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豆腐上。真是的，人家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個瘋子？拉著人家一個這樣謙和知禮的人一起做壞事，這實在是……罪不容誅！

臉色爆紅，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釋：“那個，我……我不是……我是……”卻是實在找不出能辯解的話來。

“哈哈哈……”得到的只有季瀟的開懷大笑。

蘇桐只像個犯了錯的學生一般，低著腦袋縮著脖子紅著臉等著挨訓。

車廂外的車夫和小廝卻不由驚愕得面面相覷。自家公子這般開懷的大笑，還真是頭一次。

的確，季瀟雖然生在商家，但是從小便被當作季家的繼承人嚴苛的教導著，言行坐臥，一舉一動都被要求著沈穩內斂；再加上這樣的身份，整日摻雜在爾虞我詐中，笑容也只不過是一張惑人的面具罷了。像是今日這般肆意、這般開懷，還真是二十多年來的頭一次。

季瀟從來沒見過一個姑娘像她一般鮮活，帶著狡黠、帶著世俗，有著可貴的品質，也有著無傷大雅的小伎倆。

一言一行都這樣真實，讓他不由心生羨慕。

她就像是自己的夢想，自己曾經那樣渴望希冀的真實。如今，這抹光就在眼前，又怎麽舍得再放手？

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從小案的暗格裏拿出一個匣子來，打開，推到蘇桐面前，溫言道：“快吃吧！早飯你沒吃，定然是餓了！”

蘇桐愕然擡頭，“你不生氣？”覆又赧然地低下頭。

“為何要生氣？” 蘇桐低著頭，自然沒看到季瀟的眸子裏的溫柔。

“那個，以前我不這樣的；不對，我平常不這樣的；也不對，我的意思是……今天這事兒吧，我做得有點兒不地道，讓你跟著丟臉了！”

“沒事，我臉皮厚！”季瀟悶悶的笑著，聲音從胸腔裏發出來，依舊帶著愉悅。

“……”蘇桐不知道他這話是揶揄還是安慰，悻悻地拿了一塊點心小口小口的吃著，唯恐怕再失了少女風度。

季瀟倒是沒再說話，淺笑著拿了一塊點心用了起來。吃過之後，又拿出那個小木盆出來，依舊是前面那一番動作。

蘇桐把推過來的木盆又推了過去，“你先洗吧！”

季瀟倒是也沒推讓，洗過了手，便又把木盆推了過來。蘇桐這才洗了起來，胡亂撩了撩水便拿起了布巾擦手。

正發愁這一盆水如何處理的時候，便見季瀟很是利落地拿起了木盆，在她的驚詫中，做了和她剛才一樣的動作。

“嘩”的一聲，水柱落地的聲音。

季瀟帶了些失落，又帶了些自嘲說道：“看來，我的運氣沒你好！”從來溫文爾雅的臉上竟然帶了些小兒家的天真調皮。

蘇桐撲哧一聲笑了，剛才的尷尬頓時煙消雲散。

車廂外的車夫和小廝不由愕然地僵了面容，自己公子……竟然也做這樣的事情？

季瀟放回了木盆，帶了些好奇問道：“我從來沒體味過……這樣的趣味，即便是小時候也沒有，能和我講講你小時候的故事麽？”

可憐的孩子！估計這位就和景文離一樣，被給予了厚望之後相對的便失去了燦爛的童年。

心中憐憫，也就沒了反駁，說道：“我的童年很有趣的。我告訴你，我小時候，和個男孩子一般，上樹掏鳥，下河摸魚，整日領著一般熊孩子淘氣。為此，我媽沒少拿著棍子滿村子的追著打我。記得有一次打群架，我拿著石頭把人家的鼻梁砸了個口子，當時他的血留了滿臉，嚇得我呀……”

蘇桐自然而然的便回到了現代的家，回憶起自己那個曾經貧窮但是溫馨的家，老實憨厚的爸爸，嘴硬心軟的媽媽，還有小小年紀就學會維護自己的弟弟；那些可愛的夥伴，還有淳樸的鄰居。回憶起難以忘懷的那些糗事……

興奮快樂時手舞足蹈，悲傷愧疚時喃喃低語；眼中是無限的悵惘和回憶，娓娓講述著那曾經美好的一切。

季瀟隨著她一同回到了她的過去。她講得這些太過新奇，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他的童年除了課業便是規矩，和她一比，就像是杯平淡無味的白水，無趣而呆滯。

他隨著她喜，隨著她悲，隱秘而珍惜地和她一同體味著屬於她那些美好回憶。

蘇桐越說越忘情，到了最後，已經沈浸在那些美好中不能自拔。正因為再也找不回來原來的一絲影子，如今愈加珍惜，已經住了嘴，神思卻還是沒能抽出來，怔怔地靠在車廂壁上發呆。

季瀟看著她的神色，體貼的沒有打擾，只借著喝茶的動作偷偷覷著她。

馬車平穩而規律地前進著，她的身子也一晃一晃的，慢慢的，慢慢的，她閉上了眼睛，伴著那些回憶沈沈陷入了夢鄉，嘴角噙著甜蜜的笑。

季瀟輕輕的放回了茶杯，慢慢挪了挪身子，撩簾對著車夫低低吩咐：“慢一些，穩一些！”

“是，公子！”車夫下意識的便應聲答話。

季瀟卻皺了眉頭，轉身看了一眼車廂，見蘇桐沒被這話驚醒，才放了心，臉色沈沈地看了車夫一眼。

車夫的心不由緊了緊，連攥著的韁繩的手都不敢用力道了。

季瀟坐回了座位，正見蘇桐的身子慢慢的慢慢的沿著車廂往一旁滑，一直滑……

他也顧不得禮數，急忙湊了過去，伸手扶住了她的頭。手指下的膩滑觸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貪婪得停頓了片刻，又因為自己的動作羞愧得微紅了臉。

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又不敢貿然收回手，想要抱她去矮塌上，擅自去抱人家即覺得失禮又怕吵醒她，想了想，一手扶著她的頭，一手把矮塌上的方枕拉了下來。

這才把蘇桐滑下來身體放平，把方枕墊在了她的頭下，看著她沈沈毫無防備的睡顏，欣慰的笑了笑。想要伸出手去觸摸，卻君子般的停在了半空。

人家這麽信任他，他豈可辜負了？季瀟為自己的齷齪心思不由愧疚。

——可是，她要是醒著的時候便沒了這機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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