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樓裏還是那個雅間，昔婼吩咐人準備酒席款待郭嘯天父女，親自給郭嘯天倒了一杯酒後昔婼拭淚到：“十八年了，不知道叔叔一直在那裏受苦，還有為何叔叔自稱姓穆？”

郭嘯天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滿臉的風霜，雖然身體硬朗可是已經兩鬢斑白了，他虎目含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嘆了口氣：“那天我與你李姐姐被官兵包圍了上來，我腹背受敵，混戰中背後被人暗箭所傷跌落懸崖，你李姐姐也不知所蹤，我被一戶獵戶所救養了半年的傷才好，等我回到牛家村家裏已經被燒毀，我一路打聽你們夫妻二人的下落，卻知道楊兄弟已經……”說著忍不住又到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昔婼流著淚給郭嘯天夾菜倒酒愧疚到：“說起來都是我連累了叔叔一家，若非如此……”郭嘯天一拳打在桌上震得杯子亂顫悲憤到：“弟妹說的那裏話，我與楊兄弟八拜之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當年的事與弟妹無關，純粹是那狗官段天德。”

說道這裏郭嘯天看著昔婼，看她身上錦衣華服還帶著珍珠首飾顯然過的不錯，心裏一時百感交集：“看來弟妹這幾年過的不錯，這樣我兄弟泉下有知也會安心了。”說著轉頭看向一旁的完顏康突然激動起來：“我剛剛聽見這位小公子喊你娘……”

“康兒快過來。”昔婼連忙拉過完顏康：“這是你郭叔叔他與你父親是八拜之交，當年我們一起住在牛家村，你快給你叔叔見禮。”

完顏康在一旁早就聽明白了，當即單膝跪下：“侄兒給郭叔叔請安。”“好，好，好！”郭嘯天激動的扶起完顏康越看心裏越喜歡，自己這個侄兒真是一表人才，這長相這風度，簡直，簡直，郭嘯天說不出來什麽玉樹臨風之類文縐縐的話，只是覺得實在是好。

穆念慈在旁邊看著，聽他們說話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知道面前的公子與貴婦人是自己爹爹的熟人心裏不禁暗自竊喜，看見爹爹攙起完顏康也過來對昔婼拜了一拜：“見過嬸嬸，見過楊大哥。”

郭嘯天這才想起女兒連忙笑呵呵的拉過穆念慈給昔婼介紹：“這是念慈，她原本姓穆，我當年尋訪你們和你李姐姐的下落時路過一個村子，那裏生了疫病全村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這個女娃，我就一直帶在身邊收為義女，因為她原本姓穆我為了逃避官兵的追捕就改了穆姓。”

昔婼拉過穆念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個好姑娘，剛剛也看見你和康兒比試了，武功不錯。”穆念慈羞紅了臉偷偷看向完顏康：“嬸嬸謬讚了……”昔婼從頭上取下一只珍珠梅花簪送給穆念慈，穆念慈連忙推辭，倒是郭嘯天笑呵呵的說道：“你嬸嬸給你你就收著，客氣啥。”

穆念慈謝過昔婼將發簪收下，這時郭嘯天看著完顏康說道：“當年我還與楊兄弟說好要指腹為婚呢，沒想到是你上擂臺打贏了念慈，這真是天意……”

穆念慈聽了先是一楞但是隨即心花怒放，她本就鐘情完顏康聽了爹爹的話更覺得是姻緣天定忍不住看向完顏康，卻見他一臉的冷漠心裏不由得一沈。

“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吧。”昔婼笑到，她倒不是不滿意穆念慈，只是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她是堅決反對的，她希望自己的康兒能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而不是因為父母的一句話就決定了自己的終身。

“好，好，這事不急。”郭嘯天不以為然，顯然他已經把完顏康當成自己內定的女婿跑不了：“等我們殺了段天德報了血海深仇再說。”

昔婼聽了連忙說道：“有件事我正要告訴郭叔叔，那狗賊段天德已經死了。”“什麽！”郭嘯天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他是怎麽死的？”

“是我夫君幫我報了仇。”昔婼並沒有隱瞞：“當年，我被抓到大牢裏被送往了嘉興……”於是昔婼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

郭嘯天起先聽說她被送給金人為奴還是一陣唏噓，但是聽到後來昔婼嫁給了完顏洪烈就驚呆了他瞪大了眼睛顫抖著指著昔婼：“你，你嫁給了金人？完顏洪烈，金國趙王！”

“是！”昔婼斬釘截鐵的回答道，郭嘯天一下子跳起來怒道：“你怎麽可以嫁給金人，你對得起楊兄弟嗎？”

“母親！”聽郭嘯天這麽一說完顏康的臉色就變了他上前一步擋在昔婼面前，昔婼緩緩的站起身來說的：“我知道，我沒有為鐵哥守節是我不對，可是當時……”

“我不是怪你不為楊兄弟守節，你若嫁了一個富裕人家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郭嘯天咆哮到，嚇的穆念慈連忙過來：“爹你不要動怒……”

“讓開……”郭嘯天一揮手甩開女兒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他單手指著昔婼怒目橫眉到：“你知道楊兄弟的祖上是什麽人嗎？那是大名鼎鼎的楊再興將軍，當年為了抗擊大金他死在小商橋戰場上，從身體裏取出箭矢兩升多，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楊兄弟一心抗擊金人入侵，你，你居然在他死後委身金人，還是金國的趙王，你對的起楊家列祖列宗嗎？你想讓楊兄弟死不瞑目嗎？”

完顏康聽郭嘯天說道越來越過分上前一步到：“郭叔叔此言差矣，我父王對我母親情深意重而且還幫她報仇雪恨，他們之間伉儷情深你怎麽能說我母親對不起亡夫……”

聽完顏康這麽說，郭嘯天瞪大了眼睛將矛頭轉向完顏康：“你，你剛剛說什麽？父王，你居然管金人狗賊叫父王？你姓楊，是楊鐵心之子，不是什麽狗屁金國王爺的兒子！”

忍無可忍，完顏康怒道：“我知道，我從小就知道，我母親從來就沒有隱瞞我的身世，但是那又如何？我父亡故後是我父王從小將我養大，教導我武藝，手把手的教我寫字，他從來沒有因為我是其他人的孩子而冷落我，天底下有那個男人可以有這樣的胸襟，請郭大叔不要侮辱他！”

郭嘯天聽了氣的差點沒有昏死過去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指著昔婼：“你好，你教導的好兒子，認賊作父，愛慕虛榮，好啊，當上金國王妃和小王爺了，了不起了，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記得了吧……”

“郭叔叔！”昔婼眼裏含淚往前一步：“你說我什麽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罵康兒，他從來沒有貪慕虛榮，是，我嫁了金國王爺，那是因為王爺對我恩重如山，昔婼一介女流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可是昔婼從來沒有後悔過，他是金人，他是王爺可是那又怎麽樣？昔婼當年嫁他並不是因為他這些身份，所以昔婼很早就對康兒言明他的身份就是為了讓他將來能接受自己是宋人的事實。”

“那好。”郭嘯天說道：“當年你是迫不得已我就不追究了，既然我找到了你們母子就不能坐視不理，你若心裏還有我那楊兄弟就馬上跟我們走，拋棄那些榮華富貴不要給我楊兄弟臉上抹黑……”

昔婼眼前陣陣發黑，郭嘯天這是要讓完顏洪烈死！身為大金的王妃帶著長子無端失蹤還跟著一個疑似反金的人士，這是往完顏洪烈身上扣謀反的罪名！

“夠了！”完顏康終於爆發了，他伸手攙扶住母親：“娘，我們走，跟這種人說不明白的。”昔婼看著康兒心如刀絞卻不是為了自己，她緊緊握著康兒的手點點頭往外走。

“站住……”郭嘯天似乎還想說什麽，完顏康回頭冷冷的看著氣的滿臉通紅的郭嘯天和站在一旁臉色慘白的穆念慈冷笑道：“郭叔叔深明大義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完顏康就是一個狗雜種，身為宋人卻被金人養大，食金人的米糧，受金人的照顧，只知道沒有金人就沒有完顏康，郭叔叔說了半天其實是想，當年哪怕我娘死在牢裏也好過她嫁給趙王生下我是吧？”

聽完顏康這麽說郭嘯天沒有言語顯然是默認了，從小完顏康就知道自己本姓楊，丘處機就沒完沒了的在自己耳邊訴說金人如何殘暴，不管父王多麽疼愛自己一看到舸弟完顏康心裏就難過。

可是他從來沒有因此怨恨過母親，因為他知道自己遲早要面對這一切，所以甚至母親要求父王立舸兒為世子剝奪了他的世子位他也沒有怨恨過，那個位置本來就是舸兒的，不是他的東西他不去想。

可是今天他面對了才發現現實比他想象的還殘酷，對面的男人一口一個狗的侮辱他的父親而他卻偏偏還不能對他動手，若是其他他早就一掌劈死侮辱自己家人的人了，而母親受了委屈還要被人啐棄，他從來沒有這一刻痛恨自己為什麽生來是宋人卻偏偏長在金國！

“哈哈哈……”完顏康笑了起來可是眼角卻流下一滴淚，他轉頭看向郭嘯天和穆念慈時已經一揮衣袖擦掉了自己的眼淚：“說了半天郭叔叔就只是咬死我父親的身份而已，我完顏康不在乎什麽金，什麽宋，我只知道大宋的皇帝昏庸無能，大宋的官吏害我母親家破人亡！我只知道我父王為了我母親在他管轄的地方下令金人宋人一律平等對待，養育之恩無以為報，我縱然做一個金狗也好過做那種為了虛名忘恩負義豬狗不如的東西！”

說道這裏完顏康看著穆念慈冷笑道：“至於令愛……”穆念慈聽完顏康第一次提到她忍不住緊張起來但是心裏卻隱隱有些期待，就聽見完顏康接下來說道：“令愛隨了郭叔叔自然是大仁大義，冰清玉潔，若是嫁了我這個狗東西豈不是不美？”說著完顏康冷笑一聲：“當年父親的約定就此作罷，穆姑娘還請另尋佳婿吧。”一番話說的穆念慈差點沒有暈倒，原本以為是天定的姻緣，為什麽一下子變得反目成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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