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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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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蓉妃,她想起了黑鵝交代的事,正好李月白也不在,她在禦膳房早就沒了活,現在處於兩邊沒人管的情況,把掃帚一丟,她便溜出了院子,可是望著一大片的看上去差不多的宮房,她還是決定繞去找雲梅,問問這蓉妃住的地方該如何走。

“蓉妃娘娘?”雲梅一聽笑了起來,“曉曉,低頭看看我們的衣服,我們是女工,不是宮女,可不能在這宮裏隨便轉悠,更何況是蓉妃娘娘住的地方,你就是找到了也進不去啊。”

“我又不要進去,就看看……”她回道,“難道看看也不行?”

雲梅揶揄地一笑,“怎麽了?想瞧瞧這宮裏風光的人再比較一下自己?”

“差不多吧。”曉曉不想繼續糾纏人的這些覆雜的想法,你說不就是問個路嘛,還想這麽多?她琢磨著人不但活得短,還活得累,人生幾十年匆匆都用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一點高尚的追求都沒有。

“午後王宮女會去東宮送茶點,我與她相熟,讓她給你指個路便是。”雲梅自己做了這麽多年女工,快要熬出了頭,對才來的曉曉始終懷著同情,時常給她點幫助。

曉曉立刻道謝,她受不得別人的恩惠,自己是來還李月白的恩,卻又欠了雲梅的恩情,趕忙說,“雲梅姐,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我曉曉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梅覺得這丫頭有點單純,有點傻,膽子不小,有時候做事說話還一板一眼的,有點好笑,“赴湯蹈火?就你這小身板,赴湯蹈火後還能有命嗎?”

曉曉無法解釋自己命不但大著還很長這個事實,只能嘿嘿一笑,忙不疊地幫起雲梅擇菜。

午後,王宮女便領著曉曉出了禦廚房,曉曉一路上暗自把路記在心裏,王宮女走到禦花園曲橋上時往左手邊一指,“瞧見那片宮殿了麽,那裏便是後宮,所有嬪妃都住在裏面。”

“哦……”曉曉點頭,盤算著哪天有空隱了身便溜過來。跟著王宮女去了東宮,入了院子到了門口,她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在門口等你吧,聽說女工是不能進去的。”她裝起了守宮規的女工,其實不想撞見那與自己有雞爪之仇的太子,這樣的人看著卻打不了殺不得,只會讓自己鬧心。

王宮女進了門,曉曉就在院子裏轉悠,又瞧見那棵老松樹,說不清楚為什麽,她總覺得這樹上總有股妖氣,但是看上去這棵樹雖大,但也決不超過百年,這樹過百年也難成精,怎麽她老能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呢?正想著,又一顆松果掉下,和上次一樣不偏不倚砸在她頭上,她一下就怒了,難道這樹上還真有什麽蹊蹺不成?她四下看看,這松樹在院子的角落,就零散的幾個宮女守在門口也沒有人註意到這裏,她把女工的裙擺系到腰間,騰得一躍,就爬到了大半截,母雞上樹的本事可不是蓋的,她往松針茂密的樹杈裏看去,卻什麽也看不見,正看著又兩顆松果從樹梢中砸下,她伸手就雙雙接下,卻忘記自己正在爬樹,松果接住了,人也從樹上摔了下來,撲通摔了個四腳朝天,她還沒哎喲叫起來,倒是一陣笑聲先傳了過來。

曉曉趕緊爬起來,尋聲看去,是一個穿堇色鑲金邊長衫的男子,見他玉冠白面,五官俊俏,笑得好不開心,“你誰啊?笑什麽笑,沒見過雞……這麽機靈的爬樹麽?”

“機靈?”他笑得更歡了,“你是說你機靈?”

“難道不是?”曉曉昂著頭道,指著樹道,“你笑我,那你倒爬一個看看?”

“我為什麽要爬樹呢?”那男子覺得莫名其妙,曉曉哼了一聲,“這就叫公鴨子下不了蛋就別笑母雞下的蛋小!”

那男子聽了她故意激怒的話,絲毫不動怒,只是不急不慢地問,“你爬樹做什麽?”

“我……”她舔舔嘴唇,用手搓搓鼻子,正要想個借口,突然反應過來一個事,一手叉腰一手大咧咧地指著他,“你是誰啊,為什麽我得向你解釋?”

那玉冠男子一笑,“你不知道我是誰?”

曉曉一聽這話楞住了,難道說這家夥也是舊識,最近換了皮囊,和自己一樣也進了宮?她繞著這男子上下大量了一圈,還不忘湊頭嗅上一嗅,沒有妖怪的味道,到是有股淡淡的清香從腰間的香囊裏飄出,曉曉又仔細聞聞,那香氣裏隱隱一絲妖氣,再看他一副處之泰然的樣子,好像曉曉不僅是應該而是必須認識他似的,她努力回憶自己這五百年遇上過的所有妖,自己一向深居簡出,認識的人不多,數起來不超過兩只雞爪,怎麽獨獨不記得有這麽一個妖怪呢,“你最近是不是長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笑了,“這長相自然跟著年月而變,豈有不變之理?”

“你讓我好好想想……”曉曉抓抓頭,一邊小心地看看周圍的人都沒有瞧過來,壓低聲音道,“你認出我了?”

“差不多吧。”他笑著說,“你的聲音很特別,聽一次就忘不了。”

曉曉聽了,扯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邊墻角,也不管那男子的臉上吃驚的神色,直接就劈頭蓋臉地訓斥了起來,“聽說這宮裏危險的很,要低調啊。”

“哦?”他笑了笑說,“怎麽個低調法?”

“我們這樣的,就裝個普通人就好了嘛。”她說著扯著他奢華的衣袍道,“你穿成這樣,還大搖大擺地在這東宮裏轉悠,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誰啊!”

那男子的表情有點摸不著頭腦,“我……為什麽要怕別人知道我是誰啊?”

“難道你有千歲之命嗎?這麽了不起?!”曉曉啐道,她活了這麽久也沒結識過幾個妖齡超過六百年的,再說修煉這麽久也不容易不是?

“千歲……”他摸摸下巴,“差不多吧。”

“真的?”曉曉一聽,真叫自己遇上個老前輩了?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倒把他嚇了一跳,“你是哪個山哪個洞的?我們真的認識嗎?”

那男子終於忍不住了,“你真不知道我是誰?”

“你不說,我怎麽能知道啊……”曉曉很無奈,“要不……”她直勾勾地看著他身體,目光向下瞟,“你讓我看看你腰下那根是什麽……”妖怪麽,哪有沒尾巴的,一般看個尾巴也就能猜出個大概了。

那男子的臉卻騰地一紅,一把掙開她的手,厲色道,“你、你在滿口胡言些什麽!”

“靠!說翻臉就翻臉啊!”曉曉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茬,立刻怒了起來,再說了,這事本來就是他來招惹她的,不就是母雞爬個樹嗎?再說了,大家都是一類的,互相看下尾巴有什麽關系啊!

“你……你叫什麽,是哪個宮的女工,跟著誰?”那男子一臉怒色的追問。

“你管我是誰!”曉曉想這妖也太不講理了,難道是來找茬的?立刻後退一步拉開架勢準備大幹一場。

突然他身後傳來一聲呵斥,曉曉扭頭看去,正是那日在東宮遇上的韓逸之,“見了太子還不下跪!”

商棋沖他一笑,然後才把目光轉向曉曉,語氣裏略顯得意地說,“你現在可知道我是誰了?”

他以為曉曉之前的魯莽是不知道自己是誰,若是知道了,定然要被嚇得不清,卻不想曉曉知道了他是誰以後更怒了,拳頭握緊,心想你不就是那個專吃雞爪也不嫌硌牙的狗屁太子麽?之前的對話也算是豁然開朗了,自己確實應該認識他,他也記得那夜曉曉說話的聲音,皇上是萬歲,太子自然是千歲,只是曉曉不明白他身上那香囊中淡淡的妖氣是因為什麽。

“哦……”她應承了一聲,極不情願地彎下腿,膝蓋還未碰到地面就趕緊直了回去,“太子千歲。”

商棋有點奇怪地問,“你都是這樣行禮的嗎?”

“那還要怎樣?”曉曉挑去眉頭道。

商棋還要開口說什麽,那韓逸之已經走了過來,“太子,王丞相還在等您呢。”

“恩。”商棋點了下頭,對韓逸之道,“等會,我非要先看看這女工的膽子是不是比常人大。”他雖然說的話有點責罰的意思,但是口氣很隨便,聽起來倒更像是一句玩笑話。

“看樣子是新來的。”韓逸之回道,竟然又是這個不要命的女工。

“行完禮,我可以走了嗎?”曉曉一知道之前與自己說話的人是太子,立刻就想離開。

韓逸之立刻喝住她,“你沒聽見太子在問你話嗎?”

曉曉扭頭看看他,他與李月白那個笑面虎不同,也和太子不一樣,臉上總是冷冰冰的不帶一絲笑,說話做事也愛較真,“那我回答,我的膽子比人大多了,行了吧?”

“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冒犯了我?”商棋見她是這副口氣,真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一個堂堂太子也不得不這樣主動來問她。

“不覺得。”她實話實說。

“哦?”商棋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這般有理,“那你倒說說,你剛才的事也算有理?”

曉曉利索地回道,“那宮中可有規定說不許爬樹?再說,我冒犯你哪裏了?”就算你是人,沒尾巴,那也明說啊。

“你剛才不是要看本王的……”商棋本是想還擊她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最後幹脆怒道,“你看你小小年紀就,就……簡直是流氓!”

“哈哈……”曉曉下定決心要氣死他,“所謂英雄不問出路,流氓不看歲數,這個你都不懂?”這話是八哥平日在她洞裏說的,原本覺得八哥除了嘮叨一無是處,如今看來,還是很有用的。

商棋被堵得沒話說,隔了好一會才輕顫著手指點著她,“好……好……你倒是厲害……”

韓逸之對商棋道,“太子,您還是先進去吧,這樣的事交給我就好了。”

“行,你倒是幫我瞧瞧,這丫頭長了幾個膽。”說著轉身走回宮內,曉曉見他一走,也扭頭就走,那韓逸之卻一板一眼地叫住了她,“你難道沒聽見太子將你交給我了?”

“我是太子的?”曉曉扭頭問他。

“不是。”他簡單地回道。

“那他怎麽把我交給你?”曉曉一副“腳在我腿上,我想走就走”的表情。

“你是真的什麽都不懂,還是就是想找死?”韓逸之冷笑了一聲。

“你這話什麽意思?”曉曉轉身回問他。

“看來是真的沒腦子……”他回道,鼻子輕哼了一聲,“就你這樣,恐怕不出幾日,我也就再見不到你了。”

“你說我沒腦子!”曉曉立刻怒了,大步走回來,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衣襟,韓逸之靈巧地向後一閃,曉曉抓了個空,他瞇縫著眼看著眼前這個火暴的丫頭,突然從她的眉宇間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突然一怔。

曉曉一抓不成,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再抓一次,韓逸之伸手一把扼住她的手腕,舉了起來,曉曉一掙,腰間的玉牌一晃,他目光朝那半月形的玉牌看去,這應該是一塊白色玉壁的一半,玉質細膩,色澤暗雅,看上去渾厚如油脂一般,是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她一個小女工身上怎麽會有這麽貴重的東西,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卻一下楞住了。

那玉牌上刻著一個“康”字,曉曉一動,玉牌翻轉,後面是一個“墨”字。

他一下像是失了魂一樣丟開手,曉曉立刻抽身,卻見他恍然若失,不知道是為什麽,這時不明白情況的王宮女正好從宮內走了出來,遠遠對著曉曉喚了一聲,她趕緊跟了過去。

韓逸之還楞在那裏。若是這玉牌還是完整的話,應該正面刻著“世康”,反面刻著“墨淵”,這四個字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而那玉牌在他腦海裏也再清晰不過了,只是一開始沒有認出來,他急忙扭頭看去,曉曉已然出了東宮不見蹤影。

這個小女工身上,為什麽會帶著這個玉牌,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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