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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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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海這座海濱城市,城小機場也小,客流量不大,當天下午,由奚海飛往雲城的航班便準點起飛。

航跡線筆順滑過雲層。

許芳菲回到雲城十七所,繼續她每天的實習生活。

同時,乖乖等著鄭西野兌現休假的承諾,回來找她。

狼牙大隊每天的工作任務和訓練任務很重,鄭西野回晉州後便格外忙碌。加上他和許芳菲都是涉密單位人員,工作時間手機需統一存放在保密櫃,兩人的聯系其實不多。

只是每天回到宿舍,他們會給彼此打一通視頻電話。

因此,從奚海回來以後,下班後和鄭西野視頻,成了實習學員小姑娘每天最期待的事。

這一日,許芳菲與鄭西野互道晚安後,兩個人遲遲都沒將視頻掛斷。

宿舍裏只床頭亮著一盞小臺燈,光線是絨絨的暖橙色。

許芳菲抱著枕頭坐在床上,兩手托腮,望著被小小一塊顯示屏圈起來的俊臉,忽然嘻嘻一笑。

這笑容呆呆的,傻裏傻氣,又有點小花癡,惹得屏幕對面的鄭西野也彎起唇。

他柔聲問她:“怎麽不掛視頻。”

許芳菲答非所問,亮晶晶的眸子眼神很真誠,道:“教導員,你真好看。”

鄭西野聞言,瞟了眼屏幕上方小格子裏的自己,語氣涼一分:“哪兒好看了。”

許芳菲還是傻乎乎地笑。

其實,現在的手機鏡頭都自帶美顏效果,微信視頻的畫質也有柔光,人體面部的各類瑕疵,都會被美化。

這種效果對鄭西野並不友好。

他的五官英氣硬朗,輪廓線條感分明,整張臉是清冷的,銳感的,冷硬的。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張臉,俊到輕狂恣意白璧無瑕,讓濾鏡一柔化,反而失了幾分味道。

但,許芳菲就是覺得他很好看。

真是怎麽瞧,都挑不出丁點毛病的好看。

許芳菲食指敲著自己肉嘟嘟的臉蛋,認真說:“你永遠都是最好看的。”

鄭西野輕哂一聲,懶洋洋道:“小朋友,明兒我還得出遠門,悠著點兒,再撩幾句,你教導員晚上要去沖冷水澡了。”

許芳菲:“。”

許芳菲臉突的一紅,頓了頓,繼而微皺起眉:“你不是要休假回來了嗎。怎麽又要出遠門,去哪裏?”

“去一趟新疆。”鄭西野語調輕柔,帶著安撫意味,“乖。要不了多久,最多一個星期。”

許芳菲:“然後就休假?”

鄭西野:“嗯。”

許芳菲靜默幾秒鐘,瞇起眼,忽然嗖的下,對著視頻翹起一根小拇指:“你不許騙我。拉勾,誰騙人誰是小狗。”

這崽崽到底還是個半大不大的孩子,有些行為幼稚又可愛。鄭西野眸光裏寵溺更濃,很配合地伸出小拇指,隔著視頻跟她拉勾。

拉完勾,許芳菲這才放心幾分。

她還是舍不得掛視頻,只好嘆了口氣,抱著枕頭喪喪地說:“每次都是讓我掛,這次你掛吧。”

鄭西野有點兒渴,起來倒了一杯水,邊喝邊懶漫接話:“我能舍得掛你的視頻?”

許芳菲:“。”

鄭西野:“你等我掛,那咱倆直接開著視頻睡覺得了。”

許芳菲:“……你這張嘴,什麽時候能不這麽貧!”

鄭西野垂眸想了想,正色給她建議:“你多親幾次估計能治。”

許芳菲羞窘輕哼,懶得搭這句話。

她抿抿唇,托著下巴思考片刻,冷不防道:“阿野,你們狼牙下一次面向全軍選人,是什麽時候呀?”

“估計快了。”鄭西野隨口回了句。回完一頓,微蹙眉,撩起眼皮看屏幕裏的她:“你問這做什麽?”

許芳菲琢磨著:“當初你都是一畢業就被選進去了。那我應該也有資格報名,對不對?”

鄭西野安靜幾秒,盯著她:“你想進狼牙?”

“嗯。”姑娘一雙大眼睛澄澈真摯,沖他點點頭。

鄭西野聞言,放下水杯,垂了眸,臉色明顯微沈三分。須臾,他淡淡地說:“小不點兒一個,安心在十七所待著,別成天想些有的沒的。”

許芳菲睜大眼睛,皺起眉:“可是我……”

“好了。”

鄭西野朝她笑了下,柔聲打斷,哄道:“崽崽,你該睡覺了。”

許芳菲本來還有話想說,眼見鄭西野這副態度,便不好再多言,只能耷拉著小肩膀默默“哦”了聲,揮揮手,掛斷了視頻。

黑暗中,許芳菲躺在宿舍的床上望著天花板,有點奇怪地抿了抿唇。

為什麽剛才她提起想進狼牙,他表情不太好看?

許芳菲拉高被子翻了個身,心想,可能是錯覺吧。

鄭西野翌日一大早的飛機飛抵烏市,同行的還有狼牙大隊的另外兩名隊員。

到了機場,那邊單位的同志已經在機場出口大廳等人。

負責這次對接工作的是一名膚色黝黑健康的青年,三十來歲,身形瘦高精幹,名叫米偉,是烏市軍區常年負責行政工作的幹事。看見鄭西野等人,米偉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米偉伸手:“鄭隊,好久不見。”

鄭西野與對方握手,淡笑道:“米幹事,你好。”

米偉手垂下來,同其餘幾人依次打完招呼後便領著他們往機場外走。

路上,米偉忽然嘆了口氣,臉色覆雜地和鄭西野開玩笑:“鄭隊,說實話,一別這麽多年,我真是又想到你,又不想再見到你。”

話音落地,立刻有人笑著接話:“米幹事,你這心態正常得很。狼牙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全國每個單位對咱們老大都是這種感情,比那些小姑娘談戀愛還糾結呢。”

說話的幹部名叫姚海洋,國字臉大寬肩,人長得牛高馬大,今年才二十七歲。可別看姚海洋年紀輕,他和狼牙上任隊長一樣,都曾在海軍陸戰隊服役,進入狼牙後也是隊裏一等一的偵察兵,反應機敏身手了得。

他性格活潑,平時喜歡撒科打諢,經常兩句話就能將嚴肅沈重的氣氛調活,被狼牙眾人親切地稱為“氣氛組組長”。

聽完姚海洋生動形象的比喻,幾個狼牙的小子全都把頭埋了下去,嘴唇繃緊鼻孔開合,想笑又不敢笑。

鄭西野倒沒覺得好笑。他只是微側目,涼涼掃了姚海洋一眼,眼神裏寫著“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

沒有語言的威嚇才最瘆人。

姚海洋讓這記眼刀子一刮,頓時頭皮發緊,清清嗓子撓撓脖子,看別處,不敢再吭聲。

“姚海洋同志還是這麽活潑。”米偉倒是笑容溫和。笑完,他臉色便冷峻幾分,道:“咱們這兒安生了這麽多年,忽然又見到各位,我這心情真是不好形容。”

鄭西野臉色很冷靜,道:“米幹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營區。”

米偉點頭:“嗯。”

不多時,幾人便乘軍車前往部隊營區。

米偉幹事的單位所在地十分偏遠,不在市區內,並且在郊區的最北面,從烏市機場過去,車程近兩個半小時。

軍車駛過的路徑,先泊油路轉土路,車輪碾著石子兒顛來顛去。

姚海洋望著車窗外的鄉野風光,忽然笑了下,說:“米幹事,這麽多年了,軍區機關怎麽還沒遷市裏去啊?”

米偉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還在修,等修好了就搬。估計也就明年的事兒了。”

姚海洋點頭:“難怪之前我看你們單位招文職,還招土木工程相關專業,敢情修營區的時候自給自足啊?”

米偉說:“可不是麽。”

米偉又小聲接話:“幸好招了幾個懂行的文職。你們是不知道,之前修新營區,乙方那邊發的什麽圖紙啊,合同啊,我完全看不懂,逼得我買了一大堆建築書通宵達旦自學,太難了。”

狼牙的另一個年輕幹部聽完,哈哈笑出聲:“現在各行各業都卷,咱們也卷起來了,這是大勢所趨。”

一路輕松閑聊,倒是將先前的凝重氣息沖淡不少。

等載著狼牙幾人的軍車駛入烏市軍區機關的營區大門,時間已接近這天下午的兩點鐘。

汽車兵將車停穩。

米偉下了車,對鄭西野道:“鄭隊,飯點兒都過了,我先帶你們去食堂。”

鄭西野讓姚海洋等人先去吃飯,自己則問米偉:“張政委在哪兒?”

米偉皺眉:“鄭隊,你也先吃飯吧。”

鄭西野搖頭拒絕,道:“喀渠市的爆恐襲擊有組織有預謀,我這裏也了解到了一些情況,想先跟張政委交流一下。”

米偉遲疑兩秒,知道這位大佬一貫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只好點點頭:“行。你跟我來吧。”

幾分鐘後,兩人徑直來到營區辦公大樓,敲響了位於三層最裏側的那間辦公室門。

樸素硬朗的木質辦公桌後,坐著一個著二一式秋季常服的中年男人。他頭頂頭發略顯稀疏,其貌不揚,中等身材,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正緊蹙著眉頭,瀏覽手上的加密文件。

聽見敲門聲,穿軍裝的中年人頭都沒擡,平靜地說了句:“請進。”

米偉先邁入一步,敬禮,道:“政委,狼牙的鄭西野同志來了。”

聞言瞬間,張青山猛地擡眼望向門口。看見站在米偉身旁的俊偉青年,他臉上霎時綻開笑容,起身快步迎上去。

“鄭西野同志。”張政委握住鄭西野的手,笑道:“一路辛苦了,快請坐。”

鄭西野禮貌笑了下,彎腰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

張政委朝米偉招手,道:“米偉,去,給鄭隊倒杯茶來。”

“茶就不喝了。”鄭西野平和婉拒,接著稍停兩秒,沈聲道:“張政委,我想詳細了解一下,三天前發生在喀渠的爆恐襲擊事件。”

提起喀渠的爆恐襲擊事件,張政委臉色頓時微凝。

他先是將整個事件的始末詳細講述了一遍,繼而長嘆一口氣,說:“鄭西野同志,你也知道,咱們省是西北邊陲,長久以來,一直是反華勢力重災區。據我們判斷,這次的爆恐襲擊,應該只是敵人的第一步動作。”

鄭西野靜默了會兒,問:“消息封鎖了嗎。”

米偉搭腔:“為了不引起老百姓恐慌,所有主流媒體都打過招呼了,但是還是有一些視頻和圖片流出去。評論區說什麽的都有,各種帶節奏,唉,看著就心煩。”

鄭西野說:“自媒體時代,這是無法避免的事。”

米偉苦笑:“互聯網上水太深了,敵人潛伏在群眾裏,躲在網線後,防不勝防啊。”

張青山看向鄭西野,說:“鄭西野同志,你們狼牙的情報部門在全世界都是最頂尖的,我相信在喀渠爆恐襲擊發生之後,你們那兒肯定有消息。”

鄭西野垂著眼皮沈吟片刻,終於開口:“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奧秘組織’。”

米偉面露茫然。

張政委也是微微一楞。

兩人同時搖頭。

鄭西野便沈聲道:“奧秘組織是一個暴力犯罪團夥,前身是國際上惡貫滿盈的□□‘裏神教’。這個組織沒有固定的落腳點大本營,總部設立地點暫不明晰,人員組成十分覆雜,世界各國的都有,他們經常受雇於更大的幕後組織,在世界各國從事暴力活動,危害他國國民安全,破壞他國秩序,從而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張青山琢磨數秒,反應過來:“你是說,這次的爆恐襲擊是奧秘組織幹的?”

鄭西野:“就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確實是這樣。”

“可是……為什麽會偏偏選現在?”米偉狐疑地皺眉,“這不是莫名其妙嗎。”

鄭西野說:“奧秘組織的破壞行動,通常會發生在各國的敏感時期。你認真想一想,近段時間烏市會有什麽大事。”

米偉認真一思忖,一拍腦門:“INE亞洲經濟論壇?”

鄭西野點頭。

“原來如此。”張青山垂著眸,若有所思。半晌,他再次望向鄭西野,道:“鄭西野同志,你提供的這個情報非常關鍵,感謝你。”

“政委不用客氣。”鄭西野說,“離亞洲經濟論壇開幕還有三個月,之後一周,我會幫助你們盡可能完善各方兵力的部署工作。”

張青山喜笑顏開:“好,好。”

米偉眼瞧著兩人聊完,便站起身,低聲試探說:“政委,這兒要是沒什麽事了,我就先帶鄭隊去吃午飯?”

張青山一聽這話,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表,驚了。他沈聲厲斥:“你這小子是不是缺根筋。這都兩點多了,飯都沒吃你就把人鄭西野同志領上來?”

米偉頓時換上副哭喪臉,無奈道:“我讓鄭隊先去吃,鄭隊他不幹啊。”

張青山又氣又無語,趕忙起身親自送鄭西野下樓。

到樓梯口時,鄭西野轉身看向張青山,溫和道:“張政委,留步。看您午休的時間都還在忙,不用送我了。”

張青山手頭的工作確實堆成山,抱歉一笑,拎著米偉千叮嚀萬囑咐,要他把狼牙大隊的貴客們招待好。

鄭西野在在食堂簡單吃了個午飯。之後,米偉便領著他們幾個去了內部招待所。

這種招待所全國統一,每個部隊營區的標配,不對外,只供出差人員或者來訪軍屬居住。房型也很單一,標間雙人床,沒電視沒空調,除了兩雙拖鞋外,所有洗漱用具都需自備。

鄭西野和姚海洋住到了一間屋。

部隊裏的男孩子大多不講究,一個個糙得很,姚海洋更是個中典型。

他進了門,將自己的行李包放地上,便隨便選了張床便往下一躺,完全不在意趕了大半天路,衣服上都是灰和汗。

姚海洋掏出手機看微信,然後摁下語音錄入鍵,掐著嗓子柔聲說:“親愛的,我平安到達出差單位了。想你哦,麽麽噠!”

手指一松,發送。

五大三粗一個彪形壯漢,膩膩歪歪發語音,場面何其驚悚。

鄭西野整理行李的動作頓住,微側頭,冷冷瞥了姚海洋一眼。目光極其的一言難盡。

姚海洋幹咳一聲,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釋說:“哈,女朋友,黏人得很。我給她報個平安。哈哈。”

鄭西野聞聲靜默幾秒,也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往置頂的聊天對話框裏發了條文字消息:【崽崽,我到烏市了。】

這條消息發出去,半晌沒有回音。

鄭西野眉微擰,捏著手機就那麽巴巴地等。等了老半天,餘光瞥見屏幕上方的顯示時間,才反應過來,這會兒是工作時間,手機壓根沒在她自己身上。

“……”心下自嘲,他失笑搖搖頭,隨手把手機丟床上。

這時,姚海洋忽然想起什麽,隨口道:“對了野哥,聽說咱們單位又要面向全軍選人了?”

鄭西野漫不經心地應道:“可能吧。”

“我還聽說,這次可以內部推薦。”

姚海洋翻身坐起來,同鄭西野閑扯:“我以前在海軍陸戰隊有個鐵磁,長得牛高馬大的,身體素質特別強悍,槍法也老準了。沈寂沈隊都老誇我鐵磁,說他前途不可限量。野哥,沈寂啊,沈寂你知道吧,就海軍陸戰隊的隊長。”

鄭西野:“嗯。”

“能被沈隊誇幾句的人可不多!”姚海洋提起自己的鐵哥們,驕傲得跟自家娃考上了清北似的,又說,“那小子一直想進狼牙,結果上回筆試沒過。你說,我要不要給他內推一下。”

鄭西野:“隨你。”

狼牙這位老大,個性冷淡,話也少得可憐,好在隊員姚海洋是個碎嘴子,嘮起嗑來沒完沒了。這倆人住一起,可謂天生一對。

姚海洋同志聊天的興致頗高,並且絲毫不受鄭西野隊長的冰塊臉影響。他低聲又說:“內推名額就給了一個,還只是免筆試。野哥,兄弟我先問清楚,你那兒有沒有想推薦的人?”

鄭西野神色微凝,想起昨晚和許芳菲視頻時,那崽崽念叨著想進狼牙,打聽這、打聽那,清瑩靈動的明眸亮著兩簇希望的小火苗,撲閃撲閃,漂亮得跟星星似的。

須臾光景,鄭西野漠然答道:“沒有。”

“什麽?你想進狼牙?”

秋季的午後,和煦日光浸潤了整個步行街區,遠處街角的桂花樹在風中搖曳,嬌小的花朵迎風飛舞,落在行人的肩上頭上,像一粒一粒黃色的星辰。

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能看見兩名鄰窗而坐的年輕女孩,一個穿著深綠色薄款打底衫,一個穿著藍色齊踝長袖裙,遠望去,畫面色彩艷麗和諧,就像一副融進暖陽中的油畫。

聽完許芳菲的話,張蕓婕被嘴裏的冰美式嗆到,驚訝得捂著嘴,低呼出聲。

“嗯。”許芳菲喝了一口自己的生椰拿鐵,點點頭。

今天是周末,張蕓婕來雲城出差,順便便約室友許芳菲出來見了個面。張蕓婕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從這位乖巧漂亮的老同學口中,聽見如此駭人聽聞的言論。

張蕓婕拿紙巾擦了擦嘴角,壓低聲:“你為什麽會有這種念頭?”

“能進入狼牙,原本就是每個軍人的理想。”許芳菲拿勺子攪著咖啡,輕輕一笑,“我有這樣的念頭也不奇怪吧。”

張蕓婕噗嗤一聲:“可是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有這麽遠大的理想和抱負?”

許芳菲認真思考了幾秒,微抿唇,說:“其實,也不單單是為了理想和抱負。”

張蕓婕好奇:“還因為什麽?”

因為不想再經歷一次又一次未知的分離,不想再承受一次又一次未知的恐懼。

因為想守在喜歡的人身邊,與他並肩戰鬥,陪他度過每一次危險,闖過每一次難關。

許芳菲搖頭笑了下,說:“因為一些個人原因。”

張蕓婕噗嗤一聲:“小許同志,你現在說話可是越來越官方了。”

許芳菲:“這叫謹言慎行。”

“OK。”張蕓婕思忖一息,說:“你之後如果想多了解一些狼牙選人的信息,可以問問梁雪。她應該在搞行政,對這方面的消息比我們靈通。”

“好的。”

兩個女孩天南地北地聊著,沒有出發點,也沒有目的,就只是隨心所欲地分享各自實習生活的見聞、體會、感悟。

太陽快落山時,張蕓婕看了眼腕表,笑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不一起吃飯嗎?”許芳菲說,“這附近有家西餐廳,是網紅店,口碑很好。難得能宰我一頓,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呢。”

張蕓婕考慮到許芳菲家庭情況不太好,不好意思讓她請客,連連擺手說不用。

許芳菲當然不肯。

大學時,307幾個室友都對許芳菲很好,她蒙受張蕓婕關照三年,心裏對張蕓婕的感激無以言表。以前是條件不允許,現在實習期有工資,她攢了些錢,自然想請張蕓婕吃頓好的,作為答謝。

一番拉扯,最後,張蕓婕難卻盛情,只好笑著應承下來。

在西餐廳吃完晚餐,一把鐮刀似的彎月已爬上樹梢。

夜幕柔靜垂落。

張蕓婕的出差單位離西餐廳有十來公裏的距離,許芳菲幫她查過路線,發現坐地鐵要換乘兩次,便給張蕓婕叫了一輛網約車。

上車之前,這對老朋友擁抱了下,依依惜別。

道完別,許芳菲替張蕓婕拉開後座車門,目送班長上車,繼而又目送搭載著班長的白色汽車,淹沒進大都市夜晚的車水馬龍。

在馬路牙子上站了會兒,許芳菲揮別的胳膊垂下來,側身剎那,沒留神,竟和背後酒吧出來的一群人迎面相遇。

這夥人酒氣沖天,有男有女,男的都年輕,小的看著二十四五,大的也不過三十一二,每個都是一身大牌貨。而被他們胡七八糟摟懷裏的女孩兒,衣著清涼,有的露著一雙修長美腿,有的露著沈甸甸的事業線,年紀更小,甚至不乏青澀如學生的稚嫩面孔。

雲城繁華迷人眼,豪門成堆,有錢人如同過江之鯽。

這一帶又是市中心,坐落著許多高檔酒吧和高檔會所,自然時常有富二代們在這兒出沒,喝酒泡妞找樂子。

顯然,這是群才瀟灑完的二世祖。

許芳菲目光並未多留。她微垂了腦袋,側過身,徑直繞開這些人,大步離去。

背後一雙眼睛瞬也不離,死死盯著那道纖細柔美的背影。

蔣之昂瞇起眼。

像。太像了。

幾乎就是他記憶裏那副模樣……

有狐朋狗友見狀,大著舌頭貼上去,嘻嘻一笑:“看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咋了昂哥,是不是、嗝!是不是看上那個大美妞啦?”

一股子酒味竄鼻子,熏得蔣之昂有點犯惡心。他嫌棄地擰眉,一把將懷裏的女人推到對面懷裏,冷冷道:“給老子滾遠點。”

女人不樂意,嗲嗲地撒嬌:“幹嘛呀昂少,你點人家出的臺,臨時換人,這生意人家不做了。”

“喲?還嫌棄你哥?”接住女人的男人啐罵,“哥哥二十幾公分,上你是便宜你。”

這話逗得一群男人轟轟炸炸笑開。

眾人沿路邊一處霓虹門洞地梯下行,直直進了一家地底會所。

大門一開,裏頭煙霧繚繞燈光迷亂,打碟的DJ喊著麥,活脫一個巨型盤絲洞。

小弟甲扯著嗓子嘲笑:“得了吧阿尤!你他媽牙簽一根,就會吹牛逼!”

小弟乙酒勁兒上頭,沒過腦便大聲接了句:“我活這麽大,唯一只見過一根二十幾公分的,就是咱野少。”

有出臺公主瞪大眼,臉紅心跳地驚呼:“天哪,二十幾公分?那多嚇人,不可能吧!”

“騙你幹嘛。”小弟甲繼續:“咱野少的綽號可是‘鄭子龍’。”

女人不解:“‘鄭子龍’是什麽意思?”

小弟乙下流一笑:“趙雲是長槍趙子龍,咱野少是‘長槍鄭子龍’。”

“呀!”女人佯嗔,“你們真是壞死了!”

這幫男人都是蔣之昂在雲城的狐朋狗友同馬仔。蔣家幾年前的變故,雖動搖了根基,但破船也剩幾兩釘,加上蔣母未雨綢繆,提前給蔣之昂的海外賬戶存了一大筆錢,周圍人並未疏遠這位看似落魄卻依舊能豪擲千金的蔣家大少。

更何況,蔣家背後有大樹,蔣少爺能平平安安活著出獄回雲城,就足以說明蔣家並未被徹底拋棄。

馬仔們仰人鼻息,都是靠蔣之昂賞飯吃,當然巴不得他能東山再起。

這會兒,幾個喝高了的男女嘻嘻哈哈調情打鬧。突的有人被股妖風一吹,清醒過來幾分,想要提醒什麽,已經太遲。

兩個酒瓶子劈頭蓋臉砸下去。

倆小弟聊得正嗨,毫無防備,眨眼光景便頭破血流倒在吧臺邊,捂著腦袋抽抽。

周圍有客人受了驚嚇,尖叫著逃走。

蔣之昂吸吸鼻子,蹲下來,咬牙切齒道:“聽著,以後誰再敢提姓鄭的,我割誰的舌頭。”

兩個馬仔捂著腦門上汩汩冒血的傷,不住點頭,“是,是,知道了昂少……”

“媽的!”

蔣之昂興致被敗光,煩躁至極地低咒了聲,扭頭大步離去,邊走邊狠聲撂話:“去給老子查清楚,剛才那妞叫什麽,住哪裏,是不是淩城人!”

當年為了追查間諜組織蔣家,鄭西野和蔣之昂確實走得很近。

鄭西野一身的邪痞氣,眉眼桀驁散漫不馴,和蔣之昂之流待一塊兒,一點不突兀,任誰來看,他們都是一路人。

最初的嫉妒仇視期之後,蔣之昂把鄭西野當成了親兄弟,好酒一起喝,好煙一起抽,即使是好妞,他也很樂意和鄭西野一起玩。

可鄭西野怪就怪在這裏。

他抽煙喝酒樣樣來,手起刀落不眨眼,偏偏從不沾女人。

關系好那會兒,蔣之昂有時會打趣兒鄭西野,問他到底是同性戀,還是性冷淡。

事實上,鄭西野確實性冷,並且寡欲。至少,在遇見許芳菲之前的二十幾年人生裏,他對異性沒有好奇,沒有悸動,對情事毫無興趣,連“自我解決”的行為都少之又少。

可許芳菲出現後,鄭西野明顯便感覺到,他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出現在心理和生理雙重層面。

冷感寡欲、過分自制的男人,內心深處大多住著一個心魔。它是被層層枷鎖禁錮的野獸,隱晦壓抑,不可告人,也不可見天日。

鄭西野心理上的變化,是因許芳菲的存在,他體驗了何為“牽腸掛肚,魂牽夢縈”。同時,也對某些他從不留意的事產生了極大興趣。

生理上,那個幹凈可愛的小姑娘,似乎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另一面。

在烏市待了一周,處理完相關工作後,鄭西野先是飛去夏城看望了父親鄭衛國,之後便飛回雲城,開始休他今年的第一次假。

下了飛機走出到達出口。

鄭西野略微擡眼,便瞧見一道俏生生的嬌小身影。

雲城天氣已經轉涼,小姑娘穿著一件淡粉色的針織外套,醒目得很。這個顏色很襯她皮膚,雪白的臉蛋瑩潤微圓,猶如上好的羊脂玉,眼睛本在四處張望,與他目光對上的瞬間,清澈的瞳孔頓時亮得發起光。

鄭西野懶洋洋勾起唇,朝她張開雙臂。

崽子小臉微紅,明顯猶豫了下,但還是小跑著飛奔而來,嬌嬌羞羞地撲進他懷裏。

鄭西野雙臂收攏將她裹住,也不顧周圍人來人往,低頭親了親她淺粉色的頰。

許芳菲臉更燙,擡手嗖一下捂住他親過的地方,低聲說:“夠了。這裏人這麽多。”

鄭西野靜默兩秒,問:“你晚上幾點鐘點名?”

全國每個部隊營區的管理制度都差不多,除休假或出差狀態外,單身幹部晚上務必在固定時間集合,點名,確保在位率。

許芳菲回答:“九點半。”

鄭西野聽完,微擡右腕看了眼表。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距離她九點半點名,還有整整七個小時。時間相對充裕。

鄭西野說:“走吧。”

許芳菲嘴角彎彎,小手挽住他的胳膊,隨口問:“現在去哪裏?”

鄭西野:“你不是說這裏人多嗎,找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許芳菲:“。”

許芳菲很懵:“找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幹什麽?”

鄭西野很冷靜地回答:“親你,摸你。如果你同意的話,還可以再做點別的。”

許芳菲:“……”

許芳菲整個人直接從頭發絲紅到了腳指頭。她瞠目結舌,震驚道:“你怎麽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話?”

鄭西野:“有什麽問題嗎。”

許芳菲:“……我覺得好奇怪。”

他神色淡淡地看著她,思考了會兒,說:“那我下次,試試笑容滿面地說?”

“……”

許芳菲默。她腦補了一下他笑吟吟說那些話的情景,然後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回答:“不用了,你還是就這樣吧。”

最後,直至許芳菲跟在鄭西野身後,走進位於雲城城南的某軍事管理區家屬院,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個男人口中的“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的地方,原來是指,他的家。

關於鄭西野的父母,許芳菲知之甚少,只大概了解,鄭媽媽是一名軍人,多年前已為國捐軀,鄭爸爸多年前出過車禍,自那之後便成了植物人,長睡不醒。

電梯裏,許芳菲看著鄭西野摁下“15”層,忽然微微皺眉,窘促道:“我第一次來你家,就這樣空著手,連禮物都沒帶,是不是不太好呀?”

鄭西野隨口說:“我家又沒其它人。你要送禮物,直接給我不就行了。”

“……”

許芳菲微怔。她仰著脖子,看著鄭西野溫和隨意的側顏,心尖忽的一陣抽疼。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憐呢。

正楞楞地發呆,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許芳菲一下回過神。

“走吧。”鄭西野淡淡地說,“左邊那戶。”

“哦。”許芳菲點點頭,邁開腿走出電梯,徑直走向通道左側。

開了鎖,兩人一前一後進屋。

許芳菲背著小挎包站在入戶處,舉目環顧,發現,這間屋子非常的寬敞,整潔,幹凈,冷硬,大概是常年沒人居住的緣故,所有家具都蒙著透明防塵罩。

“換這個吧。”突的,背後傳來一嗓子。

許芳菲回魂,低頭一瞧,看見鄭西野往她腳下放了一雙黑色拖鞋,非常大,男士的。

她詫異地眨了眨眼睛。

“我家平時沒客人來,也沒有女士拖鞋。”鄭西野說,“你穿我的。”

許芳菲:“那你呢。”

鄭西野說:“我穿我爸的。”

“好的。”許芳菲乖乖應下,接著彎腰在入戶凳上坐下,脫去腳上的小皮鞋和薄襪,踩進那雙黑色男拖。

換好以後,她垂著眸子打量了兩眼。

這雙拖鞋……也太大了吧!

她兩個腳丫套在他的拖鞋裏,像極了偷穿大人拖鞋的小孩子。

許芳菲囧囧地翹了翹腳拇指,只覺越看越滑稽。

這時,鄭西野已經換了鞋走進客廳。

他沒有行李箱,出差的所有物品都裝在背上的登山包裏,進屋以後,他先是將背包取下放進雜物間,接著便又動身,徑直去了廚房,燒熱水。

許芳菲有點拘謹地小步挪動。悄悄地觀望一圈後,她驚訝道:“你家這麽長時間都沒人住,怎麽還這麽幹凈呀。”

廚房那頭沒什麽語氣地搭腔:“我媽喜歡整潔,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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