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瀟看著小廝平安的欲言又止，心便往下沈，末了說道：“說吧，是不是蘇姑娘那裏又出了岔子？……她又成親了？”

不是又，人家自始至終就一個。平安看著自家公子蒼白的臉色，實在是不忍心看，低頭輕聲說道：“小人送蘇姑娘回家，她家裏已經有人等著了，是……是失蹤的那個文小離。”

季瀟的心不由一滯，頹然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又錯過了嗎？

平安見不得自家公子這幅心傷模樣，不死心地又補充道：“不過，蘇姑娘好像對那個姓文的不太歡喜，好像很是生氣，還說要發個訃告說她死了丈夫，要……要再找下家之類的。”

季瀟不由苦笑。一個女人的氣話，能當真麽？

他寧願她也對著自己生這麽大的氣，可是，即便她受了那麽大的委屈，都沒想著要對自己發洩。縱然是她善良大度，可是一句責怪嗔怒的話都沒有，只有體貼和疏離，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自己在她的心裏還是不夠重量。

他此刻甚至想，是不是沒了路嵐從中作梗，在豫州的時候，沒了綁架的事，甚至自己沒有送路嵐回來，而是堅持陪在她的身邊，是不是還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即便不能阻止，也會得到她更多的信賴和情感？

可是，如今說這一切又有什麽用？

季瀟都不明白，自己的手腕一向不低，腦子也不愚鈍，為何在她這件事情上總是件件落空？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天意？難道自己的命裏就不該有她？

心中是深深的挫敗感，頹然一嘆，滿心的無力。

平安有心想勸勸自己這位主子放棄，可是他剛到這位主子身邊幾個月，還沒完全得了這位主子的信任，有些話不敢多說的。想了想，只能撿著好話說兩句：“公子，要奴才說，那位姓文的好像看起來和上次不太一樣呢！”

“哦，不一樣？”

平安歪著腦袋斟酌了一番措辭，說道：“奴才雖然聽到蘇姑娘說什麽客人之類的，但是聽蘇老爺的意思，那位就是原來蘇家的那個文小離。可是，這次回來的這個，長相還是那個長相，蘇老爺話裏話外也都說是原來那個人。可是……”

“可是什麽？”季瀟有些不耐地皺了眉頭。

平安一顫，急忙進入正題：“他不是以前那個孩子樣了，像是……像是個大人了。渾身冷冰冰的，小的看了，有些怕，尤其是看著你的時候更讓人害怕。”沒有說出口的是，比公子您還讓人害怕。

雖然平安說的不清不楚，但是季瀟可以想象出那種情景。只能說明一點，那個男人的病好了。那樣的出塵的相貌，那樣的冷然的氣質，這個男人的身份……

表哥？蘇家，可沒有這樣一門親戚！無論真相是什麽，那身份必定簡單不了。

門第？

季瀟突然覺得諷刺。他從來沒想到，掣肘著自己感情的，某一天也許會再給自己留下機會。

想通了這一點，熄滅的希望的火苗忽地又升騰起來。

輕輕舒了一口氣，“你下去吧，此時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平安知道這話中的深意，深深的弓下腰，“是，奴才知道！奴才告退！”

平安剛走出去，書房的小廝進來稟報：“公子，夫人派人來請公子到後院用飯。”

季瀟眉頭更蹙，“就說我沾染了風寒，未免傳染給夫人，不去了。”深覺無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把路嵐送回來，當日便一五一十的把路嵐的所作所為全盤講給了季夫人聽，為了怕季夫人說他汙蔑，甚至把路嵐的貼身丫鬟和那兩個侍衛都帶到了季夫人跟前，和路嵐當面對質，可以說是一絲的情面都沒給路嵐留。

路嵐縱然哭鬧，卻也沒了否認的餘地。季夫人即便有心袒護，人證都在，又加上兒子這張惱怒的臉，也沒了辦法。只得好生安撫了路嵐，沒過幾天便把路嵐送回了路府。

一樁好事眼見要壞，路家當然不願意，路夫人隔三差五的便來季府哭訴，話裏話外都是這樁親事不能壞。

季夫人受不了哀求，或者說她還對這樁親事不死心，兩個女人便整天找借口和季瀟嘮叨，軟的硬的，悲戚的，嚎啕的，裝病的，尋死威脅的，什麽法子都用了一遍。

季瀟不勝其擾，但是，那終究是自己的母親和舅母，身為晚輩，他除了不吐口答應，也不能做什麽過分的事情。要是往日，必定甩袖子走人，可是，臨近年根兒，總是要在家過年的，只盼望季老爺早點從北地回來威懾一番。

今日得了平安的消息，心中更是煩躁幾分，索性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

“是！”小廝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剛要轉身就走，就聽季瀟又說道：“慢！……給我找個大夫來，就說我情致不暢，肝火淤滯，臥床不起，長此以往，不久人世。可是明白了？”

“……奴才明白了！”不就是怎麽嚴重怎麽說麽。

小廝忌憚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這位主子真是的，不就是一個女人麽，收了這一個，然後再去找個自己喜歡的就是了，豈不是兩大歡喜。女人投懷送抱都不要，可真是想不開。這樣的門第又不是不讓納妾？

季瀟揮手讓小廝離開，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他就想看看，自家那位好母親，是真的在意娘家多一些，還是在意自己這個兒子多一些。威脅？他不是不會，是不屑！

季瀟這個年過的水深火熱，蘇家過得還算溫馨，當然，要是忽略景文離不忿的臉。

當日二人不歡而散。景文離雖然慍怒，但是蘇桐不答應，他也沒法子。

蘇桐此番是抱定了主意，堅決地來了一個油鹽不進。她想著，此番口子要是一開，保不齊這個男人以後又想著什麽歪斜的，到時候他拍拍屁股又跑了，將來自己還怎麽和季瀟見面？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嚴格說來，這不光是生意上的原則問題，她下意識裏，還是想給自己留一步餘地。男人麽，跑得了一回就跑得了第二回，失信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她想了，要是將來他翻臉不認這張賣身契的帳，一百個她加起來也沒法子這樣的貴人，所以呢，最好的，就是多給自己留條後路，大不了再規規矩矩做回自己的小商人，一切從頭再來。

所以呢，她是不會斷了自己將來的活路的。

最不會背叛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了。雖然這話可悲可憐了點兒，卻是最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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