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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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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卡殼。

她不知道鄭西野那番“給她剪頭發的只能是他”理論是如何得出。兩秒鐘後,她忍不住問:“可是,你會剪頭發嗎?”

鄭西野說:“這麽簡單的事,看兩遍不就會了嗎。”

許芳菲頭頂的問號又多出兩個。她楞了:“教導員,你該不會只是想拿我當小白鼠,實踐你的理發水平吧?”

鄭西野看她一眼,面無表情道:“我長得這麽不靠譜?”

許芳菲囧,小聲回答:“倒也不是。”

鄭西野說:“你不用擔心,我理發技術還可以。”

好吧。

他都打這種包票了,她當然不能再質疑什麽,只好點點頭,不再說話。

軍校管理嚴格,不像自由的地方大學。軍校生在校期間統一全封閉管理,若無特殊需求,不可隨意離開校園。即使遇上什麽必須離校的情況,也只能先向上級打報告請假,獲批後方可離校,且離校時長每次最多不超過四個鐘頭。

因此,為滿足學員們的日常生活需求,絕大多軍校內部便設立了許多便民點。

比如生活用品類超市、水果生鮮類超市,以及自助理發室等。

雲軍工學員眾多,占地面積寬廣,自助理發室共設了五個,分別位於一號食堂附近、二號食堂附近、女生宿舍附近,男生宿舍附近,以及訓練場附近。

而距離操場最近的點,是訓練場旁邊那一個,直線距離900米不到。

許芳菲跟在鄭西野身邊安靜地往前走,一路上又遇見了不少列隊前進的高年級學員,所有人的神色都嚴肅而端穩,沒有交談說笑的,更沒有嬉笑打鬧的。

難怪都說,軍校的重點是前一個字,這地方的確既是學校,又是軍營。

整體氛圍凜如霜雪,冷肅得教人心驚,只能隨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將神經緊繃。

神游天外的空隙間,兩人到達目的地。

許芳菲擡起眼。

這間自助理發室的門是透明玻璃門,門中部貼著一條軍綠純色裝飾條,配以“八一”字樣。並不算大,三十幾平的地兒,一共三面落地鏡,三把理發椅,和三套剪刀、吹風機、梳子等理發工具。最裏側的位置擺著一張洗發床和洗發池,旁邊的地上還有一瓶大容量洗發液,最常見的國產品牌。

總體來說,和外面理發店裏相差無幾。

唯一特殊的點,在於這裏沒有給顧客服務的理發師,只能自己動手。

鄭西野推開理發室的玻璃門,帶著許芳菲走了進去。

少女眼神裏帶著一絲新奇和敬畏,悄悄環顧四周,然後又看向已徑直走到洗發池那邊的男人。

池子左側放了把黑色皮圓凳,鄭西野彎腰坐下來。可他人太高,雙腿也格外修長,與正常人差距頗大。這把椅子的原始高度於他而言不合適,粗看之下,竟像大人坐小板凳,有點滑稽,又有點冷俏俏的可愛。

許芳菲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心下好笑,又不敢當著他面笑,只能繃緊嘴唇,努力忍住。

那頭。

鄭西野眸垂低,長臂一伸,調節著座椅高度。邊動作邊眼也不擡地丟過來一句話,輕飄飄的:“很好笑?”

許芳菲囧:“。”

我明明忍住了的啊……

在心裏偷笑都能被抓個現行,她窘迫又郁悶,好幾秒才清清嗓子,硬著頭皮搖搖頭,嚴肅地回:“也、也不是很好笑。”

“想笑就笑。”座椅調好了。鄭西野撩起眼皮,眉峰微挑起,“這會兒又沒讓你練隊列又沒讓你站軍姿,笑一下不受罰。”

話是這麽說,可教導員比天大,許芳菲哪裏敢真的笑話這位大佬。她靜默幾秒,仍是搖頭搖頭:“教導員,我沒想笑。”

鄭西野直勾勾地盯著她。

這崽子還是記憶裏那副模樣,白膩光生的小臉,靈動清靈的眼睛,鼻子小巧卻又高挺,鼻頭圓潤微翹,為整副明艷的五官平添幾分幼態感。

又好像與記憶裏有區別。

鄭西野瞇了下眼,目光下移,猶如領主巡視領地般,將許芳菲從頭到腳仔細審度一遍,終於發現了那細微又明顯的變化——這妮子的身段,似乎較之前更豐腴了些……

腦海中鬼使神差,想起一抹清幽幽的藍色,青澀而豐盈,純美而妖嬈。

視線觸及她脖頸以下,鄭西野明顯一滯,眸色由淺轉深,下一瞬便立刻將眼神挪開。

他靜默兩秒,然後淡淡地說:“把帽子摘了頭發散開,過來躺下。”

許芳菲略微怔了下,有點不自在地囁嚅:“還要先把頭發洗一遍嗎?”

“打濕之後會好剪一些。”

鄭西野說著,一只手拿起移動噴頭,另一只手將水龍頭擰開,嘩啦啦的水流沖灑出來。他面容平靜,用五指試著水溫,不斷進行調整。

調完一擡眸,姑娘還木呆呆地杵在原地。

鄭西野看著她,再出聲時,調子裏沾了幾分無奈和寵溺:“過來。菲菲,聽話。”

六個字,兩句成段,配上他天生冷感又微沈的聲線,說不出的暧昧親昵。

許芳菲心尖微顫,光是聽他聲音就已經耳根子發熱。但這種情況,她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拒絕理由。

只好擡起雙手,摘去軍帽和盤發的頭繩。

霎時間,一頭黑發傾洩如瀑,溫溫柔柔批散在她肩頭。

許芳菲走到洗發床邊,猶豫兩秒,仍是無法邁過心裏那道關。她看了他一眼,小聲掙紮:“教導員,我自己來洗吧……剪頭發可能需要你幫我,但是洗頭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鄭西野看著她,兩秒後,語氣極輕緩又極沈地重覆:“我說,躺下來。”

聽出對方語氣不善,小姑娘驚住,什麽話也不敢說了,“嗖”的躺倒下去,眼睛睜得圓圓的。

一副即將英勇就義的表情。

鄭西野:“。”

鄭西野無語,怕燙到她,最後又試了一遍水溫,然後才將噴頭輕輕貼近她腦袋。

溫熱的水流細細沖刷過頭皮和發絲,暖暖的,蠻舒服。

可許芳菲一點兒沒覺得放松。她心跳如雷緊張得要命,眼神定定盯著天花板上那盞白熾燈,就是不敢看正上方那張英俊寒凜的臉。

這時,上頭冷不丁響起一句話,語氣淡淡的:“水溫合不合適。”

許芳菲輕輕咬住嘴唇,點點頭,仍不敢看他:“嗯。”

上頭又問:“你眼睛在看哪兒。”

許芳菲:“……燈。”頓一下,默默補充,“好白好亮。”

“白熾燈的光線有損視力。”鄭西野將少女柔軟濃密的長發悉數打濕,然後便彎腰擠出一泵洗發露,均勻往她頭上塗抹,動作輕柔,神色平靜,“你如果實在不敢看我,可以把眼睛閉上。”

“……”

許芳菲要窘死了,內心天人交戰好一番思想鬥爭之後,默默閉上了眼睛。

然而,視野內只餘漆黑,隨之而來的並非松懈,而是新的煎熬——許芳菲悲催地發現,視覺消失後,她身體的其它感官便變得尤其敏銳。

她能聽見,水流嘩嘩從耳畔流下。

能感覺到,他修長分明的指骨,掬握她的長發、摁壓她的頭頂,甚至還若有似無,輕輕拂過她的耳垂。

她兩只耳朵,甚至能細膩清晰地感受他指腹的繭,薄薄的一層,微硬,一點也不柔軟……

臉頰溫度不可抑制地往上飆升,許芳菲心跳急促,呼吸吃緊,兩只平放於小腹的手攥成了兩只小拳頭。

她覺得自己即將緊張到暈過去。

兩秒後,許芳菲暗自做了個深呼吸,為了避免自己心跳過快而亡,她決定說點什麽來轉移註意力。

略思索,她清了清嗓子,開口輕喚:“教導員。”

鄭西野手上動作如常,垂眸靜靜註視著少女嬌艷羞紅的頰,應她:“嗯?”

許芳菲鼓起勇氣,將眼睛睜開一道縫,看向頭頂,一副半請求半打商量的語氣:“你幫我把頭發剪短以後,能不能……”一頓,“能不能把剪下來的頭發給我?”

鄭西野直視她的眸,有點疑惑:“為什麽?”

許芳菲靜了靜,輕聲說:“我記得小時候跟媽媽回老家,外婆告訴我,在我們的家鄉有一個傳統,說是沒出嫁的女孩子最好不要大面積落發。實在要剪,那些頭發也不能亂扔。”

少女耳骨上沾了些洗發露的浮沫。

鄭西野註意到,食指輕柔替她拭去,又擋住她的耳道孔,用熱水將那只雪白微紅的小耳朵沖洗一遍,隨口問道:“亂扔會怎麽樣?”

“亂扔的話……”似有些難以啟齒,許芳菲臉蛋的紅潮直直蔓延到耳根以後。她聲音弱幾分,蚊子叫似的:“亂扔的話,我以後就嫁不出去了。”

“難怪你頭發這麽長。”鄭西野嗤笑一聲,“怕嫁不出去,就沒怎麽剪過?”

“也不是完全沒剪過。”許芳菲小聲反駁。

“閑操哪門子心。”鄭西野覺得這說法簡直荒謬絕倫,“像你這麽好看又這麽優秀的女孩子,會嫁不出去?”

許芳菲聞聲,卡殼三秒,自己都不知道怎麽的就問出一句話來:“你真的覺得我好看嗎?我有多好看?”

話音剛落,整個空間驟然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

“……”

“……”

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麽傻話後,許芳菲楞住,整顆小腦袋轟一下著火,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掉。

啊啊啊,她在說什麽啊!

滴答,滴答,男人腕表裏的秒針悄悄溜過去兩格。

第三秒的時候,鄭西野一勾嘴角低笑出聲,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也不是多好看,也就‘傾國傾城,非花非霧,春風十裏獨步’的水準吧。”

許芳菲驀的一怔。

這首詩她以前讀過,是吳文英的《東風第一枝》。意思是此女傾國傾城,似花妖艷而非花,似霧朦朧又非霧,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也非之莫屬。

這人肚子裏墨水還真不少。

不過,問題是……

許芳菲臉燙得幾乎快失去知覺。

問題是,這首詩表達的中心思想,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他應該是不知道吧,不然怎麽會用這首詩來誇她?

就在許芳菲胡思亂想神游天外的時候,鄭西野已經將她頭發上的泡沫沖去,帶著她坐到了理發專用的椅子上。

他拿起出風機,接通電源,先是將她的頭發吹到半幹,然後便拿起剪刀,用眼睛丈量著下刀的位置。

許芳菲腦子裏本來像混了團漿糊,一眼看見鄭西野手裏的剪刀,冷光一晃,又瞬間清醒過來。

她想起一件要緊事。

“對了。”許芳菲透過鏡子看向他,難藏擔憂:“我聽說,你之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傷?”

鄭西野動作一頓,臉色仍舊平靜,反問道:“你聽誰說的。”

許芳菲尷尬地咳嗽一聲,心想這種事,如果如實作答,豈不是就出賣了室友李薇?便支吾地回答:“就其他人嘛。”

“造謠傳謠犯法,軍校生造謠傳謠更是罪加一等。”鄭西野說,“別成天在背後聊些有的沒的。”

許芳菲犯窘了,有點委屈地嘀咕:“人是群居動物。生活在一間宿舍裏,不聊天做什麽。”

鄭西野說:“學習。”

這個回答著實把許芳菲給嗆了下。她默默汗顏:“可是,還沒開始上專業課。”

鄭西野:“那就利用一切時間吃東西,休息,睡覺。爭取多長點肉。”

許芳菲迷茫:“……為什麽?”

男人攏起少女垂落的烏黑長發,捏在手裏,用剪刀比劃,語調如常:“因為明天就開始正式軍訓,為期三個月,你體格小身體素質也一般,再不多吃點,那麽高強度的訓練我怕你扛不住。”

許芳菲本來有點不服氣,想說她有一米六五呢,體格哪裏小。但眼風掃見背後這位挺拔漂亮的倒三角身材,又蔫了,默默把想回懟的話咽回喉嚨。

……好吧,和他強壯高大的體型相比,她這只弱雞確實太弱了。

哢擦。

耳畔猛的響起一剪子聲。

少女原本到背心的長發瞬間縮短一大半,只堪堪齊住她小巧的下頷緣。

盡管早就有思想準備,但眼瞧著跟了自己十幾年的長發說沒就沒,許芳菲還是有點心疼。

不忍再看,她把目光移向別處,繼續問鄭西野:“所以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鄭西野:“我受的傷多了去了,你具體指哪一道?”

許芳菲被這話噎住,卡殼半秒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傷在哪裏,具體是什麽傷,所以才問你呀。”

背後男人微微皺了下眉,一副有點苦惱的表情,最後善解人意地提議:“不然尋個沒人的地兒,我脫了讓你仔細找找?”

許芳菲:“……”

許芳菲黑線臉:“不用了。”

“以後你再打聽我的傷,我就脫光讓你看。”鄭西野彎了腰貼近她耳側,揚起眉,意態閑閑地說:“你覺得怎麽樣?”

許芳菲:“……不怎麽樣。”

鄭西野:“還到處問麽?”

小丫頭這下被嚇住,徹底老實了,一臉嚴肅地擺手搖頭,“不問了。”

鄭西野:“還瞎打聽麽?”

她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打聽了。”

鄭西野把姑娘滑稽可愛的小表情收入眼底,嘴角微勾,不再出聲,直起身繼續專註地給她剪頭發。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天色徹底暗下的同時,理發工作也終於宣告完成。

剪完,鄭西野微掀眼皮,望向少女面前的鏡子。

她樣貌嬌嬈美艷,齊耳短發不顯絲毫男相,反而將五官優勢更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薄而碎的劉海下盈盈一雙眼,愈發神清骨秀,不可方物。

鄭西野看著她,一時竟有些晃神。

許芳菲從椅子上站起身。她先是對著鏡子認真照了幾秒,緊接著便轉過頭,有些拘謹又有些忐忑地問旁邊:“你覺得……怎麽樣?”

鄭西野註視著少女嬌媚動人的小臉,說:“很漂亮。”

“……謝、謝謝。”許芳菲彎起唇,朝鄭西野羞赧一笑。側頭瞧見她剪下來的長發足有一大把,被他放在鏡前的桌子上,便伸手去取。

然而就在這時,邊上那位卻開了口。

他拒絕道:“這些頭發你不能拿走。”

許芳菲動作一僵,狐疑地問:“為什麽?”

鄭西野回答:“要做統一處理。”

聽了這話,許芳菲小肩膀一垮,喪喪的,有點惋惜又有點小小的郁悶,無意識撅了下嘴。

鄭西野看她一眼,微微動了動下巴:“怎麽?還在擔心自己以後嫁不出去?”

許芳菲:“。”

“你頭發是我剪的。”鄭西野說,“你以後要是找不到對象,這個責任我負。”

話音落地,許芳菲一時都沒明白他什麽意思。不解地歪歪腦袋,好奇道:“教導員,這種責怎麽負呀?”

隨之便見她的教導員一勾嘴角,懶洋洋地笑了下,說:“我娶你啊。”

許芳菲:“……”

因軍訓還未正式開始,所以新學員入學的第一天晚上沒有集訓任務。晚飯過後,各隊便相繼解散。

從自助理發室出來,鄭西野獨自一人回到他在雲軍工的宿舍。

軍校上下都同吃同住,除已婚幹部可以每天離校回家外,剩下的人,無論是教元學員服役戰士,還是隊幹部、教導員,但凡單身,那就都是不分職務只分性別,統一住宿舍。

唯一區別在於,學員和戰士們是住六人間的集體宿舍,其餘人則是住單身宿舍。

鄭西野住單身宿舍9棟,507室,二十來平米的空間被一分為二,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把座椅、一個大衣櫃、一個電視機,簡單幾樣物件組成臥室,另有一個獨立洗手間,全軍統一配置。

進了門,他隨手摁下墻上的燈開關。

一室豁然明亮。

八月底,天氣並不涼快。鄭西野關了門,脫下迷彩服的外套隨手掛到墻上,只著一件軍旅短袖體能服,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微涼的水流進入口腔,沿咽喉滾入食道。

總算將那股子熾熱的躁動平息幾分。

砰。

一杯涼水灌完,鄭西野隨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彎腰坐下。靜坐片刻後,他從褲兜裏取出帶回的東西,神色寧靜,動作溫柔,把它放進一個藍色透明收納盒。

盒子裏,一卷長發柔順烏黑,在光下泛著若隱若現的光澤。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很特別的香味兒,很淡,不屬於任何香水或香精,若有又似無。

鄭西野知道,那是小姑娘身上純天然的體香,清新而甜蜜,像極了盛夏季節某種熟透的水果。

指尖輕輕摩挲發絲。

鄭西野目光變得柔和,柔和至極,幾乎折射出種病態的迷戀。摩挲好一陣後,他才將收納盒密封好,拉開書桌抽屜,放進去。

就在這時,一陣嗓門兒忽然從走廊外傳來,大咧咧地喊道:“野哥!”

聞聲的瞬間,鄭西野眸色微涼,臉色旋即恢覆成一貫的冷冽散漫。

他過去開了門。

“野哥,”門外是顧少鋒笑嘻嘻的臉,“明兒就要軍訓了,咱倆商量商量訓練內容。”

鄭西野哦了一聲,撤身讓顧少鋒進屋。

顧少鋒邁著步子走進去,仰起脖子環顧一圈,嘖嘖道:“偶像就是偶像,這屋拾掇得也太講究了。”說著,他回過頭來看鄭西野,有些不可思議:“野哥,現在又不是上學那時候,每天有隊幹部檢查宿舍衛生啥的。你怎麽還對自己要求這麽嚴格啊?”

“習慣了。”鄭西野拿出紙杯,給顧少鋒帶了一杯純凈水,把椅子留給對方,自己則彎腰坐在了床沿上。

顧少鋒也渴了,一仰脖子把水喝得幹幹凈凈,然後擦擦嘴,豎起大拇指:“嗯,值得學習。”

鄭西野說:“我記得咱們上學那會兒,大一軍訓都是基礎訓練。”

“現在也是。”顧少鋒接話,“站站軍姿,練練隊列什麽的。其它都是後期的專業課。”

鄭西野問:“有沒有拉練項目?”

“有一個,確實也是軍訓內容。”顧少鋒道,“最後一個月去了。”

鄭西野了解完基本情況,點點頭。

兩人又聊了會兒。突的,顧少鋒餘光一瞥,註意到面前的抽屜裏似乎有什麽,黑乎乎一片,裝在一個透明收納盒裏。

他納悶兒地皺起眉,正要定睛細看時,鄭西野已“哐”的聲將抽屜關了個嚴實。

這副欲蓋彌彰的姿態,令顧少鋒更好奇了。

“野哥,你抽屜裏是啥啊,我瞧著怎麽還有玩具,像是小女娃娃過家家用的小鍋鏟啥的。”他打量著鄭西野冷峻的面容,眼風再一轉,又看見書桌上的電腦旁邊,居然擺著一個小巧的黏土娃娃。

圓頭圓腦,可可愛愛。

這一下,顧少鋒更驚了。他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道:“野哥,真看不出來呀。原來您老人家長了一張冷面閻羅的臉,居然有一顆粉紅粉紅的少女心?”

鄭西野:“。”

鄭西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你還有其他事兒沒?”

顧少鋒動了動唇,正要答話,一陣手機鈴聲卻突兀響起,將他堵了回去。

鄭西野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頓了下,將電話接起:“餵。”

聽筒內傳出一個中年男人的嗓音,溫和儒雅,說道:“西野,聽說你借調到軍工大了?”

“是的,宋叔。”鄭西野回道。

“小瑜回來了。”對面笑了下,“你之前托我辦的事,已經有結果了。但是我這幾天不在雲城,我讓小瑜過來跟你詳說,你看怎麽樣?”

“好的。”

簡單幾句說完,鄭西野掛了電話。再一擡頭,對上顧少鋒烏黑明亮,閃爍著八卦之光的眼睛。

顧少鋒興沖沖的,很好奇地問:“野哥,是不是有人要來找你?”

鄭西野把手機收回褲兜。

顧少鋒眼底的光更亮了,還朝他拋了個媚眼,壓低聲:“男的女的呀?”

鄭西野說:“女的。”

“噢喲!”顧少鋒驚喜,“不會是嫂子吧?”

鄭西野冷冷地說:“我單身,沒對象。”

顧少鋒:“這大晚上的能來找你,關系肯定不一般,不是對象也能往對象方面發展嘛。”

缺筋少弦沒話找話,鄭西野都不稀得搭理顧少鋒,起身把迷彩外套往肩上一披,穿好走人。臨出門前淡淡撂下一句:“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兒帶上。”

“好咧!知道了!”迷弟顧舉起雙手,朝那挺拔背影興高采烈地揮了揮:“偶像再見!”

許芳菲頂著一頭短發回到宿舍。剛進門,幾聲詫異驚呼便錯落響起。

李薇瞪大了眼睛,說:“怎麽就集合吃了個飯飯的功夫,你頭發就被剪短啦!”

“就是。”曲畢卓瑪也走上前,圍著許芳菲轉了一圈,在她身上打量來打量去,“你什麽時候剪的頭發?”

許芳菲摸了摸空落落的脖子,囁嚅道:“就剛剛。”

張蕓婕問:“你請戰士幫你剪的?”

“不是。是我們大隊的教導員。”她回答。

“鄭西野?”李薇挑挑眉毛,對那位傳奇的“狼牙戰王”更是好奇,說,“我聽說,這位爺今天還跟你們隊放了話,說在校期間不許你們談戀愛?”

“本來學校也有這個規定。”張蕓婕笑了下,說:“鄭隊也沒說錯啊。”

這話一出,旁邊正在看書的魏華坐不住了。她擡起頭,一副尷尬又苦惱的神情,道:“那本來就有對象的怎麽辦,總不至於勒令分手吧?”

“喲!魏華你可以啊。”梁雪伸手勾住她肩膀,一臉打趣,“高中早戀啊?”

“誰、誰早戀!”魏華一下紅了臉。辯解說:“我們是畢業以後才談上的。”

“哎呀哎呀,緊張什麽。”李薇好笑地擺擺手。對眾人道,“咱學校原則上是不能處對象,但是本來有對象的也可以維持現狀,怎麽可能棒打鴛鴦!那成什麽了。”

“我就說嘛。”魏華放下心,埋頭繼續看她的書。

張蕓婕這時伸手,摸小朋友般拍了拍許芳菲腦袋,發自內心地稱讚道:“不錯不錯,顏值一點沒下降,咱們小丫頭短發也好靚女的哦。”

張蕓婕是廣城人,說普通話時偶爾會夾雜一些粵語習慣。

許芳菲輕輕彎了彎嘴角,知道粵語裏的“靚女”就是“漂亮姑娘”的意思,朝張蕓婕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李薇打趣:“她長成這樣,什麽發型hold不住呀。”

曲畢卓瑪接話:“就是。長成這樣,放閱兵式上分分鐘火遍全球。”

許芳菲害羞地跺跺腳:“你們夠夠的了。”

幾個女孩子又笑鬧了會兒。

曲畢卓瑪提議道:“待會兒7點半要集合上晚自習,還有20分鐘,不然一起去洗個澡?”

大太陽底下折騰了一天,所有人都渾身黏黏膩膩汗涔涔,話音落地,愛幹凈的女孩們全都高舉雙手表示讚成。

兩分鐘後,許芳菲收拾好洗漱用品,給媽媽發去一條報平安的短信,最後一個出門,跟在室友們身後小跑而去。

專業書已經提前發下來,整個晚自習上,各年級各大隊的學員們都坐在教室裏看書,教學樓鴉雀無聲。

許芳菲莫名犯困,整個人有些蔫蔫兒的,強打精神將主課內容大致瀏覽了一遍。

晚上九點整,下課鈴聲拉響,她如蒙大赦,飛快收拾好書本下樓列隊。只見兩個隊領導只有顧少鋒一個在,鄭西野不知所蹤。

許芳菲有點疑惑,但身體不舒服也沒心思深思多想,霜打茄子似的回到寢室。等她換上體能短袖服,洗漱完去上衛生間時才發現,導致她整個人蔫頭耷腦沒精神的罪魁禍首。

居然是她例假來了。

許芳菲的例假通常規律,不知是換了新環境不太適應,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這次例假,比往月提前了大約一周。她簡單處理一下,緊接著便跑出洗手間,將自己分裝衛生用品的行李袋打開來,一通翻找。

然而直到把行李袋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著一包衛生巾。明顯是忘記帶來。

許芳菲大囧,懊喪地拍拍腦門兒。

一旁的張蕓婕看出她臉色古怪,都是女孩兒,琢磨兩秒立馬明白過來。張蕓婕從自己抽屜裏拿出一包蘇菲,遞給她,說:“先用我的吧。這會兒離熄燈還有一段時間,可以下樓買。不著急。”

許芳菲朝張蕓婕投去一記感激的目光,接過東西飛快沖回洗手間。

拾掇完,她套上迷彩外套下了樓。

軍工大管理雖嚴苛,但也不乏人性化的一面。比如說,為了照顧女學員,校園最大的日用品超市就設立在女生宿舍區附近,從5棟走過去,散步遛彎的步速,五分鐘的路程都要不了。

許芳菲步子飛快,很快便抵達超市門口。

距離熄燈還有一個小時,超市裏人不少,學員們三五成群,安安靜靜地選購著商品。許芳菲定定神,捏著校園卡走進去,小逛一圈,然後拿起兩包加量裝的蘇菲去往收銀臺。

剛低著腦袋排進隊伍,令許芳菲始料未及的一個聲音卻兀然響起,在她頭頂上方淡淡地說:“挺巧啊。”

許芳菲:“。”

她猛擡頭,一道高大身影閑閑排她前面,著叢林迷彩套服,挺拔如畫,俊美無儔。

“……教。”偶遇來得太突然,許芳菲驚呆,舌頭打結,磕磕巴巴地喊:“教導員好。”

鄭西野垂著眸,直勾勾瞧著眼皮底下的小姑娘,掃眼她手裏:“來買東西?”

短短兩秒,許芳菲意識到什麽,白皙臉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紅成顆熟透的小蘋果。她囧辣個囧,完全是條件反射,小手“嗖”一下往後收,將兩包蘇菲藏到自個兒身後。

然後巴巴咽了口唾沫,點頭回:“嗯吶。”

鄭西野剛才只瞥見她手裏拿著個黑色物件,根本都沒看清是什麽。他說:“買什麽,放上來我一起結。”

許芳菲要窘炸了,攥緊手裏的姨媽巾,臉燙得能煎雞蛋,腦袋撥浪鼓似的搖來搖去:“不不不,謝謝教導員。我自己來就好。”

鄭西野耷拉著眼皮瞧著眼前的短發小姑娘,覺出這崽崽神色怪異,微微一挑眉:“無端端的,你臉怎麽這麽紅。生病了?”

話說完,男人自然而然便伸出一只胳膊。微涼有力的大掌,輕覆住她額頭。

許芳菲:“……”

許芳菲睜大了眼睛,紅潮唰唰蔓延到耳朵,再到脖子,再到腳趾頭。沒等回過神來,眼前的男人竟又有了動作。

他敏銳覺察到異樣,似不大確定,俯低身,高挺鼻梁略貼近她耳廓周圍,輕輕一嗅。

下一瞬,鄭西野眉心用力擰起一個結,黑眸中憂色畢露,低聲道:“你身上怎麽有血腥味?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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