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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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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之懵懵懂懂的, 被謝西暝握住衣衫,還以為他要做什麽。

正突突心跳,誰知他卻只是仔細地替她將衣裳整理好, 頗長的手指沿著絲質的衫子不露痕跡地滑落, 將到頸間往下的時候才停了下來,像是替她掩了掩衣襟一樣的動作。

“我不說了, 回去睡吧,”雖然年紀不如她,但謝西暝的個子卻比柔之要高不少, 他垂著長睫望著她:“目下我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什麽事?”沈柔之忍不住問。

謝西暝的目光閃爍,終於歪頭一笑, 道:“我想柔柔能夠……好好地睡一覺。”

心頭一寬,沈柔之白了謝西暝一眼, 才要抽身回屋,忽然又回頭肅然地叮囑道:“回去後,務必讓宏伯替你把傷再仔細看看,不許大意!”

她看得出他身上的衣裳已經不是出門時候穿的那件兒,甚至有些不太合身, 像是小了幾寸——這本是謝西暝之前在王府時候穿的,這段出走的日子雖然波折不斷,但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以前的衣裳竟有些不合身了。

至於為什麽要換衣裳的緣故, 柔之自然猜得到。

淒冷的寒夜, 謝西暝卻笑的如同艷陽高照:“知道,聽你的。”

把他的笑容掩在門後,轉身之時沈柔之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像是一顆心上系著很多的叫做“牽掛”的細線,另一端就栓在外頭這個少年的身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變成了像是家人一樣讓她牽腸掛肚放心不下的人了。

可柔之又清楚,謝西暝並不是把她當作“長姐”的,他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唉……真是讓她剪不斷,理還亂,不知如何處置了。

回到裏屋,沈奧跟如如兩個小家夥睡在她的床上,沈奧的一只手還護在如如的肩頭,小小年紀已經知道照料妹妹了。

他們兩個雖小,卻把沈柔之的床占了一半兒,她只能小心地在外頭側身躺倒。

才剛躺下,外頭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柔之心頭一竄,竟以為是謝西暝去而覆返,忙撩起簾子:“你……”

話音未落,就看清原來是菀兒移步走來。

原來菀兒先前聽見說話聲音,本想出來查看,因聽出是謝西暝,便不敢打擾,聽他們說完了,才起身叫人去關了院門,自己進來看沈柔之有無吩咐。

柔之見狀,便打發她去睡,這才又臥倒。

外頭秋風吹窗,發出呼呼響聲,柔之想了一會兒,出了會兒神,又回頭看看兩個小家夥,替他們掖了掖被子,才也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如如跟沈奧天不亮就醒了,倒是柔之因為半夜才睡,一時還有些困乏。

如如便滿是期待地問她:“長姐,哥哥回來了嗎?”

沈柔之忙笑道:“回來了,我……”才要說讓人去叫謝西暝來,又想起昨晚上的異樣,便道:“我叫菀兒把你送過去好嗎?”

如如高興的拍手:“好啊好啊。”沈奧忙道:“姐姐我陪著如如過去。”

於是趕緊給兩個小家夥洗臉擦手,整理衣裳,叫菀兒陪著,並照料他們的奶娘一塊兒送去謝西暝那裏了。

柔之本想再多睡一會兒,到底是睡不成,便起來梳洗打扮,約莫半個時辰過後,茉莉忙忙地跑了回來。

茉莉說道:“姑娘,剛才外頭有人來,說是什麽……都察院的人,傳咱們哥兒過去問話……”

沈柔之猛然一驚:“都察院?”

茉莉道:“是啊,偏偏老爺不在家裏。不過我看哥兒已經出去了。”

昨晚定遠王府發生了什麽,沈承恩跟謝西暝都沒來得及跟柔之細說,好歹人回來了,雖然帶著傷倒也罷了,如今又要拿人,柔之忙道:“快攔著他,叫他過來!”

茉莉道:“這會兒怕是已經出門了。”

沈柔之正在著急,卻是宏伯走了來,門口行禮道:“哥兒剛才有事先出去了,命我過來跟姑娘說一聲,這不過是走個過場,沒有大礙,讓您安心等他回來就行。”

沈柔之聽了這句話,心裏卻是半酸半楚,謝西暝知道她會擔心,才叫宏伯過來遞話,他既然這麽說,想必沒有大礙,但是這件事將怎麽了局?畢竟那是打死人的罪責,就算昨晚從王府活命回來,如今都察院出面,誰知會怎麽樣?

她有些自責當初上京的時候並沒有替謝西暝多想,也許……那時候該勸著他,叫他別跟著他們進京了。

只是當著宏伯的面兒,柔之少不得打起精神來,問如如沈奧等在哪裏,宏伯說道:“先前二房裏的小姐跟哥兒來找,他們正在院子裏逗貓玩兒呢。”

宏伯去後,沈柔之回到裏屋,思來想去毫無辦法,正想去櫃子上找本書解悶,無意中發現那本她從沈承恩房中找出來的詩集,突然間就想起了那日見過一面的徐麒臣。

一想到那人,沈柔之便楞住了,自己的父親對於這位徐大人甚是推崇,把他說的無所不能,偏偏徐麒臣又是都察院的人,如今謝西暝去了那裏,是不是……能夠求一求他……

可惜父親已經出府了,而且又聽說這位徐大人向來以冷情不徇私著稱,何況他們這種才上京沒有根基更無深厚交情的人家呢。

沈柔之想的頭疼,正在這時,菀兒卻回來了,竟道:“姑娘,英國公府裏來人了。”

“國公府?是誰?”

“是姑娘的表哥曹公子,還有一位表妹。”菀兒笑吟吟地說:“我看您也好收拾收拾,他如今去了老太太那裏,必定還得見你的。”

沈柔之這會兒正是煩心的時候,哪裏有心情見客,可心頭一琢磨,忽然想到:自己顯然是跟徐麒臣搭不上線,也沒那個本事,可現成的曹亦寒送上門來,這位畢竟是國公府的,在京城裏總該有幾分面子,或許可以請他幫個忙。

想到這個柔之的眼睛也隨著一亮:“說的是!”

當下特意地又換了一身衣裳,才整理妥當,老太太那邊果然派了丫鬟來叫她過去,又讓她順便叫著珍之。

不多會兒珍之也走了來,見沈柔之像是格外地梳洗過,又打量她的衫子,便笑道:“我記得長姐這件衣裳還是去年你生辰的時候老太太特命人做的呢,你也沒穿過兩回,我還覺著可惜了,這料子跟繡工都是上乘,又很襯長姐,很該多穿穿才好。”

柔之心裏一直記恨她為了任性妄為的一己之私而拿謝西暝的事來要挾自己,便淡淡道:“哦。”

珍之心裏有愧,自然有意討好柔之,她揣摩著柔之向來不是個很愛打扮的,今日卻特意精心地收拾過,自然是因為要見曹亦寒……又想起曹亦寒也是一表人才,加上身份又尊貴,這果然是個極不錯的選擇,韓奇當然是比不上的。

沈珍之由己度人,卻不料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兩姐妹往老太太房中而行,正沈奧帶了如眉沈逸振,如如他們也往老太太房中去,原來他們聽說國公府的人來了,除了如如外,其他三個當然很想湊熱鬧。

這許多人來到上房,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頭有個女孩子的聲音柔聲說:“我們老太太很生氣,把大伯跟父親都痛斥了一頓,說他們怠慢親戚,如今整個京城裏都在取笑我們府辦事不周呢。老太太連日身上不適,請了太醫診看說是病從氣上來的,如今還在家裏休養,不然今兒還要親自來呢。”

老夫人忙道:“這又何必,這不過是小事,我昨日也跟柔之和她的父親說了,趕明兒他父親休沐,就一同前去府內拜會請安呢。”

那女孩子笑道:“那敢情好,我也正想見見府裏的表姐表弟妹們……今兒哥哥要來,我就忍不住跟著來了,老太太可別嫌唐突。”

這幾句話把老夫人哄得心花怒放,連聲笑道:“哪裏的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忽然聽是曾氏也笑說:“姑娘真是太會說話了,我們來到京內,孤零零的也沒什麽別的親戚,當然巴不得跟貴府裏常來常往的才好!”

門口處沈珍之抿嘴一笑,對柔之道:“這個女孩子果然很會說話,把二嬸子都哄住了。”

此刻沈奧等已經按捺不住先掀起簾子跑了進去,只有如如還跟在沈柔之身旁,擡頭看著她。

柔之便握住了如如的小手,領著她一起往內走去。

裏頭已經一陣鬧騰,是沈奧沈逸振跟如眉三個行禮,笑聲不斷。

柔之珍之進內的時候,卻見裏頭曹亦寒跟那女孩子都是站著的,曹公子倒是罷了,畢竟見過,獨那女孩子生得真是出色,生著一張圓潤嬌嫩的鵝蛋臉,雖年紀不大,但一身的溫柔敦厚氣質,此刻雖不曾開口,但看其形貌,就知道是個極有教養的大家閨秀了。

柔之他們打量的時候,那女孩兒也正擡眸看了過來,當看見沈柔之的時候,她的眼中卻也透出了隱隱地詫異,繼而遙遙地向著柔之微微一笑,緩緩垂眸。

老太太見他們都到了,忙喚到跟前,指著曹亦寒跟那女孩兒道:“你們的表哥是見過的,這是國公府的三小姐,她年紀比你們兩個小,快去見過吧。”

曹亦寒看著柔之,含笑道:“柔柔表妹,我妹妹青蓮。”

柔之才轉身,那女孩兒已經碎步走了過來,雖走的快些,垂在腰間的禁步卻毫無聲響,她先向著柔之屈膝行禮道:“表姐。”

沈柔之忙也屈膝還禮:“表妹。”

等青蓮跟珍之也互相行了禮,老夫人忙叫她們又坐了,大家便說起閑話。

柔之心裏記掛著該怎麽把謝西暝的事情跟曹亦寒說起來,未免有些心不在焉,幸而老夫人興致高,倒也沒察覺異樣,但除了她跟沈奧等小家夥之外,其他的曹亦寒、青蓮以及珍之曹氏卻都發現了。

珍之看著沈柔之時不時地打量曹亦寒,心裏越發以為柔之是跟她似的動了私情,她心頭一轉,便跟老夫人說道:“在這兒坐了半晌了,倒是該請表妹去我們房內坐坐,不知可使得?”

老夫人畢竟也說了半晌話,有些乏了,聽了這話笑道:“很是,我一時忘了,倒是該叫你們相處相處。”

曾氏看看柔之又看看曹亦寒,笑道:“叫哥兒也一同去吧,畢竟都是自家親戚,也不必避嫌。”

老夫人本沒有多想,突然得了這句,忽然想到一事,便忙也道:“是這麽回事兒,柔之,帶著你表哥表妹去逛逛吧。”

柔之正愁沒機會,聽了這話心頭一喜,竟沒留意曾氏跟老夫人的異狀,忙起身道:“是。”

於是這些人都行禮退出,沈奧他們正也要跟上,卻給曾氏攔住了。

大家出了上房,青蓮便笑對柔之道:“先前太太回府後,不知何等的稱讚表姐,我心裏盼著相見,今日一見,果然是驚為天人。”

沈柔之搖頭笑道:“不過是窮鄉僻野來的野丫頭罷了,蒲柳之姿而已,姑娘不笑話已經是好了。”

青蓮也笑:“想不到表姐是這樣詼諧的人。”

這會兒曹亦寒聽見了,便道:“柔柔又何必自謙呢,我們太太可不是常常誇人的,那樣讚你,我們闔府都知道了。”

青蓮看了眼哥哥,說:“可不是嗎?非但是太太,連哥哥也是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呢。”

曹亦寒忙咳嗽了聲,青蓮抿嘴一笑。

沈珍之陪著他們走了會兒,便故意地跟青蓮搭話。意思自然是給柔之跟曹亦寒相處的時間,誰知青蓮也是個最聰明不過的,也有意於此,於是兩人便往前先行了一步,隔了些距離。

從在老太太上房看到柔之的瞬間,曹亦寒的目光就多在她身上了,此刻更是頻頻地相看,望著柔之微微垂首,鳳眸的眼角微挑,像是無端有萬種風情搖曳在上,忍不住竟有些口幹舌燥。

越看越覺著令人心折,正盤算要跟柔之說些什麽,卻聽她說道:“這兩天表哥有沒有聽過京內有什麽奇聞?”

曹亦寒微怔,忙道:“倒是不曾聽過……難道妹妹聽說過什麽奇聞?”

沈柔之不過是想起個頭兒,見他問,便道:“我只是隨口一問,畢竟表哥是京城人士消息靈通的。”

曹亦寒微笑:“我知道了,必然是你在這裏住的氣悶,不如你們索性就搬到府內去,我們府內也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們見了你必然喜歡……”

沈柔之見他胡扯起來,忙道:“這個倒是不必麻煩了,對了,我這裏倒是有一件事。”

“啊?是什麽?”

柔之故意皺眉道:“今兒一大早,都察院忽然來了人,把、把小西帶了去,我正擔心是為什麽呢。”

“都察院?”曹亦寒的雙眸睜大,此刻笑容才退去了:“小西、就是姑父的那個……”

他畢竟是大家公子,那個“外室之子”卻說不出口。

沈柔之點點頭,認真地說:“我想、表哥你在京城中認識的人多,不知能不能打聽打聽,小西到底怎麽樣了?”

事關都察院這種機要之地,曹亦寒這種世家公子也忍不住皺眉,雖然他在京內認識的人不少,但他年紀尚不大,又不是官場上人,相識的也不過是些世家子弟……

可是他又不想在沈柔之跟前折了面子,當下便道:“既然表妹說了,我當然要替你想法子。放心,我會拜托人去打聽的。”

“多謝表哥!”沈柔之大喜,這才露出了笑容。

她這一笑,就連原先陰測測的天色都好像瞬間晴了幾分。

曹亦寒心頭蕩漾,忍不住走前了一步:“妹妹,你……”

柔之見他直直地看著自己,正覺著不大對頭,就聽到沈奧的聲音道:“長姐!”忙轉頭,卻見是沈奧牽著如如的手走了來。

如如遠遠地看看她,又看看曹亦寒,忽然撒開沈奧的手向著她跑過來,到了跟前,便張手抱住了她的腿。

就在柔之想方設法之時,都察院中,謝西暝終於跟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男人見了面。

此時的謝西暝還不知道,跟徐麒臣的這一次正式會面意味著什麽。

他們兩個都捏著一張底牌,但同時他們兩人又都隱隱地意識到對方手中拿著的是什麽牌。

所以接下來要怎麽走,是王不見王,還是玉石俱焚,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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