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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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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寧找到宋紹時,為眼前的一幕驚駭不已。宋紹單手持劍立在官兵的重重包圍之中,他的身側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士兵的屍體,暗夜裏雖看得並不十分清楚,但可以想見他此時處境堪憂。

納蘭非冷冷看著眾多屬下前赴後繼,而宋紹的抵抗動作卻越來越吃力,越來越緩慢。

終於,眾官兵讓開一條道路,納蘭非走進人群,緩緩舉起手中的鐵統。

他那冷冽決絕的神情,莫名讓李秀寧產生一種強烈的感覺,他就是文郎,沒錯的,文郎就是納蘭非!

“文郎,住手!”

寂靜無聲的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嬌喝,眾官兵皆是一楞,卻不知她叫的是誰,就連正中苦苦支撐的宋紹,臉上也露出一絲茫然。

納蘭非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即便很快便恢覆了表情,但一直在密切關註他的李秀寧卻並未錯過。他果然是文郎,只是不知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何兩人同時穿越到這個未知的時代未知的國度,但既然他是自己的仇人,李秀寧就絕不會讓他的任何奸計得逞。

納蘭非朝聲音的來源望過來,見竟然是李秀寧去而覆返,微不可聞的冷哼了聲,道:“你們都退下。”

眾官兵面面相覷,但納蘭的命令卻不得不從,只得乖乖退下。片刻間,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納蘭、宋紹與李秀寧姐弟四人。

納蘭非的槍口仍指著宋紹,卻沖著李秀寧似笑非笑,道:“你剛剛喊我什麽?”

李秀寧道:“你是文郎,對嗎?你跟他長得一模一樣,雖然除了這一點,我沒有其他更多的證據,但我知道,你就是他!”

納蘭非仍是笑著,眸中卻湧起一陣殺氣,他的槍口轉而指向李秀寧,宋紹見狀正要上前,卻被李秀寧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但是你不妨說說看,你為何要這樣說?”

納蘭非更加靠近了些,小和尚對他頗為忌憚,本能地躲在李秀寧的身後。李秀寧被他步步逼近,即便滿腔憤怒,卻也忍不住有些緊張,甚至有一瞬間暗罵自己太過愚蠢,對方手中可是有這個時代最為先進的熱兵器,而她只有兩把較為鋒利的雙刀。

要如實以告,還是故弄玄虛?李秀寧閉了閉眼,說出了一個名字:“席娜。”

納蘭非的手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李秀寧瞥見了,便心知這次贏了一多半,接著道:“宋紹是我的恩人……”

納蘭非竟轉過身去,半晌才道:“他們兩個可以走,你留下。”

宋紹豈肯這樣善罷甘休,李秀寧卻將小和尚的手交到他手中,輕聲道:“我沒事,你們先回黎城去,我隨後就到。”

納蘭非竟然真的放他們走了,李秀寧望著那一大一小一步三回頭的兩道身影,心知他們短暫的得到了安全,自己卻選擇了一個大麻煩。

知道席娜的事情並非偶然,前世東方明玉為了報父母之仇,近十年的時間都在研究昆朗、文郎父子倆,席娜是文郎唯一的愛人,後來死於某次交易的火拼。若問前世的文郎唯一的弱點是什麽,恐怕就是這個席娜,但席娜致死都有一個秘密未曾向文郎吐實——她其實是警方的臥底。

席娜死後,她的部分秘密遺物被輾轉移交警方,其中有許多文郎的犯罪罪證,也不乏她對文郎父子一些生活細節的記錄與描述。東方明玉曾經一度申請繼續臥底工作,但被上級領導駁回要求,但席娜提供的種種資料,卻被她研讀地十分透徹。

此刻,這些資料終於派上了用場。

“你叫文郎,是你父親的第二個兒子,你大哥是被你親手殺死的,因為他試圖買兇□□你。你養了一只叫斑比的懶貓,後來被你父親的情婦給毒死了。你母親的忌日是在三月十二日,每年那個時候,你總會親自買一盆名貴的蝴蝶蘭前去吊唁,因為她生平最愛這種花兒。”

納蘭非走得更近了些。他早已放下了手中的鐵統,神情也不再陰沈,似乎還帶著些笑意,他甚至已經將身子貼近了她,道:“你說的這些,許多人都知道,並不能證明你就是席娜。”

李秀寧的確不是席娜,但從此刻起,如果她短時內還想活命,就只得冒充到底了,她仔細回憶席娜的筆記,忽然想起一句,道:“你身上有三處天蠍標記的紋身,分別在右手無名指,左臂,還有……臍下……”

納蘭非微微一笑,幾乎緊貼著她的唇緩緩道:“看來你對我的前世十分了解,但你不是席娜。”

李秀寧一楞,錯愕地看向他,急道:“你不信我!”

納蘭非後退一步,淡淡道:“你若是席娜,又怎會還在妄想我會相信你?你恐怕忘記了自己是怎麽死的吧?”

李秀寧皺了皺眉,她的確不知道席娜為何在那場火拼中喪生,席娜的遺物並未提到那次行動。納蘭非很快給了她答案,道:“若你的確是席娜,我不妨提醒你一下,在我身邊臥底七年很辛苦吧,為了你那所謂的立場不惜出賣身體和靈魂,你比我又高尚到哪裏去?最後那次本來想把我出賣給警方,結果交易的時候被另一波人馬亂槍打死,是不是特別震驚?根本沒料到我早就識破了你的身份吧!”

納蘭非嘴上說得兇惡,但莫名的,李秀寧直覺他的怨多於恨。不然為何方才一聽到席娜的名字,就將宋紹兩人放走,明明在得知自己身份暴露的第一瞬間渾身散發殺氣,隨後得知眼前人可能就是背叛他的女人,卻一直沒有出手?

所以她決定鋌而走險,緊咬自己就是席娜不松口。不論如何,此時此刻她若是席娜還有一絲活路,若直接承認自己就是撞他墜崖、害他穿越的元兇,恐怕立刻就變成他鐵統下的亡魂了。

李秀寧於是被納蘭非軟禁了。她被納蘭非親自押到他隔壁的廂房,門窗各處都派有重兵看守,卻嚴令不許任何人同她說一句話。

除了失去自由,李秀寧並未受到什麽苛刻對待,納蘭非恐怕自己也沒想好要怎麽對待這個前世背叛自己的戀人。

李秀寧在屋內坐了兩個時辰,窗外天色從暮色黑沈到太陽冉冉升起,陽光透過窗棱灑進屋內,讓李秀寧枯坐一夜有些混沌的意識更加迷蒙。一宿沒再有什麽動靜,她猜想納蘭非一時半會兒不會找上她,便幹脆窩到榻後,靠著倚背微微小憩。

納蘭非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女孩兒穿著一身尋常的青色布衣,卻難掩天生麗質,白嫩的臉兒被粉拳微微支撐,因熟睡微微張開的粉唇分外嬌艷,頰邊垂下的長發遮住部分秀顏,引人忍不住撥弄開來。

納蘭非坐到榻前,果真伸出手去,將她兩頰的碎發撥至耳後,靜靜看她甜美的睡顏。眼前這個女孩,是本來的納蘭非心儀之女子,他此前多次行動中獨獨放過她,也是原主強烈的意識決定。後來他打算與李氏合作後,幫助李秀寧也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不知是因為前世肉身毀損嚴重,還是納蘭非本人的意識尤其頑強,剛剛穿越到這幅身子的時候,文郎有很長一段時間內渾渾噩噩,仍是被納蘭非支配著生存於這個世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納蘭非本來的意識才慢慢變弱,又或者說文郎的意識變得更為強大,這幅身子才慢慢轉由文郎主導。

說起來,文郎與納蘭非都是自視甚高、追求力量、追逐權勢之人,他們共用一副身體,目標頗為一致,唯一的爭端便是身體的主動權。近些年來,文郎已經穩穩把控優先權,但納蘭非本人的意識在某些時刻也會顯示出他無法掌控的強大力量。例如對待李秀寧這件事上,納蘭非本人的意念就讓文郎常常無可奈何。

文郎曾經有想過趁著納蘭非不註意的時候,將她這顆不定期的炸彈解決。但今天他卻得到一個讓自己也頗為震撼的消息,原來李秀寧也並非從前那個李秀寧了。

席娜,那個前世背叛他的女人,本來,文郎已經動用自己的力量,給了她最大的懲罰。她被文郎誘騙到與另一個團夥火拼的現場,葬身於亂槍之下,甚至孤零零死在原始森林裏無人善後。文郎本以為用這種方式將此事結束,這件事便就過去了,他自己也將全部放下。

誰知再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遇到席娜的轉世靈魂,而她似乎仍以為自己尚信任著她,露出那副全然無辜的表情。

不得不承認,文郎是憤怒的,可在某個瞬間,他又有一種自己不願承認的僥幸心情。

他又再次遇到了這個女人。這個他曾經放下心防,放手去愛的女人。他甚至曾經想過為了她放棄那種刀口舔血的危險生活,金盆洗手回歸寧靜,找一處僻靜的地方與她共度餘生。可是兩人的身份註定了結局的泡影。但重來一世,他再不是曾經為害一方的梟雄,而她也沒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兩人如果可以放下心結,重新開始,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納蘭非的手輕輕撫弄李秀寧的秀發,而文郎的靈魂則在他身體的身處默默凝視,仿佛透過李秀寧沈睡的身姿,看到另一名嬌美爽朗的少女。那少女向他說:文郎,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席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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