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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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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有了身子以後,梁月時常覺得困乏。邊關不比江南富貴溫柔鄉,盡是一片肅殺之氣。不過因前段時間,晉朝的軍隊剛剛打了勝戰,近來那敵軍元氣大傷,也不曾來犯。梁月一直懸著的心也能稍稍放下。

這日,梁月吃了一碗的酸梅,尋思著靠在長椅上看會兒書,看了不到一二句,不知不覺地卻又睡去了。她正混混沌沌間,忽聽見一曲簫聲,時而婉轉哀戚,時而如泣如訴。梁月的雙腿不似自己的一般,便隨著那簫聲去了。大抵是因在夢中,便是四周的環境十分詭異,她亦無太大察覺。

直到置身於火紅色的花海,梁月才驚悟此情此景竟是似曾相似。

——卻是那地府的彼岸花花海。

梁月心頭一緊,不知自己為何來了此處。也是此刻,那簫聲停了,她見火紅的花海裏立了一位素衣婦人。婦人背對著梁月,梁月只看到她纖細窈窕的後背,和如墨的發髻。梁月她隱隱覺得自己來了此地是這婦人引自己來的,一時又不知要去哪裏,不知發生了何事,便只站在原地。

那婦人此刻轉過了身子,梁月大吃一驚,道:“玉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怎麽會是黃良玉呢?這人分明是婦人打扮……可這張臉卻是一模一樣的!那婦人莞爾一笑,通身氣質渾然天成,清麗莊嚴又帶了幾分淡泊。梁月心道,這人卻一定不是黃良玉。眉目之間絕無黃良玉的嫵媚。婦人見了梁月,便道:“七娘。”

“我不叫七娘,夫人你認錯人了吧?”

那婦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目光柔和慈祥地看向梁月,最後落在她的肚子上,只說:“前世才兒負你,卻都是娘自私,拋下才兒,讓他獨自一人受那世上風刀霜劍,生了副怪癖性子。今才兒之業障娘已經贖盡,七娘,你代娘好好照顧才兒。”

婦人說完便捧著一疊寫滿經書的紙消失在了花海中。梁月心中似有所悟,追上去叫了幾句“夫人留步”,到底那婦人消失的無一絲留戀。緊接著,梁月眼前一花,哪裏還有什麽火紅的花海,只見周遭一片漆黑,倒是面前不知何時冒出一塊長寬皆約二米、石壁上爬滿藤蔓大石頭。梁月小心翼翼地護住自己的肚子,警惕地朝四周看去。

那石頭忽而動了一動,至於那些深青色的藤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退了。左右不過眨眼的功夫,看的梁月一怔一怔的。那些藤蔓褪去以後,四周也漸漸有了綠色的磷光。大石頭上很快出現一副畫面。梁月震驚不已——那畫面上的人可不就是梁森?!

×

明日便是梁森和朱雪菲的定親宴了。梁森心底並無太大的感觸,談不上開心,也談不上不開心。倒是沒多久,一個生意場上的夥伴打來電話,邀請他參加當地的一個慈善拍賣晚會。梁森素來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但梁家、梁氏集團卻常會參加這些活動。而身為梁氏繼承人的他,偶爾也會去。有時候是來了心情,有時候是因為生意場的一些交道。

而現在,他的心情還不錯,那夥伴也是一個重要的合作人。於是,梁森二話不說就去了。

首先拍賣的是一個青花瓷,然後是一套玉碗。梁森並無太大興趣,正懨懨看著,那主持人宣布,最後一樣古董是東晉年間的一副美人春睡圖。古代人的畫都是比較抽象的,說是美人,大概也看不出有多美。

但那主持人似乎很得意,緩緩地將那美人圖展現在大家面前。

梁森心中一動,只見圖中美人正手握書卷,靠著長椅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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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月看著哥哥經歷著前世的那些事情——只是,他的經歷中少了她這個妹妹。而且,他在遇到朱雪菲之前,就被父母找了回去。梁森瞞了她一輩子的真相,她也是此時此刻才知道。薄情的父母因生活艱辛,轉身各自找了富婆與富豪。而被當成累贅的孩子就被送去了孤兒院。這一世的父親的“獨子”在和別人賽車的時候出了車禍死了,而被告知沒有生育能力的父親這才想起來“梁森”這個兒子,便循著孤兒院的線索找他……

前世的梁森會因為妹妹梁月時而露出些笑容,而梁月觀他這一輩子竟然是從未笑過。梁月心中一緊,見梁森再遇朱雪菲之時,竟也沒太多的歡欣。她知道是自己改了他這一輩子的命數,沒想到——他還是不開心的嗎?

畫面到了拍賣會上,那一瞬間像是時間靜止。梁月看到那畫像上的自己,著實驚愕了許久。卻說這衣服,這屋子的布局,可不就是她剛剛睡著時候的樣子嗎?!沒想到竟被後世當成了古董拍賣——而且,而且還到了哥哥面前。

梁月看著發怔的梁森,心中又是一陣陣嘆息。只願那畫中之人是睜著眼睛的,替她看一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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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森怔怔地盯著畫像看。直到身邊的夥伴笑出聲來:“哈哈哈,主持人說那落款之人還是馬佛念。馬佛念就是馬文才!阿森,你說,這畫上的人該不會是祝英臺吧?”

梁森勾唇笑了笑,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臺上的主持人還在洋洋灑灑地說著。大意就是梁祝化蝶的故事其實是個傳說,馬文才和祝英臺根本不是一個朝代的人。而在歷史上,馬文才是確有其人的。這畫像很可能是馬文才為他的妻子畫下的。因為仔細看這美人圖,美人的小腹還有微微的隆起,加之這房間的布局又是正兒八經的主子的屋子……

主持人說完後,在座的人就開始報價的。大概是覺得新奇,一時間竟有許多人報價。

梁森報的數額是最多的,那主持人沒想到一幅畫能拍賣到這個價格,正喊次數,忽然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不好意思啊,睡著了。這畫一百萬本少爺要了。”

那人嘴角掛著笑,看上去痞氣十足,本是俊逸瀟灑,卻因眉宇間的陰鷙而稍顯陰沈——也看得出來,這人不好得罪。梁森冷哼一聲,再次舉起了牌子,追加了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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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面前的梁月卻是徹底看傻了——這人咋長是和馬文才那麽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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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挑眉看了一眼梁森,哼道:“不管他出多少,本少爺都追加十萬。”

梁森沈默了。回首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被那男人拍賣走了。只是出了大堂,梁森便在等那男人出來。男人信步出來,也見到梁森,挑眉道:“梁氏的?”

梁森道:“那副畫。”

男人將梁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勾唇道:“聽說梁氏的少爺沈默寡言,今天看起來好像真是這麽回事。那副畫呢,本少爺是勢在必得的。”他聳聳肩,“畫上的女人和本少爺看上的丫頭長的一模一樣。我怎麽能把她讓給別人?”

梁森皺眉,半晌喃喃自語道:“……我也覺得畫上之人十分面善。”

男人一收臉上的笑容,目光陰鷙地盯著梁森:“那是你的錯覺。”

×

梁月看的哭笑不得。但一想到那男人很可能就是馬文才的轉世,而他說的“丫頭”會不會是……梁月又覺得心裏暖洋洋的一片,眼眶都微微濕了。

畫面一轉,梁森和朱雪菲大婚了。在他們二人的婚禮上,梁月見到一個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同長輩前來賀喜。而沒多久,一個不請自來的賓客又驚動了這對新人的長輩。後來一聽說是馬氏集團的公子爺,大家都有些懵了,畢竟他們梁朱二家與馬氏都沒有生意上的來往,再加上馬氏是黑道出身,是出了名的難搞,所以梁朱二家對馬氏的態度都是能避則避,馬氏的公子爺怎麽會來參加婚禮,還真是讓人費解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來搗亂的啊……

好在這馬氏的公子爺看起來真是來賀喜的,規矩的不行。得罪不起,又是大喜之日,梁朱兩家都裝得十分歡迎,氣氛倒是融洽。只有那個和梁月一模一樣的女人露出一副“怎麽哪裏都有你”的表情,看起來真是無奈的不得了……而馬氏的公子爺對此便是回應“咦?怎麽你也在這裏啊?!我們真是有猿糞”……

梁月心底偷笑,看來馬文才這廝下輩子的脾氣還是討厭的緊呢。

看大家對他避瘟神一樣的模樣。

她還想多看看,那石頭卻是瞬間暗了下來。藤蔓又飛快地爬滿石壁。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姑娘。”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兩個老熟人一個青衫長褂、一個西裝革履,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下子就出現在了梁月跟前。梁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的模糊了,神經粗大的很,就是這般接連的變化,她也沒有被嚇到。

“二位鬼差大哥好。”梁月微微福身。007嘖嘖兩聲,道:“不是吧,小美女,你去一趟古代說話就這樣文縐縐了?”

梁月抿唇一笑,又因自己身處地府,想起自己這身子也是重生得來的,茍活幾年已經是難得。如果他們要讓自己塵歸塵、土歸土,她原本應該沒有怨言。可是……她現在是舍不得馬文才和他們的孩子的。於是,笑容就帶了幾分憂思,想了一想,直言道:“煩請教二位大哥,小女子緣何來了此地?”

羯說道:“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

梁月懵了,啥意思?

007扶額道:“羯,請你說人話!”

羯看了一眼007,道:“吾等非人哉。”

= =.

007將羯一把推開,對梁月道:“還是我和你說吧。剛剛那個美女你也看到了吧?她就是你的老公馬文才的老媽。她因為受不了自己老公的冷暴力,就上吊自殺了。到了陰曹地府知道了自己兒子夭折的童年和苦逼的一生,於是她很自責,覺得是因為自己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卻沒有考慮到年幼的兒子。於是她就在地府抄經書,這不抄了整整一百年,才換得你重生改變馬文才的命運的契機!”

007尚在感慨,梁月已經道:“可是,你們之前不是說,是因為同情我哥哥和祝英臺十世悲情,才讓我重生‘梁祝’是可以改我哥哥的命運?!”

羯捂住臉往後挪啊挪。007輕咳一聲,道:“這個怎麽說呢。反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你就別糾結這麽多了唄。”

梁月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又好奇道:“那為何……為何文才兄的母親叫我七娘呢?和馬文才有什麽關系?”

007道:“你剛剛沒有看三生鏡嗎?”

“三生鏡?就是那個石頭?”

007道:“是啊。反正你有這個機緣,我和你說了也無妨。你前世本是柴七娘,是梁祝化蝶後,嫁給馬文才的人。你們二人差了近二十餘歲,再加上馬文才心裏惦記著祝英臺,你們兩個日子也過不到一塊去。沒幾年,馬文才上戰場死了,你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Over。”

梁月郁悶地撓頭,道:“那還真是挺苦逼的。”還有,這段故事還是別讓她知道的好。知道了真是膈應……馬文才心裏惦記著祝英臺?哎……

“姑娘,你須知世間上的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馬佛念若非對你還有執念,不可能後來生生世世與你結為夫妻。”羯看出梁月的心思,搖頭晃腦地道,“就是年齡差的大了一些。但是所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也不失為一段可歌可泣的淒美故事。”

梁月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很快將負面情緒拋卻。

“兩位大哥大恩大德,梁月沒齒難忘。”

羯與007相視一笑,羯道:“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梁月聽他念了這句話,意識便模糊起來,轉眼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倒是梁月消失之後,007道:“這年頭,將任務完成這麽漂亮的重生人士已經不多見了啊!羯,我們兩個的人品不錯!這既完成了任務,又成功地讓那天天念經的美人安心地去投胎,真是功德一件!”

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吾等非人哉。”

梁月醒來的時候,馬文才正畫完手頭上的畫。梁月怔然地看著那適才見過的畫卷,呆呆地笑了起來。馬文才還是一身戎裝未褪,見得梁月醒來,便上前揉了揉梁月的腦袋:“邊關清苦,小月你受苦了。”

梁月還沈浸在那個詭異的夢裏。馬文才已將鎧甲脫了,將梁月抱到自己的腿上坐著,一面用手小心翼翼地覆在梁月的腹部。梁月順勢就靠在了馬文才的胸口,雙手覆蓋在馬文才放在她腹部的大手上。

忽然馬文才喜道:“小月,這臭小子踢我了!”

梁月道:“你怎麽知道是個兒子?萬一是個女兒呢?”

馬文才勾唇道:“反正我們一輩子這麽長,生幾十個孩子都沒問題。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沒關系。”

幸好梁月沒有在喝茶,否則一定噴他一臉。

“要不是那天晚上你灌醉我,我根本不會和你……嗯哼,反正我告訴你馬文才,生完這胎,二十歲之前是我不會生孩子的!”

梁月懷孕的時候,馬文才就惡補了一些歧黃之術,也看到書上說女子太早生育對身子不好,便摟著梁月道:“曉得曉得,都聽你的罷。”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摸著梁月的肚子又道,“已然了五個月了吧……”

“是啊。還有六個月就能看到寶寶了。”梁月笑的一臉甜蜜,絲毫沒註意到馬文才憋屈的模樣。馬文才想,自己應該收回剛剛那句話。梁月懷孕要十個月,而且她之前說過生下的孩子要自己帶,這樣一來,她還有多少精力在自己身上?

馬文才立即有了危機感。

但是眼下……馬文才將梁月重新抱起來,然後讓她對著自己坐著。梁月覺得這姿勢十分尷尬,扭了扭身子,道:“馬文才,你幹嘛呢?”

馬文才按住她的腰,道:“醫書上說不會有問題,何況我也問過大夫。放心,不會有事的。我保證一定不碰到肚子。”

梁月窘道:“你問了哪個大夫?”

“城裏的都問了。”馬文才急著解了梁月的腰帶,見她羞紅了臉,又想著彼此還未試過這樣的姿勢,心中激蕩,嘴裏還是安慰道,“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梁月淚奔,該死的馬文才讓她以後如何出去見人?

不說別的,就是軍中隔三差五來給她把脈的軍醫……

“你在想什麽?認真點。”

“我在想要不要自掛東南枝,舉身赴清池。”

馬文才沙啞著笑了一聲:“有我在,你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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