哪天一高興說漏嘴，她恐怕會被當做異類抓去研究……

課程有兩個小時，住得遠的學生家長在大堂裏坐著聊天，大家也不戴口罩，眉飛色舞的分享著自家親戚八點檔的狗血事，顧明月聽了半分鐘果斷牽著顧小夢走了。

這個商場的地下超市倒閉了，自動扶梯外拉了紅色警戒線，扶梯斜對面的便利店擴了兩間門面，她買了幾盒巧克力，豚骨面，辛拉面，冰淇淋……

經過鹵肉店，又買了兩只甜皮鴨，兩只香酥雞，兩斤鹵牛肉，兩斤鹵豬肚……

付款的時候，老板突然拿出手機，問能否拍張合照，顧明月詫異，“你認識我？”

“青川鎮的老鄉，誰不認識你啊……”

顧明月怔了怔，“你青川鎮哪兒的？”

“桉樹村的，你估計沒聽過，現在村鎮合並，名字和以前不一樣了。”

顧明月這幾年忙，好久沒有回過老家了，恍惚記得清明時顧建國去派出所換了次戶口，感慨了句，“是啊，戶口本都換好幾回了。”

合完照，她瞟到玻璃門口的不銹鋼鹵鍋，問老板能不能撈碗鹵汁送她。

老板欣賞兩人的合照，笑得牙齦都出來了，  “沒問題，我用保鮮袋給你裝，你拿回去凍著，以後想鹵肉拿出來用就是。”

鹵肉抽真空速凍，想吃拿出來解凍即可，還不會有太大的味兒，她返回便利店，買了20包鹵料包。

一到家，給小夢兩盒雞蛋讓她自己玩過家家玩具，拿出高壓鍋就開始鹵肉。

雞腳，雞尖，豬蹄，鴨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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