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起身，在眾男孩兒面前走了一遍，越發滿意。心中也越發有些惋惜，可憐這些男孩子了，怎麽淪落到了這樣的境地？！要不，自己贖了他們？

現在資金緊張，再說吧。

放緩了聲音說道：“你們坐吧，我們聊聊天。”

八個人誰也沒動。

蘇桐索性也不坐了，起身拉了一個孩子的衣袖，說道：“坐，來坐，我就是想聊聊天，你們不用拘束。”這樣一坐一立的，讓她很是有心理壓力，愧疚的很。

那孩子估計是得了囑咐，倒是也沒再反抗，依言坐了。蘇桐依次又去拉另外的孩子，侯林看不過她這樣子，對著眾人說道：“還不快坐下，你們主子沒教導你們規矩？”

“唉，侯林，不許嚇著他們，他們都是好孩子，你嚷什麽嚷？”

你一個十七八的姑娘，稱呼這些男人為孩子，不好笑麽？侯林無語地閉上了嘴。

大概蘇桐的維護，或者蘇桐剛才的話起了作用，幾人依言坐了下來。

蘇桐輕言問道：“我就是想來聊聊天，你們別害怕。”

侯林撇嘴，她這話誰信呢？騙鬼呢？

“真的，我就是想找人幫個忙之類的，請你們出一趟堂會。放心，銀錢上必定少不了你們的，不是賠人那啥，就是，就是請你們在人前走一圈兒。”

一道清冷憤恨的聲音插了進來：“予人觀賞品評，這和賣笑陪睡有什麽不同？不都是待價而沽麽。”是對面一個男子，樣貌雖然抵不過景文離，但絕對也算的上中上之姿。

蘇桐一頓，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吧，還是有不同的。我要賣的是珠寶，又不是賣的你們的身體。要是按你的說法，那些苦心於功名的讀書人，也高尚不到哪裏去呀。都說，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難道不是另外一種待賈而沽麽？”

“你……有辱斯文！”男子顯然不讚同蘇桐這樣的歪理。

“斯文是一種品行的本質，不是因為外部原因就能改變的，所以，不是我想辱便能辱得了的。一個堅守本心的人，即便他所處的地位環境再如何的骯臟，他的心也是幹凈的。不過就是因為人們太多的屈從於現實，屈從於自己內心的懦弱和逃避，這才因為一時的困境而倍感屈辱。”

蘇桐笑了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如果你們覺得這樣算是受辱，那當年的越王勾踐是如何反敗為勝的，是如何在夫差身邊侍疾的你應該知道吧？後人又是如何評價勾踐的？他是懦夫麽。”人家勾踐臥薪嘗膽，連夫差的屎都嘗過的。

那男孩聽了這話，便再也不出聲了。勾踐的掌故讀書人沒有不知道的，那是一國之尊，一國之辱。他的家仇恩怨，的確是沒有可比性。

這時，蘇桐身邊的一個男孩不由抽泣了起來，嗚咽到：“可是我不願意伺候男人，我喜歡我表妹呀。為什麽，為什麽竟然到了這裏？他們怎麽這麽狠心，就這樣把我賣了？”

蘇桐聽著心酸，在自己身上摩挲了半天，想找一塊兒手帕，卻發現自己壓根兒就不是那精細人。只好提了袖子替他擦著眼淚，安慰到：“別哭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你們先給我點兒時間，我想個法子。”

這男人一哭，也勾起了其他男人的痛楚來，桌子旁頓時嗚咽成一片。

侯林在蘇桐身後，看著她替這個男人擦擦眼淚，然後又替那個男人擦擦眼淚，忙成一團的樣子，不由無語望蒼天。衛東怎麽還不回來呀？這姑娘眼瞅著要不保了。

突然，門一開，門口正立著一位溫文爾雅的公子看著蘇桐滿是笑意，還帶了些怨氣。

竟然不是文公子。侯林一楞。

蘇桐正忙著滅水，自然沒發現。侯林正要提醒蘇桐的時候，就聽那位公子呵呵說道：“蘇公子，幾個月沒見，可還好？”

蘇桐下意識回答：“好好！”然後身體一僵，偷偷向身後望了望，緊接著便用袖子掩了臉，蹲到桌旁一個男人的椅子邊上，壓著聲音回了一句，“那個，公子認錯人了。”

懊悔的簡直想去撞墻。他怎麽來了？不是說沒在雍州麽。丟死個人了。逛這樣的地方讓他撞見了，怎麽還有臉擡頭麽。

季瀟不理會眾人驚詫的目光，徐徐走到蘇桐跟前，拉住了她的手，硬是把這只“鵪鶉”從椅子縫兒裏拎了起來，嗔怪道：“怎麽？忘性這麽大？我可要傷心了！”

蘇桐見躲無可躲，只好放下了衣袖，嘿嘿諂笑著看向季瀟，心虛問道：“你怎麽在這兒？不說你沒在雍州麽。那個，我到這兒來可是公事，你別誤會。”

“我自然也是公事。”

他能說他接到了雍州掌櫃的書信便趕過來了麽，剛到了雍州便想要去找她，結果下人便說她進了這裏，然後他就也跟著跑來了？

這個丫頭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這樣的地方她也敢來，那個姓文的就不管麽？

“我真的是公事，不信你問他們，我什麽都沒幹。”就是順便長長見識。蘇桐看著季瀟似笑不笑的臉，心虛地指向桌子旁的一圈人。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季瀟就想起剛才她拎著衣袖挨個給男人們擦眼淚的情景，臉色更沈了，淡淡說道：“還不退下！”聲音不大，但是隱含的怒氣和威壓，是個人都能聽明白。

桌子邊上的男孩兒們對上季瀟這樣的公子，更多了自慚形穢，齊齊起了身。

蘇桐看著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樣子心存不忍，對著季瀟呵呵笑著央到：“那個，他們不是壞人，你別嚇著他們。”

“嗯？”季瀟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蘇桐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閉了嘴。真是的，怎麽季瀟也這麽小心眼兒了？怪嚇人的！

一群男人正往外走，突然，那個坐在蘇桐身邊的男孩子一把跪到蘇桐身前，拉著她的衣袖，痛哭流涕的哀求道：“公子，求求你贖了我們出去吧！小人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您的恩情。真的，公子，您就救救我們吧，我們不想伺候男人。求求您了！……實在不成，讓小的伺候您也成，只要您贖了小的，讓小的怎麽著都成。小的知道，您是好人……”

然後，其餘人在他身後便呼啦啦的齊齊跪了下去。

蘇桐看著他們目露哀求的樣子，即心疼又為難。都是窮人家的孩子，都是被迫的，自己實在是應該伸手，可是，這不是沒銀子了麽。

一旁的季瀟是真的怒了，竟然又來了一群和自己搶人的。伺候？他們怎麽敢這麽說？

在蘇桐跟前向來溫潤的臉此刻布滿了陰雲，對著平安斥道：“蠢材，還不快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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