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眼睛，似乎是聽到了誰的說話聲。

妖有些困惑。

她不過是以舍奪之法寄居在小公主軀殼之中，公主死了，可她卻並不會遭到什麽傷害……

然而，眼前的情景又是怎麽回事呢？

紛落的花雨，耀眼的陽光，草木清香，鳴禽獸吼。

她這是在哪裏呢？她以為，自己在冷月皇朝的禦苑之中——至少在她失去意識之前是這麽認為的。可如今，她卻為何會在一處如仙境般的山野之中呢？

這時，她看見一名長發女子朝自己走來。

這女子容顏並不如何出眾，只不過笑容中透露著些許親切。

“你醒了呀？”那女子道，說著四處張望，最後找到一處光滑的圓石，坐在上頭。

妖警惕的皺眉，問：“你是誰？”

“哦，我呀。”女子想了想，道，“你可以叫我垂雲閣主人。當然，名字是什麽並不重要不是麽？就好像你是妖一樣，並不需要問你的名字。”

妖沒有答話。若真問她的名字，那她大概也只能回答，妖就是妖，叫妖就可以了。她沒有看錯的話，對方顯然是個人，可卻不是修者。尋常人在山野之中遇到妖，難道揮如此鎮定嗎？甚至還主動攀談起來？

眼前人的身份引起了妖的好奇。沒記錯的話，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奇過了。

似乎沒註意到妖的沈默，又或者是覺得沒必要計較，女子道：“嗯，其實我是來問你幾個問題的……你都已經在宮廷之中潛伏了那麽多年了，怎麽不等有能力制伏太子之後再行動？”

妖勾起嘴角，似乎為女子的問題感到可笑。

但大概是她太寂寞了，數百年來從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也沒可能去找其他的妖精傾訴，所以妖一點也不介意多聊幾句。

“你似乎知道冷月皇朝的事情？”妖問。

“嗯，大概都知道。後宮裏面的事情什麽的。”女子回答。

妖簡潔的點點頭，對女子如何知道的並不感興趣，得到了答案之後，開始回答起女子的問題：“誰知道我寄居的那個軀體還能活多久呢？只不過突然覺得累了。”

女子似乎想起什麽，道：“原來你擔心皇帝會把小公主也殺了？可是小孩子的身體能有什麽力氣啊，根本弄不死太子的吧……”之所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究竟是在賭呢，又或者是真的如妖所說的，累了？

這一瞬，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如同幼童般孩子氣的行為。

以舍奪之法寄居，若她尚未蘇醒之時宿主死去，她便跟著魂飛魄散。但她神識蘇醒之後卻有不同。不論公主是否會被處死，她都是不滅的。到底是什麽讓她迫不及待的表現自己的存在？果然還是為了無聊的賭氣麽？

數百年來跟著冷月皇族，即使不用她動手，朝代更疊，又或是皇室間勾心鬥角，這些從來不曾變過。只不過，龍脈還未斷絕，皇朝便不會毀滅。

想到這些，妖突然有些明悟。

冷月皇朝崛起是因為占了清源山龍脈。倘若龍脈斷絕了，皇朝便會衰敗，即使是她成功的毀滅了皇朝，那也是大勢所趨的緣故。

“潮生潮滅，月盈月缺，萬事萬物，皆有因果。從哪裏來，還回哪裏去。有人叫我這樣轉告你。”女子說，又似乎想想覺得有些不妥，補充道，“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暫時不要回清源山了，天下之大，去游歷一番何其快哉，何必拘泥於冷月皇朝這一方土地呢？”

千百年來，向冷月一族覆仇，都是妖為之努力的方向。可惜這樣經歷過數百年的冷眼旁觀，又或是身陷其中，如今終於明悟一朝興衰並非一己之力能夠扭轉，再糾纏下去似乎卻又顯得不必要了。

至於清源山，她雖然生於斯長於斯，可惜如今任為冷月一族所霸占著。靈脈利於修者清修，而龍脈則更是冷月皇朝立足的根本。既然明白了蚍蜉無法撼動大樹的道理，她還不至於傻到去自投羅網。

只是，天下之大，她又該去哪裏呢？

朝那自稱垂雲閣主人的女子行了一禮，妖道：“多謝尊者指點。不知如今我又該往何處去呢？還有……可否再請尊者告知，尊者是否知道冷月皇朝還有多少氣數？”

那女子見妖行禮，慌忙的跳下圓石，攔住道：“不要叫我什麽尊者了。我也是從別處得知的這些事情，至於冷月皇朝的氣數，恐怕要問天才知道了。你的去處麽……談不上什麽指點，我想起曾聽聞中土尚有個羋氏王朝，他日你修行有成，或可去往他界，如若有緣，能見到知曉冷月皇朝命數之人也未可知。”如她垂雲閣主人，就是因一時好奇，放跑到此處來問這些個問題的。

大千世界，道與道各有不同，今日來到此方天地，他日又會在何方呢？

聞言，妖心思玲瓏，已知這垂雲閣主人或許便是從他界而來。不顧女子阻攔，妖執意躬身一擺，道：“多謝尊者。他日若得飛升，有緣再與尊者相見。如今，我便往那羋氏去見識一番吧。”

女子滿意的點頭，道：“也好。今日相互不問名姓。他日重逢，我總會知道你的名字的。”

女子說完，妖直起身來。再一看，四周以不是方才景象，竟像是還在宮苑之中了。妖不知方才是夢，抑或真實。定了定神，妖的身影已然不見，或許，是轉向那垂雲閣主人所說的中土羋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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