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開門聲，尼古拉斯議長將手上的公文放到了桌子上。沒戴面具的“永恒之血”快步走了進來。

“我的朋……”尼古拉斯議長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察覺到“永恒之血”的心境似乎稍微有了些變化。

“莉潔呢？”“永恒之血”開門見山的問道。

“在裏屋，”尼古拉斯議長答道，“你的法術很成功。她恢覆的不錯，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

“永恒之血”點了點頭。他走上前去把握門把手，輕輕的把門開了一條縫。門的另一邊，莉潔?克萊門斯正在睡著。她表情平靜，胸口輕輕起伏，全然不見戰場上的英氣，就像一個普通的女孩那般。

少年臉上露出笑容。這樣就好，他想。

可是，當他準備把門關上的時候，莉潔卻發出了聲音。女孩低喃幾聲，然後睜開了眼睛。年輕的女將盯著天花板，然後又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的記憶停留在自己被林娜刺中的那一秒。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還活著……？

“永恒之血”向議長投以求助的目光。可是，尼古拉斯議長卻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你應得的。”傳奇法師用只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道，悄悄離開了房間。而“永恒之血”猶豫了一下，推開裏屋的門朝莉潔走去。

……

聽見人聲，莉潔擡起頭。

“是……”莉潔從未見摘下面具的“永恒之血”——可是她認得那對黑色的眸子。眼前的男子臉上並沒有任何毀容或傷疤的痕跡，即使不算極為英俊，也稱得上十分端正，只是面色頗為蒼白，烏黑的雙眸中滿是哀傷。

她支撐著坐了起來。

“為什麽……”

女孩的眼睛忽然瞪大了。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永恒之血”猛地上前，伸開雙臂，就這樣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餵……你……”莉潔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放在平時，她早就掙脫開了。可是……

莉潔驀地明白了。

年輕的女將閉上眼睛，任憑“永恒之血”的喃喃自語在耳畔回蕩——

“太好了……莉潔。真的是，太好了……”

……

地球上，“永恒之血”曾有過一段被女孩子告白的經歷。

像許許多多的少年人一樣，他偶爾會把目光投向鄰桌的女生。只是當她對自己投以目光的時候，輕輕移開自己的視線。

然後，他得到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那個女孩子。當面對他告白了。

這本是兩全其美的事。但——

少年不確認自己是不是喜歡對方。

在少年心中，比起愛情，這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可以做。

很多少年人都有迷迷糊糊的初戀，為了一個女孩可以赴湯蹈火，事後回想起來，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不由得為自己過去的幼稚而啞然失笑。

不應該如此輕率的決定。

與其將精力花在終將化為泡影的少年人的“感情”裏，不如將寶貴的時間投入到更重要的事情之上。

……總有比“喜歡”更重要的事吧？

女孩離去了。而從那以後，少年也就愈發封閉了自己的心。

……

自己有如此之多的回憶，想起來的偏偏是這一段。對此，“永恒之血”也不由得苦笑。可是，正因為自己回想起來的是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己才會……

絕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了，感受著懷中莉潔的體溫，少年在心中暗暗發誓。

……

片刻。

“永恒之血”結束了他的講述。最初他想對莉潔隱瞞她已經死過一次的事，可是一張嘴就情不自禁的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了。

房間裏陷入了短暫的沈默。誰也沒有先說話。

“我……”

“莉潔，我……”

半晌，想說些什麽的兩人同時開口了。然後，他們又同時的停住了嘴。

莉潔嘆了口氣。

“你做的也真的是太過……嘛，我反正也是被你救了一命，”女孩聳聳肩，“就沒資格抱怨你啦。”

“不，我還是……”

“那麽說你還是覺得不要救我比較好嗎？”莉潔瞇了瞇眼。

“不，”“永恒之血”回答，“不管多少次我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知道莉潔只是佯做嗔怒，可是回答這事兒不能馬虎。

“我說啊，咱們都沒事兒——”莉潔嘆了口氣，“你就不能稍微笑一笑嗎？對於武人來說，能從沙場幸存本就是值得慶賀的事兒。如果連露出笑容都做不到，你丟掉那見鬼的面具不就毫無意義了嗎？”

一瞬間，“永恒之血”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可是旋即，他臉上慢慢展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沒問題，莉潔，”他說，“你說的對。”

莉潔俏麗的臉蛋上也浮現出微笑：“你就像這樣多好……‘永恒之——血’——呃，對不起，你這個稱號真拗口……”

“永恒之血”稍微猶豫了一下。

“其實我剛剛恢覆了一點記憶，”他說，“如果你不介意，就用我的姓氏來稱呼我吧。其實在我的家鄉裏不怎麽直接用姓氏稱呼人……但是，總比‘永恒之血’這種別扭的稱號好的多……”

“你恢覆了一點記憶？”莉潔低聲驚呼，“是不是應該先通知議長大人……”

“沒問題，”“永恒之血”說，“我很願意告訴你我真正的姓氏。”

莉潔的臉紅了。剛剛他抱過來的時候自己怎麽就沒把他給推開呢——不，那樣也不好吧——

我們的“永恒之血”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對於生活在鄉下武家的莉潔來說，自由戀愛是何等罕見的一件事。見慣了婚姻包辦和先結婚再戀愛的她，戀愛觀念和當代地球人其實格格不入——對她來說，沒有拒絕對方這個長時間的擁抱，就和接受了他的告白並無區別。

“我會永遠記著的。”莉潔說。

“永恒之血”顯然沒有充分理解莉潔話中“永遠”兩個字的意思：“聽好了，莉潔。我的姓氏……嗯，是一個單音節的字眼……只要你願意……”

他頓了一頓。自己究竟有多久，沒這樣做“真正的”自我介紹了呢？

“……你以後，就喊我‘魏’吧。”

“‘魏’？”

“啊。那就是我的姓。”

“永恒之血”——現在應該稱呼他為“魏”了——表情堅定，挺起胸膛，緩緩的點了點頭。終於，他覺得自己又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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