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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休息會。”

尚弈抱著手臂,靠在她旁邊的樹幹上,等她呼吸平穩了才道,“起來,趕路。”

“要走你走,我是走不動的。”謝貍洩了氣,蹲在地上,曲著腿頭埋著,躲在陰影中想睡一會。

正午時分,陽光透過樹枝投下細密的光影。

尚弈抱著手臂聽著四周的動靜,他身旁是謝貍縮成一團的身子。她呼吸均勻平穩,不到一刻便沈入睡夢中,只露出一截白皙瑩潤的脖頸。

☆、歸

樹影轉移,尚弈掐著時間,一個時辰後敲了敲謝貍背脊。

謝貍揉了揉腦袋,她有些迷糊。脖子酸痛難受,當下整個人成大字躺在地上,瞇著眼看斑駁的光影。

“我說尚弈,我回不回家真不關你事,你自己先走吧!”

她眼底青黑一片,尚弈笑了笑,胸膛發出輕微的哼笑聲,“昨日你說帶著我去巫山深處取唲屍心,就你這樣,如何取得唲屍心。”

他這樣一說,謝貍蹭的一下坐了起來,認真道:“尚弈,我取唲屍心有用,你開個條件,怎樣才能幫我。”

“幫你?我不會幫謝家人。”

“那你走,別管我回不回去。”謝貍站了起來,拍著裙擺上的灰塵,臉色很臭。

尚弈拉著她手臂,眼神桀驁,“我欠謝靳年人情,這滋味不好受。我虜了你回去,算是還他人情,以後各自為政不必心慈手軟。”

各自為政,不必心慈手軟!

謝貍想道他曾提及的謝家與敵國晉朝勾結之事,臉色青黑。她想將手抽出來,卻被他緊箍著無法動彈,當下皺了眉,怒道:“你松手!”

尚弈輕輕一笑,松了手,攬著她細軟的腰身扛著肩上。

他昨日是將她打橫挾在腰間,如今又是抗在肩上。無論哪種姿勢都不好受!當下謝貍便怒了。

“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她亂動的太兇,尚弈不好走路。當下皺了眉頭,朝著她軟綿的屁股狠狠拍去,“別亂動!”

那一巴掌太過用力,謝貍楞住,乖乖的呆在他肩上。

太粗魯了!混蛋!

謝貍被他扛著,腹部抵著他肩膀。他肩膀肌肉緊實,硌的謝貍極不舒服。

眼前綠意蔥蘢,似流水而過,看不真切。

身子眩暈感愈加濃重,謝貍胸口惡心,落了地便蹲下幹嘔,到最後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此時已到山下大路,偶有車輛路過,車夫都會好奇的看著這一男一女。女子蹲在地上幹嘔,男子則漫不經心的站在一旁。

這一幕實在讓人費解。

等最新一輛馬車路過,連車裏的人都撩開車簾註視著二人時。謝貍才緩過勁,有氣無力的站了起來。

謝貍看著馬車內稍嫌猥瑣的中年男子,緊皺著眉頭。

那男子看謝貍向他望去,不自覺的綻放了笑臉。面前女子嬌俏明艷,看向自己的眼神也頗為奇妙,也許兩人有緣也不一定。這樣一想,便吩咐車夫停了車,自己施施然的下去。

“小姐剛才是否身體不適,有什麽需要在下幫忙的,在下定當竭盡全力。”

謝貍挑眉,從荷包裏掏出一琔銀子朝他扔去,徑直朝馬車走去,“你這馬車我要了。”

男子愕然,回身時臉色難看,但還是強忍著道:“小姐是要去往何方,在下可送你一程。”

謝貍回身,看著他露在外面的黃色大板牙,搖搖頭,“我說的你沒聽清楚嗎?這馬車我要了。”

男子這下是看清楚謝貍真面目了,氣惱的伸出一截蘭花指,嬌俏道:“你…你……你。”

“你什麽你,銀子不夠?”謝貍說著,又從荷包裏掏出琔銀子朝那人拋去。

謝貍回身走到馬車前,那車夫卻巍然的坐在馬車上,擋著謝貍的路,頗為忠心道:“小姐,這馬車是我家主子的,你這是強買強賣。”

“你看出來了。”

“你…”車夫臉色脹紅,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豈容爾等小人猖狂,你這樣做是…”

謝貍嫌他啰嗦,一掌掀翻了他,起身跳上馬車。後領卻被人捉住,一陣天旋地覆後整個人被狼狽的拖下了馬車。

“唉!你幹什麽?”謝貍掙脫尚弈魔爪,不耐煩的問道。

尚弈沒理會謝貍,只將地上兩人像扔白菜似的扔上了馬車,漫不經心道:“走吧。”

二人被一陣風似的扔上馬車還有些楞怔,聽了這話才反應過來。車夫趕忙一甩馬鞭,滴溜溜的跑遠了。

至於那中年男子,則躲進馬車內,掀了一角車簾氣勢磅礴的吼道:“爾等小人,我這就去報官抓你們。”

謝貍有心想追,後領卻被尚弈抓住,動彈不得。

謝貍回身,打掉後領上的那只魔爪,不甘心道:“你當好人,現在怎麽辦,這裏離長安城遠著呢。”

說完,謝貍心裏一悶又慌忙的蹲下幹嘔起來。

昨夜著了涼,一大早又被他扛著從山上晃悠悠的走下來。幸好早上沒吃東西,不然就不是幹嘔了,那情景謝貍可不敢想。

尚弈抱臂站在一旁,目光微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懷孕了?”

“懷孕?”謝貍撐著腰站起來,見他認真的神情忍不住想笑。

既然忍不住,謝貍也就真的笑了。

尚弈走近,鉗住謝貍下頜,謝貍被迫擡起頭與他對視。“你笑什麽?”

他眸光熠熠,瞳仁漆黑,神色有些疑惑。手指強勢的鉗住謝貍下頜,令她無法動彈。

“笑你傻?女子嘔吐就是懷孕嗎?我是剛才被你身子朝下扛著難受,一陣顛簸不適才引起的嘔吐。”

尚弈聽了將手松開,謝貍摸了摸自己方才被他鉗痛的下頜。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王八蛋,下手真重。

謝貍:“走吧,既然要回長安,就趕緊動身。”

尚弈下頜微擡,指向前方,淡淡道:“不用了。”

謝貍倏然回身看去……

數十鐵騎輕響,輕煙滾滾,只須臾尚且安靜的空地便響起馬兒的喘氣聲。人來的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手,形色匆匆,神情嚴肅的立在為首之人身後。

此時太陽出來,沒了茂密樹林的遮擋這裏比山上炎熱不少。

謝貍握緊掌心,安靜的立在一旁,微垂了眼瞼。

謝靳年坐在高大的栗色馬匹上,陽光將他的身影拉的斜長,他此時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謝貍,目光暗沈湧動。

須臾,他轉過臉龐對著尚弈,輕道:“多謝。”

尚弈頷首,看了僵硬的謝貍一眼飛身離去,只眨眼間便離開百尺。同一時間,謝靳年身後一黑瘦男子也迅速的離開,跟上,追蹤著他的去向。

天氣炎熱,馬兒躁動不安的四處搖晃,蕩起煙塵。

謝靳年駕馬走近謝貍,緩緩伸出右掌。他掌心因為常年練武生出厚厚的一層繭子,謝貍記得摸上去的觸感,粗糙咯人卻很溫暖。而後,那雙手將她打入無間地獄。

“謝貍。”謝靳年開口,聲音低沈厚重,“該回來了。”

謝貍擡頭,額上血紅色的珠子妖冶的光一閃而過,明媚妖嬈。須臾,她緩緩走近,將瑩白細嫩的手掌覆於其上。

不管誰對誰錯,三年,她都該回家了。

謝安的生辰,唲屍的心和三年前的真相!她一樣都不會落下。

********

謝府

謝疏意一襲白衣,長裙曳地,安靜的坐在雕花嵌玉的銅鏡前,任由左右侍女梳妝打扮,神態悠閑自得。

一刻鐘後,一黃衫女子步入門扉,走到謝疏意旁。見此,原本立在她身旁的二位侍女都相繼退後。

娉婷輕笑,走近謝疏意,將一只晶瑩剔透的翡翠耳環為謝疏意帶上。同時輕道:“二小姐,三小姐回來了。”

謝疏意有一瞬的楞怔,而後輕笑道:“她最終還是回來了。”

“嗯,公子接回來的。”

“這樣啊。”

謝疏意淡淡道,竟似對這位離家三年的幺妹的回歸毫不在意。

她在銅鏡前瞧了瞧,伸手將那對翡翠耳環取下,白色的紗裙褪下,露出一截瑩白細嫩的皓腕。她神色溫潤,細看卻自帶一股英氣,可這英氣最終被她身上沈著深厚的氣場淹沒。

“二姐”

謝貍倚在門欄,峨眉輕佻,看向謝疏意略顯輕佻道:“二姐越來越美了,我看了都會心動,就不知這尚祁是怎麽想的了。”

謝疏意淡淡瞥了一眼身後的娉婷,娉婷會意帶著室內侍女魚貫而出。

見此謝貍輕笑一聲,徑直入內,坐到謝疏意對面。

謝疏意左右瞧了瞧謝貍,只道了一句“你似乎過的不錯。”

“當然,我私房錢多著,這幾年在外混吃混喝可沒虧著自己。”

“見著父親了。”謝疏意眼角微瞥,輕問。

“沒有。”

謝貍一聽這話就萎靡不振了,“父親還生我氣呢!剛才去見他被攔在了門外。”

“活該。”

謝疏意輕斥一聲,“你當初走的瀟灑,可知這幾年父親找你弄的長安城人仰馬翻。父親素來疼你,你一走就是三年,他傷心也是正常。”

謝貍沒吭聲,乖巧的接受謝疏意的訓斥。

謝疏意起身,一雙眼睛探究的看向謝貍。謝貍雙手抱胸,狐疑道:“幹嘛這麽看我。”

謝疏意輕道:“謝貍,你這幾年跑哪去了。”

“到處玩了。”

謝疏意輕輕搖頭,頭上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輕靈作響。“不會,以我謝家勢力,找一個人何其簡單。何況若真像你說的,你四處玩耍定會暴露蹤跡,可這三年我們對你的行蹤一無所獲。”

“謝貍,這三年來,你本事大了。”

“可我不是回來了嗎?過陣子就是父親的五十大壽,我回來祝壽。”

“祝壽,要不是尚弈通知謝靳年你的消息,你會安安分分的回來。”

謝疏意右手輕擺,左右門扉窗戶盡數關閉,神色透出一絲嚴厲。

謝家三代從軍,謝家女兒也不遑多讓。謝貍則一直是謝家的異類,多年來文不成武不就,自幼受盡寵愛,養成頑劣的性子。

三年前的謝貍,名聲在長安城極其惡劣,得罪的人不在少數。

☆、歸

謝貍瞥了瞥四周關的嚴嚴實實的窗戶,乖巧的坐在一旁等著謝疏意繼續盤問。

果然,謝疏意接下來問道:“你和十三皇子是怎麽認識的。”

謝貍耳朵動了動,隨意回道:“沒,我不認識他。就是那天,我想家了就回了長安城,碰巧遇見滿身傷痕的尚弈,秉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宗旨,就將他救了。”

謝貍滿嘴謊言,時不時的偷偷看謝疏意一眼。

謝疏意聽了,喃喃道:“滿身傷痕,那晚的黑衣人果然是他。”

謝貍喝了口清茶壓驚,隨意的問道:“你剛才梳妝打扮是要進宮嗎?”

“嗯,”

謝貍笑的狡黠,“進宮看尚祁?”

謝疏意回身望著謝貍,眼神探究,笑問:“你真想知道?”

謝貍斟酌道:“難不成你是去見尚粵的?”

大周,謝家權傾朝野。皇位之爭中,謝家支持的是七皇子尚粵,他乃皇後之子,最有機會登上皇位的人選。

“不,我去見尚祁。”

聽到謝疏意的回答,謝貍輕舒一口氣,記憶中的尚祁沈著溫和,除此外便沒太多印象。

當今皇帝子嗣眾多,可出眾的也只三個。最引人註目的便是七皇子尚粵和十年前被貶至苦寒之地的三皇子尚醒和三年前異軍突起的十三皇子尚弈。

可無論他們有多驚采絕艷,或者手握大權,都沒他們老爹醒目。這大周遲早得毀在那個昏庸無道的皇帝手中。

不過,若有一天大周真的完了,謝家也是充當了功臣的。

謝貍的父親謝安,真正的狼子野心,其心當誅。可即便如此,謝貍也不相信尚弈所說的與敵國勾結之事。

謝貍笑了笑,背靠謝家好乘涼,而她對謝疏意看中的尚祁是真的好奇。“為什麽不是尚粵,父親和尚粵關系不一直很好嗎?”

“父親是父親,我是我。父親老了,頭腦發昏,有些事是該自己做主了。”

謝貍怔住,也只有謝疏意敢這麽說謝安,即使是受寵的謝貍也不敢這麽妄自開口。

“那我也去瞧瞧尚祁,不出意外他就是我未來姐夫了。”

謝疏意哼笑一聲,睨著謝貍,“你才回來就這麽急著進宮,不去你房間看看嗎?”

“一間屋子有什麽好看的。”謝貍語氣寂寥,神色淡漠。

當初被關在那間屋子的感受她現在還記得,壓抑,煩悶。四周緊閉沒有日光,全是黑夜,看不到盡頭。

謝疏意坐在謝貍身邊,品著熱茶。好一會,才試探道:“謝貍,你恨嗎?”

謝貍說不出來,對著謝疏意清冷的眸子,謝貍生不出恨意。沒查出事情真相,她不會隨意的恨一個人。

她在這個家中待了十四年,三年後,她回家,不是用來恨人的。

謝疏意見謝貍這樣,輕道,“沈周的死你可以怪罪到謝府的任何一人身上,但莫要怪罪父親。他老了。你回你房間梳洗一下,什麽時候想進宮便來找我。”

謝貍被毀的屋子已經按照原樣休整完畢,如今只等她這個主人的回歸。

謝貍沒回話,嘴角勾了勾,扯出一道淺淡的弧線。而後,她一撩衣袍,利落的轉身離開。

院中下人見著她的一瞬都有些楞怔,而後忙低頭福了福身子,“三小姐。”

謝府的下人因著謝貍的原因或多或少都曾受過處罰,因此面對謝貍的回歸他們心中是不樂意甚至害怕的。

細細思索,長安城中,沒有幾人會對謝貍生出好感,即使她身份尊貴,面貌精致。

謝貍沒有理會他們,在一片靜默中徑直朝著謝府東邊院落走去。一路走來,見著的下人漸少,臨近澤秀樓,謝貍止住了腳步。

“將軍,你來了。”

裏間傳來女子歡快的聲音,謝貍嘴角輕扯,看著從裏面奔出的芳華正茂的女子。

倩兒走出閣樓,身子驟然僵住,手無助的扶靠著廊柱。她嘴唇輕動,喃喃道:“阿貍…你回來了。”

她手扶著廊柱,黃衫垂落,露出她手腕上瑩白透明的鐲子。見謝貍註視的目光,她不自然的收了手。

衣衫落下,遮擋住謝貍目光。

謝貍收回目光,徑直朝屋內走去,走到一半,想到什麽回身道:“倩兒,那鐲子我不要了,其他的東西你不要碰。”

倩兒臉上赫然,低喃道:“是,小姐。”

短短時間,她已然換了稱謂。不是阿貍,是小姐。她手緊緊扣住廊柱,塗滿丹蔻的指甲嵌入朱紅的木材中,指尖因為用力而顯得蒼白。

謝貍只做不見,轉了身繞著院落逛了一番。除了跟著她一起長大的胡倩兒,這裏的人謝貍一個都不認識。

“聽說你去見父親了,怎麽樣?”

謝靳年踏著步子站在高處看她,目光似水溫柔。

“父親不見我,大哥,這裏的人怎麽換了?”

謝靳年凝著不遠處幾個丫鬟,沈吟,“怎麽,不喜歡她們?若不喜歡,新換一批你滿意的人,你親自去挑。”

親自去挑,挑來挑去也還是他的人。

謝貍扯了扯嘴角,“沒,就是覺得陌生的緊,我念舊,你也知道的。”

“不管人或物都是從新到舊的過程,你慢慢會適應的。我領你去見父親,跟在我身邊,別亂說話就好。”謝靳年走到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輕道,語氣溫柔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風動,芭蕉花落地。

謝貍看著放在肩膀上的手,輕輕搖頭,“不用,過幾天我自己去見爹,我不會亂說話的。”她有點怕見謝安,謝安今天不見她,她到還松了口氣。

倩兒透過窗戶看著遠處兩人,緊了緊手腕,又輕輕松開,最終也沒取下玉鐲。這鐲子不是她私自從謝貍匣子中偷取的,而是謝靳年親自帶在她的手腕上。盡管當時,他酒醉並不清醒。

倩兒凝眉看向銅鏡中的自己。

謝靳年這三年待他極好,也許只是為了她和謝貍相似的眉眼。

如今,正主回來,她恢覆了原本的身份。

十七年,除卻中間空白的三年,她胡倩兒伺候了謝貍十四個年頭。

昨夜下了場陣雨,庭院的芭蕉花雕落在地,艷紅一片。透過銅鏡倩兒看著下人的掃帚輕輕一揮,落花混著塵土滾做一團。

謝貍同樣也看著地上的落花,她回身,看見窗戶旁倩兒若隱若現的身影。

謝靳年隨著她的目光看去,目光冷凝,語氣異樣,“阿貍好似不高興了,若你不高興,我將她送走便是。”

謝貍沒有出聲,她睨著地上兩人剪影,輕道:“大哥,我累了,想進屋休息。”

謝靳年頷首,目光緊拽著她,意有所指道:“在外面玩累了是該休息了,如今大哥陪著你。”

謝貍心口緊了緊,心思翻湧,卻沒將心中疑惑說出口,有些事現在說還不是時候。

‘大哥,謝靳年’謝貍心中念著這五個字,轉身毫不猶豫的進了屋子。

謝靳年看著她清瘦的背影,心口劇痛,她再不是那個會黏在他叫大哥的小姑娘了。不過,他可以等。只要她還在他的身邊,過去的一切他既往不咎,只求一個新的開始。

屋內,謝貍一進屋就察覺了異樣,這屋子雖和以往一模一樣,但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她轉身四處看了看,將目光投向一雕花木椅上。木椅年份已久,顏色暗沈,把手處因著常年撫摸光滑舒順。只是這張木椅不是以前的那張,它沒有謝貍指甲留下的刻痕。

多年前,她曾坐在這張木椅中,看著外面的風景,等著謝靳年回家帶她出去玩耍。無聊晦澀的時光中,她尖利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的劃過木椅,留下雜亂無章的痕跡。

而後,沈周將她指甲剪去,留下光滑圓潤的指頭。

一個樣貌清麗侍女進屋,見她呆楞的坐在木椅上,有些忐忑而好奇的上前輕道:“小姐,可有什麽事需要奴婢做的嗎?”

謝貍擡頭看著面前嬌俏可人的侍女,笑著搖了搖頭。只輕問:“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名為映月。”

“哦”一聲輕喃後,再沒有聲音傳來。

映月瞧著謝貍精致的面孔,抿了抿嘴,將桌上有些涼的茶撤走。

她是前年進的謝府,如今是第一次見著謝貍。只覺得她漂亮中帶著點傻氣,呆楞楞的坐在木椅上像個孩童,絲毫沒有傳言中的那麽可拍。

她覺得以往下人間流傳的那些謝貍殘暴,驕縱都是荒謬,是誤會。

謝貍看著映月嬌俏活波的身影有些樂了,她今年十七,應當和映月差不多年歲。可回了謝府,總覺得自己年紀大,心思重。

這樣想著,她對嬌俏稚嫩的映月生了絲好感,隨意道:“映月,你多大了?”

映月已走到門前,此時聽了她的問話端著茶盤回身,疑惑道:“奴婢十七。”

映月水汪汪的眼睛瞧著她好似在問,為什麽要問她年紀呢?

謝貍不知道為何撲哧一聲笑了出了,咯咯道:“我今年也十七。”

“哦,奴婢和小姐同歲。”

……

……

………

女子間的對話總是無聊而淡薄的,不知道說道哪處,謝貍隨意問道:“我這屋子中的東西是不是動過了,總感覺有點不一樣呢。”

倏然間,映月禁聲,低了頭,有些無措站在門口。

謝貍一楞,想到什麽,輕聲道:“我隨意問問,不礙事。如今我累了先歇下,你忙你的事罷。”

映月福了福身,聲音又細又柔,像只乖巧的小貓,“是,小姐。”

☆、腫了

不久後,倩兒端著熱茶進屋,她似沒看見謝貍般,自然的將桌上茶具擺好。走時,還將謝貍方才弄亂的座椅擺回原位。

謝貍看著她手腕上的鐲子,瞇眸打量著她,三年不見,她更沈的住氣了。

她走時,謝貍輕道:“將門帶上。”

聲音不冷不熱,不輕不重。

倩兒一楞,終於將目光投向謝貍,“將軍將後院的那些女人送走了。”

“嗯。”謝貍點頭,方進府時,趙啟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她。她覺得有絲好笑,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你贏了,倩兒。她們都被送走了,你還在他身邊。”

謝貍的聲音諷刺而譏誚,倩兒一楞,回身將門帶上走遠。

………

左斐然溜進謝府時,正值日落時分,天邊是艷麗的晚霞。他看了眼天邊的七彩色,又低頭看了眼身上樸素單調的灰色衣袍有些洩氣。

為了不引人註目,他如謝貍所願脫下他喜愛的華麗衣袍。粗布麻衣,成了普通人中的俏小生。

第一次到謝府,他從僻靜的墻頭翻進,在屋頂匍匐著身子查看地勢。

女子微弱的聲音傳來,幹澀沙啞的哭泣,斷斷續續,間歇還傳來木棒落入血肉中的聲音,有些惱人。

他探頭查看,院落中一女子身著單衣躺在木凳上,下身染滿了鮮紅的血跡。發絲淩亂,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

那女子看去可憐極了,只處罰已經結束,他如今也幫不上什麽忙。

周圍幾個大漢帶著沾滿血跡的木棒走遠,院子中看熱鬧的人很多。幾個和女子同樣年歲的女子此時正焦急又心疼的將女子扶起,嘴裏嚷嚷著,“映月,我早就囑咐過你別亂說話了,如今這模樣也是你自找的,以後你離三小姐遠點就是。”

女子早就痛的說不出話來,此時只得被其餘幾個女子合力扶走。

………

謝貍在木椅上坐了會覺得無趣,睡意來襲,她朦朦朧朧的從木椅上起身‘撲通’一下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她翻身,面朝上赫然對著一副白皙陰柔的臉孔。

“左!斐!然!”

“嗯。”

謝貍嘭的一拳打在他臉上,怒道:“你故意嚇我對不對。”

左斐然有些委屈的看了她一樣,忙急匆匆的跑到銅鏡前左右查看,嚷嚷道:“腫了,你看你把我臉打腫了。”

他舉著蘭花指,一副不饒人的模樣。

謝貍無語的望著床帷,她的力道如何她再清楚不過,這斯就是愛裝嬌弱。

“腫了,謝貍,你摸摸,真腫了!它腫了!”左斐然拉著謝貍的手讓她去摸,仿佛那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謝貍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他光滑透亮的腦門上,“一邊去,我現在煩著呢。”

左斐然摸著自己腦門,委屈的看著謝貍,“你怎麽又煩躁了,是不是葵水來了,那我去幫你買月事帶。”

說完,他急匆匆的走了幾步又回頭,無辜的看著謝貍,“我前段時間不是才幫你買過嗎?怎麽又來了!?”

謝貍嘴角抽了抽,順手抄起枕頭朝他砸去,“你個臭妖精!”

他沒避讓,直直的讓軟綿綿的枕頭砸他腦門上,而後抱著滑落的枕頭看謝貍,嘆口氣道:“你現在心浮氣躁也是應當的,女子就是麻煩,我先去幫你買東西。”

你個妖孽!

“站住。”

“怎麽了?”左斐然回身疑惑的瞧著謝貍,懷中還抱著軟綿的枕頭。

謝貍吐出一口濁氣,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平靜而溫和,“我沒來葵水,就是心情不好。你別在我面前晃,自己在外面找個地方先住下,我有事會去找你的。”

“我為什麽不能和你待在一起?”左斐然靠在謝貍肩上,語氣有些委屈。

“你喜歡謝府?”謝貍睨著他。

左斐然搖頭,“我喜歡你,不喜歡謝府。”他想到方才女子皮開肉爛的下身,語氣有些嫌惡。

謝貍聽出那句‘不喜歡謝府’中的嫌惡,疑惑道:“怎麽回事?謝府人欺負你了?”

左斐然像個孩童,什麽表情都呈現在臉上,謝貍是見不得他嫌惡委屈的模樣的。

左斐然將之前所見之事簡略的說給謝貍聽,末了加了一句,“她們說的離三小姐遠一點是不是指的你?”

………

“怎麽了,你表情不對。”左斐然見謝貍一言不發,有些緊張。

謝貍:“那我應該是什麽表情,開心或難過?”

謝貍將他靠在肩上的腦袋扳正,嚴肅道:“阿然,幫我去照顧那個小姑娘好不好。”

她要把他推給別的女人,左斐然怒了,義正言辭道:“不行,我只照顧你。”

“照顧你個頭!”謝貍‘啪’的一聲拍在他腦門上,食指指著他的太陽穴道:“那小姑娘就交給你了,照顧好了有賞!”

“真的?”左斐然雙眸黑溜溜的,含了光彩,一看就透。

“嗯。”

左斐然走後,謝貍再一次躺在了床上。夜色時分,門被人推開,謝貍以為是倩兒,側身望去卻是謝靳年。

“怎麽一直躺在床上,不舒服?”

“不,只是累,很累。”謝貍從床上坐了起來,將衣服理正。

女子身段玲瓏,玉手輕啟,籠著微微淩亂的衣服和青絲。謝靳年眼眸暗沈,生了一絲煩躁,他的聲音沙啞而沈重,心卻是柔軟,“哪累了,我給你捏一捏。”

謝貍沈默一會,輕道:“肩。”

“大哥給你捏一捏。”謝靳年捋起衣袖,半跪在床上。

謝貍偏頭,將一襲青絲捋道胸前,露出白皙欣長的脖頸。

謝靳年寬大粗糙的雙手按捏著謝貍瘦削的雙肩,力道適中。他這雙手,拿過刀,殺過敵。手握狼毫,袖手一揮,指點沙場。

如今,他的手輕柔的按捏女子雙肩。

謝貍不得不承認,很舒服,真的很舒服。

只是心裏的疼絲毫沒有減少!

他寵她,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他曾將她放在至高點,愛著護著,而後他親自將她打入無間地獄。

“大哥。”

“嗯。”

“你…..”謝貍想到今日映月所受的傷害,禁了聲,三年的時光,他一成不變。所有的寵,與愛都藏了他不可對人言說的心思。

“阿貍,怎麽了,是不是我下手重了。”謝靳年手上動作愈發輕柔,聲音中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謝貍默然,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幼年時,他們也曾這樣親近,同一床帷下,吳儂軟語,嬉笑怒罵。他年長她十歲,謝貍不知男女之事,他卻是知的。

他一步步引著她,誘著她。

“將軍”趙啟的聲音在門外傳來,含了絲忐忑不安。

謝靳年微皺了眉頭,雖不願離去,但趙啟是知分寸的人,此時打擾必是有要事相商。

他將謝貍放在胸前的青絲放回身後,虛虛的環住她瘦削的雙肩,柔聲道:“我先出去一下。”

謝貍看著雙肩處粗糙的雙手,松了口氣,輕輕點頭。

門外,趙啟神色有絲異樣,謝靳年見他如此,眉目變得冷峻,“怎麽?還是沒查出來小姐這些年的經歷嗎?”

趙啟躬身告罪,“屬下無能,未能查出,不過…”

“不過什麽?”謝靳年心口遽緊,他不願聽到關於謝貍和沈周的事。

趙啟想到方才七皇子派人送來的消息,斟酌一番後,謹慎道:“七皇子的人傳來消息說曾看見十三皇子尚弈和小姐在一起,那時……是小姐綁了十三皇子。”

他將那句男女共處一室省略掉,心中只奇怪謝貍綁了尚弈做什麽?

謝靳年同樣在想為什麽?當日他收到尚弈的消息說是偶遇他離家三年的幺妹謝貍。他並不相信所謂的‘偶遇’,只是若是謝貍綁了尚弈那也說不通,他們兩人從沒有交集。

他想著,遽然回身,屋子一片漆黑。剛到戌時,她卻睡下了。

他一聲輕嘲,眉間冷厲,她並未將心交予他,她還記住那些前塵往事。

他一直寵她護她,唯有那一件事對不住她,她卻狠了心,一直記著。

須臾,他轉身離開。

趙啟跟在他身後,出得澤秀樓時,回身見著窗邊一個模糊的身影。

謝家幺女謝貍也許再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了,也對!他嘆了一聲,心上有了人,怎會一如既往的蒙昧。

謝貍將趙啟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謝靳年一定會去查這件事。只她綁了尚弈的原因,只三人知道。她,左斐然和尚弈本人。

她不信尚弈會無聊到和謝靳年交談這件事,他們是政敵,水火不容。

她沒什麽重擔,只想盡快得到唲屍心,將過往的一切算個清楚!

☆、敵視

謝貍不常去皇宮,宮中規矩多,她又是個不守規矩的主,不會自找麻煩。

不過有時不找麻煩,不代表麻煩不會主動找上門來。

謝貍看著擋住自己路的青旋,三年不見,她臉色紅潤,面容精致不少。謝貍友好的笑了笑,朱唇輕啟:“好久不見,怎麽,還沒嫁出去?”

謝貍之所有這麽問是因為三年前,皇室欲與偏居一隅的赫連家族聯姻。而這件事卻被謝貍無心的攪了局,赫連家族的長子赫連紹看上謝貍,欲棄青旋而取謝貍代之。

皇室一族震怒,皇帝雖然昏庸,不代表尚氏一族都是蠢笨之人。

赫連一族富可敵國,赫連祖傳陣法亦是堅不可破,曾經利用陣法在戰場上以少勝多。而後赫連先祖帶領全族隱於江南一帶,如今的赫連一族不覆祖先輝煌,可這實力不容小覷。

與赫連一族聯姻,定會加強皇權!

可好死不死,赫連紹看上了謝貍。

謝貍覺得冤枉,當日青旋一曲霓裳舞驚艷四方,她和其餘官家之女所跳之舞只是陪襯。

她是赫連紹的擋箭牌,赫連紹從沒給過她好臉色,世人卻認為赫連紹愛慘了她。

謝家和赫連一族都是大周權臣,一個權傾朝野,一個隱於江南,駐守南方一帶。皇族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謝家和赫連一族結為姻親!

最後事情不了了之,赫連紹回了江南老家,可青旋公主這個梁子謝貍卻結下了!

謝貍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青旋,有些仇她報定了!

青旋神色傲慢,與三年前的謝貍如出一轍,“本公主的事何時輪到你管了,你見到本公主不行禮可知該當何罪。不要以為有謝家給你撐腰就可以目無王法。”

謝貍依言朝青旋微福了福身子,漫不經心道:“那不知這王法可有給公主尋的一樁好姻緣,若是有,謝貍自當為公主早早備下厚禮。”

說完,隨即掩袖輕笑,頗有些賤兮兮道:“我怎麽忘了,當初公主被拒婚後,這名聲可就不好了。公主心氣高傲,自不會輕易的相中其他人。”

青旋站在原處,看她做作的樣子,氣的牙癢癢。罵道:“我的事與你何幹!你個賤人!”

說著猛的向前幾步,手掌輕揮,欲教訓謝貍。青旋沖動,她身邊宮女卻比她理智,千鈞一發間將她攔了下來。

青旋回身,不滿道:“梧桐,你攔我幹嘛?”

她身邊一樣貌清秀,身材玲瓏的宮女隨即跪下,默默的聽候發落。

謝貍向其看去,只見得女子低垂的頭顱和露出的雪白脖頸。

那叫梧桐的宮女沒有回青旋話,青旋怒氣無法出,卻也漸漸趨於平靜。輕笑道:“梧桐,你攔我是對的,吾乃大周公主,若和她計較,傳出去也會貽笑大方。讓這長安城的人笑我和這刁蠻潑辣,目中無人的謝家幺女一樣了。”

謝貍嘴角輕扯,她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三年前的青旋和謝貍都是一樣的人,受盡寵愛,目中無人。

只是皇後寵愛她,知道為她遮羞。可謝貍不知怎麽回事,這惡名越傳越遠,甚至是以故意散播的速度傳遍長安城,以至於人人懼之惡之。

謝貍:“公主也知道什麽叫貽笑大方,看來三年中公主文采大有長進,今年是三年一期的赫連一族面聖之時,公主可得把握時機在赫連紹面前好好表現。”

謝貍語氣譏諷,青旋臉色赫然,又欲動粗。

梧桐擡首攔住青旋,雙眸靜靜的瞧著謝貍。兩人對視,謝貍莫名覺得她有些眼熟,卻不知在何處見過。

梧桐眼帶笑意的瞧著謝貍,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來。這眼神出現在她一個宮女臉上甚是無禮,卻讓謝貍對她來了興趣。

這可不是一個宮女該有的眼神。

梧桐見謝貍如此,神色莫名,最終側臉對一旁的青旋道:“公主何必和謝家小姐計較。當年那事過後,公主哥哥七皇子未求娶她,她難免性情大變,心有郁結。如今將氣發到公主身上,公主權當為七皇子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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