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個紅發的男人·黑色教團

歐洲某處，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被深綠色的田埂分割成一個個整齊的方形，猶如象棋那整齊的棋盤。不大的村莊就坐落在麥田和樹林之間，現下是寧靜的晚餐時間，可村莊上升起的卻不是溫馨的炊煙。

本應坐在餐桌上的村民們驚慌失措的在道路上奔跑著哭泣著，追在他們的身後的是十幾只圓形的謎之生物，鋼鐵鑄造的軀體上還伸出好幾根炮管，炮管間鑲嵌著一張痛苦猙獰的小醜臉。它們是以機械、靈魂、悲劇為材料被制造出來，名為“惡魔”的生物武器，凡是被它的子彈擊中的生物都只能化為塵土。

男孩絕望的跌坐在地上，惡魔的槍口已經對準他的腦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把惡魔砍成兩半：“真是粗暴啊。”

那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東方少女，身著黑底銀邊的鬥篷，胸口處別有銀質的十字薔薇徽章，手中拿著黑色的苗刀，黑色長發迎風飄蕩，左金右灰的異瞳中蘊滿冰冷的殺意。

“驅魔師！是驅魔師！”惡魔們轉移了目標，不再去追逐村民。

“真是令人厭惡的存在啊。”

少女靈活的穿梭在惡魔建造的槍林彈雨中，有意識的讓惡魔們聚集在一起。當她覺得時機合適時從苗刀中湧出鋪天蓋地的暗紅色火焰，以摧枯拉朽之勢吞噬了所有惡魔，一時間分不清哪裏是火焰哪裏是晚霞。

“啊～啊～居然沒控制好，又要被罵了。”少女尷尬的摸摸鼻子，從地上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銀色球狀物，“你也被燒到啦，只能先回去了。”在她背後是在火焰中消失大半的村莊。

十年前……

19世紀的中國大清王朝，寬闊的街道上身著錦緞絲綢的官員乘坐著華貴的馬車從衣不掩體的流民身邊碾過，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街邊角落裏蜷縮著一個瘦小的幼童，身上的衣物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參差不齊的黑發被泥漿糾結成條縷。澪把頭埋在臂彎裏，她又冷又餓，已經記不清自己流浪了多久。

“嘿！臟東西！”一個男人惡作劇把她踢進街邊的水溝，在看到她的眼睛時厭惡而恐懼的吐了口口水，“惡心死了，怎麽會有這種玩意！”

這樣的場景不是第一次了，每一個看到澪的雙眼的人都是相同的反應。那是一雙精致的桃花眼，右邊是柔和的藍灰，左邊卻是無機質般冰冷的淺金。

澪覺得那個男人沒說錯，也許自己就不應該活著。掙紮在惡臭的水溝裏，活著，要比死亡還要痛苦和絕望。而且無論她去到哪裏，那些名為“惡魔”的東西如影隨形，帶來無盡的死亡悲劇。

躲進無人的森林，澪躺在空地上眼神空洞的任由雨滴打在臉上。身上傷口在一點點自我愈合，空空如也的胃疼得擰成一團，她已經三天沒有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了。視野裏又出現了那熟悉的惡魔，懶得逃了，她閉上眼，只是這種程度的惡魔子彈還殺不了自己，或許它累了就會自行離開了。

真疼。子彈打中身體的瞬間澪有些後悔了，真的好疼啊。為什麽自己逃不了？這些惡魔總是如附骨之蛆的緊咬不放。為什麽自己死不了？無論被惡魔子彈擊中多少次，也只能承受著深入骨髓的疼痛而無法解脫。

“哦呀，還活著呀？”男人的聲音取代了惡魔的槍擊聲。

澪睜開眼，一個有著鮮艷紅色長發的男人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男人很高，身上穿著華麗的黑色鑲金的長外套，面容隱藏在寬檐帽的陰影中只能看到左臉的半張白色面具，肩上停著一個和他腦袋差不多大的帶翅膀尾巴的金色球型魔偶。天空中沒有了惡魔的身影，看來是被這個男人消滅了。

“真是有趣呢，惡魔病毒在消退，寄生型的嗎？”

男人輕佻的笑著，眼中若有所思。

“你是驅魔師？”

澪吃力的爬起來，混合了泥巴的雨水流淌在蒼白的臉上，皮膚上大片大片被惡魔子彈擊中後出現的黑色五芒星正緩緩消退，但遺留的疼痛讓她無法自制的顫抖著。

“真臟，離老子遠點。”男人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還退了兩步，“你遇到過驅魔師？沒接到報告啊。”

“遇到過一個，死了，挺倒黴的。”

不知道她是在說她自己還是那個死去的驅魔師。

“那你想活下去嗎？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我想。”

她渴望著期盼著，如果她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活在黑暗裏？

“記住我的名字，我是庫洛斯·瑪麗安，黑色教團的元帥。”

“澪，神田澪。”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名字。

澪握住了庫洛斯伸出的手，即使隔著手套她也感受到了對方手心的灼熱，那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命的溫度。

換了個城市，庫洛斯迫不及待地找了家旅館，把澪往浴室裏一扔，自己坐在房間裏抽煙閉目養神。

沒有計較庫洛斯的粗暴，澪奮力爬進浴缸裏。上一次洗澡是一個星期以前了，如果掉入河水中算洗澡的話。終於洗得白白凈凈後她發現沒有換洗的衣服，原來身上穿的在脫下後就已經成了布條。澪只好用大毛巾裹著，小心翼翼的走出浴室。

“那個，有換洗的衣服嗎？”

庫洛斯不耐煩的砸吧著煙頭睜開眼後楞了一下，起身揪著浴巾把澪提到桌上。

“幹嘛？”

沒有理會澪的詢問，他的指尖輕輕碰觸到她的肩上。蒼白的左胸前一條陰森的生著帶鱗羽翼的黑蛇紋身栩栩如生的攀附其上，左鎖骨下方蛇首昂揚，雙眼左灰右金，頭頂上生著血色翎羽，額間鑲著水晶般的薔薇十字刻痕。揪著浴巾的左手腕帶著的半指寬古樸銀鐲上也有一模一樣的刻痕。

“這個圖騰……”

“漂亮吧，我生下來就有的。”

“鐲子呢？”

“不知道，一直戴著，可能是父母的遺物吧。有沒有衣服，好冷啊！”

“穿上吧。”庫洛斯把桌上的衣服塞到她懷裏，衣服裏還有一根能遮住眼睛的布帶。

從中國前往英國倫敦的兩個多月，庫洛斯充分的向澪展示了什麽叫做厚顏無恥，什麽叫做揮霍無度，什麽叫做生性風流，什麽叫做嗜酒如命。偏偏女人們還就喜歡他那一套，不用什麽甜言蜜語，就是走在街上邪魅一笑，就能讓人趨之若鶩。特別是那些有錢的貴婦們，心甘情願的將大筆的錢財塞進他的口袋。

而當沒錢的時候庫洛斯就各種借錢打欠條，絲毫不會因囊中羞澀而減少他自己的享受。好不容易到達黑色教團總部時，澪的三觀被庫洛斯不知道打碎重建了多少次。

黑色教團是梵蒂岡教廷為了阻止7000年前發生的“諾亞大洪水”又稱“黑暗三日”再度降臨而創建的，集結散落世界各地的聖潔並尋找其使用的適合者——驅魔師，來對抗“黑暗三日”和惡魔的創造者——千年伯爵。

教團總部是建在倫敦郊外某處懸崖上的一座黑色巨塔，從懸崖下方搭乘電梯到達懸崖頂上，就可以看到巨塔的正門，門上還有一張巨大而怪異的人臉，那是看門的門衛。

經過了一系列的身體檢查，庫洛斯帶著澪搭乘懸浮臺來到巨塔的最深處。臺子剛停穩，一個女人臉龍身的半透明巨大生物就從底下升上來。

“這是黑布拉斯卡，是石箱聖潔的適合者，她可以檢測聖潔同步率和收納未找到主人的聖潔。黑布拉斯卡，這孩子是雙聖潔的適合者。”

庫洛斯把澪往前推了一把。

在黑布拉斯卡身上有108個用於存放聖潔的槽孔——那裏大部分都是空的。澪看了那些槽孔好一會兒後擡起左手，銀鐲上的薔薇十字刻痕浮起綠色的光芒，一個聖潔晶體從中分離了出來。

“這是？！”

黑布拉斯卡伸出觸手接過那個聖潔，眼下是三個聖潔，可在這之前她明明只感覺到兩個。

“它主人的遺願是希望這個聖潔能回到黑色教團。”

庫洛斯一言不發的抽著煙，他知道這個聖潔的原主人，據教團情報那位驅魔師於四個月前在中國失蹤，看來應該是為了救澪犧牲了。

讓他意外的是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竟會有這麽深的心思，能夠完美的將第三個聖潔隱藏在自己的聖潔之下整整兩個月。如果他沒有把她帶回教團，帶到黑布拉斯卡的面前，或許永遠都不會發現還有第三個聖潔在她身上。

“不要反抗我。”黑布拉斯卡將她卷起來舉到額前，“寄生型聖潔，同步率8%……14%……26%……41%……55%……64%。裝備型聖潔，同步率5%……16%……23%……38%……47%……56%……64%。雙聖潔適合者，兩個聖潔都處於良好的同步狀態。

你的聖潔註定你不平凡，終有一天你會深陷無盡火海，是涅槃重生還是灰飛煙滅全因你的選擇而走向分歧。”

“選擇嗎？”

被放回懸浮臺的澪有些失神的看著白嫩的手指，她沒有五歲前的記憶。因為選擇離開那裏，她和親人走散了；因為選擇遵守那個約定，即使與垃圾相伴她也活了下來；因為選擇完成那個驅魔師的遺願，她來到了黑色教團。可是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擁有罕見的雙聖潔，難道她又要回到原點嗎？

“不要想太多。”庫洛斯狠狠的揉了一把她的頭頂，“小孩子只需要好好玩好好吃快快長大就夠了。”

“你當我是豬麽？！”

澪拍開庫洛斯的手，並翻了個白眼。

“真是不可愛的小鬼。”

看著懸浮臺消失在視野裏，黑布拉斯卡回到了石箱中，有些話她沒有說出口。澪的聖潔總給她一種微妙的違和感，似乎有什麽隱藏在聖潔之中，但細細去查時又什麽也沒有。現下最重要的心之聖潔仍舊沒有出現，它會在這個孩子所擁有的這兩個聖潔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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