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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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曉在心裏吼了出來，他們需要解脫，可是死亡並不是他們唯一解脫的方法！
她站起來，猛地沖了上去，左擋月白，右避紫微星君。月白依舊面無表情，紫微星君倒是幾次想避開曉曉，卻還不是小心打中了她，把她打出了一丈開外，他收手停住，只是擋了月白幾下，退後了幾步，反倒是曉曉一抹嘴角的鮮血，沖過來和月白動起了手。
紫微星君知道，她是怕自己傷了他，由她攔著他總不會像自己一樣毫無顧忌的出手。
雖然知道沒什麽希望，但是曉曉還是一邊回手一邊試圖與他說話，“李月白！你醒醒啊！你傻了麽？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不是說會幫我的嗎？你就是這麽幫我的？！”
可是任由她怎麽喊，他始終面無表情，出手反倒更加狠了幾分，曉曉不但沒叫醒他，反倒連連被擊中，這時她更加明白，為何此事上仙會讓他來，他若繼續下去，即使敵不過紫微星君，也能傷了他。
“李月白！”曉曉一向是什麽都不怕，只怕死，但是此時卻絲毫不在意這樣阻攔他，究竟是什麽樣的結果，不是為了救她娘，不是為了報恩，只是她明白，她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身邊的人都離開她，要活也是大家一起活。
可是月白黑色的眼珠裏沈靜的像一潭死水，再不見他平日那副淺笑的模樣，就這樣一直拼殺到最後，一直的一直，都在做無奈的事。
曉曉覺得有點想哭，她寧願他像以前那樣，輕蔑地看著自己讓她把地上的紙片揀起，或者笑著說要吃了她，可是他總是能夠預見到將要發生什麽，姨娘說，他什麽都知道，因為知道所以無奈，所以悲哀，也許在青丘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所以他才會這樣和自己說話，依舊像以前一樣，讓她走，以後再來報恩，可是他騙過她很多事，所以直到最後，他還是在騙她，讓她好好修行，有了本事再來找他報恩，可是她若是好好修行，百年，千年以後，他還能如以前那樣淺笑著說，“小雞妖，那就讓我吃了你吧！”
她若不來，他們還有可能見面麽？
他的臉雖然面對著她，可是眼裏卻不見她，曉曉突然覺得，這樣的他，比以前還要讓人惱火！她揚起手，一掌就要打過去，“你這個騙子！到底睡醒了沒有！”
她的手眼見就要落下，月白一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死黑的眼珠突然一下變成了碧藍色，他看著曉曉，張口道，“若是醒了……又如何？”
曉曉一下楞住了，他反手一擊，把她推了出去，曉曉兩眼一眨，眼淚從眼角滑落，就那白色的身影如閃電一般又沖向了紫微星君。
若是醒了……又如何？
其實他一直都是醒著，只是醒了，又能如何？
曉曉背後一撞，摔在什麽硬物上，她扭頭一看，這個是原來的那棵松樹，只是現在僅剩一根樹樁了，月白每一招似乎都拼出了全力，不知他是想快些打倒眼前的人還是想快些讓自己倒下，紫微星君自然不會讓著他，曉曉想再次起身，卻方才的一摔，後背受到了沖擊，現在根本無法動彈。
月白口念一咒，無數的枝條如手臂一般伸出地面，揮舞著湧向紫微星君，他側身想避，可是四面八方皆冒出枝條，越冒越成，竟比宮墻還高，無數的枝條向中間聚集，在紫微星君頭頂上方編織成一張網，然後繼續收縮，似乎要將他徹底包裹。
就在紫微星君方寸大亂之時，遠遠的傳來鐘鼎之聲，只聽讚者一聲高喝，“冠禮成！”
他突然周身閃出金紫色的光，那些枝條一見光立刻就全部枯萎，無力的軟了下來，紫微星君一躍到空中，俯視著月白，伸手一指，一道金光直沖他射來，曉曉立刻睜大了眼睛，倒不是因為紫微星君掙脫了月白的法術，更不是因為他出手回擊，而是因為月白站在那裏，迎著他指尖的金光，一動不動。
“月白，別……”
金光散在空中，折出耀眼的光，曉曉閉上眼睛，過了許久，似乎還未散去，她一直閉著眼睛，覺得原本痛得不能動彈的身子似乎湧進了一股暖流，原本繃緊的神經慢慢松弛了下來，似乎像是進入了一個半睡半醒的狀態，漸漸的，刺眼的光淡去了，她朦朧的睜開眼，只見周圍一片白亮，她似乎是站在地上又像是飄在空中，她扭頭到處看，沒看見月白，也不見紫微星君，“人呢？”
她的聲音像風一樣散在空氣裏，沒有一句回音，她心裏一慌，不知道這是什麽樣的一個狀態，突然遠遠的傳來雷聲，她定睛一看，突然就見逆光走近幾個身影，她看了許久也看不清，待走近她才看了個清楚。
來者是一個神仙般的老者，額有三理，足有八卦，身長九尺，耳垂齊肩，穿五色雲衣，以神龜為庫，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隨行四周，頭上雷聲隆隆，氣宇昂軒，威風凜凜。
在他身邊分立著兩個童子，一個手持玉瓶，另一個……是鴨子？！
曉曉立刻睜大了眼睛叫了出來，“鴨子！”
哪知這個鴨子一模一樣的童子卻沒有露出與她一樣的吃驚，只是平靜的說，“我乃玉荷童子，你見了太清道德天尊還不行禮回避？”
曉曉再一看，他手中果真拿著一個碧玉荷花，整個人透著仙氣，但為什麽會和鴨子長得一樣呢？而且他說的什麽天尊，是什麽人？就是這個看上去很威風的老頭麽？天尊，和上仙一樣麽？曉曉現在對這些天上的仙啊尊的，一點好感也沒有，自然也不明白他們有什麽好拽的。
她斜了一眼，轉身就走，與其和這個老頭說話，不如趕緊去找月白和紫微星君，“李月白？李月白！”
太清道德天尊一臉的和善，倒也不在意她的無禮，只是伸手一指，月白和紫微星君就出現在他面前一丈之外的地上，曉曉一見，立刻楞住了，慢慢地扭頭看這那天尊，這老頭……這麽厲害？！
月白雖然出現了，確實昏了過去，紫微星君依舊傲慢地立在那裏，看樣子是剛才的一回合，是他占了上風，曉曉一見他們，立刻就沖了過去。
月白面如死灰，這樣的情況曉曉見過一次，就是上次她出手殺他的那一回，她有害怕的伸手想探到他鼻下，紫微星君道，“沒死呢！你沒見天尊都來了麽。”
曉曉收手，扭頭看向那老者，不知究竟是什麽來頭，連上仙都不放在眼裏的紫微星君都似乎對他有幾分忌憚。
那老者淺笑了一下，“難得紫微星君還能顧念我這老頭的面子，及時收手，真是不易啊。”
紫微星君尷尬地抽動了下嘴角，低頭嘟囔了一句，“這事可別怨我，都是清虛和文泉折騰出來的，誰叫他倆和我對著幹啊！”他說話的口氣根本沒有原來的傲慢，反倒有點像打了架的孩子在被長輩訓斥而狡辯一樣。
那老者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看上去像一個慈祥的老人，卻不知紫微星君為何如此怕他，“那就真的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紫微星君擡眼，撇了下嘴，“那就有一點關系吧……”
“呵呵……”那老者笑了起來，“不用解釋什麽，我新收的玉荷童子早就將一切都告訴了我。”
相比他倆之間的對話，曉曉更關心的是月白究竟怎麽樣了，紫微星君說他沒死，可是這沒死也分很多種不同的結果的，“他究竟怎麽樣了？”
老者側目看向曉曉，“你就是羽娘的女兒？”
曉曉雖然還不清楚他究竟是誰，但是看樣子應該是個厲害的角色，於是點頭，“就是我。”
他點了下頭，“很好。”
很好？曉曉抽了下嘴角，是說她很好，還是說她是羽娘的女兒很好，或者是月白現在這樣很好？
老者繼續和紫微星君說話，“這事已經交由我來處理，清虛和文泉暫時不得插手人間的事宜，你也可以離開了。”
“可是我是帝王星啊。”紫微星君道，“這永定王朝的皇帝還等著我呢！”
老者笑了一下，“你？剛才羽娘的女兒說得還不夠清楚麽，你哪裏有用啊……”
“……”紫微星君臉色一變，似乎很想反駁卻說不出口，只能拿眼睛去瞪曉曉，曉曉根本沒在看他，他只得將怒氣咽進肚子裏。但是還是不死心的嘟囔了一句，“那我還能做什麽……”
“看著世間日出日落，潮漲潮落，未必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那老者淡然地說，“這永定王朝，就興是衰，全憑帝王造化，天下大勢，興也罷，亡也罷，都是命數，而我們本就不該去強求。”
紫微星君沈默不語，曉曉擡眼望著眼前的人，似乎和她一開始想的並不一樣，老者迎上曉曉的目光，隨意地說，“小雞，去找尋你的快樂吧……”
“快樂……”曉曉楞住了，傻傻地開口問，“快樂是什麽呢？”
“快樂……”太清道德天尊扭頭看了一眼身邊持玉荷的童子，然後笑道，“……就是鳥兒在天上飛，鴨子在水裏游。”
尾聲
幾百年後，妖界，青池嶺。
“娘，八哥嬸嬸說……”一聲清脆的童聲傳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蹦一跳的跑進一個山洞裏，山洞從外面看簡陋，可是洞裏卻布置的很是整潔精致，木桌竹椅一樣不少。
少年一臉的笑容在進洞時就立刻僵住了，無奈地看著洞裏飛沙走石，電閃雷擊，一個黃衣少婦雙手叉腰罵道，“你個死狐貍！你說！你昨天是不是去青丘見你的相好去了！”
她對面站著一個面帶微笑的白衣男子，似乎把她的怒火當作耳邊風，“是麽？你看見了麽？”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少婦一臉的怒氣，似乎要噴出火來，“你說！你身上怎麽多了一個繡花荷包！誰給你的！”
少年嘆息一聲，沿著石壁走進洞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然後才慢慢走過來，對著白衣男子問，“爹，你又幹嗎了？”
男子無奈的聳肩一笑，“不過就是路過青丘，遇上一只九尾狐貍，托我給青蛙帶一個她才買的荷包而已……”
“屁話！”那少婦立刻啐道，對著那少年喚了一聲，“傾守，你別信你爹的鬼話！給青蛙的荷包裏為什麽要塞紙條，紙條上還寫著‘月白大人’，哈，啥時候青蛙改名叫月白了？”
“我哪知道她在裏面塞了什麽。”男子一臉的無辜。
“你會不知道？！”少婦回道，“整個妖界，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男子摸摸身邊少年的腦袋，“當然有，吶，傾守，你剛才進來要說什麽？”
少婦見狀也停了手，走過來，先剜了白衣男子一眼，才對著兒子慈祥地一笑，“你八哥嬸嬸說了什麽？”
“啊……”少年楞了一下，似乎原本要說的話都給忘了一樣，“是什麽的？哦，今天八哥嬸嬸帶我去和青蛙蛤蟆打馬吊，我把錢全部輸光了，八哥嬸嬸說我遺傳了我爹的容貌，我娘的智慧……爹爹的容貌，我知道是在誇我長得漂亮，可是娘的智慧，這是什麽啊？”
“噗嗤……”白衣男子忍不住立刻笑了起來。
黃衣少婦一臉怒氣，一把推開少年，沖去洞去，“死八哥！你給我說清楚！我的智慧是什麽！”
“爹？”少年仰頭望著自己的父親，“你不會真去找相好了吧？”
白衣男子揚了一下眉梢，“相好？這個是一個很嚴肅話題，說到相好，你是不是也該找一個相好了？”
“爹……”少年淚眼，“你說話不要繞彎子嘛，我又聽不懂了……”
白衣男子幹咳了一聲，“你娘每天晚上都要在山洞外的草垛上睡覺，你爹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機會啊……”
“哦……”少年點頭，“那娘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咳……”白衣男子攬過兒子的肩膀，“這個話，是不能亂說的，萬一被你娘聽見……”
“死狐貍！”他話音才落，洞口就傳來一聲大喝，“你又有什麽歪心思了？！”
白衣男子嘆息一聲，拍拍兒子的肩膀，“傾守啊，記得一定要找一個好脾氣的相好，知道麽？”
少年眨巴一下眼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相好……他也要去找一個麽？
番外君若聞歌（一）
“八哥，八哥……”一聲聲催促叫得樹梢上正睡覺的黑色鳥兒把縮在翅膀下的頭埋得更深了，努力讓自己聽不見。
“京城裏出了一種見‘淡如煙’的胭脂，抹在臉上面若桃花，可自然了……”盡管鳥兒有心躲，但是“淡如煙”這三個字還是傳進它的耳朵裏，它抓著樹杈的爪子開始有點不
安分地動來動去，頭在翅膀上蹭了幾下，最後終於是忍無可忍了，騰地飛了起來，“等等我，青蛙，我和你一起去！”
京城裏，市集中，兩個妙齡少女挽著手在街上走，一個穿青衣，模樣俊俏，另一個穿玄色的衣裳。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少女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才肯出門，豈會穿這樣暗
色無花的裙裳。可那玄衣少女，眉似新月，清眸流盼，素齒朱唇，膚若凝脂，雲髻峨峨，即便穿著這樣顏色的衣服卻依舊難掩秀色，反倒給她的秀美添加一分大方之感，她走路的
步伐也利索輕快，整個人神采飛揚，走在這熱鬧的集市上更是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青衣少女湊到玄衣少女耳邊私語，“八哥，瞧瞧，這胭脂效果不錯吧……”
玄衣少女的臉上也透出一絲得意，側臉小聲說，“是不錯，可是我又花了一年的道行，這胭脂也太貴了……”
“你不是四千九百九十九了嗎？”青衣少女道，“等你升了仙，別說我們姐妹倆一出來逛街了，恐怕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她說著眼神裏透著不舍，八哥在青池嶺的妖怪中悟
性極高，修煉道行也比別人快，眼見她就要修滿五千年，直接升了去做上仙了。妖界的妖怪大多以升仙為目標，有在道行較高時為上仙辦事而升仙的，也有全憑自己修煉的。當初
八哥修煉到了三千年，上仙給她機會為他們辦事升仙，八哥卻不屑一顧地說，“等我直接修成了上仙？還用為你們辦事？”
這豪言壯語可是在當時震驚了整個青池嶺，大部分的妖怪都覺得她有點狂妄。可是事實證明，如今她道行就要滿五千年了，升了上仙，自然是不用為誰辦事了。
八哥撇撇嘴，對身邊其實是只青蛙妖的少女道，“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和蛤蟆，所以一直拖延著沒去瓊雲壇。”瓊雲壇是妖界的中心所在，上接仙界，下通凡間，滿了一定道行
的妖怪可自行去那裏選擇去凡間為人還是升為仙。
“所以今天陪我出來還是對的吧！”青蛙立刻說。
八哥點點頭，青蛙繼續說，“我聽說升了仙就要六根清凈了，八哥，那你可無聊了，既不能買胭脂水粉，也不能到處聽八卦了……”
“哎……”八哥撇撇嘴，“我也為這個煩惱著呢！之前來找我的清虛仙人你可是見過的，瞧他那副死板的樣子，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我們樣子，好像我們為他辦事還是沾了多
的的光，還得對他感恩戴德呢！”
“可是你看那狐貍月白不就是被上仙選了去，現在也升了仙了，聽說前些日子還成了上仙。”青蛙道。
“就是那個妖界第一美狐？”八哥湊過頭來，“上仙又如何，還是不替那些老頭辦事的？既然能升他做上仙，自然也能隨意貶了他……”
“那倒也是。”青蛙點點頭，可是卻又說，“可是你看那映日峰的羽娘，才一千七百年，也成了下仙！嘖嘖，你說這單靠修煉就是不如人家升得快啊……”
“羽娘？”八哥斜了一眼，“沒聽過，不過那月白倒著實長了副好皮相。”
“怎地，難道我們即將成仙的聞歌仙人動了春心？”青蛙揶揄道。
“切……”名叫聞歌的八哥不屑地一笑，“我會看上道行比我低的妖？”她目光往來來回回的人群掃了一眼，“就是這些個人，也入不了我的眼。”
青蛙撇了撇嘴，“不過也是，你雖然平日裏和我們嬉笑玩樂，但修煉時倒真是能靜下心來，不會被任何事物亂了心智，所以你道行這麽高，我倒也是心服口服……”
“你不服又能如何呢。”八哥有點得意地說。
“呀！誇你兩句你還真就不害臊，往自己臉上貼金倒挺快的。”青蛙立刻露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八哥微咧開嘴，笑得無比奸詐，“那是我本來就有本事。”
她倆越說越開心，毫不遮掩的嬉笑，吸引了更多的目光，青蛙擡眼一瞥，正瞧見路邊一方布旗掛在一家小店門前，旗上寫著“賽半仙”三個字。
“喲，你瞧，這還是個半仙呢！”
八哥順著青蛙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屑地撇嘴道，“他要是半仙我就是……三清尊神了。”
“嘖嘖……”青蛙嘖嘴，小聲說，“你這麽說也不怕閃到舌頭……”她說著伸出食指往天上指指，“你也不怕被聽見……”
“我說的是如果，如果！”八哥糾正道，兩人這麽一說也來了興致，索性就走進了這家算命的小鋪子。
店面不大，入內僅有裏外兩間屋子，內屋門口只掛了一張暗色粗布簾子，外屋僅有一張方桌，桌後坐著一個穿儒服的幹癟老頭，像是道士模樣，桌前一張凳子，估計是給算命
人坐的，桌上有一簽筒，一疊紙，一支筆，那老頭見來了生意，立刻瞇縫著眼摸著胡須裝模作樣地說，“兩位姑娘是要算姻緣麽？”
“不算。”八哥笑瞇瞇地坐下來，指著自己的臉說，“算算我的生辰八字。”
“恩？”那道士一楞。
青蛙掩嘴笑道，“她啊，一生下來就沒爹沒娘，等被人收養以後也不知道自己是生辰八字，你也知道，這沒有八字怎麽找婆家啊……”說著就變一錠分量十足的金元寶放桌上
一放。
說到這裏那算命道士立刻心領神會，“那自然是要給姑娘找到她……福大命大，旺夫旺子……的好八字咯。”
八哥和青蛙吃吃地笑了起來，果然是個只貪錢財的家夥，估計也沒什麽真本事，就在那老家夥在那裏掐指算八字之時，這屋裏又進來一人。
八哥扭頭看去，來者是個弱冠的青年，五官俊秀，眉宇間透著英氣，穿著雖然簡單但是卻又不失身份，束手持劍，身姿挺拔，像個習武之人。
他走進店裏，目光根本沒有看向八哥和青蛙，而是直接走上前，對著算命的老頭道，“先生，勞煩走一趟。”
“公子有什麽事？”那算命道士心中得意，今日真是個好日，先有這麽大的主顧上門，這會有來了個官家的公子。
那青年這時在瞥了八哥和青蛙一眼，壓低聲音道，“家宅有妖。”
“哦？”那算命道士一聽，這可是筆大買賣，敲銀子的好機會，立刻應承道，“好好好……”說著站起身道，“你且讓我去收拾一下。”說著匆匆就走進裏屋。
青年見狀點點頭，八哥皺了下眉頭，這老道士分明毫無本事，自己這個千年老妖坐在他眼前他都認不出，能抓什麽妖啊，她嘟囔了一句，“這老頭能抓得了麽？”
她聲音不高，但是那青年還是聽見了，他這才仔細看了看這姑娘，模樣甚是好看，但是……她擡眼看著自己，目光毫不掩飾，哪裏有姑娘家的矜持呢。“姑娘，你說什麽？”
八哥翻了他一眼，“我說，你家的妖怪吃人了麽？”
“沒有。”青年回道。
“那是你家丟了東西？”
“也沒有。”
“那你家因為這妖出了事呢？”
“暫時都沒有。”
“靠！”八哥一拍桌子，“那你抓什麽妖！”
番外君若聞歌（二）
那青年也是一楞，“既然有妖，難道不應該抓嗎？”
“這妖又沒有做什麽事，不過就是借你家住了一住，你也未免太小氣了吧！”八哥皺起眉頭說。
那青年平靜地說，“我說這位姑娘，一來，你我並不相識，二來，這人妖本就不能居於一屋，三來，現在沒事未必以後一直都能無事……”
“停停停！”八哥打斷他的話，昂著頭直直地看著他，“第一，老娘我是在好心提醒你，提醒！懂嗎？第二，人也不過就是比妖高級點，準確地說，活得還沒妖久呢，沒什麽
資格看不起妖怪，第三，既然現在都沒事，你憑什麽懷疑以後會出事……難道……”八哥奸笑了一下，伸出手指輕點了他的胸口一下，“你膽子這麽小？”
那青年雖然看上去一直性格沈穩，但是被八哥湊得這麽近直視，還毫不羞澀地碰了一下，忍不住微紅了一下臉，退了兩步避讓開來，“姑娘自重。”
一邊的青蛙輕扯了八哥的衣袖一下，示意她別在繼續玩了，可是八哥卻似乎來了勁，挑了下眉梢道，“難道，你家來的是只女妖？”
那青年一楞，“姑娘怎知？”
八哥得意地昂著頭，“不僅是只女妖，還是只美艷的女妖，恐怕還把你的主人迷得暈頭轉向……”
那青年聽得睜大了眼睛，“姑娘，你……”
“想問我是怎麽知道的麽？”八哥得意地笑著，“因為本姑娘我正是從青池……庵出來的道姑，對！道姑！”
“青池庵？”那青年念了一句，似乎從未聽說過。
“那地方很遠很遠……”八哥胡謅道，“就在蓬萊隔壁！”
“噗……”青蛙終於忍不住噴了出來，趕緊用手帕掩住嘴，裝佯咳嗽起來。
“蓬萊隔壁？！”那青年聽得半信半疑，八哥繼續一本正經地說，“所以我發現這老頭根本沒什麽本事，你找他一準沒戲……”
那青年被八哥忽悠得有些信了，又見她確實不像一般年輕女子，隱約有幾分超然脫俗的氣質，於是一拱手道，“在下韓逸之，可否道姑去府上一行。”他說著頓了一下，“敢
問道姑的名諱……”
八哥微昂起頭，整個人神采飛揚，“我叫聞歌。”
等八哥和青蛙跟著那叫韓逸之的青年男子到了他口中的“府上”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個府是皇帝老子住的啊！
韓逸之這才說明，他是當朝太子的侍讀，而他的主公就是當朝太子墨淵。
“最近覺得東宮內有些妖氣……”韓逸之雖然在向八哥這個青池道姑介紹情況，可是口氣卻遮遮掩掩，似乎有什麽內情。
這一點不用他說，八哥也感覺到了，一入皇宮她就感覺到了妖氣，而且不是普通的妖氣，看樣子這裏的妖起碼有千年以上的道行，她和青蛙使了個眼色，青蛙立刻明白了她的
暗示，這裏的妖，恐怕她們倆動不得。
“哪有什麽妖氣啊……”青蛙先開了口。
韓逸之思忖了一下，似乎在想該不該說，又似乎在想要如何說。八哥一向沒什麽耐性，撇嘴道，“你倒是說話啊，憋在心裏還能憋出個蛋來不成？”
韓逸之被她這麽一呵斥，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道姑，你……”他之前就想說了，她一個姑娘家，怎麽說話這麽粗魯，就算是道姑，也不該這樣吧。但是話到嘴邊終究是沒說
出口，畢竟自己與她男女有別，說這些確實無禮了，“其實太子也不確定是不是真有妖，所以有勞道姑你看一看。”他說著繼續帶路，一直將她們帶入東宮內。
“喲……”八哥有點新奇的東張西望，說真話，她以前可從未來過皇宮，“這地方可真大。”
韓逸之請她來可不是參觀的，他更希望這女子能告訴他，這裏確有妖氣，然後抓出這妖怪，也免得主公繼續沈溺在那宛儀的溫柔鄉……
“那可有妖怪？”
八哥四下看看，她之前在算命先生那裏主動請纓時就沒打算幫他抓妖，她可是只不折不扣的老妖，幫著人去抓妖？這不是笑話麽！她當時一來是好奇是什麽妖，二來若是沒什
麽危害的妖也免得被那些臭道士害了。如今一看，這妖似乎挺厲害的，論道行本事雖不及自己，但是憑她的感覺，這妖似乎有那些仙老頭罩著啊，不但如此……
她四下看看，雖然不知道這妖究竟來這裏做什麽，但是似乎對這東宮的主人沒什麽惡意。她老實地說，“這裏妖氣不重……”
“真的？”韓逸之的表情似乎有幾分不相信，既而把這種對沒妖的不相信轉變為對八哥的不相信，“你真的……是道姑？”
“你這話什麽意思？”八哥立刻雙手叉腰昂頭道。
“不，我是說，你剛才在那賽半仙那裏不是說這裏有女妖，又是迷惑了我的主人……”韓逸之見她發怒，趕緊解釋道。
“我那是猜你心裏想什麽的。”八哥反駁道，“難道你當時心裏不是這麽想的麽？”
“……”韓逸之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八哥輕哼了一聲，不過就是人妖戀麽，難道她那有千年妖齡的妖友還配不上這個才有幾十年可活的人麽？
說真話，韓逸之猜不透眼前著小道姑的底細，若說她是個騙子可卻又能一語點破自己的心思，若說不是騙子卻又行事怪誕。
八哥見他苦惱的表情，心中暗爽，目光一掃，這才發現這宮室裏真是富麗堂皇啊，每一件東西看上去都很值錢，不知道能換多少盒“淡如煙”啊……
淡如煙！
錢！
八哥突然睜大了眼睛，再看看皺著眉頭的韓逸之，立刻覺得他全身都在閃金光，難怪那算命老頭看了他忙活得那麽激動，她摸摸下巴，要是訛上這家夥，自己以後就不用拿道
行去換銀子啦！
“其實……”八哥開口道，訛錢是一個長久的活計，需要放長線，釣大魚，“這裏也不是毫無妖氣的，只是這妖行蹤詭秘，我一時間也確定不了。”
“哦？”見她這麽說，韓逸之立刻追問，“可是真有妖？”
八哥點點頭，擡頭向天上望望，自己為什麽要給那些老頭面子？給他們面子他們會給自己銀子麽？“是只雞妖……只是我暫時抓不住，需要一點……”她說著嘖嘖嘴，“我從
庵裏出來，路途遙遠，抓妖可是一件很覆雜的事……”
韓逸之立刻恍然大悟，把八哥之前說沒妖氣當成是自己沒明白過來，趕緊塞給她一錠金子，“看我真是愚笨，道姑有什麽需要，自然不會少的。”
八哥接過金子握在手裏，沈甸甸的真是實在啊，她可以去買胭脂，買水粉，買綢緞，買珠釵了……
青蛙不知道八哥再打什麽算盤，但是自家姐妹總也不能拆了她的臺不是，只能在一邊裝啞巴。
“這些東西很多，我要好好準備一下。”八哥擺擺手，“到時候再來。”她原本以為只能撈點小錢，卻不想這家夥這麽大方，一單就夠她花的了！趕緊閃人吧！
哪知韓逸之一把扯住她，“道姑，那你住在何處？何時能來捉妖呢？”
“厄……”八哥語塞，“我住在……那個……”
“順風客棧！”青蛙解圍道，“就是西市的那家客棧，最東面的房間！”
“那我何時去請道姑呢？”韓逸之繼續追問。
“該來的時候，我自然會來。”八哥拽起了空話，還真有那麽幾分味道，“到了該抓之時，我自然會出手。”說著得意的飄然而去。
番外君若聞歌（三）
出了皇宮，八哥和青蛙立刻就花枝亂顫地到處買東西，然後把一錠金子花完以後就拍拍屁股回了妖界，把韓逸之徹底拋到了腦後。
也不知日子過了多久，大概過了幾個月，八哥上次那些胭脂水粉用光了，綾羅綢緞也用舊了，於是抱著對早晚都要去仙界，晚一時也不怕，於是又偷溜去了人間。
有句話說的好，一次大手大腳以後就很難收手了，比如以前八哥花銀子都很省，可是自從多了上次憑空冒出的金錠子，八哥爽了一次，似乎接覺得上癮了，原來一次把每種顏
色的胭脂都買一盒是這麽銷魂的事啊！
於是八哥一咬牙，換去了十年的道行。
她去京城裏兜轉了一圈，花了個精光，正要回妖界，腦子裏卻突然冒出一個傻瓜的樣子，那家夥……叫什麽來著？
韓……逸之？
是什麽人來著？
太子……侍讀？
自己上次騙他住哪裏的？
順風……客棧？
她擡頭望望天，天色尚早，她嘖嘖嘴，伸手抓抓腦袋，嘀咕道，“應該沒有那麽傻的人吧……”
她扭頭看看右手邊的一條大街，隱約可見街盡頭一面飄著的旗子上寫著“順風客棧”，邁起腳走了過去。
入了客棧，小二一見這麽個美貌的姑娘走進來，立刻諂媚地迎了上去，“姑娘，你是打尖還住店？你是外地人吧……小店這裏菜肴好房間大……”
八哥擺擺手道，“我就想問問……最近，有沒有人來找過人？”
“找過人？”小二一楞。
八哥解釋道，“就是有沒有人來找過你這裏最東頭的一個房間裏的人……”
“啊！”小二突然叫了起來，然後上下打量著八哥，“難道是你？”
八哥做賊心虛，立刻撇嘴道，“我、我什麽我啊！”
小二立刻就呱啦呱啦地說開了，“要說起來，這人還真是煩，不過誰叫人家是太子侍讀呢，嘖嘖，我們也沒辦法，隔三岔五就跑來我們這裏問最東頭的房間裏可是有一位年輕
道姑，你說這都幾個月了，也沒消停過，我們這裏是客棧，每天落腳的人都不一樣，可是我做了這麽多年跑堂也沒遇上過從青池庵來的道姑啊……這不，剛剛才走還沒一炷香呢！
怎麽又這麽頑固的人呢……”
他的話八哥未細聽，只聽到了最後兩句，“他往哪裏走了？”
小二一伸手，“大概是往回宮的路上了吧……”
他話未說完，八哥就一溜煙跑了，原來……世間真有這樣的傻瓜！
八哥從韓逸之身後突然出現時，他已經快走到宮門前了，今天依舊撲了個空，也許他是真的遇上兩個騙子，可是不知為何他卻始終覺得她不是騙子。
她說，“……這老頭根本沒什麽本事，你找他一準沒戲……”
自己後來去打探過那“賽半仙”，果真是個江湖騙子，可是她既然能提醒自己不要上當，又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還知道那妖對主公沒有惡意……
證明她確實很厲害，但是她為什麽會突然不見了呢？
這世間有這樣的騙子麽？況且……他微紅了一下臉，她的模樣，也不像騙子。
“喝！”八哥突然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韓逸之下意識拔劍出鞘，一個利索的轉身，劍鋒直指八哥，“是你？”
八哥咧嘴一笑，“就是我！”
有句話說的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惜那時的聞歌不懂，因為她不信命，就像她從來不信天上那些老頭一樣。
接下來的事就是那麽俗套，八哥答應替韓逸之抓住這只妖，前提是，如果這只妖想害人的話，韓逸之便讓八哥住進他在宮外的別院裏。
“恩……為什麽要抓走那只妖怪呢？”八哥歪著頭問。
“因為她可能對主公不利。”韓逸之正色道。
“恩……”八哥抓抓腦袋，“對主公不利關你屁事啊！”
“道姑，你說話……”韓逸之皺了下眉頭。
八哥瞇縫著眼睛看著他，“叫我聞歌吧，道姑道姑……我還沒和那些老頭成一類呢……”
“你說什麽？”韓逸之奇怪地問，為什麽她明明有出眾的容貌，姿色完全不輸給那些貴族千金，甚至是這宮中的公主，也未必有她的美貌，可是她整個人卻毫無那些千金公主
端莊的氣度，不能說是低俗，而是灑脫……一種豪爽的瀟灑。
“繼續繼續……你的主公關你什麽鳥事？”八哥擺擺手道。
“……”韓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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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來，猛地沖了上去，左擋月白，右避紫微星君。月白依舊面無表情，紫微星君倒是幾次想避開曉曉，卻還不是小心打中了她，把她打出了一丈開外，他收手停住，只是擋了月白幾下，退後了幾步，反倒是曉曉一抹嘴角的鮮血，沖過來和月白動起了手。
紫微星君知道，她是怕自己傷了他，由她攔著他總不會像自己一樣毫無顧忌的出手。
雖然知道沒什麽希望，但是曉曉還是一邊回手一邊試圖與他說話，“李月白！你醒醒啊！你傻了麽？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不是說會幫我的嗎？你就是這麽幫我的？！”
可是任由她怎麽喊，他始終面無表情，出手反倒更加狠了幾分，曉曉不但沒叫醒他，反倒連連被擊中，這時她更加明白，為何此事上仙會讓他來，他若繼續下去，即使敵不過紫微星君，也能傷了他。
“李月白！”曉曉一向是什麽都不怕，只怕死，但是此時卻絲毫不在意這樣阻攔他，究竟是什麽樣的結果，不是為了救她娘，不是為了報恩，只是她明白，她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身邊的人都離開她，要活也是大家一起活。
可是月白黑色的眼珠裏沈靜的像一潭死水，再不見他平日那副淺笑的模樣，就這樣一直拼殺到最後，一直的一直，都在做無奈的事。
曉曉覺得有點想哭，她寧願他像以前那樣，輕蔑地看著自己讓她把地上的紙片揀起，或者笑著說要吃了她，可是他總是能夠預見到將要發生什麽，姨娘說，他什麽都知道，因為知道所以無奈，所以悲哀，也許在青丘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所以他才會這樣和自己說話，依舊像以前一樣，讓她走，以後再來報恩，可是他騙過她很多事，所以直到最後，他還是在騙她，讓她好好修行，有了本事再來找他報恩，可是她若是好好修行，百年，千年以後，他還能如以前那樣淺笑著說，“小雞妖，那就讓我吃了你吧！”
她若不來，他們還有可能見面麽？
他的臉雖然面對著她，可是眼裏卻不見她，曉曉突然覺得，這樣的他，比以前還要讓人惱火！她揚起手，一掌就要打過去，“你這個騙子！到底睡醒了沒有！”
她的手眼見就要落下，月白一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死黑的眼珠突然一下變成了碧藍色，他看著曉曉，張口道，“若是醒了……又如何？”
曉曉一下楞住了，他反手一擊，把她推了出去，曉曉兩眼一眨，眼淚從眼角滑落，就那白色的身影如閃電一般又沖向了紫微星君。
若是醒了……又如何？
其實他一直都是醒著，只是醒了，又能如何？
曉曉背後一撞，摔在什麽硬物上，她扭頭一看，這個是原來的那棵松樹，只是現在僅剩一根樹樁了，月白每一招似乎都拼出了全力，不知他是想快些打倒眼前的人還是想快些讓自己倒下，紫微星君自然不會讓著他，曉曉想再次起身，卻方才的一摔，後背受到了沖擊，現在根本無法動彈。
月白口念一咒，無數的枝條如手臂一般伸出地面，揮舞著湧向紫微星君，他側身想避，可是四面八方皆冒出枝條，越冒越成，竟比宮墻還高，無數的枝條向中間聚集，在紫微星君頭頂上方編織成一張網，然後繼續收縮，似乎要將他徹底包裹。
就在紫微星君方寸大亂之時，遠遠的傳來鐘鼎之聲，只聽讚者一聲高喝，“冠禮成！”
他突然周身閃出金紫色的光，那些枝條一見光立刻就全部枯萎，無力的軟了下來，紫微星君一躍到空中，俯視著月白，伸手一指，一道金光直沖他射來，曉曉立刻睜大了眼睛，倒不是因為紫微星君掙脫了月白的法術，更不是因為他出手回擊，而是因為月白站在那裏，迎著他指尖的金光，一動不動。
“月白，別……”
金光散在空中，折出耀眼的光，曉曉閉上眼睛，過了許久，似乎還未散去，她一直閉著眼睛，覺得原本痛得不能動彈的身子似乎湧進了一股暖流，原本繃緊的神經慢慢松弛了下來，似乎像是進入了一個半睡半醒的狀態，漸漸的，刺眼的光淡去了，她朦朧的睜開眼，只見周圍一片白亮，她似乎是站在地上又像是飄在空中，她扭頭到處看，沒看見月白，也不見紫微星君，“人呢？”
她的聲音像風一樣散在空氣裏，沒有一句回音，她心裏一慌，不知道這是什麽樣的一個狀態，突然遠遠的傳來雷聲，她定睛一看，突然就見逆光走近幾個身影，她看了許久也看不清，待走近她才看了個清楚。
來者是一個神仙般的老者，額有三理，足有八卦，身長九尺，耳垂齊肩，穿五色雲衣，以神龜為庫，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隨行四周，頭上雷聲隆隆，氣宇昂軒，威風凜凜。
在他身邊分立著兩個童子，一個手持玉瓶，另一個……是鴨子？！
曉曉立刻睜大了眼睛叫了出來，“鴨子！”
哪知這個鴨子一模一樣的童子卻沒有露出與她一樣的吃驚，只是平靜的說，“我乃玉荷童子，你見了太清道德天尊還不行禮回避？”
曉曉再一看，他手中果真拿著一個碧玉荷花，整個人透著仙氣，但為什麽會和鴨子長得一樣呢？而且他說的什麽天尊，是什麽人？就是這個看上去很威風的老頭麽？天尊，和上仙一樣麽？曉曉現在對這些天上的仙啊尊的，一點好感也沒有，自然也不明白他們有什麽好拽的。
她斜了一眼，轉身就走，與其和這個老頭說話，不如趕緊去找月白和紫微星君，“李月白？李月白！”
太清道德天尊一臉的和善，倒也不在意她的無禮，只是伸手一指，月白和紫微星君就出現在他面前一丈之外的地上，曉曉一見，立刻楞住了，慢慢地扭頭看這那天尊，這老頭……這麽厲害？！
月白雖然出現了，確實昏了過去，紫微星君依舊傲慢地立在那裏，看樣子是剛才的一回合，是他占了上風，曉曉一見他們，立刻就沖了過去。
月白面如死灰，這樣的情況曉曉見過一次，就是上次她出手殺他的那一回，她有害怕的伸手想探到他鼻下，紫微星君道，“沒死呢！你沒見天尊都來了麽。”
曉曉收手，扭頭看向那老者，不知究竟是什麽來頭，連上仙都不放在眼裏的紫微星君都似乎對他有幾分忌憚。
那老者淺笑了一下，“難得紫微星君還能顧念我這老頭的面子，及時收手，真是不易啊。”
紫微星君尷尬地抽動了下嘴角，低頭嘟囔了一句，“這事可別怨我，都是清虛和文泉折騰出來的，誰叫他倆和我對著幹啊！”他說話的口氣根本沒有原來的傲慢，反倒有點像打了架的孩子在被長輩訓斥而狡辯一樣。
那老者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看上去像一個慈祥的老人，卻不知紫微星君為何如此怕他，“那就真的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紫微星君擡眼，撇了下嘴，“那就有一點關系吧……”
“呵呵……”那老者笑了起來，“不用解釋什麽，我新收的玉荷童子早就將一切都告訴了我。”
相比他倆之間的對話，曉曉更關心的是月白究竟怎麽樣了，紫微星君說他沒死，可是這沒死也分很多種不同的結果的，“他究竟怎麽樣了？”
老者側目看向曉曉，“你就是羽娘的女兒？”
曉曉雖然還不清楚他究竟是誰，但是看樣子應該是個厲害的角色，於是點頭，“就是我。”
他點了下頭，“很好。”
很好？曉曉抽了下嘴角，是說她很好，還是說她是羽娘的女兒很好，或者是月白現在這樣很好？
老者繼續和紫微星君說話，“這事已經交由我來處理，清虛和文泉暫時不得插手人間的事宜，你也可以離開了。”
“可是我是帝王星啊。”紫微星君道，“這永定王朝的皇帝還等著我呢！”
老者笑了一下，“你？剛才羽娘的女兒說得還不夠清楚麽，你哪裏有用啊……”
“……”紫微星君臉色一變，似乎很想反駁卻說不出口，只能拿眼睛去瞪曉曉，曉曉根本沒在看他，他只得將怒氣咽進肚子裏。但是還是不死心的嘟囔了一句，“那我還能做什麽……”
“看著世間日出日落，潮漲潮落，未必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那老者淡然地說，“這永定王朝，就興是衰，全憑帝王造化，天下大勢，興也罷，亡也罷，都是命數，而我們本就不該去強求。”
紫微星君沈默不語，曉曉擡眼望著眼前的人，似乎和她一開始想的並不一樣，老者迎上曉曉的目光，隨意地說，“小雞，去找尋你的快樂吧……”
“快樂……”曉曉楞住了，傻傻地開口問，“快樂是什麽呢？”
“快樂……”太清道德天尊扭頭看了一眼身邊持玉荷的童子，然後笑道，“……就是鳥兒在天上飛，鴨子在水裏游。”
尾聲
幾百年後，妖界，青池嶺。
“娘，八哥嬸嬸說……”一聲清脆的童聲傳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蹦一跳的跑進一個山洞裏，山洞從外面看簡陋，可是洞裏卻布置的很是整潔精致，木桌竹椅一樣不少。
少年一臉的笑容在進洞時就立刻僵住了，無奈地看著洞裏飛沙走石，電閃雷擊，一個黃衣少婦雙手叉腰罵道，“你個死狐貍！你說！你昨天是不是去青丘見你的相好去了！”
她對面站著一個面帶微笑的白衣男子，似乎把她的怒火當作耳邊風，“是麽？你看見了麽？”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少婦一臉的怒氣，似乎要噴出火來，“你說！你身上怎麽多了一個繡花荷包！誰給你的！”
少年嘆息一聲，沿著石壁走進洞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然後才慢慢走過來，對著白衣男子問，“爹，你又幹嗎了？”
男子無奈的聳肩一笑，“不過就是路過青丘，遇上一只九尾狐貍，托我給青蛙帶一個她才買的荷包而已……”
“屁話！”那少婦立刻啐道，對著那少年喚了一聲，“傾守，你別信你爹的鬼話！給青蛙的荷包裏為什麽要塞紙條，紙條上還寫著‘月白大人’，哈，啥時候青蛙改名叫月白了？”
“我哪知道她在裏面塞了什麽。”男子一臉的無辜。
“你會不知道？！”少婦回道，“整個妖界，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男子摸摸身邊少年的腦袋，“當然有，吶，傾守，你剛才進來要說什麽？”
少婦見狀也停了手，走過來，先剜了白衣男子一眼，才對著兒子慈祥地一笑，“你八哥嬸嬸說了什麽？”
“啊……”少年楞了一下，似乎原本要說的話都給忘了一樣，“是什麽的？哦，今天八哥嬸嬸帶我去和青蛙蛤蟆打馬吊，我把錢全部輸光了，八哥嬸嬸說我遺傳了我爹的容貌，我娘的智慧……爹爹的容貌，我知道是在誇我長得漂亮，可是娘的智慧，這是什麽啊？”
“噗嗤……”白衣男子忍不住立刻笑了起來。
黃衣少婦一臉怒氣，一把推開少年，沖去洞去，“死八哥！你給我說清楚！我的智慧是什麽！”
“爹？”少年仰頭望著自己的父親，“你不會真去找相好了吧？”
白衣男子揚了一下眉梢，“相好？這個是一個很嚴肅話題，說到相好，你是不是也該找一個相好了？”
“爹……”少年淚眼，“你說話不要繞彎子嘛，我又聽不懂了……”
白衣男子幹咳了一聲，“你娘每天晚上都要在山洞外的草垛上睡覺，你爹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機會啊……”
“哦……”少年點頭，“那娘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咳……”白衣男子攬過兒子的肩膀，“這個話，是不能亂說的，萬一被你娘聽見……”
“死狐貍！”他話音才落，洞口就傳來一聲大喝，“你又有什麽歪心思了？！”
白衣男子嘆息一聲，拍拍兒子的肩膀，“傾守啊，記得一定要找一個好脾氣的相好，知道麽？”
少年眨巴一下眼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相好……他也要去找一個麽？
番外君若聞歌（一）
“八哥，八哥……”一聲聲催促叫得樹梢上正睡覺的黑色鳥兒把縮在翅膀下的頭埋得更深了，努力讓自己聽不見。
“京城裏出了一種見‘淡如煙’的胭脂，抹在臉上面若桃花，可自然了……”盡管鳥兒有心躲，但是“淡如煙”這三個字還是傳進它的耳朵裏，它抓著樹杈的爪子開始有點不
安分地動來動去，頭在翅膀上蹭了幾下，最後終於是忍無可忍了，騰地飛了起來，“等等我，青蛙，我和你一起去！”
京城裏，市集中，兩個妙齡少女挽著手在街上走，一個穿青衣，模樣俊俏，另一個穿玄色的衣裳。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少女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才肯出門，豈會穿這樣暗
色無花的裙裳。可那玄衣少女，眉似新月，清眸流盼，素齒朱唇，膚若凝脂，雲髻峨峨，即便穿著這樣顏色的衣服卻依舊難掩秀色，反倒給她的秀美添加一分大方之感，她走路的
步伐也利索輕快，整個人神采飛揚，走在這熱鬧的集市上更是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青衣少女湊到玄衣少女耳邊私語，“八哥，瞧瞧，這胭脂效果不錯吧……”
玄衣少女的臉上也透出一絲得意，側臉小聲說，“是不錯，可是我又花了一年的道行，這胭脂也太貴了……”
“你不是四千九百九十九了嗎？”青衣少女道，“等你升了仙，別說我們姐妹倆一出來逛街了，恐怕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她說著眼神裏透著不舍，八哥在青池嶺的妖怪中悟
性極高，修煉道行也比別人快，眼見她就要修滿五千年，直接升了去做上仙了。妖界的妖怪大多以升仙為目標，有在道行較高時為上仙辦事而升仙的，也有全憑自己修煉的。當初
八哥修煉到了三千年，上仙給她機會為他們辦事升仙，八哥卻不屑一顧地說，“等我直接修成了上仙？還用為你們辦事？”
這豪言壯語可是在當時震驚了整個青池嶺，大部分的妖怪都覺得她有點狂妄。可是事實證明，如今她道行就要滿五千年了，升了上仙，自然是不用為誰辦事了。
八哥撇撇嘴，對身邊其實是只青蛙妖的少女道，“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和蛤蟆，所以一直拖延著沒去瓊雲壇。”瓊雲壇是妖界的中心所在，上接仙界，下通凡間，滿了一定道行
的妖怪可自行去那裏選擇去凡間為人還是升為仙。
“所以今天陪我出來還是對的吧！”青蛙立刻說。
八哥點點頭，青蛙繼續說，“我聽說升了仙就要六根清凈了，八哥，那你可無聊了，既不能買胭脂水粉，也不能到處聽八卦了……”
“哎……”八哥撇撇嘴，“我也為這個煩惱著呢！之前來找我的清虛仙人你可是見過的，瞧他那副死板的樣子，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我們樣子，好像我們為他辦事還是沾了多
的的光，還得對他感恩戴德呢！”
“可是你看那狐貍月白不就是被上仙選了去，現在也升了仙了，聽說前些日子還成了上仙。”青蛙道。
“就是那個妖界第一美狐？”八哥湊過頭來，“上仙又如何，還是不替那些老頭辦事的？既然能升他做上仙，自然也能隨意貶了他……”
“那倒也是。”青蛙點點頭，可是卻又說，“可是你看那映日峰的羽娘，才一千七百年，也成了下仙！嘖嘖，你說這單靠修煉就是不如人家升得快啊……”
“羽娘？”八哥斜了一眼，“沒聽過，不過那月白倒著實長了副好皮相。”
“怎地，難道我們即將成仙的聞歌仙人動了春心？”青蛙揶揄道。
“切……”名叫聞歌的八哥不屑地一笑，“我會看上道行比我低的妖？”她目光往來來回回的人群掃了一眼，“就是這些個人，也入不了我的眼。”
青蛙撇了撇嘴，“不過也是，你雖然平日裏和我們嬉笑玩樂，但修煉時倒真是能靜下心來，不會被任何事物亂了心智，所以你道行這麽高，我倒也是心服口服……”
“你不服又能如何呢。”八哥有點得意地說。
“呀！誇你兩句你還真就不害臊，往自己臉上貼金倒挺快的。”青蛙立刻露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八哥微咧開嘴，笑得無比奸詐，“那是我本來就有本事。”
她倆越說越開心，毫不遮掩的嬉笑，吸引了更多的目光，青蛙擡眼一瞥，正瞧見路邊一方布旗掛在一家小店門前，旗上寫著“賽半仙”三個字。
“喲，你瞧，這還是個半仙呢！”
八哥順著青蛙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屑地撇嘴道，“他要是半仙我就是……三清尊神了。”
“嘖嘖……”青蛙嘖嘴，小聲說，“你這麽說也不怕閃到舌頭……”她說著伸出食指往天上指指，“你也不怕被聽見……”
“我說的是如果，如果！”八哥糾正道，兩人這麽一說也來了興致，索性就走進了這家算命的小鋪子。
店面不大，入內僅有裏外兩間屋子，內屋門口只掛了一張暗色粗布簾子，外屋僅有一張方桌，桌後坐著一個穿儒服的幹癟老頭，像是道士模樣，桌前一張凳子，估計是給算命
人坐的，桌上有一簽筒，一疊紙，一支筆，那老頭見來了生意，立刻瞇縫著眼摸著胡須裝模作樣地說，“兩位姑娘是要算姻緣麽？”
“不算。”八哥笑瞇瞇地坐下來，指著自己的臉說，“算算我的生辰八字。”
“恩？”那道士一楞。
青蛙掩嘴笑道，“她啊，一生下來就沒爹沒娘，等被人收養以後也不知道自己是生辰八字，你也知道，這沒有八字怎麽找婆家啊……”說著就變一錠分量十足的金元寶放桌上
一放。
說到這裏那算命道士立刻心領神會，“那自然是要給姑娘找到她……福大命大，旺夫旺子……的好八字咯。”
八哥和青蛙吃吃地笑了起來，果然是個只貪錢財的家夥，估計也沒什麽真本事，就在那老家夥在那裏掐指算八字之時，這屋裏又進來一人。
八哥扭頭看去，來者是個弱冠的青年，五官俊秀，眉宇間透著英氣，穿著雖然簡單但是卻又不失身份，束手持劍，身姿挺拔，像個習武之人。
他走進店裏，目光根本沒有看向八哥和青蛙，而是直接走上前，對著算命的老頭道，“先生，勞煩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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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君若聞歌（二）
那青年也是一楞，“既然有妖，難道不應該抓嗎？”
“這妖又沒有做什麽事，不過就是借你家住了一住，你也未免太小氣了吧！”八哥皺起眉頭說。
那青年平靜地說，“我說這位姑娘，一來，你我並不相識，二來，這人妖本就不能居於一屋，三來，現在沒事未必以後一直都能無事……”
“停停停！”八哥打斷他的話，昂著頭直直地看著他，“第一，老娘我是在好心提醒你，提醒！懂嗎？第二，人也不過就是比妖高級點，準確地說，活得還沒妖久呢，沒什麽
資格看不起妖怪，第三，既然現在都沒事，你憑什麽懷疑以後會出事……難道……”八哥奸笑了一下，伸出手指輕點了他的胸口一下，“你膽子這麽小？”
那青年雖然看上去一直性格沈穩，但是被八哥湊得這麽近直視，還毫不羞澀地碰了一下，忍不住微紅了一下臉，退了兩步避讓開來，“姑娘自重。”
一邊的青蛙輕扯了八哥的衣袖一下，示意她別在繼續玩了，可是八哥卻似乎來了勁，挑了下眉梢道，“難道，你家來的是只女妖？”
那青年一楞，“姑娘怎知？”
八哥得意地昂著頭，“不僅是只女妖，還是只美艷的女妖，恐怕還把你的主人迷得暈頭轉向……”
那青年聽得睜大了眼睛，“姑娘，你……”
“想問我是怎麽知道的麽？”八哥得意地笑著，“因為本姑娘我正是從青池……庵出來的道姑，對！道姑！”
“青池庵？”那青年念了一句，似乎從未聽說過。
“那地方很遠很遠……”八哥胡謅道，“就在蓬萊隔壁！”
“噗……”青蛙終於忍不住噴了出來，趕緊用手帕掩住嘴，裝佯咳嗽起來。
“蓬萊隔壁？！”那青年聽得半信半疑，八哥繼續一本正經地說，“所以我發現這老頭根本沒什麽本事，你找他一準沒戲……”
那青年被八哥忽悠得有些信了，又見她確實不像一般年輕女子，隱約有幾分超然脫俗的氣質，於是一拱手道，“在下韓逸之，可否道姑去府上一行。”他說著頓了一下，“敢
問道姑的名諱……”
八哥微昂起頭，整個人神采飛揚，“我叫聞歌。”
等八哥和青蛙跟著那叫韓逸之的青年男子到了他口中的“府上”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個府是皇帝老子住的啊！
韓逸之這才說明，他是當朝太子的侍讀，而他的主公就是當朝太子墨淵。
“最近覺得東宮內有些妖氣……”韓逸之雖然在向八哥這個青池道姑介紹情況，可是口氣卻遮遮掩掩，似乎有什麽內情。
這一點不用他說，八哥也感覺到了，一入皇宮她就感覺到了妖氣，而且不是普通的妖氣，看樣子這裏的妖起碼有千年以上的道行，她和青蛙使了個眼色，青蛙立刻明白了她的
暗示，這裏的妖，恐怕她們倆動不得。
“哪有什麽妖氣啊……”青蛙先開了口。
韓逸之思忖了一下，似乎在想該不該說，又似乎在想要如何說。八哥一向沒什麽耐性，撇嘴道，“你倒是說話啊，憋在心裏還能憋出個蛋來不成？”
韓逸之被她這麽一呵斥，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道姑，你……”他之前就想說了，她一個姑娘家，怎麽說話這麽粗魯，就算是道姑，也不該這樣吧。但是話到嘴邊終究是沒說
出口，畢竟自己與她男女有別，說這些確實無禮了，“其實太子也不確定是不是真有妖，所以有勞道姑你看一看。”他說著繼續帶路，一直將她們帶入東宮內。
“喲……”八哥有點新奇的東張西望，說真話，她以前可從未來過皇宮，“這地方可真大。”
韓逸之請她來可不是參觀的，他更希望這女子能告訴他，這裏確有妖氣，然後抓出這妖怪，也免得主公繼續沈溺在那宛儀的溫柔鄉……
“那可有妖怪？”
八哥四下看看，她之前在算命先生那裏主動請纓時就沒打算幫他抓妖，她可是只不折不扣的老妖，幫著人去抓妖？這不是笑話麽！她當時一來是好奇是什麽妖，二來若是沒什
麽危害的妖也免得被那些臭道士害了。如今一看，這妖似乎挺厲害的，論道行本事雖不及自己，但是憑她的感覺，這妖似乎有那些仙老頭罩著啊，不但如此……
她四下看看，雖然不知道這妖究竟來這裏做什麽，但是似乎對這東宮的主人沒什麽惡意。她老實地說，“這裏妖氣不重……”
“真的？”韓逸之的表情似乎有幾分不相信，既而把這種對沒妖的不相信轉變為對八哥的不相信，“你真的……是道姑？”
“你這話什麽意思？”八哥立刻雙手叉腰昂頭道。
“不，我是說，你剛才在那賽半仙那裏不是說這裏有女妖，又是迷惑了我的主人……”韓逸之見她發怒，趕緊解釋道。
“我那是猜你心裏想什麽的。”八哥反駁道，“難道你當時心裏不是這麽想的麽？”
“……”韓逸之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八哥輕哼了一聲，不過就是人妖戀麽，難道她那有千年妖齡的妖友還配不上這個才有幾十年可活的人麽？
說真話，韓逸之猜不透眼前著小道姑的底細，若說她是個騙子可卻又能一語點破自己的心思，若說不是騙子卻又行事怪誕。
八哥見他苦惱的表情，心中暗爽，目光一掃，這才發現這宮室裏真是富麗堂皇啊，每一件東西看上去都很值錢，不知道能換多少盒“淡如煙”啊……
淡如煙！
錢！
八哥突然睜大了眼睛，再看看皺著眉頭的韓逸之，立刻覺得他全身都在閃金光，難怪那算命老頭看了他忙活得那麽激動，她摸摸下巴，要是訛上這家夥，自己以後就不用拿道
行去換銀子啦！
“其實……”八哥開口道，訛錢是一個長久的活計，需要放長線，釣大魚，“這裏也不是毫無妖氣的，只是這妖行蹤詭秘，我一時間也確定不了。”
“哦？”見她這麽說，韓逸之立刻追問，“可是真有妖？”
八哥點點頭，擡頭向天上望望，自己為什麽要給那些老頭面子？給他們面子他們會給自己銀子麽？“是只雞妖……只是我暫時抓不住，需要一點……”她說著嘖嘖嘴，“我從
庵裏出來，路途遙遠，抓妖可是一件很覆雜的事……”
韓逸之立刻恍然大悟，把八哥之前說沒妖氣當成是自己沒明白過來，趕緊塞給她一錠金子，“看我真是愚笨，道姑有什麽需要，自然不會少的。”
八哥接過金子握在手裏，沈甸甸的真是實在啊，她可以去買胭脂，買水粉，買綢緞，買珠釵了……
青蛙不知道八哥再打什麽算盤，但是自家姐妹總也不能拆了她的臺不是，只能在一邊裝啞巴。
“這些東西很多，我要好好準備一下。”八哥擺擺手，“到時候再來。”她原本以為只能撈點小錢，卻不想這家夥這麽大方，一單就夠她花的了！趕緊閃人吧！
哪知韓逸之一把扯住她，“道姑，那你住在何處？何時能來捉妖呢？”
“厄……”八哥語塞，“我住在……那個……”
“順風客棧！”青蛙解圍道，“就是西市的那家客棧，最東面的房間！”
“那我何時去請道姑呢？”韓逸之繼續追問。
“該來的時候，我自然會來。”八哥拽起了空話，還真有那麽幾分味道，“到了該抓之時，我自然會出手。”說著得意的飄然而去。
番外君若聞歌（三）
出了皇宮，八哥和青蛙立刻就花枝亂顫地到處買東西，然後把一錠金子花完以後就拍拍屁股回了妖界，把韓逸之徹底拋到了腦後。
也不知日子過了多久，大概過了幾個月，八哥上次那些胭脂水粉用光了，綾羅綢緞也用舊了，於是抱著對早晚都要去仙界，晚一時也不怕，於是又偷溜去了人間。
有句話說的好，一次大手大腳以後就很難收手了，比如以前八哥花銀子都很省，可是自從多了上次憑空冒出的金錠子，八哥爽了一次，似乎接覺得上癮了，原來一次把每種顏
色的胭脂都買一盒是這麽銷魂的事啊！
於是八哥一咬牙，換去了十年的道行。
她去京城裏兜轉了一圈，花了個精光，正要回妖界，腦子裏卻突然冒出一個傻瓜的樣子，那家夥……叫什麽來著？
韓……逸之？
是什麽人來著？
太子……侍讀？
自己上次騙他住哪裏的？
順風……客棧？
她擡頭望望天，天色尚早，她嘖嘖嘴，伸手抓抓腦袋，嘀咕道，“應該沒有那麽傻的人吧……”
她扭頭看看右手邊的一條大街，隱約可見街盡頭一面飄著的旗子上寫著“順風客棧”，邁起腳走了過去。
入了客棧，小二一見這麽個美貌的姑娘走進來，立刻諂媚地迎了上去，“姑娘，你是打尖還住店？你是外地人吧……小店這裏菜肴好房間大……”
八哥擺擺手道，“我就想問問……最近，有沒有人來找過人？”
“找過人？”小二一楞。
八哥解釋道，“就是有沒有人來找過你這裏最東頭的一個房間裏的人……”
“啊！”小二突然叫了起來，然後上下打量著八哥，“難道是你？”
八哥做賊心虛，立刻撇嘴道，“我、我什麽我啊！”
小二立刻就呱啦呱啦地說開了，“要說起來，這人還真是煩，不過誰叫人家是太子侍讀呢，嘖嘖，我們也沒辦法，隔三岔五就跑來我們這裏問最東頭的房間裏可是有一位年輕
道姑，你說這都幾個月了，也沒消停過，我們這裏是客棧，每天落腳的人都不一樣，可是我做了這麽多年跑堂也沒遇上過從青池庵來的道姑啊……這不，剛剛才走還沒一炷香呢！
怎麽又這麽頑固的人呢……”
他的話八哥未細聽，只聽到了最後兩句，“他往哪裏走了？”
小二一伸手，“大概是往回宮的路上了吧……”
他話未說完，八哥就一溜煙跑了，原來……世間真有這樣的傻瓜！
八哥從韓逸之身後突然出現時，他已經快走到宮門前了，今天依舊撲了個空，也許他是真的遇上兩個騙子，可是不知為何他卻始終覺得她不是騙子。
她說，“……這老頭根本沒什麽本事，你找他一準沒戲……”
自己後來去打探過那“賽半仙”，果真是個江湖騙子，可是她既然能提醒自己不要上當，又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還知道那妖對主公沒有惡意……
證明她確實很厲害，但是她為什麽會突然不見了呢？
這世間有這樣的騙子麽？況且……他微紅了一下臉，她的模樣，也不像騙子。
“喝！”八哥突然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韓逸之下意識拔劍出鞘，一個利索的轉身，劍鋒直指八哥，“是你？”
八哥咧嘴一笑，“就是我！”
有句話說的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惜那時的聞歌不懂，因為她不信命，就像她從來不信天上那些老頭一樣。
接下來的事就是那麽俗套，八哥答應替韓逸之抓住這只妖，前提是，如果這只妖想害人的話，韓逸之便讓八哥住進他在宮外的別院裏。
“恩……為什麽要抓走那只妖怪呢？”八哥歪著頭問。
“因為她可能對主公不利。”韓逸之正色道。
“恩……”八哥抓抓腦袋，“對主公不利關你屁事啊！”
“道姑，你說話……”韓逸之皺了下眉頭。
八哥瞇縫著眼睛看著他，“叫我聞歌吧，道姑道姑……我還沒和那些老頭成一類呢……”
“你說什麽？”韓逸之奇怪地問，為什麽她明明有出眾的容貌，姿色完全不輸給那些貴族千金，甚至是這宮中的公主，也未必有她的美貌，可是她整個人卻毫無那些千金公主
端莊的氣度，不能說是低俗，而是灑脫……一種豪爽的瀟灑。
“繼續繼續……你的主公關你什麽鳥事？”八哥擺擺手道。
“……”韓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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