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來，剛想握簡兮的手駕雲，卻聽他道：

“墨妍，太遲了！”

說罷他甩了我的手騰雲而去。留我在原地不明所以加不可置信地沈了心。

“什麽太遲了？”我心中疑惑，只聽方才紫蛟龍說什麽洪皇走得忒遲了。

便於慌亂中攜凍岫騰了雲回到鮫人宮，匆匆交待了凍岫幾句，便踏了雲回到碎雲山。卷岫宮裏頭空空，半絲兒簡兮的氣息都感不到。心也似空了一角。又只得招了朵雲尋到團雲殿，卻見來雲氣息微弱地躺在榻上。

眼角染了一行淚喚來雲道：

“來雲，洪皇不見了，你知道他去哪了麽？”

不料來雲卻嚴肅道：

“纏煙，你終是眼裏心裏只有洪皇。此番紫蛟龍覆出，天帝急令眾神設法加印紫蛟龍。洪皇前時於葬骨沙早已染了魔性。近百年來，風暴多發，旱澇無度，而你卻還來問我他去哪了？他與你朝夕與共，風雨相隨，你卻來問我他去哪了！”

心裏對來雲的話細細體味，竟是發覺這些年來我體弱力乏。前番簡兮勸我安心司海神一職，把來雲私裏還給我的釋雨珠連在放風袋上，我安心做海神，他則司風雨之職。

“你身體一直不好，對於洪皇，你真的放心嗎？”來雲終是軟下聲來。

我心沒來由的一慌。便想繼續去尋簡兮。末了，只聽來雲道：

“護好你的鮫人珠！切記！”

然而我找到簡兮時，卻是這樣一番情境：

他在萬裏荒漠中肆虐翻卷，我在綠界的邊緣呼喊：

“簡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你說過，我若是追不上你了，你便會來追我的！”

他似是感到了我，停了動作。然而我腳下的綠界卻在不斷退縮，我離簡兮的距離又遠了。

以前綠界廣袤，我的身體不能在沙界支撐，此番一近這沙粒，便覺氣息不穩，焦燥難忍。

正在我以為簡兮魔心清除時，卻是紫蛟龍騰雲而至。

“洪皇，你的彼岸沙場，此刻就在你腳下。‘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於是乎，剛剛歇停的簡兮又肆虐起來。不消一會兒，周邊草木雕零，沙地□□。

我心中又懼又怒道：

“紫蛟龍，你莫要再折磨他了！你的彼岸是什麽，我給你！”

只見紫蛟龍手一招，簡兮終又沈靜下來。

“於聰明人言語果然省力不少。我要的彼岸卻是沒有彼岸。”紫蛟龍話一出，我的耳旁似是傳來簡兮的“水生萬物，萬物覆歸水”這一句。

原來紫蛟龍是想讓水淹沒彼岸。而具備萬物化水之力的是釋雨珠放風袋加鮫人珠。此番簡兮已為紫蛟龍所控制，恐釋雨珠放風袋已為其所得，這鮫人珠確確在我身上。原來紫蛟龍打的是這等算盤。

正在我猶疑間，卻見一幹天神領了天兵天將從天而降。為首的是幾個為數不多的上古之神。只聽上神尊宣言道：

“雨神，風神與海魔君同流合汙，於人界大肆作亂，殘害生靈，禍及四海八荒，今特削其神籍。雨神私自授予洪皇釋雨珠，念還未鑄成大錯，特令爾助本神尊加印海魔君，追捕洪皇，將功補過。欽此！”

言罷，眾天將擺出陣勢。而此番，簡兮已受紫蛟龍控制，擁有呼風喚雨的破滅之神力，眾天兵天將驕妄輕敵，敗下陣來。無奈只得回天休整，再商對策。

此時的紫蛟龍已不是初時的有勇無謀之魔了。一個擁有上古神力的魔君是可怕的，而若是他同時知曉自然之道，知曉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之理，才是不可戰勝的。

當然，紫蛟龍確確是個有野心卻無謀心的魔君。他的厲害之處在於他知道一個人，不對，是一個神，也不對，他應該是一個魔——獵風。

獵風游於神人魔三界之中，是個無底線、無原則、樂逍遙的亦正亦邪的生靈。

而我對獵風，初時是有好感的。此番，卻只剩下恐慌。

“獵風，你這是故意消遣我與洪皇麽！前時葬骨沙我可是記憶深刻，這番又想看什麽熱鬧！”我沈聲道。

“還是纏煙了解我，若是我早些與你接觸，說不定也會為了佳人放棄逍遙傲世呢！”獵風斜靠在一半人高的仙人掌上答道。

“求你，把洪皇還給我！”我泣聲道。

“纏煙，你中這彼岸之毒很深。”他施施然道。

“求你！”我竟似對他還有一絲期望。

“其實，也很簡單。我無意中窺得，洪皇的彼岸竟不是你，嘖嘖！”獵風裝吃驚道。這話，於我，卻是陡然一痛。

“他本是戰神，此番能戰臥沙場，也是身得其所了。他對這沙，可是狂熱得緊！饒是你雨神燦若梨花也難令洪皇生出憐憫來，實在是神界之悲啊！”

“獵風，這裏中毒最深的怕是你吧！”我提聲道，“你人神魔三界游混，四處旁觀看熱鬧，卻從來未曾得到自己的熱鬧，於是越寂寞越想制造熱鬧。這樣想來，那姞妃之怨，鳥木之悲，新海神殞身，確是與你脫不了幹系了。至於今時的洪皇，你前時騙他入葬骨沙原是為了今日受你控制。一切的一切，你只在暗中窺視，自以為已得其樂，可脫彼岸之累，可你終是為彼岸所毒，永無消停。此番你又借紫蛟龍之力，想教這彼岸淹沒，怕是你心中的彼岸難以消去吧！”

不料獵風竟似露出似痛妃痛，似樂非樂的表情來。

“知我者，莫若纏煙也。我原以為這世間無生靈知我心。旁的只知我逍遙向道，流游無痕，卻不知，我之所以到處流浪，是不知心歸何處。”

我以為他已想通，不料他繼續道：

“可我依舊不知心歸何處，我還是要繼續看熱鬧。”言罷，衣袖一帶，不見蹤跡。

獵風剛一離去，獵風痛苦癲狂的聲音便傳了開來。

“雨神，你考慮得如何了。只要你一句話，，你與洪皇便能雙宿雙棲。”紫蛟龍催促道。

來雲的話忽熱傳到耳際：

“纏煙，護好你的鮫人珠！切記！”

“如果雨神還未考慮周細，我紫蛟龍千萬年都等得，也不急這一日兩日。不過就得請風神在這沙界多住些時日了！雨神一日不允，那四海之水便漲三尺，直到萬物盡沒為止！”

言畢紫蛟龍便一陣風卷去。只留我於這綠界的邊緣，望著癲狂的遠在天際的簡兮。

“簡兮，你真的樂在其中麽？沙界竟是你的彼岸麽？那我在你心裏，究竟是什麽？”我第一次竟對心中的彼岸產生了懷疑。

“簡兮，我為你剔鱗削尾，竟換來，我不是你的彼岸！”

這些疑惑縈上心頭，竟也忘記了腳下已是黃沙滿地，綠界盡退。

只想著盡快尋得答案，顧不得身心俱痛，只向簡兮爬去。灼痛染上四肢百骸。

若是此刻有生靈在場，便會看到，鮫人淚落，一地的鮫人血珠，加上早年夢中落的那顆，統共八十一顆。

於是什麽時候紫蛟龍來拾了珠，使了術法使四海八荒盡淹，人界已是海界，陸界失卻，我卻是沒有知覺了。

只在我摸到簡兮躺在沙地上時，他欣然回道：

“墨妍，沙是我的彼岸沒錯，而你，卻是我的此岸！”

他說，你，是我的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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