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目光回到當天早上。

魏一行人，終於來到了純白之城泰勒斯五大城門之一的“靈魂門”跟前。

“終於到了！”莉潔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已經卸下面具的魏給自己的女友使了個眼色。莉潔馬上不說話了。在魏看來，她的通用語有明顯的奧卡德口音，在如今的法權國說不定會引起麻煩。

“梅麗雅。故地重游的感覺如何？抱歉，拜托你了。”三人之中只有梅麗雅勉強能算是埃裏奧斯人。糊弄埃裏奧斯人的衛兵，當然還是讓埃裏奧斯人出面最好。

“我也只來過兩次。”梅麗雅搖頭。她帶了一塊白色的頭巾，來掩飾自己碧藍色的秀發。嚴格說來，三人是屬於“隱秘行動”，決不能讓埃裏奧斯人識破真實身份。

事實證明，相比帝國帝都“鳳凰城”和聯邦首都“浮沙城”，純白之城的管理還是很松散的。

“進去吧。”

城門的衛兵只是經過了簡單的詢問，便放三人入城，連魏事先偽造好的身份證明都沒有用上。其實……若非一年前城裏爆發了一起由一位叛逆法師策劃的襲擊事件，純白之城連這種最低限度的檢查都不會有。

這是一座屬於法師的自由之城！透過白色城墻的高處，“藍海二十八塔”的塔尖隱約可見。在雲上大陸，沒有哪個城市能吸引如此之多的藍海級法師建設法師塔。

“純白之城”這座六邊形的城池，一邊臨著無盡雲海，另五邊各有一道城門。魏一行人特意選擇了最靠北，也是最冷清的“靈魂門”入城。

“看，那巨大的黑龍。”莉潔回頭望著城墻趴著的，散發著無盡龍威的巨龍，不由得驚嘆。城門口的檢查形同虛設，她懸著的心也就放松了。按法權國的說法，這條老龍乃是活著的……被當年的埃裏奧斯用“時間封印”之法永遠禁錮在這兒，以昭示法權國的無上權威。

僅僅是註視黑龍那深淵的眸子，莉潔就發自內心的感到戰栗。也幸好三人經歷都頗為不凡，普通人第一次目睹為法權國“看守”城門的巨龍，被嚇得直接坐到地上的都有不少。

“五大城門，榮譽門的紅龍，美德門的藍龍，智慧門的綠龍，時光門的白龍……再加上這靈魂門的黑龍，”魏也感慨，“當年的五大龍王，都被埃裏奧斯抓到了這兒。”

“想不到你對這些也蠻清楚的嘛。”莉潔高興的說。

一旁的梅麗雅卻撇了撇嘴。昨晚莉潔睡得最香的時候，旅店隔壁魏的房間卻還亮堂……恐怕魏為了今天能給莉潔做好“導游”，臨時抱佛腳挑燈夜讀了。

可梅麗雅並沒揭破這一點。

“你看到城門上那行由埃裏奧斯題寫的格言了嗎？這也是老法師的得意之作。”魏的興致極好。

“‘什麽都不相信，除卻自己的靈魂’？”莉潔回憶道。

“對。”魏點頭。

即使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無魂者，魏想，我也不得不承認，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很有法師風格的話。我呢，選擇相信自己的盔甲和劍。”莉潔顯出了軍人本色。

“五大城門，每道城門之上都有埃裏奧斯親筆寫的一句格言。你可知道‘智慧門’上寫的是什麽？”

“我怎麽會知道？”莉潔不滿的說。

“‘文明能戰勝野蠻的唯一手段是變得比野蠻更加野蠻’。是這麽寫的哦，莉潔。”

“呃……”莉潔沒想到那位鼎鼎大名的埃裏奧斯先生居然會說出這種“不講道理”的話。

“還有‘美德門’，”魏說，“上面寫的是‘善良者在安樂中隕落，邪惡者於鬥爭中永生’。埃裏奧斯的白袍法師們自稱秩序和公義的化身，但埃裏奧斯本人可未必作此想法。”

在法權國的宣傳中，埃裏奧斯這句話被解讀成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至於埃裏奧斯本人當初是不是這個意思……誰知道呢。

“‘血統中的榮耀終將灰飛煙滅，唯有智慧的力量永世長存’，這是埃裏奧斯五格言中最著名的一句，”魏感嘆，“可惜啊，埃裏奧斯本人說得極好，做得卻很糟。他留下王國指望自己的後世子孫能千秋萬代，血脈卻很快斷絕了，反而是繼承了他智慧的法師們以法權國的名義接管了這個國家。”

覺得一味吹捧埃裏奧斯不好的魏開始說起他的黑料來。

“可五大格言，還有最後一句。”梅麗雅低聲道。

“什麽？”莉潔難得對這種事產生了一絲興趣。

“‘一旦你忘記了謙卑，歷史就開始不懷好意地微笑’，”梅麗雅想起了她父親帕拉梅德斯先生的話，“埃裏奧斯，豈不也是時刻提醒自己保持謙遜，但在五龍跪伏，白城屹立的功業面前……歷史還真的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魏和莉潔默然無語。

“我小時候父親這般教導我，”梅麗雅搖頭，“而他本人到最後也還不是一樣，我……”

黑之主帕拉梅德斯當年的惡名實在太大，直到黑色浮空城和法權國講和的現在，梅麗雅也沒有承認自己是他的女兒。

“不說這些了。”覺察到梅麗雅神色有異，莉潔說，“你早就和他斷絕來往了，不是嗎？”

“嗯。”

“你有我們在，這就夠了。”莉潔說。

知道梅麗雅的父親是傳說中的黑之主的時候，莉潔開始感到震驚，隨後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一個傳奇法師，一代梟雄，自己被全世界圍毆不敢冒頭也倒罷了，放著親生女兒不管，任由她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算怎麽回事？

不過也幸虧黑之主的不管不問……才讓自己賺了一名優秀的副將。

莉潔明白，梅麗雅的天賦註定了她很難成為傑出的戰士。

可在莉潔心中，沒有人是“天生的”戰士，好運也好，智謀也罷，梅麗雅能在種種險境中險死還生，盡忠職守的完成一切任務，已經足以證明她的優秀。

無論背負了多少苦難，這個美麗而溫和的女孩總是堅韌不拔的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她不是年紀輕輕就贏得了大多數部署的信任嗎？她不是靠著自己艱苦卓絕的努力，才終於換來了同僚們的認可嗎？

除開超乎尋常的人格魅力和難以置信的好運，梅麗雅有憑著自己的努力，來博取他人尊重的能力。武藝和軍略可以通過勤學苦練和積累經驗來提高，然而性格中的優勢卻是幾乎是修煉不來的。

在莉潔看來，單憑這一點，梅麗雅也足以成為一個好將官。

而魏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想法。

“相比留在軍隊內，梅麗雅更適合安排一個文職，”他想，“即使不能成為聖女，她也應該處在施法者們的監視之下。嗯，事情結束之後，我再去和議長談談。”

……

沿著高聳的純白城墻，三人在純白之城內略作瀏覽，便找了一處旅店歇腳。

純白之城最壯麗的自然景觀“劍河化霧”，是站在城墻或觀景的塔樓上，欣賞劍河臨近匯入雲海之時，水漸漸化為和雲海類似的霧氣的盛景。每到換季之時，“劍河化霧”的位置也會變化，雲霧升騰，蔚為壯觀。可眼下正值仲春，“劍河化霧”的情形也較為普通。

莉潔都看不出劍河入海的情景和奧卡德的河流入海有何區別。

除此之外，純白之城最知名的，莫過於“二十八塔”和“索利達爾學院主學區”了。只不過這兩處戒備森嚴，魏三人奧卡德來客身份又頗敏感，預防萬一魏不打算去訪問。

只有那各色店鋪，兩個女孩很想去逛一逛。

她們的確是軍人沒錯——可在這之前，她們也是女孩子，對吧？

至於和約翰?歌特接觸的工作……

聽說他在郊外的索利達爾學院第二學區開了一座小店。或許自己應該先獨自調查一番，然後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莉潔和梅麗雅出場。

……

稍晚。

旅館裏。

旅店的老板娘很是熱情。魏給了她一個銀幣的小費打發她走。和昨天一樣，兩個女孩共用一個房間，而魏則住在隔壁。

“我們現在……”魏開口。是時候分別安排一下……

他忽然住了口。

遠方，傳來雷鳴般的聲音。走廊上傳來一聲驚叫：負責端茶倒水的侍女不小心被這充滿威嚴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把手裏的盤子打了個粉碎。

人們迷惑的擡頭。那是什麽？

魏等三人彼此相視。那個聲音的主人，他們實在太熟悉了……

“議長大人。”三人心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尼古拉斯議長那鷹隼般的面龐。

“開戰了。”莉潔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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