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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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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音調沈而啞,哄勸誘引地索吻,咫尺之遙,許芳菲看著他濃密的眼睫輕微扇動,像是烏鴉的黑色羽翼。

扇啊扇,扇得許芳菲心裏癢癢的。

於是,她雙手捧起鄭西野的臉,認真地吻了上去。

鄭西野才抽過煙,他嘴裏的草莓味非常濃郁,混雜著尼古丁的微嗆,蠱惑神經。她生澀而虔誠,粉色的小舌尖觸到他的唇,敲門一般,在他下唇瓣上輕舔了下,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等到他懶洋洋張開雙唇,她才淑女又羞澀地往內深入。

和喜歡的人接吻著實是件考驗人的事。考驗人的膽量,考驗人的肺活量,考驗人的技巧,也考驗人的耐心。

許芳菲邊親,邊用心地回憶,他吻她時的一貫步驟,試圖參考,學習一下。

可回想幾秒之後,又囧囧地放棄。

鄭西野的做派風格,自古難以模仿,就連親吻她的時候也是如此。攻勢強硬霸道,每一次,他奪去她所有氧氣,逼得她嗚嗚出聲,自己卻永遠游刃有餘。

蠻橫的掠奪之後是點點滴滴的細泉,狠狠欺負之後再給很多顆糖,溫柔到不可思議。

許芳菲學不來他的方式,只好自己摸索。

鄭西野也很有耐心,大手托住懷裏的姑娘,不急不躁,有一搭沒一搭地迎合著唇齒間送過來的親吻。

可愛的小生物,做什麽事都惹人憐愛。

軟軟的小舌頭探入他齒關,像在偷摸獅子的尾巴。先謹慎地在門齒上輕觸兩下,見他沒什麽反應,膽子才逐漸大了點兒,笨笨地往裏鉆,找到他休眠狀態的舌,窘促地貼貼。

然後也不知道還能幹嘛,就一直這麽貼著。

半分鐘後,鄭西野沒忍住,一聲輕笑從喉嚨裏溢出來。

他難得有這麽好的耐性,把主導權全部交到她手上,讓她主動親一次他。沒想到這寶貝疙瘩跟個小呆瓜似的,舌頭往他嘴裏一堵就沒了下文。

堵就堵吧,她接吻也不知道閉個眼睛。

烏黑晶亮的眸子粲然生輝,圓溜溜的,仿佛兩顆沾了水光的紫葡萄,瞬也不眨又鄭重其事地望著他。

鄭西野耷拉著眼皮瞧著她,被她一看再看,心都給看化了。

兩秒後,他勾住石化的小舌輕輕往外推,走了幾步,反過身,意態閑閑地便將小姑娘壓在了酒櫃旁邊的墻壁上。

“你在幹嘛。”

鄭西野垂著眸,視線直勾勾落在許芳菲臉蛋上,“打算把舌頭放我嘴裏放一晚上?”

許芳菲聽出他在嘲笑她,雙頰更熱,支吾道:“不是你讓我親你嗎。”

鄭西野:“你就這樣親我?”

許芳菲卡了殼,愈發窘促:“我是記得嘴巴要動,但是我一貼住你的舌頭,就忘記具體怎麽動了。”

這說法幼稚青澀裏又帶著些暧昧,配上小姑娘誠摯純潔的眼神,反差感強得離譜。

鄭西野眸色霎時深不見底。

他懶得和她爭了。一句話沒說,低頭便咬住了她的唇。

本來還想忍一忍,再當個好老師,教一教。

算了。

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多啃她一會兒。

餓這麽幾天,活色生香的小獵物就在眼皮底下,天知道,多克制半秒鐘都是對鄭西野身心的折磨。

這個吻摒棄了空氣,許芳菲忘了呼吸,鄭西野幹脆不呼吸。

他把她摁在墻上重重地親,親著親著,指尖觸及冰冷堅硬的墻壁,怕硌得她脊背疼,便又將她嬌小的身子整個兒往懷裏一摟,抱起來。

軍區家屬院這套房子沒多大,鄭西野人高腿長,從酒櫃這裏到臥室,他最多走十幾步。

可是十幾步的距離都嫌遠。

懷裏的女孩子跟個小松鼠一樣,不知道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別的原因,她腮幫微鼓,眉心微蹙,轉著腦袋想躲開他的唇。裙子和他的襯衣摩擦,窸窸窣窣。

鄭西野是最顧及許芳菲感受的,這會兒也有點不想管了。

他太渴,也太躁。離別幾日的想念被這暮色、和她清甜的香味,沒有邊界地擴大。

血液裏有火,骨頭裏也有火,喝水沖澡都澆不滅,急需得到這個小姑娘的安撫。

旁邊就是黑色皮沙發,鄭西野單手將防塵罩呼啦一扒,輕輕柔柔將懷裏的小嬌娃放上去。

然後就把人壓在沙發上,繼續熾烈地吻。

“教導員,你等一下……”

空間裏響起一個聲音,明明是慌亂緊張的,但鄭西野的大腦選擇性忽視了她的慌張,只識別了其中的溫軟甜膩。

他放開女孩的唇,迷戀地吻上她的耳珠,頸側。

“鄭西野,我在跟你說話!”

那個聲音又拔高了一些,這次語調除去無措,還有幾分窘迫和嚴肅。

“噓,乖崽崽,我的小寶貝。”

他唇往下游移,終於輕柔地應她,哄道:“我很想你,特別想特別想。我只親十分鐘。”

“……”

他們的關系已經親密到極點,也擁有情侶之間特殊的默契。許芳菲瞬間便聽出他想幹什麽。

許芳菲更加慌張,面紅耳赤地坐起身,伸手去抱鄭西野的脖子,試圖阻攔他。

她羞斥:“阿野,你冷靜點。哪有人一見面就這樣的,不行不行。”

可此時此刻,氣血上腦的男人哪聽得進這些。對於她羞憤的抗議,鄭西野充耳不聞,一只手便輕易而舉扣住了她兩條纖細的手腕,力道柔緩卻不容掙脫。

他眼眸幽深,執意將頭埋低。

短短幾秒,許芳菲臉紅到整顆腦袋都快爆炸,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那麽多,直接飛起一腳踹在他臉上,超大聲:“我在生理期!”

鄭西野:“。”

一嗓子吼完,偌大的客廳萬籟俱寂。

被鬼火沖昏頭的男人微微一楞,終於清醒過來。動作頓住了,眼簾也擡高幾分。

許芳菲那個窘呀,簡直恨不得哼哧哼哧挖個洞,噗一下躲進去。她擡手捂住紅透的臉,只敢透過手指間的縫隙悄悄看鄭西野。

這一看,換她怔住。

鄭西野白皙的頰浮著薄紅,飽滿冷白的耳垂也浮著薄紅,眼睛更是黯得可怕,幾乎只剩下滿目的沈黑幽邃。

許芳菲根據以往經驗,立刻判斷出,這是他已動情到極點的特征。

沈默,沈默,令人窒息的沈默。

好半晌,許芳菲才艱難地清了清嗓子,囧囧低聲:“今天是第一天。”

生理期?

男人略微皺了下眉。

幾秒之後,鄭西野再次做出了一個令許芳菲措手不及的舉動——他兩只大手同時伸過來,握住了她纖細的腰,輕輕往上一托,竟直接將她提溜起來,站在了沙發上。

皮沙發非常柔軟,腳在上面飄飄的,虛虛的,踩不實。

許芳菲站起來得太突然,重心不穩,兩手搖晃了下,低呼一聲便往前撲。

鄭西野身材修長,坐高也高,她撲過去,順理成章便將他的腦袋抱進懷裏。

“……”許芳菲臉更紅了,下意識想放開他,往後退。

“別動。”鄭西野卻淡淡地說。

他腦袋在姑娘懷裏,十指也還放在姑娘腰上。扶她站穩,垂著眸,將高挺的鼻梁往她身上貼緊了,輕輕,仔細一嗅。

果然聞到一股血腥味,很淡很淡,被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和絲絲薄荷味遮蓋,幾近於無。

鄭西野這下確定。

小崽子沒騙他,她的的確確是在生理期。

須臾光景,他在心裏遺憾地嘆了口氣,眼裏的暗潮逐漸褪下。

“我記得你不是這個日子。”

鄭西野有點疑惑,說話的同時將她重新撈回來,放到腿上抱好,指尖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垂眸,在她小臉上端詳:“怎麽延遲了這麽久?”

小姑娘聞言,明顯很詫異,眨眼驚呼:“你還記得我每個月的生理期?”

“嗯。”

鄭西野語氣如常:“你大一的時候,有一次生理期在超市買衛生巾,剛好我也在。我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是月初,3號。”

他如此細致,留意著關於她的點點滴滴、細枝末節,這令許芳菲頗為意外。同時,又感到歡喜而甜蜜。

許芳菲嘴角淺淺往上勾,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笑著隨口道:“之前感覺你又好色又混球,像個情場老手,但是通過這件事,你沒交過女朋友的事實一下就暴露無遺了。”

鄭西野:“。”

鄭西野挑挑眉,手指在她小耳朵上輕輕一掐,帶著懲罰意味:“我說你這小姑娘,成天好的不學學壞的,誰教你這麽陰陽怪氣說話?”

許芳菲擡手,嗖一下捂住耳朵,小聲回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這麽壞,我跟你處對象,學壞不是很正常。”

鄭西野涼嗤一聲,不予爭辯,逮住小丫頭的腰窩就是一頓撓。

許芳菲打小就怕癢得厲害,這會兒被他扣在懷裏,仿佛砧板上的魚肉,想躲都沒地兒躲,癢得眼淚都出來了,哭唧唧地討饒:“別別別,我錯了。”

漂亮混蛋篤悠悠的:“你錯哪兒了?”

許芳菲:“我不該說你壞。”

混蛋修長的指尖滑過她鎖骨線,貼近她,淡聲:“我壞嗎?”

“不壞。”為求脫身,許芳菲只能昧著良心胡說八道。順便兩手一環,抱住他脖子,臉蛋貼上去很沒出息地蹭蹭,小貓咪似的,誇獎:“教導員最好最好了。”

鄭西野對這崽子的貓貓蹭受用得很,滿意了,低頭在她唇瓣上咬了口,道:“繼續說你的時間問題。”

許芳菲頭埋在他頸窩裏,柔聲道:“女生的生理周期只是一個月左右,並不是剛好一個月。”

說到這裏,她有點不好意思,臉蛋紅撲撲,聲音也更低幾分:“我生理周期只有二十七天左右。”

鄭西野聽完,不動聲色地記下。

他停頓幾秒,還是覺得有點兒奇怪,又說:“我鼻子比較靈,之前你生理期我都能聞到。為什麽這一次氣味這麽淡?”

提起這個,許芳菲霎時更窘,囁嚅好一會兒才小聲回覆:“就是因為我發現你好像……可以聞到,我覺得很尷尬,所以換了一種衛生巾用。”

鄭西野想起剛才那絲若有似無的幽涼氣息,問她:“有薄荷香味的?”

小姑娘點點頭。

鄭西野在她羞紅的臉蛋上輕咬一口,漫不經心道:“你身上的所有味道我都很喜歡,沒必要特意遮掩。”

許芳菲被這奇葩的說法嗆到了,黑線臉,低斥:“鄭西野,你夠了。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麽不正常?”

鄭西野淡淡地說:“你是我親媳婦兒,我喜歡你的味道有什麽不正常。”

許芳菲:“……?”

鄭西野一本正經:“這位崽崽小同志,好好聽教導員給你科普。在自然界,雌性生物的氣味大多能讓雄性生物興奮,比如獅子、獵豹、狼,都如此。這非常正常,是大自然的規律。”

“……”666。

這個大色狼,歪門邪理一大籮筐,許芳菲永遠都說不過他。她無言,只能呵呵兩聲,敷衍道:“好的,教導員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黑,黑夜已完全將世界吞噬。

屋子裏一盞燈沒開,光線昏暗。

男人和姑娘姿勢親密地窩在沙發上,氣氛著實旖旎。

許芳菲被鄭西野面對面抱在他腿上,感覺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在她臉蛋上輕輕地刮,刮刮刮,淺淺的胡茬刮得她癢,噗嗤笑著,往他肩窩裏躲。

卿卿我我鬧了會兒。

鄭西野握住許芳菲的腰,將她從腿上提起來,輕輕放在旁邊。不料,剛離開他懷抱,小家夥又黏糊糊地貼上來。

鄭西野微詫,低頭親親她的前額,柔聲:“怎麽了?”

小姑娘臉蛋在他懷裏蹭,忽然嘻嘻一笑,道:“好開心。”

鄭西野揚眉:“開心什麽。”

許芳菲仰起脖子看他,眼眸在發光,甜甜地回:“我要幫我們所的幹事去狼牙交資料,這次,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晉州。”

鄭西野有點納悶兒:“你就因為能去晉州,所以這麽開心?”

“當然不是。”許芳菲臉微紅,嘀咕:“我開心,是因為去晉州出差,自己就可以和你多待一段時間。之前想到你馬上假期結束要回晉州,我難過得飯都不想吃呢。”

這個答案飄進鄭西野的耳朵裏,瞬間令他神清氣爽心情大好。

他勾了勾嘴角,擡高她的臉蛋,低頭在她唇瓣上輕咬一口,輕聲問:“你們單位讓你什麽時候走?”

許芳菲說:“應該就是明天。”

鄭西野聞言,眉心很輕微地皺了下。

許芳菲註意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不解:“明天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

鄭西野瞧著她,目光柔和得宛如暖溪:“只是本來我打算,這次回晉州之前,帶你去陵園看我媽。”

“呀!”許芳菲也跟著皺起臉,煩惱道:“那怎麽辦。我們所的幹事已經說了讓我明天啟程,估計時間來不及了。”

鄭西野柔聲安撫:“這次去不了就下次,來日方長。”

許芳菲咬著唇,左思右想,半晌沒想出什麽更好的解決方案,只好小肩膀一垮,喪喪點頭:“只能這樣了。”

鄭西野察覺她的失落與惆悵,伸手在她臉蛋上輕捏兩下,哄道:“好了,崽崽,別愁眉苦臉。我媽等她的寶貝兒媳婦等了這麽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幾個月。”

許芳菲臉一熱,抿嘴靦腆地笑了下,柔柔應聲:“嗯。”

鄭西野親了下她的唇,續道:“現在你確認一下,還有沒有其他事,一定要坐在我腿上說?”

許芳菲楞神了瞬,不解:“這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鄭西野:“我剛才把你抱下來,你不是馬上又膩膩歪歪鉆回來了嗎。”

“……”許芳菲卡殼,回憶起幾分鐘前自己抱著他不撒手的一幕,頓覺窘迫不已。

她面紅耳赤說了句“沒了”,緊接著便手腳並用,從他懷裏逃也似的溜出去。

鄭西野眼底蔓延著笑色,沒說話,從沙發上站起身,而後便邁開大長腿,徑直走向洗手間。

許芳菲在背後問:“你要洗澡了嗎?”

這才七點多,這麽早?

“嗯。”

鄭西野脫了上衣隨手丟進臟衣籃,露出大片精壯緊碩的背肌,頭也不回地淡聲說:“從見到你開始就跟塊鐵似的。再不沖個冷水澡,我怕自己充血致死。”

許芳菲:“……”

鄭西野說完便繼續脫衣服。浴室的門也不關,毫不避諱背後還有個俏生生的小姑娘,脫完上衣脫褲子,大大方方。

光裸結實的大長腿踏進淋浴間。正要開花灑,背後忽然響起一道軟軟的嗓音,支吾喚他名字:“阿野。”

“……”鄭西野一滯,挑了眉緩緩回頭看,帶著疑問。

小崽子忐忑而拘謹地站在浴室門口,臉色如火,兩只小手揪著淺色長裙。不敢看他,小腦袋也垂得低低的,聲若蚊蚋地給出建議:“不然,還是我幫你?”

聞聲的剎那,鄭西野眸中暗光凝聚,右手食指猛的一跳。

小崽子非常糾結也非常緊張,說話的聲音都有點不穩。她睫毛顫啊顫,囁嚅道:“當然,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提議。如果你不需要,就當我沒……”

“崽崽,”鄭西野盯著她,啞聲打斷:“過來。”

第二天一大早,幹事王珂將收齊的報名表交給了許芳菲,並再三叮囑她,務必親手將所有資料交給狼牙大隊的對接人員。

許芳菲點頭應好。

下午兩點多,她便和鄭西野一道啟程,搭上了由雲城飛往晉州的航班。

晉州和雲城一樣,都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只是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北方,從歷史文化到飲食習慣,各方面都存在不小的差異。

下了飛機,許芳菲跟在鄭西野身旁走出機場,來到接客區的出租車站臺。

很快便有一輛出租車駛來,在兩人身前停下。

上了車,鄭西野報上了目的地地址。

出租車師傅聽後一楞,下意識回頭朝兩人看了眼。見這對年輕人男俊女美氣度不凡,便樂呵呵一笑,用夾雜著晉州方言的普通話說:“帥哥,你說的那個地址,那附近好像全部是部隊啊。”

鄭西野很淡地笑了下,語氣客氣而疏離:“是的,就是那兒。”

聞聽此言,司機臉上的笑容瞬間更燦爛,隨口問:“你們倆都是當兵的吧?”

許芳菲彎起唇,溫和地回道:“您怎麽知道?”

“我咋不知道呢,我以前可是汽車兵哦。”司機師傅開著車,半帶感嘆半帶玩笑,“你們倆從走路的姿勢,到說話的神態,每個細節都是個兵。”

許芳菲感到很新奇,輕輕笑起來:“是嗎,我自己都沒發現。”

司機師傅的表情便流露出一絲得意,道:“那是你們當兵時間不長,我可是老兵。看人不一定準,看兵準得很嘞!”

來晉州見到的第一個當地人,便如此熱情友好,許芳菲對這座城市的初印象可謂相當不錯。見這位退役的老兵師傅面善又活潑,便又問:“師傅,您以前是在什麽地方當汽車兵呀?”

司機師傅頓了下,回答:“我在青海那邊,高原上。”

“哇。”許芳菲由衷感嘆,“高原汽車兵很厲害的。”

眼瞧著這個漂亮的年輕女兵一臉崇敬,司機師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謙虛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路上,許芳菲和老兵師傅隨口閑聊,鄭西野則全程都很安靜,幾乎沒有參與這番對話。

一個小時後,出租車從寬闊大道上轉了個彎,沿一條曲折小路顛簸數數分鐘,前方視野便豁然開闊,出現了一個廣袤無垠的軍用機場。

數架軍用直升機盤旋在駐地上空,螺旋槳刮起一陣接一陣的巨大音浪,場面甚為壯觀。

這時,鄭西野才終於開口,淡淡地說:“師傅,就在前面停吧,謝謝。”

下了車,許芳菲和司機師傅揮手道別。

出租車在寬敞地帶掉了個頭,絕塵而去。

許芳菲在原地環顧四周,驚愕地睜大眼睛:“這一大片都是你們單位?”

“我們這兒有個軍用機場,所以占地比其它單位會大一些。”鄭西野一手將許芳菲的小行李箱拎起來,一手提著自己的行李包,往一條林蔭路方向動了動下巴,道:“大門在這邊,走吧。”

“我的箱子給我吧。”許芳菲見他兩手不空,連忙伸手去接,“我自己來拿。”

鄭西野胳膊一側便將她的小爪子擋開,隨口回道:“又不重。你拖地上走著還慢。”

許芳菲拗不過,只好嘆了口氣收回手,乖乖跟在他身邊。

走了幾步,她忽然想起什麽,狐疑道:“對了。剛才在車上,我和師傅聊得那麽開心,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呀?”

鄭西野目視著前方,臉色清冷:“習慣了。”

許芳菲不解:“什麽意思?習慣不說話?”

“當年我進狼牙,受的第一項訓練就是閉嘴。”鄭西野說著,側目淡淡看她一眼,“你知道是怎麽練嗎。”

許芳菲搖搖頭。

鄭西野:“模擬很多情形,醉酒、藥物、嚴刑逼供,要求就是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能說。”

許芳菲一下楞住。

“沒辦法。”

鄭西野挑起嘴角,扯出個懶耷耷又漫不經心的笑,“狼牙的人密級太高,知道的東西太多,境內外的不法分子為了撬開我們的嘴,會無所不用其極。只有經受住所有考驗,我們才能守住秘密,守住底線,守住國門。”

這番話,他輕描淡寫,沒有刻意描繪其中的不易與艱辛,許芳菲卻聽得格外揪心。

心臟緊緊地生疼。

許芳菲望著鄭西野冷峻淡漠的側顏,忽然說:“這麽多年,你一個人經歷這麽多背負這麽多,一定很難吧。”

鄭西野靜了靜,側過頭,視線也定定落在姑娘清麗白皙的小臉上,目光很深。

片刻,他輕聲說:“其實很多年前,我也曾有過質疑和消極。你知不知道,是什麽讓我堅持下來的?”

許芳菲想了想,說:“不知道。是什麽?”

鄭西野說:“是因為你。”

許芳菲詫異:“我?”

“對。你。”他答。

“……我不是很明白。”她不解地失笑。

鄭西野直勾勾盯著她,緩慢道:“那年我在喜旺街看見你,突然就明白了,我們這群人存在的意義。”

這天下午,許芳菲便將王珂幹事交到她手上的東西,原封不動交給了狼牙大隊這邊的對接幹事張晨。

交接工作完成後,她懸著的心總算落下,當即便給王珂回了一通軍線電話,說:“王幹事,東西我已經交到狼牙這邊了。您放心。”

“好好好!”電話裏,王珂朝許芳菲連聲道謝,“謝謝你小許,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許芳菲笑:“王幹事您客氣了。對了,請問這邊還有其他事情嗎,我是需要立刻回來,還是要在晉州再待幾天?”

王珂思索數秒,說:“再待幾天吧。這些資料還要交到上面統一匯總錄檔,到時候如果檢查出來誰的報名表有問題,咱們還得派人去取,麻煩得很。你跟那邊的幹事多溝通,一有問題,及時處理。”

許芳菲:“好的。”

掛斷電話,她拍著心口抿嘴笑,暗暗呼出一口氣。

張晨幹事在旁邊打量著這個雲城來的漂亮小姑娘,試探問:“怎麽樣,是不是建議你多留幾天?”

許芳菲點點頭。

“我猜都是。”張晨臉上綻開笑意,“過來交資料的單位,都會讓出差幹部多留幾天,以免出現什麽紕漏。”

許芳菲:“嗯。”

“行,走吧。我帶你去招待所辦個登記。”張晨邊說邊比了個請,領著許芳菲往辦公樓外面走,又續道,“最近過來咱們這兒出差的同志多。你運氣還算好的,招待所剛好還剩最後一間房,再晚點兒,你就只能自己上外面住酒店了。”

狼牙大隊的營區占地面積極廣,肅穆莊嚴,內部分為工作區和生活區兩大部分,以一道鐵門阻隔。工作區有辦公樓、食堂、靶場、訓練場、健身房等,生活區則是單身幹部宿舍樓以及軍屬家屬院。

招待所這個建築,好巧不巧,剛好在這兩個區域的正中間。

幫許芳菲辦理好入住後,張晨幹事又熱絡道:“許芳菲同志,你過來出差,每天吃飯那些可以在咱們單位的食堂吃,直接刷我的卡就行。”

許芳菲朝他感激地笑:“謝謝你,張幹事。”

“謝啥啊,來者是客,我負責和你對接,當然得把你照顧好。”張晨又說,“你要是在這邊待的時間長,等周末了我還能陪你出去轉轉,晉州也是幾朝古都,光市區裏的景點就不少。”

狼牙大隊的這個幹事,實在是熱情好客得過了頭。

左一句要幫她刷飯卡,右一句要帶她游玩晉州,絮絮叨叨,令許芳菲很有幾分招架不住。

回到招待所房間,許芳菲耳根總算落個清凈。

環顧四周,這間屋子陳設簡單,明窗幾凈,除洗手間外,室內只有一張書桌,兩張單人床,和一臺大一匹空調。

許芳菲在靠著床沿坐下,然後便掏出手機,給鄭西野發微信。

許芳菲:嘰。

對方秒回:住進招待所了?

許芳菲:嗯。

鄭西野:哪個房號。

許芳菲:309。

“……”回覆完房號,許芳菲又皺了下眉,遲疑地繼續敲字:【你在你宿舍裏嗎?那個,你等天黑以後再來給我送箱子吧。】

鄭西野:為什麽。

許芳菲:……現還是大白天,營區裏到處都是人,你突然跑招待所來,實在是太明顯了。

許芳菲:鄭西野同志,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地下戀,要保密的。【噓】【噓】

這條消息發過去,遲遲未再有回覆。

……咦?

人呢?難道忙去了?

許芳菲抱著手機迷茫地眨了眨眼。五分鐘後,對面依然無回音。

她皺起眉,指尖戳進通訊錄,準備給鄭西野打個電話。熟料這時,一陣敲門聲卻響起來,砰砰。

許芳菲訝異,龜速起身打開門。

沒回她消息的男人,此刻身上的軍裝筆挺如畫,臉色清冷端方,出現在她的眼前。手邊還擺著她的米白色小行李箱。

許芳菲:“……?!”

許芳菲愕然地捂住了嘴。萬萬沒想到,這位她的地下戀男朋友大佬,竟會如此堂而皇之直接沖過來。

震驚只在三秒之間。第四秒的時候,許芳菲驀的回魂。她嗖一下探出腦袋左右看看,確定招待所走廊沒有第三個人後,才一把捉住男人的胳膊,將他拽進了屋。

砰一聲關門。

半秒後,想起行李箱還沒拿,又嗖的伸出手抓回行李箱,再砰一聲關門。

鄭西野面容沈靜,將軍帽摘下,丟在一旁,嫌秋季常服有點兒熱,又隨手將軍裝襯衣的領帶扯松些許。

擡起眼皮看旁邊。

他的小姑娘臉蛋上滿是心虛,沖到窗戶前左右張望,然後刷一聲將窗簾拉攏,遮得嚴嚴實實。跟做賊似的。

“你怎麽就這樣來了?”

拉好窗戶,許芳菲才像放心了點。她拍著心口,小聲道:“不是告訴你大白天很顯眼,讓你晚上過來嗎。”

“還不許我來。”鄭西野涼聲,語調裏隱隱透出幾分不滿,“我看姓張那小子眼睛都快長到你身上了。”

許芳菲聞言,哭笑不得,道:“教導員同志,你又在吃什麽飛醋。你就因為這個所以突然跑來了?”

鄭西野靜了靜,回話:“等下要開會。我回辦公樓正好要路過招待所,就想順道把箱子給你拿過來。”

許芳菲狐疑:“你不是還剩兩天假期嗎?休假期間,就算住在宿舍裏,也不用開會才對。”

鄭西野:“上頭提前把我召回了。”

聞言,許芳菲心中驟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隱約猜到什麽,頓了足足五秒鐘,才問:“又有任務?”

鄭西野:“嗯。”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案。

許芳菲垂了眼簾,濃密的睫毛掩去她眼底深處的惆悵與不安。這一刻,她心中的某些想法愈發堅定。

靜默須臾,等許芳菲再開口時,神態語氣便皆恢覆如常。

她朝鄭西野笑了下,說:“好的。我知道了。”

鄭西野的黑眸安靜深沈,註視著她,一時沒有出聲。

“餵,你這是什麽眼神?”許芳菲上前幾步,伸手在他眼前揮揮,臉色俏皮而陽光,“不是說還要開會,去啊。”

鄭西野仍不語。

許芳菲有點奇怪,動了動唇想繼續催促,對面的男人卻忽然有了動作。

他伸出雙臂,用力將她擁入了懷中。

毫無征兆,感受到鄭西野軍裝冷冽溫度的剎那,許芳菲鼻尖一澀便濕了眼眶。

她緩緩擡起雙手,也抱住了他。

許芳菲努力將淚水憋回去,忍住哽咽,語調盡量松快:“這次去多久?”

“可能兩三個月,可能大半年。”鄭西野回答。

“嗯。”許芳菲彎起唇,手掌探上去,輕撫過他的臉頰,柔聲:“我的阿野,一定要平安順利呀。”

回到晉州,收了假,鄭西野便回歸到他正常的工作狀態,忙碌,緊迫,緊鑼密鼓,爭分奪秒,幾乎沒有任何閑暇時間。

許芳菲知道他在做任務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她理解支持,從不會主動去打擾他。

她每天的生活很單一。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換好軍裝,第二件事,詢問張晨幹事上級有沒有新指示。剩餘的時間,她會在狼牙大隊的營區獨自遛彎。

她經過靶場,經過訓練場,經過食堂,經過辦公樓。遙望每一顆大樹,欣賞每一朵小花,吹每個時刻的風,看頭頂的每一片雲。

她將自己沈浸在這方世界。

這方鄭西野孤軍奮戰,苦熬堅守了近十年的世界。

與此同時,許芳菲也在焦急等待狼牙大隊筆試的通知。她心潮前所未有的澎湃,熱烈地期盼,期盼著能通過自己的努力,進入狼牙,成為鄭西野真正意義上的戰友,與他並肩同行。

然而,鄭西野臨走前的那個傍晚,梁雪的一通電話,直接將許芳菲的所有期盼打入谷底。

“菲菲,信息已經全部匯總完了,我們這兒沒有看到你的報名表。”

電話裏,梁雪感到極其困惑。她告訴許芳菲,今年的初篩報名已經截止,自己翻來覆去找遍了所有單位的報名表,確信沒看到許芳菲的名字。

掛斷電話的前幾秒,許芳菲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她無助,混亂,而又迷茫,完全慌了神,第一個反應便是要去問狼牙大隊的幹事張晨,是否將她的報名表遺漏。

恍恍惚惚沖出房間門,一個沒留神,在招待所的走廊上,與一道高大身影迎面相撞。

“對、對不起……”許芳菲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報名表,頭都沒擡,匆匆道完歉便準備離去。

可前腳剛邁出,手腕便被一股力道鉗住。

許芳菲懵懵地回過頭。

鄭西野一身軍裝,風塵仆仆,是趕在出發前來見他的小姑娘最後一面。看出她神色倉皇焦灼,他心都跟著揪起來,皺眉輕聲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教導員……”

看見他,許芳菲強築的情緒之墻終於潰堤,毫無保留地袒露出自己最脆弱也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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