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修煉到元嬰後， 便能禦空而立。

不過若是飛行趕路的話，還是飛劍的速度更快。

現在，他們被龍脊山脈的阻力拖曳到地上， 只能憑著雙腿翻越龍脊山。

可能是因為龍脊山脈這股莫名的阻力， 沒有什麽魔物會靠近，人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怪物襲擊，就是越靠近仙靈墓，心頭那股莫名升起的恐慌感越來越強烈。

伴隨著恐慌感而來的，還有一股堵在心口的怨憎之氣。

心口沈甸甸的，堵得不舒服，總想要發洩出來，憋得十分厲害。

燕同歸深吸口氣， 給自己一個清心咒， 知道自己是受到仙靈墓的影響。

清心咒讓他只是恢覆數息，接著仍是不舒服。

姬透繃緊臉， 精神高度緊繃， 她也受到仙靈墓的影響，不過影響倒是沒有燕同歸那麽大，畢竟她修習過禪宗的咒法， 清心寡欲， 沒什麽雜念，還會不少清心明臺的佛經。

她在心裏默念難摩心經，堵在心口的那股怨憎之氣漸漸地消彌。

發現這個辦法有用時，姬透欣喜地告訴身邊的兩人。

“要不我給你們念經吧。”她躍躍欲試，“看看效果怎麽樣。”

燕同歸有些懵逼，神色茫然， 一時間真的以為她原來是佛修，竟然還會念經。

厲引危的嘴角抿直，面無表情地說：“我不用。”

“真的？”姬透不太相信地看他，“小師弟，你別逞強。”

厲引危道：“我沒逞強，若是不舒服，我會和你說。”他板著臉，“師姐不必念經，我們挺好的。”

這個“我們”顯然包括了燕同歸。

燕同歸忍不住瞅著厲引危，見他冷冰冰地看過來，那雙眼睛滿是威脅，頓時有些慫，弱弱地說：“那個，我還可以堅持，等堅持不下去，你再給我念經……吧。”

他小心翼翼地說，見某位劍修不再盯著自己，默默地松口氣。

他心裏也挺無奈的，你要是真的不喜歡自己師姐轉修佛，可以直接說出來啊，這麽別別扭扭的藏著掖著，怨不得人家姑娘一直沒想歪呢。

就算心思再細膩的人，對他這種冷冰冰的模樣，只怕也不敢想歪吧。

姬透越走越輕松。

隨著他們深入，能感覺到從仙靈墓那邊散溢的空間之力。

感覺到這股空間之力，姬透和燕同歸都很激動，看來景家的消息並沒有錯。

直到他們翻越龍脊山脈，來到仙靈墓前。

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荒蕪、沈寂、怨憎、悲愴、不甘、留戀……

無數覆雜陰暗的情緒瞬間襲上心頭，神智恍惚，姬透下意識地張開嘴，想將之發洩出來，張嘴時卻發現聲音破碎，只有一道小小的泣音。

她哭了？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臉龐是幹的，並沒有眼淚，而她的嘴已經閉上，也沒有哭，但那哭聲還在。

姬透轉頭，目光從小師弟那張沒什麽變化的冷臉轉到後面的燕同歸身上，就見他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著。

原來不是她哭，是燕同歸哭了。

“哭什麽？”厲引危皺著眉問，十分嫌棄。

燕同歸抹著淚，“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間很想哭，想大哭一場，又傷心得哭不出來……”

姬透道：“看來你受到的影響挺大的，不如你進空間吧。”

這才剛到仙靈墓，他們還沒進去呢，他的反應就這麽大，怨不得世人將仙靈墓當成太虛境的險地之一。

燕同歸雙目含淚，“只有你們可以嗎？不然我還是再堅持看看。”

說著，他擡腳就走進仙靈墓。

只是走了幾步，他又迅速退回來，流著淚說：“那個，我還是先進空間緩一緩吧。”

他也不想流淚的，可是眼淚它就是忍不住，覺得這仙靈墓太恐怖了，對修士的影響太深。

姬透搭住他的肩膀，將他送進空間，分了一縷神識跟著進空間，見他躺在桃花樹下，四肢癱開，一副靈魂離家出走的模樣，便不再關註他。

她繼續看向仙靈墓。

這裏的天空更加昏暗，這樣的昏暗，是因為怨憎之氣太多，籠罩了天空。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一片灰褐色的小土丘蜿蜒而去，仿佛沒有盡頭，一個個小土丘給人的感覺就像無名墳塋。

姬透看向厲引危，問道：“小師弟，你覺得怎麽樣？”

“沒什麽感覺。”厲引危神色如常，“它影響不到我。”

“真的？”

再確認後，姬透終於明白長衡尊者為何說他不受影響，果然小師弟確實是大毅力者。

幸好，她也有佛經清凈明臺，倒是可以闖一闖。

接著，他們感應了下仙靈墓的空間通道所在方向。

其實也不用怎麽感應，那空間之力很明顯，應該距離這邊並不遠，否則不會讓人在千丘山外就能如此清晰地感覺到空間之力。

兩人走進仙靈墓。

進去的瞬間，無形的力量鋪天蓋地而來，想要掀起他們心中覆雜悲傷的情感，兩人似乎都沒受到影響，走在連綿的土丘之中。

姬透道：“小師弟，如果你不舒服，要告訴我，我帶你進空間歇息。”

雖說小師弟是大毅力者，看起來好像不受那些怨憎之氣影響，她還是擔心他會受傷，稍有不慎就被怨憎之氣蠱惑。

厲引危嗯一聲，反過來說：“你若是不舒服，就直接進去。”

“我要是進去，也會帶你一起。”姬透笑著說，“其實你和燕同歸一起待在空間挺好的，由我帶你們去找空間通道。”

她是空間的主人，空間是隨著她移動的，一旦她在某個地方進入空間，空間就停留在原地，無法再移動。

厲引危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說道：“不必，我陪著師姐。”

這話聽著很舒心，姬透抿嘴笑起來。

兩人走得並不快，沒有冒然禦劍飛行。

他們穿過一個個灰褐色的小土丘時，下意識地避開它們，沒有踩在小土丘上。

如此走了會兒，突然瞥見前方一個土丘上，站著一個人。

天色陰暗昏沈，那人的身影並不清晰，宛若灰暗之中抹塗的一道痕跡，兩人同時停下腳步，沒有冒然過去。

他們選擇繞道而行，繞道時，一直沒有刻意去看土丘上的那身影。

哪知他們剛走一段路，又看到前方站在某個土丘上的人，一模一樣的身影，背對著他們。

姬透抿緊了嘴，默不作聲地扯著小師弟的衣袖，兩人再次繞道。

不久後，再次在一個土丘看到不變的人影。

如此幾次翻，兩人心知這是避不開，或者那東西盯上他們，決定不再繞路，直接走過去。

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那身影依然背對著他們，立於土丘上，衣袂隨風而動。

終於，他們從旁邊越過了它。

就在這時，安靜立於土丘上的身影突然偏首，朝他們看過來。

對上它的眼神的剎那，厲引危的劍出鞘，熾烈淩厲的劍意朝它襲去，姬透也捏了一個法咒隨之緊跟而去。

這是一個為怨憎而生的怨靈。

看起來就像一名仙衣飄渺的女仙，雖臉色蒼白，卻難掩絕世姿容，可它的雙眼承載著太多的怨憎，猙獰扭曲，哪裏像高貴的女仙，更像個恐怖醜陋的怪物。

怨靈是仙靈墓中常見的一種生靈，它的攻擊性極強。

兩人一起出手，將那怨靈打飛，它怨恨地看著他們，嘴裏發出宛若野獸般的嚎叫聲，朝他們襲來，長長的仙衣卷住姬透的身體。

厲引危一劍將那仙衣斬斷，姬透則握住斷裂的另一截仙衣，入手冰冷無比，並非是正常的仙衣，更像是某種怨憎力量凝聚而成。

靈怨瞬間閃到厲引危身後，一雙手像要摟住他。

姬透想也不想地撲過去，自己先摟住怨靈，將它扯離，怨靈整只靈好像都是懵的，大概沒想到有人膽敢這麽摟住怨靈，導致它的反應慢了半拍。

正是這短暫的停頓，給了姬透可趁之機，她直接將怨靈弄進空間。

“師姐！”厲引危叫了一聲。

姬透自己也有些懵，“習慣了……不對，燕同歸還在空間裏呢。”

她驚叫一聲，趕緊拉著小師弟一起進入空間。

空間裏，燕同歸正和蛟蛇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地看著朝他們撲來的怨靈，大喝一聲：“大日召喚術！”

一輪金烏出現在空間的天空，金光灑落。

藥田裏的靈草沐浴著金光，越發的精神抖擻，怨靈的動作只有片刻的停頓，繼續撲過去。

燕同歸啊啊啊地叫起來。

蛟蛇也嘶嘶嘶地跟著叫。

眼看怨靈就要掐住他們時，突然它的身體僵在那裏，一人一蛇這才看到跑過來的姬透和厲引危，然後雙雙差點飆淚。

“姬姑娘，這是什麽啊，哪裏來的？”

“嘶嘶嘶！”你怎麽能什麽垃圾都往空間裏丟？

姬透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剛才情急之下，將它弄進來了。”她看向被自己鎮壓的怨靈，“不過沒想到空間原來能壓制它。”

她是空間的主人，只要進入空間的生靈，都會受到空間主人的壓制。

這怨靈雖然很厲害，不過作為在怨憎之氣而生的生靈，進入空間後，似乎連蛟蛇都不如。當初蛟蛇好歹還能威脅她自爆，這怨靈卻沒那本事。

姬透若有所悟，將這事告訴那兩人。

厲引危道：“不奇怪，空間的靈氣充沛，無怨憎之氣，正好克制怨靈，是以在空間裏，你能鎮壓它。”

怨靈唯有在充滿怨憎之氣的地方才是無敵的，一旦離開，就不算什麽。

當然，這種不算什麽是指姬透可以用空間來壓制它，若是和它打的話，勝負是五五分。

姬透看著被自己鎮壓在那裏的怨靈，想了想，決定就將它留在空間裏。

“等咱們進入空間通道前，再將它放出去。”

厲引危沒意見，“師姐決定就行。”

燕同歸很有意見，苦逼地問：“難不成我們要和它一起待在空間裏？”

蛟蛇的尾巴點著地，也很有意見，不樂意這種邪惡的怨憎生靈出現在空間，萬一汙染了空間怎麽辦？

“那你們和我們一起出去？”姬透很好說話，給他們選擇的權利。

燕同歸：“……算了，我覺得和它待一塊也挺好的，只要它不攻擊我們就行。”

蛟蛇：“嘶嘶嘶！”

姬透看著這一人一蛇，詫異地問：“你們的感情幾時這麽好了？”

燕同歸瞅著他們，“當我們站在同一條戰線時，感情自然而然的就會好的，是不是，蛟兄？”

蛟蛇很給面子地嘶嘶嘶作答。

姬透忍俊不禁，“行吧，你們繼續培養感情，我和小師弟先出去了。”

說著，便拉著厲引危一起離開空間。

回到仙靈墓，灰褐色的土丘依然延綿不絕，望不到盡頭，看久了，有一種宛若在看一個個墳塋的錯覺。

或許那並不是錯覺，這些小土丘確實是墳塋，是仙人的墳墓。

兩人繼續前行，直到天色暗下來，仙靈墓的陰氣大增，怨憎之氣也變得更加可怕，隨時可能影響神智。

姬透默念難摩心經，有些渾沌的神智瞬間清醒。

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男人，卻見他神色平靜，冰冷的雙目沒有絲毫動搖，無比的清醒。

姬透再一次清楚地意識到，小師弟確實是一個大毅力者，不會輕易受外界蠱惑，他清醒得可怕。

雖然可怕，卻不失為一個優點。

因為這樣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並為此而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於修行一道上，最是難得，令他能少走很多彎路。

姬透心裏是為他高興的，小師弟的仙途會很順。

天色暗下來時，仙靈墓似乎更可怕了。

視野所及之處，那些小土丘上出現不少身影，影影綽綽的，堵在他們前進的路上。

姬透毫不猶豫地拉著小師弟躲進空間裏。

打不過，他們不會躲嗎？

空間裏正是白天，燕同歸正坐在湖邊烤魚，蛟蛇趴在那裏，蛇信子在空氣中探來探去，感知烤魚的香味。

“你們怎麽進來了？”燕同歸愕然地問。

姬透道：“天黑了，外出突然出現很多怨靈，進來躲躲。”

她走過去，坐在一塊石磯上，說道：“給我一條烤魚。”

燕同歸恭敬地將烤好的魚呈給她，又呈給厲引危一條，誰讓他們在外面趕路辛苦了，諂媚點準沒錯。

蛟蛇有些不滿地晃了晃尾巴，它還沒吃到呢。

“吃什麽吃？一天天地想著吃，小心他們將你丟出空間去和怨靈打。”燕同歸假裝罵道，實則是提醒它。

蛟蛇晃動的尾巴滑進湖裏，仿佛如此就能掩飾自己剛才的抗議行為。

姬透被它逗樂，“看來你們的感情又好了許多。”

燕同歸笑嘻嘻地說：“當然，蛟兄挺好的，這魚還是它捉的。”

蛟蛇：“嘶嘶嘶！”這人修也挺好的，會做好吃的。

一會兒後，一人一蛟蛇為了一條烤魚打起來，哪裏還有先前那人友蛇恭的模樣。

姬透和厲引危就像在看樂子似的，嘴裏的烤魚都變得噴香起來。

吃完烤魚，又休息會兒，姬透去看被她關在山谷那邊的怨靈。

怨靈被困在一個靈陣裏。

它不斷地攻擊著靈陣，想從靈陣逃出去，可惜空間裏的靈陣不是那麽容易攻破的。

陣童叉著腰，神氣地說：“這可是我和主人一起精心布置的，它一個靈怨想逃出去？沒門！”

姬透看了看怨靈，發現它的神色有些萎靡，應該是被困在一個靈氣充沛的地方，沒有怨憎之氣，會消磨它身上的力量。

看來只要將它關在空間裏，時間一久，它自己就會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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