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學區的大禮堂裏。

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著剛剛發生的事。有些人顯得很興奮，可更多的人面帶恐懼或焦慮之色，四處不安的踱步。不少法師學徒把聲音壓的很低，很難從他們的表情判斷他們在想什麽。軍事系的學員們正努力取得同僚之間的共識：艾莉森等人在禮堂裏轉了幾圈，似乎說服了不少人。

角落裏的溫蒂會長默默看著這一切。不時有人去問她的意見，但她並沒有說太多。很快，一位教師通知大家今天解散，明天一早再在大禮堂裏集合，學生們也就離開了。

……

歌特的小店“星辰之心”中。

少女和歌特坐在桌前。迪米不在。作為帝國在法權國的全權代表，他正在和星河之主商談雙方結盟的細節。

這幾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

“你倒是一副淡定的樣子。”抿了口熱氣騰騰的紅茶，少女瞥了歌特一眼。經過和帝國宰相的通訊，以及尼古拉斯議長發布了那出人意料的宣戰布告之後，歌特反而擺出了一副平靜的樣子。

“原本，我想盡可能挽回些損失，”歌特苦笑，“可現在，人人都知道要打仗了。許多魔法物品的制造需要從奧卡德進口原料，顯然這些買賣眼下都靠不住了。還有很多人心急火燎的想趕回故鄉去……”

“原本預定要和你談生意的人跑了？”少女問道，擺弄著自己的金色頭發。

“跑了有一半吧，”歌特說，“剩下的我也不在乎了。不管怎樣，我的損失都不會小。”

“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你在考慮發戰爭財的方案，”少女眨巴下眼，“算了。只要能給奧卡德添點麻煩，我也不反對。”

“還真是毫不掩飾啊……”歌特吐槽。

少女猶豫了一下。

“原本我打算，回到帝國之後，再……”她的語氣稍微嚴肅了一些。

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少女的話。

少女皺起眉頭。她向歌特使了個眼色。歌特從懷中掏出一面小鏡子。

自從少女造訪，歌特就聽從她的建議，“安全起見”的在正門上安置了一面附魔的監視鏡。

監視鏡和他隨身帶著的這面小鏡子連通，歌特能通過這面鏡子隨時查看店門口的情況。這種珍貴的魔法物品一旦啟動，能發揮作用的時間十分有限。即便如此，在拍賣會上，類似的物件底價也會超過五十金幣。

“是溫蒂會長。”看到監視鏡裏那個身穿校服的短發女生，歌特微微一驚。

年輕的商人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卻被少女阻止了。

“我去吧。”少女說。她本想今天告知歌特真相。

還是找個時間充裕的日子再說吧。

……

少女打開屋門。

門外的溫蒂會長見到少女，婷婷的鞠了一躬。

“晚上好，維多利婭，”溫蒂會長禮貌的說，她早已從羅伊那兒聽說了歌特這兒有兩個借住者的事，“打擾到您了嗎？”

“沒事，”少女狐疑的說，“這麽晚了，學校應該已經禁止學生外出……”

“抱歉。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得到出來的許可。我只是很想和歌特先生聊一聊之前的事罷了。能否勞煩您……轉達一下？”溫蒂滿臉微笑。

“哪裏——請進吧。”少女面無表情。她很想露出一個像溫蒂那樣的專業的假笑，可她明白，雖然自己的假笑功夫也算不賴，和溫蒂會長比起來，就只算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而已。

“失禮了……”溫蒂說，跟著少女走進了“星辰之心”。

……

少女不知道，就在幾分鐘前，溫蒂在距離小店不遠的地方和托曼團長進行了一番小小的交流。

少女打發無所事事的托曼團長暫且把他受傷的妹妹接走，還為他們專門雇了一輛馬車。托曼團長趕著車離開“星辰之心”，正巧遇見了剛離開學校的溫蒂。

溫蒂一眼就瞧出對方是個練家子。對於溫蒂會長來說，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個學校附近的生面孔都值得警惕。

她隨口試探了幾句，老練的托曼團長也沈著以對。按少女的囑咐，他把自己描繪成歌特的雇員。

當托曼團長意識到對方也是去找歌特的時候，他不得不編出更多的細節來掩飾先前的謊言。

溫蒂也沒有忘記打探少女的事。

少女可是在大家眼皮底下大出了一番風頭……

結果，溫蒂會長就被隨機應變的托曼灌輸了一堆少女“是沒落貴族”“險些掉進強盜窩”“堂哥帶著她來投奔歌特”的故事。

總的來說就是當年少女騙托曼那個故事的升級版……對托曼來說，反正自己過去也被忽悠過，能多唬一個算一個……

而溫蒂卻是另一番心思。

少女是金盆洗手的強盜也好，是到處找工作的普通女戰士也罷，溫蒂會長都絲毫不放在心上。

蠻勇型的戰士各中都有不少，可就算個人實力強大又如何？既沒有成為各類施法者的天賦，也沒有擔任指揮官的才能，終究是高級炮灰罷了，都不值得下大代價拉攏。

可萬一她有別的背景……

無論如何，至少，自己現在還得對她保持禮貌。

……

三人在桌邊落座。歌特也給溫蒂倒了一杯紅茶。說了幾句閑話，眾人的話題就回歸到了先前的事情上。

“奧卡德的宣戰布告，果然是在法權國全境響起的，”溫蒂會長說，這點歌特和少女倒是早知道了，“如果不是校長反應及時，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要開戰了，對嗎？”歌特憂心忡忡的說，“法權國會開始戰爭動員。”

“對，”溫蒂說，“學生也不能置之事外。明天一早，會有軍隊的專人來學校，在學校進行過至少一年學習的學生就可以選擇加入軍隊。除了軍事系，法師系、文員系的也是一樣。”

【哈……竟然不是全校都動員，】意識世界裏的林娜說道，【我還以為至少戰士系的人會直接加入軍隊的。】

【法權國比較重視人自身的自由選擇，】少女道，【強制征兵恐怕會導致人心不穩。而且，一部分年輕學生不必參戰，也是減少損失，給未來多留點火種。】

“歌特，你是打算馬上回帝國嗎？”溫蒂會長問道。

“我原本是這麽打算的，”歌特說，搖了搖頭，“可現在？我們恐怕得在法權國多耽擱幾天了。”

“太好了。”溫蒂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你難道打算參軍嗎，溫蒂？”歌特問道。

“父親命令我留在學校，”一提起養父斯圖爾特，溫蒂會長的口氣就變得不自然起來，仿佛對他的安排感到憤憤不平，“但我不準備聽他的。”

“那會很危險。”歌特說道。

“我看，”少女撓了撓頭，“溫蒂小姐早就下定決心了。”

溫蒂會長眨巴下眼。

“的確，你老爸的看法沒錯，你更適合政治舞臺而不是戰場。如果我是你，肯定會聽他的話，”少女大刺刺的說，“可靜下心來一想，我還有別的方案。”

“……”

“換做是我，我會選擇加入軍隊，然後在相對安全的地方，比如敵人難以侵入的戰場後方做一些工作，”少女說，“法權國人手不足嘛，為了將來投身政壇，趁著戰爭撈一筆政治資本是上策。”

“你……”

溫蒂會長差點就想直接呵斥少女的失禮，但她忍住了。

少女的確是說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可這種話又怎麽能公開說出來？

她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歌特一眼。嘿，你不說她幾句嗎？

“你也是這麽想的吧，歌特？”少女問道。

“溫蒂，您是……法權國‘黃金一代’之下最優秀的天才，”歌特楞了一下，字斟句酌的說道，“維多利婭說的有道理。的確，你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盡可能的發揮自身的價值才是最好的選擇。”

別說歌特本來就不反對溫蒂“趁機撈一筆”的決定，就算他真的反對，也不敢把少女的話公然頂回去。

法權國和奧卡德聯邦歷史上曾有過數次摩擦，每次都以雙方分別罷兵而告終。

在歌特眼中，這次戰爭八成也會是“雷聲大，雨點小”，僵持一段時間後以談判告終。

“……”

溫蒂感到焦躁。無論是羅伊、托曼團長還是歌特本人，都聲稱少女才是有求於歌特的一方。可眼下，少女和歌特兩人之間的對話顯然是以少女為主導的。

而歌特也同樣心焦。他生怕少女身份暴露。

“維多利婭小姐，請不要質疑我對法權國的忠誠，”溫蒂會長冷冷的說，“我既然決定參軍，就會服從安排，即使在第一線戰鬥也不會退縮。”

“哦。”少女應了一聲。

有你老爹照顧你，你還用得著擔心會被派去危險之地？少女心道，就算你老爹沒說話，那些統兵的軍官，又有幾個敢拿斯圖爾特家大小姐的性命開玩笑？

“維多利婭小姐……眼下正當用人之時，我們同樣也歡迎外國戰士，”溫蒂會長緩緩的說，感到少女不屑的她愈發不爽了，“不知維多利婭小姐對加入埃裏奧斯軍是否有興趣？我相信，以您的武勇，一定會立下大功。”

溫蒂會長盯著少女的眼睛。你只要敢答應，她想，我保證，你會出現在戰事最激烈的地方。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當然，”出乎溫蒂的意料，少女的回答毫不猶豫，“你邀請晚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加入討伐奧卡德的行列。”

“如果您有一天真的成為了將領，”溫蒂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想不到對方竟然這麽簡單的上了鉤，“說不定我到時還會聽您的指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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