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冷漠的說，可能是風太大了，直到他走到佩妮.伊萬斯的面前說了這句話對方才有了反應。

“是你？”

佩妮.伊萬斯看起來很驚訝還有點慌亂，等她把臉埋在衣服裏胡亂的揉了一把臉，還擡起頭假裝打了個哈欠後，斯內普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剛才佩妮.伊萬斯的臉上有兩道淚痕。

這個拙劣的偽裝還不如沒有，起碼在佩妮.伊萬斯做出這些欲蓋彌彰的動作之前斯內普根本沒有關註她的臉。

“你怎麽來了？”

或許是佩妮.伊萬斯還沈浸在她的世界裏沒有完全清醒，所以這句話說得尤其溫柔。斯內普感覺到一些不自在，因為佩妮.伊萬斯從來沒有這麽隨和的和他搭過話。

伊萬斯自己可能也感覺到了，所以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尷尬。

斯內普轉身就走，他本來是想到這裏散散心。現在這個時間對普通人來說挺晚了，可是對他的酒鬼父親來說可能正是尋歡作樂的好時候，雖然他沒錢出去鬼混，可是一定會在客廳喝酒。

斯內普不想那麽快的回去，任何人有這樣的家庭都不會向往回家這兩個字，所以斯內普寧願在外面隨便一個角落多待幾個小時。可惜，他選好的最佳地點已經提前被人占領了，佩妮.伊萬斯即使不如小時候惹人厭煩也絕對不屬於斯內普能容忍的範疇。

他的喜好和厭惡同樣執著和長久，這或許跟他的性格有關，認識斯內普的人都能看出來他性格裏的偏執。

對佩妮.伊萬斯，也可以直接解釋為記仇和小心眼兒，斯內普從小就討厭這個古怪又刻薄的女人。

而又因為她是麻瓜，斯內普更是多一秒都不想花在佩妮.伊萬斯的身上。

“等等！”

斯內普離去的步伐受阻，他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抓住了。這讓斯內普呆了一秒，還從沒有女人扯過他的衣服。事實上，基本從沒人拉過他的衣角，他被抓得最多的是他的衣領，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是有人要開始揍他了。

“幹什麽？”

斯內普猛的回身，借著這股力氣幹脆的把衣角從佩妮.伊萬斯手裏扯了回來。

“我……”

西弗勒斯.斯內普全身上下都傳遞著拒絕和厭煩這兩種情緒，他那只比我短一根手指的油膩門簾在夜風中肆意舞動，這倒出人意料的讓他的頭發看起來清爽了一點兒。可惜，頭發在他臉上胡亂拍打的模樣實在有點好笑。

“你為什麽不回信？”我問。

在那個破釜酒吧裏逃生之後，我收到了自認識斯內普後的他對我的第一份善意——那一點點靈魂穩定劑。

在那次遇險之後我給斯內普寫了封信，問了那個女人的事，還有關於莉莉在霍格沃茨裏的安全問題，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信。

雖然之後我從莉莉那裏變相的打聽，也盡可能的看了不少魔法世界的書和報紙，可是對那個女人還是所獲很少。只是對魔法世界的一些政治和風向有了不少的了解，知道他們的世界裏出現了一股激進派的政治力量，是關於宣傳純血和階級統治的。那個女人顯然沒有出名到能上報紙的程度，但是她應該是純血激進派的一員，而且是很瘋狂的一位。

“那個瘋子……”

“別提她。”

斯內普說，“以後也不要提起這個人，如果你想重新把我們帶入危險的話。”

“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誰會知道我們在討論誰？”

斯內普輕蔑的哼了一聲，我知道他不想理我更不想對我解釋，但是他再一次掉頭就走的行為還是激怒了我。

從來都是這樣，斯內普對我不比對著路上一條流浪狗更有耐心。

或許我現在該說:

站住！

然後鎖住斯內普的脖子，威脅道:

說話！

或者不求什麽答案了，直接上去給他一拳再踹兩腳，反正他現在也不能用魔杖，我覺得自己的勝算還是很高的。

“斯內普，你給我站……”

天黑風大，路有坑。

直到我趴在斯內普背上的這一刻，我才明白對這片從小走到大的草地我竟然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了解。

風太大了，以一種特定的角度去聽，有點像鬼的哭泣，雖然我從沒聽過鬼的哭聲，而且也沒見過鬼。莉莉倒是見過，她的學校裏有幽靈，還有一個特別愛哭的女鬼，她說好下學期寄照片回來給我看看的。

斯內普不堪重負的被壓倒在地，佩妮.伊萬斯的體重帶著巨大慣性在撞翻斯內普的一瞬間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起，起來……”斯內普艱難的呼吸著。

“對不起……”

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在斯內普耳邊響起，佩妮.伊萬斯好像非常沮喪，或許是她也為自己的蠢而震驚了。

“我……”

“閉嘴，快點從我身上起來！”

斯內普雙手握拳在地上錘了一下，他有點羞惱，佩妮.伊萬斯的呼吸吐在他的耳邊讓他極度不適應。

斯內普在我身下大吼大叫，我絕對沒有要占便宜的想法，斯內普也絕對稱不上是什麽讓人有想法的美男子。我只是一時楞住了，為了應對尷尬發了一會呆。

斯內普的骨頭硌得我生疼，我往旁邊一滾從他身上翻了下來，不是我不想站起來，只是我的腳扭了。這個廢棄公園的確是坑坑窪窪，只是我從未在這裏摔倒過，所以降低了戒心。

而放下戒心之後卻往往會因為出乎意料而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我的右腳腳踝圓潤得遠超常態，神經末梢源源不斷的接收著機體的警告——痛啊。

斯內普從地上爬起來後黑著臉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他動作僵硬的拍了拍衣服上粘著的草根，連回頭看我一眼都不肯直接走了。

“……”

我大概是想喊一聲，可是看斯內普走得那麽快，好像生怕粘上什麽臟東西似的，那一聲我最終還是沒能喊出來。

滾吧。

我自己也能走回去……

一路上，我覺得自己簡直像一個落魄的主角孤獨而滄桑的艱難行走著。可事實上，這可供人當下午茶的八卦沒一個人看見，孤獨跟滄桑更是沒人體會得到。一瘸一拐的走得實在緩慢，腳腕每挨一下地就加一分疼痛。可能是夜色給了我掩蓋的面紗，我開始感覺眼睛有點酸熱了。

半夜裏，偏僻的街上沒有一個人影，疼痛好像加深了孤獨，我簡直希望出現一群人來看看我的笑話，這樣起碼能擺脫這種無人問津的失落。

可是轉頭想了想，還是算了。給人看笑話在私下八卦討論很久，好像要更煩人一點。

我可以的，我能自己走回去。

27

斯內普回到家的時候比預想中的時間還要晚一些。

因為佩妮.伊萬斯……

他當然看見了佩妮.伊萬斯腫得像豬腳的腳腕，但是他沒什麽理由要去幫她。今天一天已經糟糕透了，全是因為這個倒黴的生日宴會引起的。

斯內普短短十三年殘忍又卑微的人生讓他比同齡那些幼稚浪漫而愚蠢的孩子要深刻得多的了解了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善良和良知都是奢侈品，斯內普對格蘭芬多標榜的正義感到可笑。那些都是些虛無縹緲而沒用的東西，真正的人性都是既狡詐又殘忍，最惡心之處還在於其中的虛偽——格蘭芬多完美的詮釋了這一點。

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擁有一個狡詐殘忍虛偽的靈魂。

或許除了莉莉……

斯內普十三歲這年對人性充滿了所有悲觀想法，並且自認為看見了真理。

他投身黑暗，並不認為黑暗值得人唾棄，他看見的是一種強大。他總有一種毀滅的欲望，並且在學校裏跟著一些人小小的實施了一下。除了同行者有不少愚蠢的傻子之外，斯內普並沒感到不適，他似乎天生適合面對這些人性的醜陋。

但是他還是不可避免的猶豫了……

斯內普在看到蜘蛛尾巷口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點不安，他回想起佩妮.伊萬斯臉上的淚痕，又想起小時候他們關系還沒完全壞到不可拯救時佩妮.伊萬斯送給過他一支鋼筆，還有在波特他們叫囂著要拆禮物時佩妮.伊萬斯把他送的那個小盒子隨手掃進口袋裏的表情。並且莉莉這麽在乎她的姐姐，還有伊萬斯先生和他太太對他也還不錯。

斯內普盯著巷口幾個無所事事的混混和滾在角落裏的酒鬼若有所思。

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掉頭回到了小公園，佩妮.伊萬斯出乎意料的還坐在原地，她抱著雙腿頭埋在膝蓋裏。

佩妮.伊萬斯好像在哭，斯內普立刻感到一陣非常不舒服的感受。那種感覺既別扭又尷尬還有點惱怒，斯內普無法形容究竟是什麽，但是他對佩妮.伊萬斯的討厭又多了一點兒。

佩妮.伊萬斯拖著她的傷腿站起來了，斯內普在暗處的陰影裏盯著她。佩妮.伊萬斯先是破口大罵了一會，她沒提誰的名字，也沒有針對哪一件事，好像就是為了發洩生活中所有的不滿。可是因為不滿意的地方太多了，最終只能籠統的罵了一些不知所以然的話。

她好像剛才哭夠了，所以擦幹臉上的淚水過後幾乎是顯得鎮定自若，如果她現在出現在伊萬斯先生面前還能輕描淡寫的編一個令人信服的事情經過。

斯內普不打算出去，他完全不想去攙扶著佩妮.伊萬斯，甚至不想站在她身邊。他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像現在這樣目視著佩妮.伊萬斯自己走回家去。

從公園到伊萬斯家有一段平常看來並不算長的路程，可是佩妮.伊萬斯拖著她那條傷腿走了很久，久到斯內普無數次生出掉頭就走的想法。

佩妮.伊萬斯走得很滑稽，她有時候單腿蹦，有時候又艱難的一瘸一拐，看起來的確傷得不輕。或許佩妮.伊萬斯自己也覺得這條路太長了，她已經停下來了三次。有一次坐著，疲憊的仰著臉似乎想哭一會，可是只擠出來極少的幾滴淚水。中間一次，佩妮.伊萬斯似乎只是為了單純的歇歇，臉上甚至帶著麻木。

最後一次，在幾乎能看見伊萬斯家房子的時候，佩妮.伊萬斯又停了下來 ，她撐著一根電線桿突然淚如泉湧。斯內普認為她這次哭得可比上一次認真多了，她哭得很傷心而且感覺孤獨又痛苦。斯內普完全無法理解像佩妮.伊萬斯這種家庭幸福父母嬌慣的人有什麽資格這麽嬌柔做作的哭。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因為莉莉，生日宴會上波特對莉莉的追捧是個瞎子都能看得出來，而且大家的註意無一例外都在莉莉身上。

從剛認識佩妮.伊萬斯的時候，斯內普就知道她嫉妒著莉莉。這種醜陋的情緒無數次的在佩妮.伊萬斯臉上出現，配上她尖酸古怪的性格，斯內普幾乎想象得到數十年後一個惹人厭的中年婦女。

等佩妮.伊萬斯在那根電線桿下磨蹭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走到了她家門口後，斯內普松了口氣一刻也不想多待的飛快離開了這裏。

斯內普的一生好像都不受神的祝福，他受到的惡意總比普通人多，受到的痛苦也總是比一般人更深刻。

他有一個總是醉醺醺的父親，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但是像一片發酵過度的面包胖得松松垮垮，只有打人時他的手臂是堅硬的。

斯內普的父親——托比亞.斯內普，是個長期家暴妻兒的酒鬼賭徒。

斯內普對他父親的印象很奇怪，因為他從未認真的看過他。一想起他父親，斯內普的腦海裏總不能完整的呈現托比亞.斯內普的臉，而是只有一雙發黃的，像蒙了一層痰似的血絲爆滿的眼球，和一個模糊的整體輪廓。

而現在，那對永遠混沌殘忍的眼球被松弛的眼皮覆蓋住了，幹涸的血塊粘連在灰黑的毛發和骯臟的皮膚上。

托比亞.斯內普死了！

而斯內普的母親，或許是斯內普第一個愛過的女人——她正躺在托比亞的旁邊。

地板上全是兩人身上流出的鮮血，交匯在一起像是一片小小的湖泊，大把被扯落的長發混在血塊裏看起來讓人十分不舒服。

看起來斯內普的母親又挨了一頓毒打，她遭受的暴力有大有小，這次是十分嚴重的一回了。

因為她竟被打死了……

斯內普註視著他的母親，艾琳.普林斯的臉蒼老而抑郁，瘦得皮包骨頭臉色也十分差勁。而現在因為臉上的姹紫嫣紅，她看起來竟然仿佛比平常還多了一點兒生氣似的。

她的一只眼睛受了什麽傷害，斯內普懷疑是瞎了，因為眼球突出完全已經變成了一顆血球。對比另一邊安詳緊閉的眼，斯內普有理由相信它是閉不上而不是不想閉上。

艾琳.普林斯的手也斷了一只，像是一只扭曲的完全不符合正常生長的樹枝。她沒斷的那只手緊緊的抓著托比亞的一只腳踝，或許是為了阻止托比亞.斯內普去拿更厲害的家夥對付她這個妖婆。

而正是這個舉動害了托比亞，他被絆倒摔死了，當然，也有可能是艾琳的魔法讓他摔死的。

斯內普突然感到想笑，他希望是因為他媽媽的魔法而讓托比亞 .斯內普摔死的，或許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突然想明白了呢？

她終於想反抗了，終於想報覆了，終於認清了這個麻瓜完全一無是處，終於認為沒有托比亞.斯內普才是最好的了……

而斯內普多害怕他媽媽害死托比亞.斯內普的舉動只是為了活命的哀求，可是斯內普又明白這種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的。

斯內普想過只有他和母親的生活，或許開始仍然很貧窮，但是一切都會慢慢改善。艾琳.普林斯會回到魔法世界，她會重新振作起來，擺脫過去愚昧固執的想法和死氣沈沈的生活。斯內普和母親或許不會像莉莉和她母親那樣相處，但是也會互相支撐相互牽掛。

但是現在，艾琳.普林斯死了，她的死法絕不尊貴，死去的模樣也非常難堪。她僵硬的躺在血泊裏的姿勢打碎了斯內普所有慰藉自己的想象。

艾琳.普林斯……她到死都還是卑微而愚昧的，她麻木而茍且的在托比亞 .斯內普的暴力下活了一輩子。

斯內普最恨他母親說的一句話就是——這是我的命。

艾琳.普林斯屈服了，然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斯內普聽他母親說過她的生平，只有在說到霍格沃茨時，艾琳.普林斯的目光才會有一點兒懷念的神采，這是斯內普極少數能發現他的母親不是一個麻木的人偶的地方，可是那點光彩又很快被湮滅。艾琳.普林斯又成了那個熟悉得讓人痛恨的女人，她講她小時候壓抑的家庭，講不被真正理解的心情，講她遇上真命天子托比亞.斯內普，講他們的曾經多麽美妙。

艾琳.普林斯只對她的兒子說過一次她完整的過去，那是斯內普即將上霍格沃茨的前一晚。艾琳.普林斯告訴托比亞斯內普，他們的兒子將要去上一個寄宿學校。她當然不敢告訴托比亞那是魔法學校，那樣的話她不僅自己得吃苦頭，她的兒子也會跟魔法學校失之交臂。可是她還是被托比亞.斯內普打了一頓，只因為她沒有多餘的錢給她丈夫了。

平常時候，艾琳.普林斯總是對過去絕口不提。或許是曾經太過平淡乏味，又或許是害怕回味太多了，就會無法維持她繼續受苦的‘平淡心境’。

斯內普真痛恨她的懦弱，她不肯為自己爭取，甚至不想為她的兒子爭取。而這種痛恨又在艾琳.普林斯這麽卑微的死去後在斯內普心裏達到了頂點。

他想救她，但是他無力救她。

任誰也救不了一個自甘墮落的人。

28

“佩妮，佩妮？”

中午的時候莉莉叫住了準備去補個短暫午覺的我。

“怎麽了？”

昨天晚上的事讓我一直保持著心情的低落，雖然莉莉的魔藥讓我扭傷的腳踝飛快的愈合了。

“是西弗勒斯……”莉莉看起來有點苦惱。

“他怎麽了？”

我對斯內普的厭惡又上了一個臺階，可是仍然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聽莉莉說話。

“我們約好了下午一起去火車站的，可是他現在還沒到。”

霍格沃茨開學時間比我的學校要早，所以我每次都有時間去火車站送送莉莉。

“還有一會吧？”

我看了看時間，離莉莉出發還剩一個小時。

“我們本來約好提前碰面的，有一些事情要做，可是他沒來，西弗勒斯絕不會無緣無故失約的，我有點擔心他，佩妮。”

莉莉看起來真的有些擔憂。

“或許是他家裏出了點事。”我隨口說，心裏感覺有點不舒服。

“我就是擔心這樣，”莉莉激動的說，“你也知道他的爸爸……或許他遇上難事了，我心裏總是不安穩。”

“不至於吧？”

我聽懂了莉莉的欲言又止，托比亞.斯內普……也就是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酒鬼父親，他的家暴歷史可謂源遠流長。

“我們去找找他吧！”莉莉說，她暗示性的拍拍自己的口袋，示意自己揣著魔杖呢。雖然那根小棍子在我看來只能給她壯壯膽，因為霍格沃茨學校有個規定，學生校外不能使用魔法。

最終我還是和莉莉一起來到了蜘蛛尾巷，可能是因為白天的緣故，這裏的治安比起我們想象中的稍好一點。雖然有不少窺視的目光卻沒有遇上騷擾的酒鬼或者流氓。

“他住哪裏？”

我一邊註意著腳下的汙水垃圾，一邊四處打量著這個蜘蛛尾巷的建築。

“19號。”

莉莉說，然後立刻停住了腳步，我們正好來到了19號的房子面前。

19號孤單的坐落在拐角裏，周圍的房子都離的有些遠。這棟老舊的建築灰撲撲的，總是給人一種陰暗和壓抑的感覺。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

莉莉輕輕的敲著房門，可是一直沒有人應門。

“佩妮，”莉莉看起來很不安，“是不是……”

“讓我來。”

莉莉的不安好像也感染了我，我拉開她上手用力的拍起了門。

“斯內普，斯內普！”

我和莉莉最終也沒能把斯內普家的門叫開。

“佩妮，西弗勒斯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

莉莉猶豫的摸著她包裏的魔杖。

“別用那個。”

門外幾乎多得過頭的蒼蠅不停飛來飛去，有好多從下面門縫裏鉆進鉆出，我直覺的感到不對。

“可是。”

“你會被開除的，不值得，讓我來吧。”我安撫了一下猶豫不決的莉莉，然後倒退幾步，擡起腿猛的踹在不算怎麽結實的老舊房門上。

房門發出一聲沈悶的聲響，門鎖在吱呀呀的□□。

“佩妮……”莉莉有些猶豫了，她緊張的打量著四周，害怕突然走出來一個鄰居。又或許只是她們猜錯了，西弗勒斯可能剛好跟她們錯過，房子裏只是恰好沒有人而已。

劇烈震動的房門驚動了剛才那些趕也趕不走的蒼蠅，有一些受驚的朝我的臉上撲來，差點撞進了我的眼睛裏。

一下、兩下、

我的心裏也越來越沒有底。

房門的鎖發出最後一聲悶響，斯內普家的門被我踹開了。

日後想起這一刻，我總是慶幸我和莉莉都沒有尖叫出聲。

房間裏的光線極其昏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味充斥著四周。

有一會我渾身僵硬，完全無法指揮痙攣的肌肉，可是立刻一種恐懼攥住了我的心臟，讓我跌跌撞撞的走進了這棟可怕的房子裏去尋找。

“斯……斯內普，斯內普？！”

莉莉在我有所動作時也反應了過來，她猛的抽出魔杖，緊張得滿頭大汗，但是卻走得非常堅定。

斯內普像個人偶癱坐在兩具屍體中間，他仿佛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外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沒法讓他有所反應。從背後看，他幾乎也是個死人了。

“斯內普？”

“西弗勒斯！”

莉莉從後面快步跑來，我察覺到自己伸向斯內普的手竟然有些顫抖，就立刻收了回來。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

莉莉抱住斯內普不停地搖晃他，可斯內普卻還是毫無反應。

“佩妮，怎麽辦？”

莉莉無助的看著我，又看看斯內普，她不敢回頭再看身後的屍體，只是無聲的流淚。

我的嗓子突然很幹，很艱難才說出話來。

“叫警察吧。”

斯內普的父母一夜之間去世了，事情太突然又太離奇，可能因為從沒想過，所以總是讓人難以接受。

斯內普和莉莉推遲了去霍格沃茨的時間，莉莉給鄧布利多校長寫了信，為斯內普和她爭取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托比亞.斯內普根本沒什麽朋友，而斯內普的母親似乎也是一樣，所以葬禮節約了不少的時間。

斯內普被爸爸媽媽留在了我們家，葬禮過後的第二天我就不得不走了，這是我第一次為當初選擇的學校而感到有點後悔。

斯內普這兩天來一直沒有說過話，他變得更加蒼白，好像血色已經全部從他身上流失了似的。

“我走了。”

拎著行李箱站在門外，我對門口的莉莉說，目光不經意的從斯內普的房門前掠過。

“佩妮，真的不要我去嗎？我可從來沒送過你。”

“不用了，”我對莉莉搖搖頭，“你在家裏看著斯內普吧，他的精神好像不太對頭。”

說起這個，莉莉頓時顯得愁眉苦臉。

“我簡直不知道他會學校後能不能適應，可鄧布利多校長說最好就是一個星期，這樣不至於落下太多得課程。”

“嗯。”

我點點頭，我既無法做什麽也沒辦法多說什麽，只能在斯內普待在我們家的時候盡量的釋放善意，可是我懷疑斯內普根本就沒有註意到。

“再見，莉莉。”

“聖誕節見，姐姐。”

莉莉和我交換了一個擁抱，我最後看了一眼一樓那扇緊閉的房門就不得不跟著爸爸走了。

時間總是撫慰傷口最好的魔藥。

在霍格沃茨待了三個月後，斯內普並沒有變得更開心，可是他起碼不再神色恍惚了。

已經進入了十二月，三年級馬上就要結束了。

斯內普和莉莉的關系又陷入了一種不太好的狀況，從二年級開始，自從斯內普交到了幾個‘朋友’，莉莉和他就總是吵架，而詹姆斯.波特小團體的介入也破壞了不少他們相處的機會。

斯內普能感受到莉莉和他越來越對立的想法，莉莉太善良了，她正義光明……這個詞只有用在莉莉身上斯內普才覺得不那麽虛偽，因為她的本性一直沒變過。莉莉一直生活在沒有壓力和醜惡的環境，所以她從來就是陽光的，好像誰也不能在她身上濺上汙點。

但是這一回不是因為那些事，父母身亡的打擊讓斯內普這幾個月裏沒有心情去跟那些斯萊特林‘交流’。只是莉莉對他太過關註了，她把斯內普看成了一個可憐的需要憐愛的孩子。過多的同情讓斯內普承受不住，他開始有意識的躲著莉莉，避開和莉莉的單獨相處。

“西弗勒斯！”

這天，在黑湖邊一個偏僻的角落裏看書的斯內普還是被莉莉給撞上了。

“好多天沒有看見你，你現在都不跟我聯系了嗎？”

莉莉穿著合體的長袍，漂亮而耀眼的紅發披在肩上，罕見的綠色眼珠盛著一些失落。

“沒有。”

斯內普很少能對莉莉說不，其實要認真說起來他們之間的相處都是莉莉遷就他要多一些。雖然斯內普大概所有的善意都給了莉莉，但是他並不是那種能跟人圓滑相處的性格。莉莉包容了他很多的缺點，她總是寬宏大度對人真誠而且並不把貧富和權利放在心上，所以更顯得她友情的珍貴。而像莉莉這種人，不管是貧窮卑微的還是優渥富貴的都會喜歡她。

可能除了她姐姐……

斯內普突然想到。

佩妮.伊萬斯瘦長的臉和她那雙總是閃爍著幽暗不明光彩的眼睛突然浮現在他腦海。

“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

斯內普把書合上，起身打算離開。

“別，你今天別想這麽打發我。”

莉莉眼疾手快的把斯內普又重新抓了回來。他們兩個並排坐在草地上，斯內普註意到莉莉的手裏拿著一個禮物盒子。

“給你的。”

“給我？”斯內普皺起眉頭，“聖誕節還沒到。”

“是佩妮要給你的。”莉莉高興的說，她挺為這件事感到開心，這證明佩妮和西弗勒斯之間的關系真的開始有改善。

“她？”斯內普的眉毛糾結得更厲害了。

“是的，是佩妮前天給我寫信專門拜托我給你買的。她真是太聰明了，雖然我們更加熟悉，可我一直沒有想到送你這個，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為什麽送我東西？”斯內普疑惑不解的問，他警惕的想起曾經收到過的一箱舊衣服。

“聖誕節禮物，因為只有魔法世界買得到，佩妮就拜托我了，我也說過應該讓她自己親自送出去，可是她說她可能會晚一些時間回來，我猜她是有點害羞……”

斯內普在莉莉的喋喋不休中撕開了禮物的包裝——是一本書。

高級魔藥制作。

29

斯內普想起從一年級開始他就非常想要這本書，可是《高級魔藥制作》的價格並不便宜，即使是舊書也一樣。

斯內普從沒把這個願望對別人宣之於口過，就算是對莉莉。所以當他看見書皮時，心裏是十分震驚的。

“她……你姐姐是怎麽知道這本書的？”

“佩妮常常借我的書去看，還讓我給她找魔法界的報紙，或許是在哪本書的推薦目錄上看見的吧……”

莉莉說這話時情緒突然轉向低落，因為她突然想起曾經和西弗勒斯一起偷看佩妮寄給鄧布利多的信的事情。佩妮曾經多想來霍格沃茨讀書啊，莉莉也曾想過，如果佩妮也有魔法的話，她們之間一定會非常要好。而佩妮也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魔法師，以她沖動的脾氣說不定還是個格蘭芬多。

“佩妮……她一定很想和我們在一起。”莉莉說。

“不是。”

“什麽？”莉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斯內普不再說話了，他翻開《高級魔藥制作》看了起來，可是卻半天也沒有看進去。

斯內普很容易就從莉莉的話和表情中看出了她的想法。因為他也一樣想到了佩妮.伊萬斯寫給鄧布利多的那封信，可是和莉莉不一樣的是，斯內普清楚佩妮.伊萬斯不是因為向往魔法世界才借莉莉的書和報紙看，她是想找出貝拉特裏克斯.布萊克。

這個想法有些主觀，或許……佩妮.伊萬斯直到現在仍然很想進霍格沃茨呢。

聖誕節很快就要到了，霍格沃茨也快放假了，莉莉想邀請西弗勒斯去她家小住。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而且伊萬斯先生也十分同意，他們都認為不能讓西弗勒斯再獨自一個人住在蜘蛛尾巷，起碼近期不行。

說實話，莉莉也很難想象西弗勒斯再在蜘蛛尾巷的房子裏繼續住下去，難道要讓西弗勒斯每天都能看見他父母死去的那片地板嗎？

可是西弗勒斯的經濟情況不允許他換一棟房子，而莉莉也識趣的不去提這些。她還遵從了佩妮的意見要送禮物的話盡量送一些西弗勒斯平常用得著的物品，不過得小心註意尺度。

唉，莉莉為西弗勒斯擔憂的事情真多，她無法想象在十三歲的年紀裏失去了父母是多麽的痛苦和迷茫。即使那對父母並不稱職，甚至可以說差勁，但是有跟沒有始終是巨大的差別。

西弗勒斯申請了學校的助學金，那是很少的一部分金加隆，只夠支付書本費和購買長袍之類的。經濟大蕭條時期好像連魔法界也受到了影響，幸好霍格沃茨的食物不用錢，這節約了一大筆費用。可是學期外的生活對西弗勒斯來說仍然很難熬，他沒有任何收入，斯內普夫婦顯然也沒給他留下任何財產。說實話，西弗勒斯沒有背負債務就算大吉大利了。

這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來說日子無疑是非常艱難的！

西弗勒斯.斯內普不知道莉莉.伊萬斯對他的擔憂，事實上他的想法跟莉莉恰恰相反。書本和長袍可以買二手貨，這樣霍格沃茨的助學金就可以擠出很多，他可以去買一些魔藥原料做一些魔藥賣給學校裏需要的人和學校外面貪圖便宜的商家。即使日子會過得很艱難，卻也不至於活不下去。失去了父母的日子，好像除了會少挨很多托比亞的打和再也看不見他永遠郁郁寡歡的母親之外，並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不知道怎麽的，斯內普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空，越來越煎熬，好像一條被扔在烈日巖石上被緩慢折磨炙烤的魚。

他需要強烈的東西來填滿自己，力量、欲望、權利……

“你去嗎？”莉莉歪著頭問斯內普。

西弗勒斯一直埋頭看書，她幾乎除了他的鼻子看不見他臉上任何一個部位。

“我申請了留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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