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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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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種樣子的我,你瞧著更順眼?”鄭西野問。

許芳菲聞聲,心跳又是一陣急促,雙頰的緋色如同天仙醉酒。俄而才如實回他:“你一直都很好看,只是淺色以前我見得少,比較新奇。”

鄭西野說:“那這衣服還買對了。”

許芳菲微滯,目光再次將他上下端詳,道:“這是你的新衣服?”

“嗯。”鄭西野說,“以前沒穿過,今天來找你才特意穿的。”

特意?

她訝異地睜大眼,不解道:“為什麽?”

“我琢磨著,來你學校必須得好好收拾打扮,至少看起來得像個好人。”鄭西野不甚在意地說,“不然可能對你影響不好。”

許芳菲怔住,心中很是動容。

此刻,灑在她身上的陽光仿佛浸入了皮膚,柔柔將她從身到心到包裹。她感受到了一股矛盾的,來自身邊這個壞人的,無比溫柔而堅定的暖意。

看著鄭西野英秀幹凈的側顏,一絲淺淺的遺憾同惋惜,悄然爬上少女眉梢。

她想,如果他有一份正當職業,他該會是個多完美的存在呀。

淩城中學附近,順著與喜旺街相反的方向前行十分鐘,有一條小吃街,街上沒有門店,都是一些推餐食車做生意的小商販,多年來生意興隆,煙火氣十足。

許芳菲領著鄭西野走進小吃街,用餐區域早已人滿為患。因淩城是邊境交界地帶的口岸,邊境貿易業發達,許多外國人都在這邊做生意,因此這裏的食客們除淩城本地人外,還有許多東南亞人,他們喜歡群聚於此,吃些家鄉小吃慰藉鄉情。

空座已經不多,兩人穿行在人流中,最後找了張不起眼的小方桌落座。

“這條街上的吃的口碑很好,聽說閉著眼睛點也不會踩雷。”許芳菲說,“你看看你想吃什麽,我請客。”

鄭西野正拿紙巾擦她那邊的桌面,聽她說完,他唇畔勾出很淡的淺笑,回說:“客隨主便,我聽你安排。”

許芳菲聞言,便按照自己的口味點菜。

幾分鐘後,兩份鮮肉米線和兩份甜品被一個胖胖的中年阿姨送了過來。

鄭西野註意到面前那份甜品,隨手拿起來,低眸打量。

“這個甜品叫做‘泡魯達’。”許芳菲翹起一根細細的食指,跟他介紹,又問:“你來淩城也有段日子了,應該已經吃過了吧?”

鄭西野說:“聽過,一直沒機會嘗。”

“那正好可以嘗嘗看。”許芳菲把勺子遞給他,“這個攤位的老板娘是從緬甸嫁過來的,手藝很讚,泡魯達做得可正宗了。”

鄭西野拿勺子舀了些送入口中,清新的椰奶香在唇舌間化開。

見狀,她忽然有點緊張,盯著他試探地小聲問:“怎麽樣?你覺得好吃嗎?”

他點點頭。

得到這個答案,許芳菲懸著的小心臟這才落下。她笑笑,自己也吃了一口,腮幫鼓鼓地咀嚼。咽完後又說:“記得小時候,我第一次吃泡魯達,還問我媽,魯達是什麽,為什麽要泡它。”

鄭西野吃著泡魯達,認真聽少女講自己的童年趣事。

對面的小姑娘說著說著,像是被自己給逗笑,噗嗤一聲:“把我媽問得哈哈大笑。然後才告訴我,泡魯達是東南亞那邊的一種甜品,名字也是音譯過來的。並不是把一種叫‘魯達’的東西泡著吃。”

看著她的笑,鄭西野也很淡勾了勾嘴角,緊接他又冷不防開口,問她道:“剛才那個問題,你好像還沒有正面回答我。”

許芳菲沒明白他在說什麽,“剛才的什麽問題?”

鄭西野目光不離,覆述道:“哪種樣子的我,你瞧著更順眼。”

話音落地,許芳菲一時楞住,說:“我不是說了嗎,你人好看,穿什麽衣服都很適合。”

鄭西野卻平靜地說:“我哪種形象好看,和你更喜歡看見哪種形象,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

心慌了,她臉蛋耳朵脖子也跟著變紅,像落日時分天邊瑰麗的晚霞。好半晌她才低低回答他:“說不上來更喜歡看到哪一種。”

鄭西野微挑眉。

聽見小姑娘繼續說:“只是無論什麽樣的你,都會讓我心懷期待。”

大概應了那句話,閑適明朗的光陰總是短暫,這頓午飯,不到十五分鐘便吃完。

兩人離開小攤,沿原路返回淩城中學。

少傾無言,許芳菲想起什麽,忽而轉頭看向鄭西野,道:“阿野,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嗎?”

鄭西野靜默了會兒,側目與她對視,深邃的眼瞳猶如一片沈靜的海洋:“為什麽好奇這個。”

“沒、沒什麽。”許芳菲有點窘迫,不敢與他對望太久,她飛快移開目光,“只是隨口問問。”

這個男人的眼睛太特別,你能透過這雙眼,聯想到很多東西,如洗的天空、墜落的銀河、遼闊的山川,甚至是悲壯的挽歌……每每觸及,都引人溺斃,卻又甘之如飴。

正胡七八糟地思索著,耳畔已飄來鄭西野的回答。

他淡漠地說:“今後我會繼續去我該去的地方,走我該走的路。”

許芳菲將這句話碾碎解析,之後便將之理解為“保持現狀”。她心情微沈,咬咬唇,輕聲試探:“有沒有想過,做出一些改變呢?”

鄭西野目光極深,反問:“你希望是什麽改變?”

許芳菲囁嚅了幾秒,正要答話,不料前方卻忽然出現了驚險一幕——

人行道旁,一個持刀的蒙面壯漢不知從哪兒竄出,隨手奪下一對母女的挎包便奪路而逃。

“啊!我的包!”被搶劫的是一個年輕母親,她驚慌地叫喊:“把我的包還給我!”

小女孩也受到驚嚇,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周圍人群漸漸聚攏,議論聲由弱轉強。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哢擦拍照。

“大白天居然有人搶劫。”許芳菲十指發抖,顫著手去摸褲兜裏的手機,“報警,快點報警……”

這時,終於有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少年人站了出來,攔住了搶匪的去路。其中一個鼓起勇氣呵斥:“放下刀!把包還給人家!”

“老子欠了高利貸,反正也是死!我看誰給我墊背!”蒙面的搶匪顯然是個亡命之徒,面罩下的眼神瘋癲而極端。他揮舞著尖刀左右看,嗓門兒粗嘎,仿佛瀝了血:“誰敢上來老子捅死誰!來啊!”

大學生們被嚇住,面面相覷,不敢再有什麽動作。

突的,一道人影猛然竄出,速度極快,捉住搶匪持刀的右手狠力一擰。空氣裏響起清脆的一聲“吱嘎”,搶匪始料未及,碎裂的腕骨讓他嘶吼至面容扭曲,五指吃痛松開,刀也哐一聲落地。

他惱怒到極點,反身揮拳還手。鄭西野眼神驟凜,拽住對方的胳膊一記過肩摔,將其撂倒在地,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幹凈利落。

“操!”搶匪被壓制,掙脫不開,暴躁地怒吼。

先前幾個大學生見狀,連忙圍攏上來,幫忙把搶匪給制住。

目睹全過程的許芳菲已經完全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鄭西野從搶匪手裏奪回挎包,交還到那個年輕媽媽手裏。

“謝謝,謝謝你……”年輕媽媽向鄭西野道謝。

之後,是小女孩哇哇哇的哭聲換回了許芳菲的思緒。她回過神,也跟著走到那對母女跟前。

近了細看,才發現這對母女都十分的瘦弱。尤其是年輕媽媽,兩頰凹陷,雙目無神,衣衫下空空透風,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腳踝皮包骨頭,幾乎找不到任何脂肪組織的痕跡。

女孩哭個不停,年輕媽媽於是蹲下來,把女兒抱入懷中安撫。

“小朋友,不哭了。”許芳菲從校服衣兜裏摸出一顆糖果,彎腰靠近女孩,柔聲哄慰:“你笑一個,我就把這顆糖送給你,好不好?”

小女孩拿小手抹了把鼻涕,終於破涕為笑。

許芳菲把糖放到小女孩手裏,又默默她的腦袋。

年輕媽媽渙散的眼神看向許芳菲,嘴唇蠕動,似乎想說什麽。

許芳菲察覺到,輕聲:“怎麽了?”

“我……”

“你快遲到了,走吧。”鄭西野冷不防出聲,將年輕媽媽的話打斷。說完,他一把握住少女垂在身側的小手,帶著她遠離了人群。

許芳菲回過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小女孩眼巴巴目送她離去,眼神裏盈滿信息,像是無助,又像是求助。

許芳菲收回視線,喃喃地自言自語:“剛才那個孩子看起來好可憐。”

“小姑娘,有時候太善良不是什麽好事。”鄭西野冷淡地說,“心腸硬一些,人會活得輕松很多。”

聽他這麽說,許芳菲忍不住小聲嘀咕:“說我心腸軟,也沒見你的心腸硬到哪裏去嘛。”

鄭西野扭頭看她一眼:“你說什麽?”

許芳菲這才註意到他漂亮的大手還抓著她,霎時小臉一紅,清清嗓子囁嚅道:“我說……我說你準備什麽時候放開我的手?”

鄭西野聞言,黑眸微沈,包裹少女小手的修長五指不自覺收緊幾分。他直勾勾盯著她俏麗的側顏,輕嗤了聲,說道:“能不放嗎。”

“……”

許芳菲楞住了,懷疑自己是沒有聽清楚:“你剛才說什麽?”

然而只片刻,他指尖便脫力地一松,放開了掌心攥著的柔軟小手,同時將凝在她臉上的目光轉向別處,“沒什麽,回吧。”

鄭西野一路將許芳菲送回了校門口。

剛才的搶劫事件早已在學校周圍傳了個遍,很多學生都趕去了現場看熱鬧,周圍鬧哄哄的,遠遠還能聽見警車的鳴笛聲。

有人議論:“聽說那個搶劫犯兇得很!還拿著刀呢!”

“啊?那有人受傷嗎?”

“沒有吧。好像有個市民見義勇為把搶劫犯制服了。”

“這麽牛?那不得頒個獎啊。”

“頒什麽獎,警察到的時候人家早就走了,做好事不留名,這才叫真英雄。”

“搶匪被抓之後,那被搶的人是不是也跟著進局子啦?”

“這就不知道了。那個女的還帶著娃,警察去了也沒見著人,好像也走了。”

……

揮別鄭西野,許芳菲獨自一人小心翼翼地繞開人潮,走回了學校。楊露瞧見她的身影走進教室,當即滿臉八卦地湊過來,壓低聲神神秘秘地問:“喲,回來啦?約會約得怎麽樣?”

許芳菲臉一紅,嗔道:“約你個頭的會。人家好心來給我送試卷袋的,你想什麽呢!”

“好吧。”楊露失望地癟癟嘴,轉身繼續和幾個同學聊她的韓星韓劇。

就在這時,一個穿校服的瘦高少年又來到了許芳菲的座位牌。他說:“許芳菲,聽楊老師說,你調查表還沒填完?”

許芳菲擡頭,看見男生時明顯楞怔了瞬,很快回過神,回答道:“嗯。我還在思考呢。”

趙書逸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我準備報考南大。”

許芳菲也笑了下,鼓勵說:“以你的成績,一定沒問題。加油。”

趙書逸看著少女嬌俏的臉蛋,沈默半晌,又道:“南大是最早一批九八五院校,有很多專業非常適合女孩子就讀。”

許芳菲表情疑然。

趙書逸:“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一直定不下來目標,不妨也考慮一下南大。”

“嗯,謝謝你的建議。”許芳菲頷首,“我會好好想想。”

今天白天發生了不少事,導致許芳菲下午上課時,有點心不在焉。她腦子裏總是反覆回憶起,今天那對在小吃街上被搶劫的母女。

而更令許芳菲沒想到的是,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內,她會再次和那位年輕媽媽相遇。

是夜。

許芳菲晚自習後放學回家,剛進單元樓的門洞,便聽見有人聲從高樓層的樓道內傳來,一個女人,聲音細弱,似乎在央求著什麽。

“大姐,我看你是個好人,今天下午還幫我搬了桌子……我和我女兒都還沒吃飯,你能不能借點面條給我?”

接著便是喬慧蘭的聲音,連聲應著:“好好好。你先等等,我給你拿!”

許芳菲皺了下眉,心頭疑惑和驚訝交織。上樓一看,發現站在她家門口的身影瘦弱伶仃,穿著件深藍色的長裙,竟然是早上那個被搶劫的女人。

她臉色看起來十分窘迫,正在向喬慧蘭借面條。

喬慧蘭從廚房快步走出來,直接遞了一大把雞蛋掛面給她,說:“來,拿著。”

年輕女人朝喬慧蘭說了句謝謝,接著便低下頭轉身離去。

和許芳菲白天見到的差不多,女人看上去懵懵的,精神狀態依然恍惚,像是根本沒註意到前面有人,走沒兩步,差點和許芳菲迎頭撞到一塊兒。

好在許芳菲反應快,忙忙側身,這才讓女人順利從她身邊走過去。

對方依舊沒擡頭,看都沒看許芳菲一眼,瘦弱身影渾渾噩噩地下行,最終幽魂般消失於樓道。

許芳菲邊繼續上樓,邊好奇地問:“媽,這是誰呀?”

“哦,一樓新搬來的鄰居。”喬慧蘭有些同情地搖搖頭,“單親媽媽,沒工作還帶著個五歲的孩子,怪可憐的。喏,這麽晚了,連飯都沒著落,孩子也跟著餓肚子。”

許芳菲微訝:“我們這棟的一樓?”

喬慧蘭回答:“對呀。老房子一樓比較潮,租金比其它樓層更便宜。”

許芳菲點了下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晚上十點左右,許芳菲寫完作業洗完澡,換好睡衣鉆進被窩。剛閉上眼睛,枕側的手機忽然“叮叮”一聲,提示收到了新消息。

許芳菲重新睜開眼睛,有點茫然地想:這麽晚給她發消息,會是誰?

等她摸起手機一瞧,眸子瞬間蹭蹭一亮。

—鄭西野:睡了沒。

許芳菲有點小雀躍,又有點小驚喜,手指敲打屏幕,回覆道:沒有。怎麽啦?

—鄭西野:開窗。

看著對話框裏的新回覆,許芳菲不由心生困惑。來不及多問,她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踩著拖鞋便跑到了窗邊。

打開窗戶,探頭往下瞧。

一層之隔,鄭西野整個人懶洋洋側坐在與她房間下一層相鄰的窗臺上,拿著罐可樂,左邊那條長腿隨意屈起,另一條則朝外蕩著,也正微仰脖頸看她。

眸光清淺,格外的黑而亮。

許芳菲眨眨眼,好奇得很:“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事嗎?”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輕輕耳語的音量也被烘托得清晰無比。

鄭西野說:“睡不著,忽然就想看看你。”

聞言,許芳菲臉蛋升溫,驟然間便燒得灼燙,只當他又拿她尋開心,對此不予理睬。靜默幾秒後,她想起什麽,又說:“今天那對被搶劫的母女,你還記得嗎?”

鄭西野:“嗯。”

“她們就住一樓。”許芳菲感慨,“多神奇的緣分吶。”

鄭西野喝了一口汽水,隨口答她:“回來的時候註意到了,是挺巧。”

許芳菲轉眸,望向這片潦倒困窘的老院:“整個淩城,這裏是租金最便宜的地方,看她們條件不寬裕,搬來這裏也不稀奇。”

鄭西野冷淡地說:“吸毒的人,哪個不是家徒四壁。”

聽了這話,許芳菲瞬間愕然:“什麽意思?你是說那個小女孩的媽媽吸毒?”

鄭西野:“對。”

“你怎麽知道?”

“消瘦,萎靡,精神恍惚,瞳孔微擴,左手手臂上還有針眼。”鄭西野面無表情,沒有過多的憐憫和同情味,“看第一眼我就知道,應該吸挺長日子了。”

說的人言辭麻木,仿佛司空見慣,聽的人卻遍體生涼。

吸食毒品的人,許芳菲以前也聽大人說過不少,但當這類人群如此鮮活地出現在眼前,她仍大為驚駭。更何況,那個年輕女人還是一個母親,還有一個年僅五歲的女兒。

許芳菲心情重幾分,食指摳了下木頭窗框,恍然:“難怪今天她們在警察來之前就偷偷走了。”

半晌,鄭西野轉換話題,跟她說起別的。

他朝她擡擡下巴:“還是沒想好報哪個學校?”

“嗯。”小姑娘上半身輕輕伏在窗臺上,單手托腮,眺望天際,小小的臉蛋堆起苦惱,“我同學給我推薦了南大,我還沒有詳細了解。”

鄭西野:“南大的臨床醫學和法學都挺不錯。”

許芳菲詫異:“你還知道這些呀?”有時真覺得,這人哪裏像個古惑仔混子,分明見識淵博,出口成章,滿肚子都是墨水。

鄭西野答:“都是聽人說的。”

“哦。”她點點頭。

“想沒想過當個老師?律師?或者醫務工作者。”

“都沒想過。不過也都可以考慮看看。”

……

你一句我一句,在這個許芳菲生命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夜晚,他們漫無目的地閑聊。

“其實如果你真想報軍校,也挺好的。”忽的,鄭西野如是說。

許芳菲楞住,驚訝於他前後態度的轉變。

她遲疑地說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說,軍裝不好穿,不建議我去挑這麽沈重的擔子嗎。”

“之前覺得你很脆弱,像朵弱不禁風的花兒。”鄭西野黑色眼睛盯著她,語氣淡漠安靜,而又誠摯:“後來發現,你這朵小花是開在蠻荒荊棘裏的,遠比我想象中頑強。”

聽完這番話,許芳菲臉又是一熱。她有點開心地問他:“你這算是在誇我嗎?”

鄭西野莞爾:“當然。”

心頭一絲欣然泛起浪花,看著他嘴角的淺笑,許芳菲只覺頭頂的夜空都明亮起來。她彎起唇,又有點困惑:“感覺你對軍校軍人、理想信仰什麽的,好像很有自己的見解。你說的很多話,也很觸動人。”

鄭西野眉峰微挑:“我不應該有這些見解?”

“……不是。”許芳菲垂眸,想了想,在心裏認真組織著語言,“我是說,我很好奇,你這些見解都是哪裏來的。總不會又是夜市攤那些書裏看的吧?”

這一次,鄭西野半晌都沒有出聲。

夜空無星無月,仙人執筆潑墨,將整個夜晚和他的眉眼染黑。

良久良久,鄭西野終於開口,對她說:“我媽是個軍人,因公犧牲,二等功烈士。”

短短一句話,竟令許芳菲驚愕到無言。

難怪。

難怪他媽媽能說出“迷茫動搖時,低頭看看腳下的土地”這句話。

一個烈士,早已用生命將“信仰”二字染成了紅色。鮮艷奪目,永垂不朽。

片刻,許芳菲的大腦終於從極度震驚中恢覆運轉。她吃力地消化著這個信息,更感到無法理解了,“你媽媽是烈士,那你為什麽會……”

話音未落,對上鄭西野諱莫如深的眼,她一頓,咽下了後半截未出口的話語。

四周唯餘一片死靜。

好一會兒,鄭西野視線從她身上離開,遙望向頭頂的夜空。他喝了一口汽水,語氣懶漫,道:“是不是想問,我媽是烈士,我為什麽會是一攤爛泥。”

許芳菲怕他誤解,慌張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肯定有你的苦衷。”

鄭西野毫無所謂地懶笑,擺擺手,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稍頓幾秒,接著又非常隨意地說:“對了。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提前跟你說一聲。”

許芳菲起先都沒反應過來,還下意識問他:“又要出遠門嗎?這次什麽時候回來。”

鄭西野:“這次不回來了。”

“……”

已經是深夜。一陣風起,吹散了雲,只一刻,如墨的天色獻出繁星與月,整片天空豁然被點亮,蔓開無盡奇詭。

“想去軍校就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好好念書,好好長大。”

那個男人仍是初見時那副懶倦又幾分頹痞的姿態,一條大長腿懸空,頭靠窗框,悠遠地凝視她,道:“希卿生羽翼,一化北冥魚。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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