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臉埋在冷水裏許久，汐初再擡頭，看起來終於是好了一些，只是有些蒼白。

抱著被子窩在床角，汐初忽然想起了夏天的那一夜，與現在何其相似。她望著桌上的合照，那兩個少女笑得開懷的照片，又是不同的感情。她舉著鏡子，手有些發酸，鏡子裏映出的少女一點都不好看。

她想起她們曾經笑說，既然是雙胞胎，就平分生命好了，誰先去了，剩下的就把命分一半給她。在那些尚且天真的年紀裏，她們這樣說過的。

可是，現在她感覺很迷茫，沒有恐懼，但是很迷茫。如果夜學長說的是真的，她和小璇在同一個身體裏面，那她們要怎樣生活？她和小璇都不想被當成怪物，不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魔鏡卻完全沒有反應。

“怎麽會這樣……”

“因為璇子不想見你。”風刮來了聲音，也刮起了一陣螢綠旋風。佐晴梓的模樣有些狼狽，這次竟穿著便服，可是皺巴巴的，臉色也不好，一身憔悴。

剛出現，佐晴梓就累得直接躺在了木地板上，將頭轉向言汐初：“汐初，姐姐我對不起你，要殺要刮隨你便了。只是人家要死得□□的，不要把我剁碎餵狗就行哦。”

“那五馬分屍？”放下鏡子，汐初努力打起精神半開玩笑地說著。

佐晴梓這人，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最初是這女巫把她帶進這個漩渦的，但又矢口否認小璇還活著，經常前後矛盾。可是這鏡子是這佐女巫給的，也經常用不過關的小法術幫她解決麻煩。她現在輕松了一些，可能是因為佐女巫至少比她強大吧，佐女巫應該有解決的辦法吧。

“不要不要不要！好歹給人家留全屍啊！你到底是言汐初還是小璇子，溫柔的姐姐不能這麽殘暴啊！汐初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難怪璇子總是欺負我。”佐晴梓扭回頭，平躺望著天花板，“我現在好想死啊，你們要出事都一塊出，想累死姐姐我不成，沒給你殺死，也給當騾子轉悠死了。”

“佐晴梓，你認識小璇的吧？”

“是，而且很熟。姐姐我可是有一說一的孩子。誒誒，你不要那種不相信的眼神嘛！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不是覺得我說的話很奇怪嗎？”

第一次見面，汐初仰起頭，回想了一下，是那次愛麗絲仙境麽？直言：“那時候覺得你挺神經的。”

“真是不可愛的小孩！”佐晴梓想咬牙切齒，卻連做這個動作的力氣都沒有。“誒，汐初，給我扔個枕頭過來，這樣躺著可會腦充血的，姐姐我天資聰穎才不要這麽遜！——哎喲我去！你這破小孩，不知道打人都不打臉的嗎？還往我臉上扔。”

汐初瞥了眼佐晴梓，又扔了個枕頭和一包零食，再一次正中佐晴梓的臉蛋：“讓你再廢話。”

“你這小破孩，不知道姐姐我現在沒力氣撕包裝麽？嘖嘖，只能看不能吃，用心真險惡。好了好了別瞪了，一點都不嚇人，我講還不成麽？”

費力地將一個枕頭墊在腦袋下，另一個墊在膝蓋下，佐晴梓終於感覺肌肉舒展了些，這才開始正文：“第一次見面我就發現你靈魂不對勁了，身為首席魔女我還是得有兩把刷子不是，我的眼睛看起來很普通，實際上我有陰陽眼，可以看清人的魂魄。我看見你的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只是另一個在沈睡——唔，真好吃。”

佐晴梓嚼著言汐初塞到她嘴裏的薯片，巴巴地眨著眼，看著初小羊手裏的薯片袋子——“妞兒，再來幾口，姐姐快餓死了。”

“想要？實話。”言汐初把薯片袋子在佐晴梓眼前晃了晃，佐晴梓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你一開始就是來送信的，我迷糊你就當我傻呀。”

“想要想要，快點，我就告訴你實話。”佐晴梓一口吞下了汐初手裏的一把薯片，差點就想把汐初的手也吞進肚子裏去了，還好看著那雙工藝品一樣的手她及時止住了念頭——會死的！璇子太恐怖！“我居然就為了一包薯片屈服了，真有損我首席魔女的名號啊！！！TAT言汐初你就傻點不行啊？傻點不行啊？！姐妹兩個都精明還要不要人活了啊？！”

“再廢話？”

“好好好，現在我才是待宰的小羔羊，我知道我知道，我這苦命的娃子就是給你們倆姐妹壓榨的。我呢，先被你家破妹妹壓榨的，這個認識的過程都是辛酸淚啊！就不說了。我認識她滴時候嘞，她還只是個魂，但沒兩天就和你奇葩合體了。好好好，別瞪，不是合體不是合體，行了吧？是她和你在一個身體了。然後嘞，我就覺得吧，你們會不方便，然後就給你們送信來了。後面你就懂得了，不懂提問，姐姐我可是個好老師。”佐晴梓長話短說，當真一點沒廢話，說了一嘴好梗概。

“後來為什麽跟我否認小璇的存在。”

“這個嘛，這個嘛……我為你考慮呢。”佐晴梓笑得諂媚，那聲音不是一般狗腿子，“你想啊，正常人誰接受靈魂共體這種事是吧？反正璇子也不會給你惹什麽麻煩對吧，所以這種超自然的事情還是知道得少一點有益於身心發展不是？呵呵，呵呵……”

的確是有些難以接受。言汐初托著下巴思考著佐晴梓的可信度是多少，她現在誰的話都不大敢信，似乎孤立無援了。

“誒，你可別問我怎麽才能分開你們兩個哦，我只有辦法讓你們兩個一塊死——一刀下去，鮮血四濺！嘖嘖，想想看血染長空，這種死法夠悲烈吧！不過你要自己動手，姐姐我可是善良清白的好公民。”佐晴梓累得慌，感覺自己快要睡著了，“千萬別問啊，昨天……”

“昨天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差點將夜聖柯供了出來，佐晴梓懸崖勒馬，“你還找別人問過這件事吧？讓姐姐我聽聽別的版本——別問我怎麽知道，我是料事如神的首席魔女哈哈。”

你料事如神怎麽不猜猜別人說了什麽啊？汐初斜了眼佐晴梓，好半天才說了三個字——“夜學長。”

“夜聖柯？你快說說。——哎呀，別看了，我就是認識夜聖柯，何必故意叫夜學長來試探咯。看我，多大方地承認給你聽，快點說啦，我好奇。又不會對口供，別跟審犯人似的，璇子那樣狠的才能當得好審訊官。”

“夜學長他……他說……”汐初權衡一番，說出來似乎不會讓佐晴梓得了什麽好處，她也不會有什麽壞處，她自己已經被騙得夠慘了。“夜學長他說小璇以前幫過他很多忙，後來我們出事了，他因為命場和小璇相和，成為了唯一能看見小璇的人。他覺得有緣分又有恩，他想救小璇，他說兩個人生活在一個身體裏遲早會不自在的，雖然這樣的情況還沒出現。他一直瞞著我是因為連小璇都不知道他想幫她，他說他想默默地報恩，他欠小璇的太多。大概就這樣。本來我還挺生氣的，聽完這個我覺得夜學長也挺不容易的。”

“他是挺不容易的。”這麽不容易地編了場苦情戲，然後扔個爛攤子讓她收！吃了些東西，這回佐晴梓有力氣咬牙切齒了，狠狠詛咒了番夜聖柯。

“佐晴梓，小璇到底幫了夜學長多少啊？他真的有欠她那麽多麽？夜學長一直說只是有緣，這緣分也太……”

“她是欠了他很多，可能一輩子都還不清了……”佐晴梓動動腦袋，言汐初的枕頭很好睡。“嗷嗚，我好困，姐姐我要午睡，別吵啊。——你也給我滾去午睡去！那什麽鬼樣子。”

“午睡麽？是不是我睡著了小璇就會出來？”

“廢話誒你，兩個靈魂怎麽同時控制一個身體嘛。”佐晴梓的聲音越來越低，快要變成夢囈，又像是催眠曲，“睡吧睡吧，睡一覺起來什麽都會好起來的……姐姐我已經三天沒睡過了……睡吧……”

等汐初午睡起來的時候天快暗了，真的是睡了很久很久，而且一個夢都沒有。

佐晴梓早就不見了，兩個枕頭疊羅漢似的擺著，最頂上是一張顯眼張揚的紙條——

「姐姐我苦命地左奔右跑容易麽我？！你可別再給我惹麻煩了！你和璇子要再出什麽意外，我大羅神仙我都救不回來！求你們一個個小祖宗了，我首席魔女雖然神通廣大，但也不能不吃不喝不睡覺啊啊啊！By:快死了的佐晴梓」

“篤篤——”

“小初啊，樓下有你同學找你。”

“誒！知道了！”汐初應了聲，音色已沒那麽沙啞了。都這時間了，會是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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