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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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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了, 孩子居然學會撩人了。

這是阿米莉亞的第一反應。

但當她想象征性的臉紅一下,卻發現阿方索的目光根本沒有看她,而是集中在指尖纏繞的那束金發時, 她忽然悟了。

撩個屁。

這家夥說的就是心裏話。

他是真心實意的覺得她的金發比任何金色都要好看。

媽媽呀, 這麽一想好像更撩人了了怎麽辦。

阿米莉婭心裏的小鹿砰砰砰亂撞,面上還是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亞子, 一把奪回自己的頭發, 瞪了他一眼:“……回去再讓你摸。”

用最兇的表情,說最軟的話.jpg

阿方索:“……?”摸啥, 頭發嗎?頭發有啥好摸的?

直男精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小攤販很快殷勤的打包好首飾, 沈甸甸的一個大包裹遞到兩人跟前。

阿米莉婭手指點了點,用了個漂浮法術, 小攤販的眼神更加敬畏, 小心翼翼道:“小小姐,我們家的金飾都是自己手工做的,絕不會出問題,要是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可以拿過來再改一改……”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一道巨大的聲響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即便是在嘈雜的街道,這聲巨響也無比刺耳,行人和攤販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這邊看來。

一處破舊的由木棍和破布支棱起來的帳篷轟然倒塌,在層層雜物堆積下, 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抽搐著, 無力的翻滾著, 吐出幾句含糊的嗚咽。

“孩子!”街邊賣野果的一位大媽呆怔後幾步沖了上去, 手忙腳亂地掀開蓋在孩子身上的破布, 眼角含淚,慌亂的喊他的名字:“小貝爾?你怎麽了?”

那張稚嫩的臉顯露於人前,阿米莉婭清晰地聽到小攤販發出‘嘶’的一聲。

小孩的面頰上,大團大團黑色的斑塊凝聚在一起,青筋暴出,在黑斑的中央,密密麻麻起著一連串膿皰,滲出紅黃相間的血水。

太惡心了。

阿米莉婭看到的第一時間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稚嫩的男童音還在歇斯底裏的痛叫著,熱鬧的街道上是詭異的安靜,幾百人的眼睛看來,集中在那些緩緩擴大的黑斑上。

“是……是瘟疫!”有人驚恐的叫了一聲。

這一聲炸醒了眾人,人們如夢中醒來,慌亂無措的向後跑去,想離瘟疫遠一點,再遠一點。

兩人混在人群中,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洶湧的人潮頓時湧來,如大海波浪般帶著千鈞之力朝後方壓來。

阿米莉婭現在的個頭小,差點被人踩在腳下,一股力量忽然從腰間傳來,精靈修長有力的手臂橫在她腰上,把小小的女孩打橫抱了起來。

“!”

阿米莉婭被突如其來的失重感驚了一下,隨即伸手扒住他的肩膀,湊在精靈的耳邊說:“快!找個沒人的地方把我放下來,再這樣擠下去要出事了。”

小攤販緊緊抱著自己瘦小的妹妹,身不由已地被人群夾著走。

他盡力抱緊妹妹,指節發白,青筋爆出,全身的力氣幾乎都用在攬住妹妹的雙臂上,然而一股突來的銳痛和失力感還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擁擠的人群中,不知道哪個人的短刀脫了鞘,利刃狠狠劃過少年黑瘦的手臂,鮮血迸發,皮肉翻出,露出一點森白的骨頭。

小攤販來不及尋找那個人,也來不及去看自己的傷勢,他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落在地面,被一個人踩、兩個人踩、三個人踩……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痛得直哭,細瘦的手臂朝他伸來,還沒來得及伸長就被另一只腳踩在了地上,發出骨折的哢嚓聲。

“不…”小攤販啞著嗓子,吃力的扭過頭去看越來越遠的妹妹,在一只腳踏上女孩幹枯的臉頰時,他被堵塞的嗓子終於發出了聲音:“不——”

淒厲的喊聲戛然而止。

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光鞭靈巧的纏住小女孩的腰際,將她從漫無止境的踩踏中拉了出來。

小攤販眼淚糊了一臉,眸中還帶著絕望的色彩,楞楞的順著光鞭往上瞧,先是白色的裙擺,纖細的腰肢,最後是那雙溫柔憐憫的藍眸。

金發少女立於空中,清風吹起她的裙擺,瘦小臟亂的小女孩落在她懷中,汙濁了她聖潔的衣裳,然而她卻輕輕擡起女孩小小的下顎,拂去可怖的傷痕。

神愛世人。

不知為何,小攤販忽然想起了這句話,若世上真有神明存在,應當就是如此模樣吧?

事態緊急,阿米莉婭稍微替小女孩治療了一下傷勢,然後就隨便找了家房子的陽臺把她放了進去。

“你在這裏等著,不要亂跑,等哥哥來接你,知道了嗎?”小姑娘還顫抖著,心有餘悸,楞楞的點點頭。

安置好人,阿米莉亞轉身回去,自空中俯視著腳下亂成一鍋粥的人群。

她找到最紛雜擁擠的那幾處,纖細的五指中湧出大股大股魔力,所過之處人們的動作靜止,無形的光膜護住了他們的致命部位。

她再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安靜!我是光明神教的聖女,所有人聽我的,都不準動!”

最亂的地方被她強行壓制下來,剩下的那些人聽到這道蓋過一切吵鬧的聲線,也陸陸續續停下來,混亂的場面終於得到了控制。

阿米莉婭緊繃的神經松了些許,繼續說道:“所有人按照我指的方向有序離開,再亂跑爭搶的,一率罰款,十個金幣!”

十個金幣是一個普通家庭好幾年的收入。

罰款威脅果然具有強大的威力,阿米莉婭這話一出來,許多人頓時老實下來,他們寧願染上瘟疫死在這裏,也不想背負上十個金幣的負債給家庭帶來負擔。

人群開始有序地順著阿米莉婭的指引陸陸續續離開了這處集市。

阿米莉婭松了口氣,有些踉蹌的落在地上,這番操作耗費了她不少的魔力。

“是來找你的妹妹嗎?”她臉色有些白,沖有些膽怯的小攤販笑了一下:“她在那邊,第二層,你去接她吧。”

小攤販躊躇了一瞬,忽然彎下腰,大聲喊了一句:“謝謝您!”轉身就跑,融入人流中去。

阿米莉婭一楞,忍不住彎唇笑了一下。

即使發生了這麽大的動靜,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中央,抱著自己孩子的中年婦女,她卻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痛苦的呼喊著孩子的名字:“小貝爾?……小貝爾嗚嗚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

阿米莉婭跨越狼藉的街道,走到她身邊,正想蹲下身查看這孩子的情況,忽然眼前一花,頭暈目眩了片刻,身體失重般的倒下。

她心裏暗叫糟糕,條件反射的瞇起眼睛,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疼痛。然而卻有一股力量扶住手臂,穩穩支撐住了她的身體。

阿米莉婭緩了片刻,重新睜開眼,看向手臂處,只來得及看到一縷匆匆忙忙逃走的暗色魔法。

“謝謝。”她撫了撫胸前的一塊凸起。

小精靈輕輕轉了個身,淩亂的心跳咚咚地在他耳邊響著。他眉心擰緊,不悅的閉上眼睛。

他的人類,又在為了一些不相幹的人拼命了。

“你放下他,離遠一點。”阿米莉婭拍了拍中年婦女的肩膀,強制她放下了手中呼吸微弱的小男孩。

婦女不願意放手,卻反抗不了魔法,被強制操控著身體僵硬著向後退去,淚水漣漣的眼睛執著地望向自己的孩子。

他活不下來了。

只看一眼,阿米莉婭就明白,這孩子馬上就要死了,如今不過是臨死前最後的掙紮。

點點黑斑緊密附著在男孩白皙的皮膚上,像深入木紋的黴斑,中央潰爛生膿,隱約可見翻騰暢游的白蛆。

男孩瘦弱的身體因痛感而彈跳著,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神采,沒有光澤。

“疼…好疼…”他還在低低的喊著痛。

阿米莉婭沒有猶豫,闔上了他的眼眸,給了他一個痛快。

“是瘟疫,有黑暗魔法的味道。”阿米莉婭轉身對剛剛趕到的黛布拉等人說,指了指伏在地上崩潰大哭的中年婦女:“有很強的傳染性,把她也帶走吧。”

已經有刺目的黑斑印在了婦女的手上、頸側、臉頰,並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蔓延開來。

“你沒事吧?”麗塔大跨步走來,指揮騎士將地上的小孩屍體擡走,嗔怪道:“離那麽近幹什麽?萬一傳染到你身上怎麽辦?”

阿米莉婭笑了:“你忘了嗎?咱們是有神明庇佑的,汙濁不染己身,不會感染的。”

黛布拉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

麗塔惱怒的瞪了她一眼,嘟囔道:“好嘛,這不是一時忘記了嘛,……”

阿米莉婭盯著被騎士強行架走的中年婦女,臉側皮膚上的黑斑在陽光下越發的刺眼,她越看越覺得眼熟,是在哪裏見過呢?

她捏著手指想了片刻。

直到看見麗塔才想起來。

在上個城鎮,她和麗塔發現了堆積在垃圾場的鼠屍,那時負責清理的人中,有一個奇奇怪怪的小夥子,後脖子上似乎就長了塊黑斑!

想起這一點,阿米莉亞心中猛然一涼。

這意味著瘟疫也許早就開始流傳,不僅是一座城池,而是大範圍傳播。

或許在城中,也不止這一個小男孩染了瘟疫。

她擡起頭,看了看那些驚慌失措離開的民眾,心中的涼意蔓延,迅速爬升到全身,涼得她心裏發怵。

在魔法的加持下,神教派去四周城鎮查看的人很快就回來了,果然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瘟疫在四處傳播,最嚴重的是那座他們剛剛離開沒多久的城池,已經成為了死城。

據說街道上躺滿了屍體,僅僅只是一天的功夫,瘟疫就像是按了加速鍵,飛快地吞噬了一城的人。

“這是有人操控的瘟疫。”會議上黛布拉面色凝重,十指緊握,“是沖著我們來的。”

“我看不一定。”位於首座的一名中年男人搖搖頭,他是此處的主教,性格溫和,頗受民眾歡迎。

“能施展出範圍這麽大的瘟疫術,這人一定不簡單,有這功夫下瘟疫,為什麽不在半路上截殺你們呢?”

主教點點地圖,篤定道:“還是要找到瘟疫真正的源頭。”

阿米莉亞:“先去問問第一個人吧,看他最近接觸過誰。”

一行人來到專門隔出來的治療所,為數眾多的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散發著腐爛的味道。

瘟疫傳播力量驚人,一夜過去,陸陸續續又冒出許多發病的人,痛苦的嚎叫在深夜裏響徹了很多次,居民們各自慌張無措,不敢出門,連街道上都冷清了很多。

“各位大人。”負責人帶他們來到中年婦女的床旁,指著她的手臂稟報道:“我們試了許多次,治愈魔法對這種瘟疫效果十分微小,只能維持住他們的生命,幾乎沒什麽作用。”

昨天還生龍活虎抱著兒子哭個不停的中年婦女,此時正痛得嚎啕不停,神情癲狂,四肢被繩索捆在床上,以防止她瘋狂起來傷害到自己。

“魔藥呢,也沒用嗎?”阿米莉婭問。

負責人臉色沈重,緩緩搖頭:“目前為止沒有發現特別有效的藥劑,我們束手無策,只能吊住他們的命,恐怕……”

他沒有說完,但誰都知道他的意思。

空氣粘稠的像一灘濃黑的沼澤,讓人身處其中難以呼吸。

阿米莉婭咬唇,不忍再看,將目光轉向了窗外。

能成為神教的一份子是多麽幸運而榮幸的事情啊。

雖然這樣想有些自私,但看著屋內如人間地獄般的景象,和窗外惶惶不可終日的普通民眾,不少人都升起了這樣的想法。

正是因為有光明神的存在,他們才能在這樣恐怖的瘟疫下幸免於難,不需要擔心有一天也會痛苦的倒在床上,痛到生死不能。

光明神果然是這世上最偉大的神祗。

主教拿出了聖典,悲憫的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隨意丟下一句話:“讓她解脫吧,從無窮無盡的痛苦中,得到平靜。”

“至於其他人。”

主教看向屋中其他人,輕描淡寫道:“所有染上瘟疫的人,無需治療,全部就地格殺。”

回到旅館,阿米莉婭滿身疲憊,正想著洗個澡再睡覺,推開門就撞上安靜守在門前的白/精靈。

“……?”她楞了一下,“吃飯了嗎?”

白/精靈安靜的點頭。

阿米莉婭試探的說:“那就先回你的房間裏吧?他們應該給你分配好了房間。”

白/精靈聽話站起身往外走。

淡淡冷香從身邊擦肩而過,阿米莉婭正要轉身過去關上房門,一只手掌忽然按住她的肩膀,□□靈湊過來,在她脖頸邊輕輕嗅了一下。

阿米莉婭:!!

他湊得極近,鼻息噴在敏感的皮膚上,帶著溫熱的體溫,近距離的籠罩了少女的全部感官。

他甚至用一根冷玉似的手指蹭了蹭她頸邊的皮膚。

阿米莉婭一抖,還沒來得及拍開他的手,一只觸手就迅速地躥出來,折斷了那只好看的手腕。

“——哢嚓。”

白/精靈收回手,扶著軟軟耷拉下來的手腕,面色不變,仿佛被折斷的是個木頭手,聲音又輕又淡:“你身上的,味道,有點怪。”

怪?阿米莉婭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汗味,有點尷尬,隨即才想到應該是沾到了一點瘟疫的腐爛氣息,她拍拍脖子,“是沾到了別人身上的味道,不是我的。”

白/精靈垂下眼睫,點點頭,像是安心了一般輕輕勾了勾唇角,安靜的走出了房間。

‘啪嗒’一聲,門鎖合上了。

阿米莉婭松開掐著小精靈臉蛋的手,將他放開,對上他兇狠吃人的目光,無奈道:“你知道上次你們把房間弄成那樣,我是怎麽和別人解釋的嗎?你要打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打行不行?”

小精靈面沈如水:“那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阿米莉婭一邊從衣櫥裏翻衣服,一邊頭也不擡的說:“行行行,你厲害,我要去洗澡,你老老實實呆著,不要偷看。”

沒理會小精靈陡然變得怪異的視線,她推開浴室的門,放好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澡。

玫瑰花瓣漂浮在熱水中,侵泡出馨香的氣味,玉石質地的浴缸折射出透明的光線。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阿米莉婭撩著水花,漫無目的的想著,平民累死累活為貴族創造出更好的生活環境,而貴族將賤民的生命當成隨手可扔之物,扔了一堆還有一堆,隨時可以再生,無需在意。

阿米莉婭有時會提醒自己不要沈迷,但更多的時候,她確實會被這樣紙醉金迷的生活腐朽,漸漸忘了剛出生時在社會最底層,作為孤兒時遭受的那些苦難。

還有身為現代人的同理心,也漸漸被十幾年的生活所抹去。

想起那個喪心病狂的提議,阿米莉婭不由眼神一暗,握著水瓢的手指發白,不由深深吐了口氣。

水聲漸漸停歇,阿米莉婭擦幹凈身體,換上幹凈的衣物,手指掠過光潔的背部時,忽然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凸起。

圓形的,使勁按有點疼。

她心中一跳,凝結出一枚水鏡,將濕漉漉的金發撥至胸前,轉過頭,去看鏡中的自己。

少女柔軟的身段泛著水汽,豐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肢,背部精致的蝴蝶骨在單薄的皮膚下顫顫欲飛。

然而在少女圓潤的肩頭,卻附著著一塊顯眼的黑斑,正隨著她越發劇烈的呼吸,一顫一顫的抖動,像是黏在她身上的醜陋螞蝗,正貪婪的吸食著她的生命力。

阿米莉婭瞳孔一縮。

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閃電,雨滴如傾盆落下,打在土地上,發出嘈雜的聲響。

在這巨大的雨聲中,阿米莉婭聽到了有人嘶聲力竭哭喊的聲音。

“神啊!您放棄我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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