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前，輕輕將門拉開條縫，窗戶關著，紗窗沒關。

她坐在臺燈下，目光炯炯盯著桌上的平板，左手滑屏幕，右手記筆記，像專心上網課的學生，他不由得放輕了聲音，“明月，怎麽不開燈啊。”

顧明月轉頭，手裏的筆指了指床上的小侄女。

“她睡眠深，不會醒的。”顧建國摁開燈，又問，“你寫什麽呢？”

“網上查點資料。”

買奶粉的時候想起沒有買降三高的藥，胰島素，胃藥，極速救心丸這種針對特定病的藥也要買，顧明月瀏覽網友們治病用藥的經驗，以後家裏人出現癥狀照著用藥就行。

她問顧建國，“康信大藥房關門了嗎？我想買點藥。”

“……”

顧建國想問她買什麽藥，又怕她不高興，斟酌道，“藥房十點半就關門了。”

“那我點外賣好了。”

某團有24小時藥房，非處方藥很好買，顧明月記下胃藥常用藥，註意顧建國還站在門口，不由得問，“爸，你平時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做過胃鏡腸鏡嗎？”

兩老的體檢是顧奇網上預約的，具體哪些項目她不知道，離上次體檢已經過去半年了，她說，“待會我給你們報個體檢……”

顧建國僵如石化。

女兒的病好像更嚴重了。

他艱難的抿了抿唇，“你晚上是不是還沒吃藥？”

是了，進門就吃飯，藥在包裏沒拿出來呢。

背包掛在門後，他刷的拉開拉鏈，找到藥瓶，哢地擰開，倒出兩粒，“我給你倒水去啊。”

“……”

鹿城醫生開了四種藥，顧建國把水杯遞來的時候，五六顆藥一並給她，顧明月說，“我睡覺的時候吃吧。”

藥裏添了安眠藥成分，吃了想睡覺，而且她沒病，長期吃藥反倒會吃出病來。

“爸屋裏還有藥，睡覺前吃那個。”

“……”顧明月說，“不能亂吃藥。”

“爸買的是對身體好的藥。”

擔心顧明月不信，他回屋抱了個小收納箱過來，最邊上是幾張膏藥，往左依次是白底紅字的塑料瓶，紫色圓蓋瓶，透明塑料瓶，還有幾版膠囊。

膠囊是淡黃色透明的，她小時候吃過，魚肝油，侄子侄女都在吃。

“曹嬢嬢說你經常熬夜就得吃這些，葡萄籽，補肝片，膠原蛋白……”

“……”顧建國拿出藥，發現剛才放紙巾上的藥沒了，“你把藥吃了？”

“對啊。”

顧建國低頭看水杯的水，好像確實少了點，接著說，“待會睡覺把這些也吃了。”

“……”

顧明月看了眼全英文說明，懷疑康信藥房故意坑顧建國的，她吃過葡萄籽，這個品牌的也就一般，“你買成多少錢？”

“曹嬢嬢給我打了折的，甭管多少，你吃幾天看看，效果好我再去買。”

顧明月覺得顧建國誤會了，她瘦是源自噩夢的恐懼，和其他沒關系，吃這些沒用，“爸，我沒病。”

“爸知道，爸就是想看你吃。”顧建國順著她的話說，“不止你，咱全家都吃。”

不能讓女兒覺得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顧建國自然的轉移話題，“對了，小龍蝦和大閘蟹你準備怎麽吃的？”

說話間，無聲無息走到窗戶邊，關上紗窗扭上鎖，拔了鑰匙。

顧明月沒多想，小侄女醒得早，如果不小心打開窗戶掉下去就慘了，回顧建國剛剛的話說，“蝦頭留著，油炸凍起來吧，大閘蟹留20只，其他宰成兩半蘸面粉油炸。”

“行，你上會網就洗澡睡啊，明早爸帶你去跑步。”

“好。”

顧明月買了100份胃炎常用藥，100份腸炎常用藥，200盒胰島素，200盒降三高的藥，50份膽囊炎用藥，50盒急速救心丸，50盒腎結石化石膠囊，50袋散石顆粒，50盒尿結石排石膠囊，50盒膽結石特效藥，又加買了200瓶雲南白藥。

兩箱子藥送來，肖小舅強顏歡笑地問，“買啥了啊……”

不會是黃鱔泥鰍吧？

顧建國抱著藥沒吭聲，貓著腰進了女兒房間，輕聲問，“明月，給你放哪裏啊？”

“床邊就行。”顧明月還在做筆記，癥狀不同，病情不同，她不是醫生，也沒儀器設備，只能靠網友們的經驗到時自己分析判斷。

平板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顧建國看得頭暈，說，“這麽多得抄到啥時候啊，小軒房裏有打印機，直接打印出來多省事？”

“家裏買打印機了？”

“對啊，小軒的暑假作業全是打印的。”顧建國說，“我給你拿去。”

顧明月也買了個無墨打印機，但在空間裏，不好光明正大拿出來用，家裏既然有，就不用她一字一字寫了。

胃病，腸炎，心臟病，結石病，各種病的癥狀和用藥打印在一起，跟藥一起分類放進空間。

有空間這事她不準備瞞著家裏人，但肖家也在茨城，知道她有空間肯定會死皮賴臉賴在家不走，她決定找個機會跟顧建國說說。

現在藥算是徹底買齊了，接下來是水源問題。

前天送煤氣罐的小哥來收煤氣罐時抱怨生意不好做，他們那條街就賣桶裝水的生意好，再這麽下去他就要轉行送水了，顧明月問了下價格，買了兩千個20L的空桶，又同城買了400個帶水龍頭的戶外折疊水袋，都沒裝水呢。

顧家飲水機上的水桶就是20L的，邊上有個備用水，這會兒都是空的，她跟顧建國要水卡，“我打兩桶水回來。”

“你去洗澡，我刷完這個大閘蟹我去。”

“我去吧……我想下樓轉轉。”

顧建國忍不住瞄了眼墻上的時鐘。

十二點十分。

誰大半夜在小區閑逛啊？他丟了手裏的毛刷，“那爸陪你。”

“就在樓下，我還能丟了不成？”顧明月撅嘴，不太樂意。

顧建國立刻軟了態度，“行，你打完水就回來啊，千萬不能出小區。”

側門出去就是噴泉公園的湖泊，雖然天幹水淺，但淹死個人還是足夠的。

因為限電，各棟樓的感應燈十二點就不亮了，顧明月剛走出電梯肖金花的電話就來了，“明月，要不要我下來，你找到飲水機了嗎？”

“我沒到呢。”

飲水機在五棟和四棟中間，她舉著手機往那邊照了下，樹木高大，四周沒有監控，更不見半個人影，她和肖金花說，“我接了水就回來啊。”

肖金花站在廚房後陽臺，恍惚能看到飲水機旁微弱的亮光，稍稍放心下來。

飲水機旁邊是齊腰高的樹叢，顧明月接滿一桶水就把桶挪進樹叢，從空間換個空桶出來。

飲水機有兩個接水口，幾分鐘過去，肖金花看底下的光亮動也不動，隔著屏幕喊了聲，“明月，還沒接滿嗎？”

“滿了，我看樹叢好像快死了，給它們澆澆水。”

夏天正該草木茂盛的季節，但高溫幹旱，樹葉稀疏枯敗，好多枝椏都枯死了。

肖金花沈默了幾秒，這種事該物業做，但女兒既喜歡，她不能勸阻，“要不要我把灑水壺拿下來？”

“不用，很快就好了。”

肖金花看著通話時間，五十分鐘過去，樓下的光仍沒動，她捂住手機，啞聲跟客廳的顧建國比劃。

顧建國：“抑郁癥是這樣的，她想給樹澆水就讓她澆吧，反正卡裏的錢也取不出來。”

肖小舅總算刷完一個桶裏的小龍蝦了，直起身伸懶腰，見顧建國又拿那種不滿的眼神看他，立刻挪到另外個桶前。

顧建國：“往後不管明月買啥你都別問，我和你姐還能動，不要她養老，她的錢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肖小舅茫然的辯駁，“我沒問啊。”

“那剛才我抱著兩箱子進門你驚呼啥？”

“……”肖小舅尷尬，那不是怕明月買幾百斤黃鱔回來要他殺嗎？

“明月容易低落，沒事你們就別過來，你媳婦手裏有錢，自己買臺發電機去。”

每次停電，肖小舅全家就來蹭空調，以前就算了，現在不行，萬一吵到明月害她病情惡化怎麽辦？

肖小舅忙不疊點頭。

“跟鑫武兄弟也打聲招呼……”

“好。”

顧明月發現肖金花沒掛電話，裝了1800桶水後，往兩邊綠化潑了半桶水，推著接滿的兩桶水回去了。

卡裏錢不夠，她又充了3000塊。

一進門，顧建國臉上明顯松了口氣，“小軒他們已經睡了，你也快洗澡睡吧。”

顧明月還不困，“我幫你們。”

“幫啥幫，有你小舅呢。”

肖小舅重重點頭，“對對對，處理蝦很快的。”

小龍蝦要剪頭去胃囊，100斤不花點時間可弄不完，肖金花去房間拿了她的睡衣出來，抽紙巾給她擦臉上的汗，“你洗澡睡覺，明早跟你爸去樓下跑步。”

睡前她登錄了下社交平臺。

退圈聲明發出去後，網友說不值得，對渣男賤女最好的報覆就是過得比他們好，也有粉絲勸她好好休息，期待她的回歸。

私信數不勝數，吸引顧明月眼球的是秦保安的私信：【明月，在嗎？江湖救急，我家火災了，你人美心善能不能借我兩萬塊錢應急，我發工資就還你。】

一模一樣的私信覆制粘貼了無數次，顧明月說，【兩萬沒有，我給你轉兩千吧。】

兩千是秦保安在她直播間打賞的錢，就當暫時替他保管了。

【終於回我了，兩千也行，有錢了就還你。】

【好，你銀行卡賬號發過來，我轉你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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