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8章

關燈
許芳菲楞神一瞬,兩邊臉蛋又不由自主地紅起來。

雖然鄭西野說話的語氣很隨意,但這句話也太暧昧了,而且充滿歧義,許芳菲面紅耳赤,發覺連吸進她鼻腔裏的空氣都像裹了一層蜂蜜,甜膩膩的。

她望著他,小聲為自己抱不平:“教導員,你這話說的,好像帶我很讓你傷腦筋一樣。”

入學以來她勤奮好學刻苦訓練,生怕讓他失望給他添麻煩。

她分明這麽用心考慮他呢。

鄭西野盯著這小丫頭,撲撲手,揚起眉峰道:“今天和這個男學員交頭接耳說小話,明天偷偷收那個男學員送的情書。許芳菲,你還不夠讓我傷腦筋?”

老實講,鄭西野真挺無語的。

他覺得自己何止是傷腦筋。

這崽子這麽招人,打她主意的臭小子前赴後繼,跟蒼蠅似的,擋完一撥又一撥,他心都快為她操碎成幾十瓣。

這頭,許芳菲哪想到這位大佬會突然舊事重提,白皙的頰愈發紅艷艷。她瞪大眼睛窘迫道:“那封情書……那封情書,我早就跟你解釋過,我收的時候不知道是情書。而且都過去這麽久了,你怎麽還記得這麽清楚!”

鄭西野一嗤,不鹹不淡地說:“那我忘不了。”

許芳菲困惑又苦惱地皺起小眉毛:“為什麽?”

鄭西野聞言沒搭腔。他垂了腦袋在地上掃視兩眼,一滯,繼而伸手撿起一塊指甲蓋兒大小的迷你小石子,捏手裏,重新擡眸看向她,晃晃石子,問:“看見這石頭了麽。”

許芳菲不知道他要幹什麽,茫然地點點頭。

鄭西野柔聲:“這石頭小麽?”

許芳菲繼續認真點頭。

鄭西野懶懶一勾唇:“我心眼兒比這還小。”

許芳菲:“……”

看這閑散的神態,聽這篤悠悠的語氣,心眼兒小就算了,竟然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虧他還是教導員呢,身體裏到底住了個什麽幼稚鬼!

許芳菲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被這大佬一句話噎得無言以對。

眼瞧小姑娘不知道回什麽,只能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翦水大眼望著自己,一副委屈兮兮又可憐巴巴的小表情。鄭西野心裏有點發癢,跟小貓爪在他胸口撒嬌撓癢癢似的。

鄭西野眸中暗色聚集,但僅僅半秒,他將落在她臉蛋上的視線移回跟前的土坑竈臺,平靜地撂下一個命令:“去,把洗米的叫過來。”

“哦……”許芳菲回過神,連忙大聲回了句:“是!教導員!”

應完,小妮子絲毫不耽擱,忙顛顛地站直身子小跑開。

鄭西野撩起眼皮,直勾勾盯著那道纖細背影遠離。

煙癮說來就來,一股煩躁猛然竄上腦門兒。

鄭西野撤回目光低咒了句。

當初他選擇來雲軍工休養,目的就是想早點見到許芳菲,和她待一塊兒,多些時間跟她相處。可兩個多月的相處下來,鄭西野發現這簡直是“如煎人壽”。

姑娘已經大了,出落得比她高中時更加成熟美艷,活色生香的一小只,天天跟他眼皮子底下溜達來溜達去,聲音也嬌脆脆的,一口一聲教導員,乖巧正經恭恭敬敬,喊得他整張頭皮都是麻的。

每次見到她,他都恨不得把她拽過來摁墻上去。

每一次,他都要用盡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讓一切繼續在正軌上發展……

鄭西野垂著眸正在想事情,忽的,兜裏有什麽震動了兩下。

鄭西野定神,伸手從褲兜裏摸出手機。屏幕提示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他點進綠色APP。

山區裏信號不穩定,時好時壞,前幾天收到的消息,這會兒才一股腦倒豆子似的彈出來。

新消息來源於一個叫“孫衍”的備註名。

孫衍:阿野,明年的工作計劃出來了,老總們還是打算安排你下海。

孫衍:這次待的時間比較長,預計是9—11個月。你腿傷康覆得怎麽樣了?

孫衍:如果你腿傷已經痊愈,年底這邊就給你發函。如果不行,我就去跟老總說明情況,這次的活派給其他人。

三條信息,都是發送於三天前的下午。鄭西野瞇了瞇眼睛。

孫衍今年三十六歲,是狼牙大隊的現任頭兒,早些年一直在海軍陸戰隊服役,風頭直逼海軍陸戰隊的傳奇沈寂,和沈寂一起並稱為“海上利劍與海上突刺”。

互聯網情況覆雜,就像一片汪洋大海,表面風平浪靜,內地裏卻有無數黑客與間諜潛伏其中。為避免各類信息洩露出去,與古惑仔之間說“黑話”類似,狼牙大隊內部人員聯系時則有許多“紅話”。

比如在孫衍發送給鄭西野的第一條消息中,“老總”是指狼牙的直系領導,“下海”則是指危險系數中等的高原任務。

身為響徹全軍的“全能戰王”,鄭西野頭腦冷靜,處變不驚,身體素質強悍,有極其豐富的作戰經驗,在各類地形環境中都能完美適應。

早在鄭西野大學畢業前的實習期,他就跟著前輩們去過被稱為“雪域葬歌”的某無人區,出色地完成了組織交代的所有任務。

鄭西野略微思索,趁著現在手機信號不錯,給孫衍發去了回覆消息:是去KLSS?

KLSS也是紅話之一,意味“昆侖哨所”。

大中午的,孫衍估計也正在單位食堂吃飯,拿著手機,消息幾乎是秒回:嗯。

鄭西野安靜了數秒鐘,手指打字,回覆道:我沒問題。

孫衍:好。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淩城。

自從江敘為喬外公送來輪椅之後,考慮到喬慧蘭年紀大了身體也瘦弱,小萱又是個小孩子幫不上忙,兩人無法將老人從床上移動至輪椅上,江敘每隔一兩天就會來許芳菲家,搬動外公,推著老人在客廳陽臺裏轉轉,曬太陽聊天。

今天也不例外。

最近刑偵大隊的事兒不算多,江敘早早便進公安局食堂要了份套餐,吃完午飯,他驅車來到喜旺街9號。照常停好車,照常與門衛張叔寒暄打招呼,之後便邁開長腿徑直進了3棟2單元,上到四樓。

房門緊閉。

江敘擡手將門敲響,咚咚,咚咚。

不多時,屋裏一陣腳步聲漸漸行近,緊接著房門便被打開。

系著圍裙的喬慧蘭出現在門口。看見江敘,她目光裏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驚訝和詫異。她只是彎起嘴角,朝這個英挺的年輕人露出了一個笑容,點點頭,說:“來了啊小江。”

“喬阿姨。”江敘也笑了下。

對於江敘的到來,喬慧蘭已經習以為常。這些日子,年輕警官事無巨細、盡心盡力地幫助著她們一家,為喬慧蘭解決了許多生活上的難題,燈泡壞了、電視機出現雪花點、洗菜盆堵塞等等……全在江敘手上圓滿解決。

喬慧蘭很是感動。

丈夫走得早,心頭肉女兒也去了遙遠的大城市求學,江敘的出現就像是這個貧寒小家的一束光,一把傘,為這方天遮去了風雨,帶來了溫暖。

守鋪子的空閑時間,她和隔壁佛像鋪的老友閑聊,提起過這位熱心正直的警官。

朋友艷羨不已,連連說:“慧蘭,你太有福分了,這是多了一個兒子啊。”

這頭,喬慧蘭將房門打得更開,請江敘進屋。

江敘手裏還拎著為這一家老小買的水果和零食。他走進來,順手將東西放到了旁邊的鞋櫃上,接著便彎下腰,自覺地準備穿鞋套。

喬慧蘭見狀,說:“等等小江。”

江敘動作頓住,有點兒不解。

喬慧蘭隨之便打開鞋櫃,從裏面取出了一雙嶄新的灰色男士拖鞋,擺在江敘跟前,伸手指指,笑道:“穿這個吧。”

江敘婉拒:“我穿鞋套就行。”

“沒事兒。”喬慧蘭笑容滿面,柔聲道:“這雙鞋是阿姨專程給你買的,以後你過來就有鞋換。”

江敘只好點頭:“謝謝喬阿姨。”

江敘換上鞋,餘光瞥見廚房的鍋裏還煮著排骨,瞬間明白過來,她們還沒吃午飯。便道:“喬阿姨,你們快吃飯吧,我坐著看會兒文件。”

喬慧蘭邀請道:“今天中午我燉了排骨。小江,一起吃吧,別嫌棄喬阿姨的手藝。”

江敘笑:“瞧您這話說的,您手藝這麽好,我怎麽可能嫌棄。不過喬姨,我確實已經在單位吃過了,你們吃,不管我。”

聞言,喬慧蘭當然不好再勸他再吃一頓,只是無奈道:“下次中午過來,就直接在家裏吃,多個碗多雙筷子的事兒,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小氣,連飯都舍不得請你吃。”

江敘笑著不說話。

喬慧蘭折返回廚房,從鍋裏乘出排骨和米飯,準備送進外公的房間。

江敘見了,從沙發上站起身,問:“這是外公那份?”

喬慧蘭點頭。

“我來餵外公吃。”江敘個頭高高大大的,這個不算寬敞的客廳裏又堆了些老房子都有的雜物,經過茶幾時,他小心繞開兩個擺在旁邊的紙房子,說:“您和小萱吃你們的。”

喬慧蘭:“這怎麽行呢。哪有人客人幹活的道理?”

“我算什麽客人。”江敘自顧自將碗筷接到手裏,“快坐下吃飯吧喬姨。”說著,他回頭往裏屋看了眼,揚聲招呼:“小萱丫頭,出來吃飯!”

裏屋立刻脆生生回了句:“好的!”

喬慧蘭本來還想說什麽,江敘卻已經將飯菜端手裏,轉身進了外公的屋。

喬慧蘭心裏動容,悄悄走進門口往裏張望。

臥室內,年輕警官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將飯菜餵進老人嘴裏。老人躺在病床上,布滿褶皺的蒼老面龐帶著笑意。一老一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畫面格外和諧。

窗外和煦的陽光照在年輕警官的側臉上,鑲嵌起一層薄金色的邊,將那副棱角分明的輪廓描畫得愈發爽利。

喬慧蘭看向警官的目光更多出幾分長輩對晚輩的和藹慈愛。

這時,抱著芭比娃娃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她跑到外公的屋子門口,站了會兒,接著便眨巴著大眼睛,輕輕拉了拉喬慧蘭的手。

喬慧蘭低下頭。

小丫頭一臉神秘笑容,朝她勾勾手,小聲:“喬阿姨,我有悄悄話要跟你說。”

喬慧蘭彎腰俯身,將小家夥溫柔抱進懷裏,耳朵貼近她:“嗯?”

小萱豎起一只小手圈住嘴巴,小小聲道:“喬阿姨,我看出來了,江敘哥哥一定是傳說中的天使。”

小朋友想象力豐富。喬慧蘭聽見這番話,啞然失笑,捏捏小萱的鼻子:“又胡說。”

“真的!”小女孩明亮的雙眼堅定而認真:“你沒看到嗎,江敘哥哥在太陽底下是會發光的!只有天使才會發光。他和菲菲姐姐一樣,都是來拯救世界的。”

喬慧蘭拍拍小萱的腦袋,笑道:“是是是,他們是天使,小萱也是天使。所以這位天使小公主,我們可以吃飯了嗎?”

小萱甜甜地笑,牽著喬慧蘭的手吃午餐去了。

江敘餵外公吃完飯的同時,客廳裏的兩人也正好吃完飯。江敘襯衣袖子挽高在手肘處,露出的兩只小臂線條瘦削,透出種剛毅的力量感。

他把外公的碗筷收拾進廚房,又折返回來收拾桌上的碗碟。

喬慧蘭嚇一跳,忙忙攔住江敘,說:“放著放著,喬姨來!”

江敘:“就幾個碗,我來洗吧喬姨。”

“你也說就幾個碗,我三兩下就洗完了。”喬慧蘭拒絕地擺手,指派道:“你要實在想幹點活兒,就陪小萱看書去吧。這丫頭以前最喜歡聽她菲菲姐給她講故事,後面菲菲上大學之後,她就最喜歡聽你講。”

“嗯,好。”

江敘點頭,坐到客廳裏陪小萱看童話書。

讀到《國王的新衣》這篇故事時,小萱大大地打了哈欠,擺擺小手說不看書了,趴在江敘懷裏就要睡覺。

江敘英俊的面容故意嚴肅幾分,語氣卻仍是輕柔的:“這麽困。小萱,老實交代,你晚上是不是沒有好好睡覺?”

李小萱委屈地嘟嘴:“外公每天晚上都要咳嗽好久,我才睡不著的。”

江敘微皺眉,問:“外公每天晚上都會咳嗽?”

“是呀。”小萱又打了個哈欠,“我已經好幾天都沒睡好啦。”

江敘察覺出一絲不妥,看向正在泡茶的喬慧蘭,沈聲說:“喬阿姨,外公每天咳嗽的事您知道嗎?”

“知道。我說了幾次要帶他去檢查,硬是不肯去。”外公那一輩的老人,生病硬抗是常事,都沒有往醫院跑的習慣。一是心疼錢,二是心裏害怕。喬慧蘭說著一頓,接著又安撫道:“不過老人嘛,年紀大了又有慢性咽炎,換季的時候咳嗽幾聲也正常,是吧。”

江敘靜默數秒,道:“如果後面外公還是咳嗽,喬姨,您跟我說一聲。我帶外公去醫院做個檢查。”

喬慧蘭笑笑:“好。”

這時,小萱忽然又拽了拽江敘的袖口,興沖沖地問:“對了江敘哥哥,我好久都沒有見過菲菲姐姐了,我好想她。她什麽時候回來呀?”

江敘摸摸小姑娘的腦袋,輕聲說:“等放寒假的時候,你姐姐就回來了。”

小萱:“寒假是什麽時候?”

江敘:“就是新年。”

“啊?”小萱聽了這話,小小的臉龐立刻皺成一塊小包子,沮喪極了:“新年,那還有好久好久呢。我好想立刻就見到菲菲姐姐。”

江敘:“姐姐在學校學習知識,你要理解。”

小萱眼眸亮晶晶,又問:“江敘哥哥,你難道不想菲菲姐姐嗎?”

江敘滯了下,淡笑:“好了,快看書吧。”

南城雲冠山區。

鄭西野那邊搭好了竈,接下來要幹的事自然是起鍋燒飯。許芳菲在紮營地小繞一圈,當她找到李禹的時候,這位在家沒煮過飯的少年正兩只手都浸在米盆裏,兩手抓米,搓過來、搓過去,十分笨重地淘洗著。

許芳菲被少年的各種動作逗笑,噗嗤一聲,輕聲道:“李禹,鄭隊竈都搭好了,你米還沒洗完嗎?”

聽見這道清脆悅耳的女聲,李禹先被嚇了一跳,回過頭,看見小女兵軍帽下嬌美柔婉的臉,他兩只耳朵立刻浮現出若隱若現的紅霞。

李禹不好意思地嘀咕:“畢竟是給大家吃的,我尋思著要是洗不幹凈,讓你們吃壞肚子怎麽辦。所以就翻來覆去地認真洗嘛。”

許芳菲彎起唇:“現在是在拉練,又不是在酒店裏等著吃席,哪兒用這麽講究。而且,生米一般淘個幾遍就差不多,再洗,米都被你搓爛了。”

李禹知道自己幹了蠢事,幹笑撓頭,耳朵和臉頰登時更紅。

許芳菲又說:“好了。你這遍洗完,把水倒了再加上清水,然後就給鄭隊送過去吧。”

這姑娘人美性格也溫柔,在一堆大老粗純爺們兒中間,簡直就是仙女妹妹一般的存在,隊裏所有人都把她當吉祥物。李禹被許芳菲指揮著,心裏樂得不行,趕緊麻利地把水倒空,再單手拿起一個礦泉水瓶,擰開蓋,把裏面的清水倒進去。

許芳菲指指李禹手上的瓶子,問:“這是什麽水?”

李禹笑:“基地的自來水。出發前顧隊給了我幾個空瓶子,讓我全都接滿備用。”

“那就好。”許芳菲松一口氣,小聲:“我還以為你用飲用水淘米,那你又要挨顧隊罵了。”

不料話音剛落,背後冷不防便響起了顧少鋒的聲音:“嘿我說你這小丫頭,跟著這群臭小子好的不學盡學壞的,怎麽還學會背後說隊幹部壞話了?”

顧少鋒大踏步走過來,直杠杠就繞到了兩個兵蛋子面前。兩手往腰上一叉,眉毛挑著,眼睛瞪著,一副震驚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被當事人逮了個現行,許芳菲兩只小耳朵霎時紅透。她窘迫極了,耷拉著腦袋一眼不敢看顧少鋒,低聲囁嚅:“顧隊,我、我沒說你壞話。”

邊兒上的李禹見狀,生怕暴躁的隊幹部大佬一個不順心就拿女同學撒氣,連忙說:“就是顧隊,許芳菲這哪叫說你壞話,她只是在提醒我節約飲用水。”

顧少鋒皺眉:“淘個米淘這麽久,我還沒說你呢,插什麽話。”

李禹訕訕地扯唇幹笑,不敢再搭腔,端著一盆子水和米找鄭西野去了。

覺得自己闖了禍的許芳菲囧囧的,僵在原地不敢亂動。

顧少鋒真實的性格活潑風趣,平時只是為了樹立自己在學員中的威信,才故意裝出副兇巴巴的嘴臉。他剛才說那幾句話,純粹是開玩笑的心理,根本沒打算真跟這俏生生的小丫頭計較。

故而顧少鋒只是看了許芳菲一眼,說:“傻站著幹什麽,等我罰你做俯臥撐?”

許芳菲聞言,大眼一亮,試探道:“那我去幫鄭隊做飯?”

顧少鋒和藹地擡了擡下巴:“去吧。”

許芳菲便彎起唇,笑著跑走。回到無煙竈臺這邊,隔著幾米就看見李禹學員僵著脖頸、背脊筆直、雙手緊貼褲縫,以標準軍姿站在教導員同志跟前,額頭冷汗涔涔,連喘氣的聲音都不敢太大似的。

許芳菲狐疑地走過去,看見如下場景。

鄭西野單手端著裝了水的米盆,淡淡問:“這是什麽。”

李禹扯著嗓子回答:“報告教導員,這是你讓我洗的米!”

鄭西野面無表情,也略微拔高了聲量:“你家煮幹飯一份米十份水?”

李禹:“。”

許芳菲:“。”

李禹頓時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期期艾艾道:“報告教導員,我真的不會煮飯。當時許芳菲讓我加水,我就加,可她後面跟顧隊說話去了,也沒告訴我加多少合適,我就只好把這個盆加滿了。”

鄭西野無言,安靜片刻後,他平靜地說:“邊兒上待著,二十個俯臥撐。”

李禹頗有幾分忿忿不平,氣不過地嘀咕:“你讓我洗米我都洗好了,就因為水多加了一些就要罰我?多大個事兒啊。”

鄭西野臉色驟沈,寒聲道:“身為一個軍人,安排給你的任務你沒有完成,你還有理?”

李禹一滯,不敢吭聲了。

鄭西野:“俯臥撐再加五個。”

“……是。”李禹哭喪著臉做俯臥撐去了。

幹草柴火已經點燃,放進了土坑,鍋也已經架好。鄭西野把米盆裏的清水倒出些許,然後便將米和水倒進大鐵鍋,蓋上蓋子悶煮。

又隨手擺好案板,取出一顆學員們清洗好的大白菜,往案板上一放,拿菜刀“哢擦”對切成兩半,再熟練地切塊。

許芳菲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男人眉眼低垂,臉上沒什麽表情。迷彩服的袖子不知何時已挽起來,露出了兩截冷白色的手臂,瘦削修勁,骨骼分明,藍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皮膚上,每次刀起刀落,筋絡處便出現輕微起伏,看起來很有力,又有種說不出的撩人。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

她很驚訝,原來鄭西野這雙拿刀拿槍的漂亮大手,切菜做飯也有模有樣。

這時,耳畔輕描淡寫飄進幾個字:“看入迷了?”

許芳菲:“……”她臉突的泛紅。

支吾好幾秒,許芳菲才小聲回:“才沒有。”

“是麽。”鄭西野彎了彎唇,依舊沒有擡眼。他調子懶漫隨意,說話的同時已經把手裏的刀和菜都撂下,而後側過頭來看她,問:“切菜切肉的活,我剛才是安排的誰幹?”

許芳菲認真回想了一下,回答:“應該是語言大隊的李晗和竇大偉。”

得到這個答案,鄭西野眸中流露出一絲訝色。

他剛才問那個問題,只是突發奇想考考這小姑娘,壓根沒料到她能答上來。還答得這麽快,且準確無誤。

鄭西野:“和你又沒關系,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小女兵靦腆地撓撓腦袋,輕聲回話:“因為教導員你之前說過,上級的命令務必牢記,所以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聽得很用心。用心了,自然而然就記住了呀。”

鄭西野眼底染開一絲淺笑,挑挑眉:“不錯,很乖。”

被他一誇,許芳菲心裏歡喜,也抿嘴甜甜笑起來。正想說什麽,語言學的李晗和竇大偉已經小跑著過來了。

兩人打了聲報告,從鄭西野手裏接過菜刀和肉菜,上手開切。

鄭西野瞧了兩個少年一會兒,見這兩人切菜的動作雖然生疏,但比起正在做俯臥撐的李禹,還是靠譜了不止十條街。便彎腰往地上一坐,臉色冷淡地往竈坑裏添了些幹柴。

這頭,見大家夥各司其職都有活幹,許芳菲有點閑不住了。她走到鄭西野身邊蹲下來,低聲說:“教導員,幹脆我也去幫忙切菜吧?”

鄭西野面無表情:“切菜不需要三個人。”

許芳菲皺起眉,感到很奇怪:“我都沒事幹。你剛才給大家分配任務的時候,為什麽不給我分?”

鄭西野:“誰說你沒活。”

許芳菲不解:“什麽意思?”

鄭西野側目看向她,非常冷靜地道:“你是‘機動人員’,沒有固定任務和工作,但是得隨機應變,哪裏需要哪裏搬。”

聽見這番說法,許芳菲瞬時精神一振。她用力點點頭,說:“好的,教導員,我明白了!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麽?”

鄭西野:“坐我旁邊,跟我一起。”

許芳菲:……咦?

又見教導員大佬頓了下,十分淡定地補充道:“跟我一起,燒火。”

許芳菲囧。她暗搓搓地腹誹,切菜不需要三個人,那燒火難道需要兩個人嗎?

但教導員在上,鄭西野都放了話,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小新兵當然不可能違抗。於是許芳菲只好默默彎腰,乖乖坐在了他旁邊。

就這麽東拉西扯地燒著火,數分鐘後,在大家齊心協力的合作下,新兵營的第一頓野外拉練餐正式出鍋。

一組十人圍著一盤飯一盤菜,端著自己的碗開吃。

吃完飯,指揮員讓各個大隊收拾好東西,之後便繼續前進。

行至山林某處時,鄭西野正低頭想著孫衍發來的那幾條消息,身旁忽然響起細聲細氣的一嗓子,打報告道:“報告教導員。”

鄭西野定神,轉過頭。

身旁的小姑娘正望著他,臉蛋紅撲撲的,臉上神情微妙,像是有點兒羞,有點兒窘,又有點兒難為情。

鄭西野:“怎麽了?”

許芳菲要窘死了,半晌才硬著頭皮擠出下一句,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我、我有點想上衛生間。”

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就有點感覺,為了不影響整個隊伍的拉練進程,硬生生憋到了現在。

這會兒,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瀕臨生理極限,膀胱都快要炸了。

鄭西野臉色微沈,想起什麽,回頭看向顧少鋒。道:“剛吃完午飯,指揮員是不是沒下令原地休息?”

“是啊,估計指揮員忘了吧。平時就利用那點兒時間上廁所,老羅這一忘,好嘛,估計好多兵蛋子得憋死了。”顧少鋒隨口接話。他看鄭西野一眼,壓低聲:“咋了偶像,你也想放水?”

許芳菲聽見兩人的對話,哭唧唧地說:“顧隊,不是鄭隊,是我。”

她真的要憋死了!

顧少鋒略思索,蹙眉:“這荒郊野外的,你又不認識路,不能放你一個人離隊,太危險了。要是迷了路,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走在鄭西野背後的許靖開口,低聲提醒道:“鄭隊顧隊,剛才我看見其他隊也有人離隊,隊幹部領著一起,估計也是去上廁所的。”

聽完這話,顧少鋒思忖幾秒,說:“行。許芳菲,我帶你就近找個地兒,咱們爭取十分鐘之內就趕上來。”

許芳菲眼神裏閃出感激的光,正要點頭,鄭西野又說話了。

鄭西野:“你繼續帶隊,我領她去。”

顧少鋒大剌剌擺手:“不用不用。野哥,我陪著去就行了。隊幹部本來就管吃喝拉撒嘛。”

鄭西野語氣陰沈不善,道:“她一個姑娘家,你一大男人,陪著多不方便。”

顧少鋒被這番奇葩言論懟得都懵逼了。他面露迷茫:“偶像,我是男人,可你也是啊。有什麽區別?”

鄭西野面無表情:“區別大了。”

顧少鋒:“什麽區別啊?”

鄭西野氣定神閑地鬼扯:“你有女朋友,我沒有。你需要避嫌,我不需要。”

顧少鋒一聽這話,拍大腿,心想對啊!是這麽個理!偶像如此體貼入微善解人意,實在太讓人感動了!

他感激不已,兩拳合一起朝前一送,正色:“偶像,你果然夠兄弟!好,你去吧。”

許靖:“……”6。

許芳菲:“……”呃。

一分鐘後,許芳菲頂著顆紅成番茄色的圓圓腦袋,跟在她家教導員身後悄然離隊。

野外拉練模擬行軍,打仗的時候,作戰環境大部分都是像雲冠山這樣的荒山野嶺,當然沒有衛生間供人使用。因此,在過程中學員如果出現了內急的情況,就只能找個隱蔽的叢林解決。

天曉得,許芳菲此刻真的是羞窘欲絕。

如果不是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她是絕對絕對不會讓鄭西野帶她脫離隊伍的。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

丟臉。

實在是太丟臉了。

許芳菲心中的淚已經流成了西湖的水,心如死灰跟在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身後。行出數米後,背後的拉練長隊已經十分模糊。

山間樹木蒼郁,四處都是鳥叫和蟲鳴。

鄭西野尋到一棵參天古樹,對面紅耳赤的少女留下一句“就這吧”後便退開幾米,背轉身,不去看她。

沒一會兒,兩人便沿著原路繼續追趕大部隊。

山林間沒有路,四處都是蚊蟲鼠蟻,各隊幹部已經提前給學員們發放了驅蟲水,雖然不能讓新兵們完全避免蚊蟲叮咬,但平時徒步整個隊伍人數龐大,空氣中驅蟲水的濃度高,大家雖然也有中招被咬傷的,但都是極少數。

然而,此時脫離開隊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瞬間成為了蚊子們的大餐。

幾步路的距離,許芳菲胳膊上就被叮出了兩個小包。

她又癢又難受,時不時就撩開袖子撓兩下,咬牙忍耐著,繼續前行,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低垂的視野裏忽然映入一小簇鮮艷的小花,粉紫色的花朵,翠綠色的葉子,數朵合聚成一束,捏在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之間。

許芳菲微怔,驚訝地擡起頭:“教導員,這是……”

鄭西野垂著眸,視線定定落在她身上,柔聲說:“拿著。”

愕然只在一息之間,許芳菲兩頰溫度往上升,遲疑半秒,終是伸出雙手接過了這束小花,對他說:“謝謝。”

鄭西野回轉身,繼續往前走。

許芳菲捧著粉紫小花跟在他後面,兩腮的顏色竟比懷裏的花朵還艷麗。她沈吟了會兒,忍不住小聲問:“教導員,這是你剛才摘的嗎?”

鄭西野:“嗯。”

許芳菲臉更紅了,羞赧地支吾:“這種情況,你怎麽還想著要送我花呀?”

話音落地,鄭西野身形明顯滯了下。片刻,他回轉身來看向她,低聲,一字一句地道:“聽清了。”

許芳菲茫然地眨眨眼睛:“唔?”

鄭西野說:“這種花叫香葉天竺葵,香味清淡宜人,最重要的是,它驅蚊有奇效。我看你被蚊子咬了,找了半天才發現這麽幾株,摘來幫你驅蚊。而且現在是大白天,今天的拉練任務還沒結束,咱們正在追趕隊伍。”

許芳菲:“……”

他說完又挑挑眉,直勾勾盯著她,眸光帶出幾分玩味,問:“這位崽崽小同志,請問你這腦袋瓜裏,此時此刻在期待什麽呢。”

許芳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