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彥彬眼睜睜地看著狄文廣縱身一跳，月光下，他的身體在空中劃出優美的一條拋物線，然後狄文廣的身體便越來越小，直至在季彥彬的視線裏徹底消失不見。

確認狄文廣完全縱身大海，無處尋覓之後，季彥彬不自覺地嘴角微揚，輕蔑地冷哼之後，深不可測地默然一笑。

因為季彥彬太過如釋重負，未免有些掉以輕心，過分得意，完全沒有意識到，不知何時，正靠在他懷中的那個女人秦夢綿，竟然已經驚醒過來了。

其實在清醒過來之前，秦夢綿的腦子混混沌沌，隱隱約約地好似是聽到了什麽，她模模糊糊地聽到了季彥彬和狄文廣的爭執，聽見狄文廣好像說要跳下去……只不過她那殘留的意識拼命想讓自己睜開眼睛，卻最終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直到周遭徹底恢覆寧靜，秦夢綿撐著那一絲殘存的理智，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秦夢綿看著季彥彬那冷峻的面容，冰冷的眼角眉梢，以及他嘴角邪惡囂張的笑意，頓然覺得那般陌生和可怖。

“季彥彬，你太恐怖了，你怎麽會變得那麽可怕。”秦夢綿心底失望而又沈痛，微微出聲，聲音暗啞地冷聲開口質問道。

似是沒料到秦夢綿會突然醒過來，毫不設防的季彥彬先是驀地一驚，轉而他就迅速又恢覆了冷靜，低聲回應道：“夢夢，我也沒辦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也是被逼著一點點走到這一步的，我真的已經‘剎不住’車了，對不起，為求自保，我回不去了。”

“借口，狡辯，你未免也太自私了，季彥彬。”秦夢綿冷眼斜睨著季彥彬，聲聲呵斥道，“你做了錯事不知道回頭，卻反而還要繼續錯下去，一錯再錯，不知悔改，就算你是為了自己，難道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屢屢傷害別人呢，狄文廣人呢？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是不是你把他推到懸崖下去了，他人呢？”

“哼，那也是他自己多管閑事，自找的，不過我才不屑親自動手呢，那個臭小子，是自己心甘情願跳下去的。”季彥彬越發冷漠地笑道，“不過夢夢，我還真是沒想到啊，你們倆都已經關系密切到這個程度了，他竟然願意為了你，連死都沒關系，而你呢，現在為了他的下落，這麽言辭激烈地來質問責罵我，看來暗暗地同處一室，早就讓你們‘暗度陳倉’了。”

“啪。”季彥彬話音未落，秦夢綿的巴掌，就已經不由分說地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我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但是季彥彬，你太殘忍了，你竟然逼死了他……不對，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不會變成這樣的……狄文廣……”下一秒，秦夢綿就有些情緒崩潰了，她一面呵斥季彥彬，一面呼喊著奔向懸崖邊上，無所顧忌地站在懸崖咫尺的邊角，發了瘋似地哭著叫著狄文廣的名字。

“餵，夢夢，你幹什麽，冷靜點，那邊危險。”看到秦夢綿無畏地沖向懸崖邊，季彥彬下意識地伸手去攔她，“木已成舟，這麽高跳下去，下面江水湍急，他肯定活不了了。”

“是你，季彥彬，是你逼死他的，你是兇手，我要報警，我要讓警察抓你。”被季彥彬攔腰抱住的秦夢綿掙紮著要甩開他，一邊不住地控訴喃喃，一邊就欲從口袋裏掏手機。

“你幹什麽，夢夢，就為了那個臭小子，你竟然真的狠得下心這麽對我嗎……”季彥彬很快意識到了秦夢綿的舉動，忙不疊地生生去搶奪她手中的手機。

秦夢綿則不依不饒，拿著手機已經觸動了兩個“1”。

季彥彬沒有辦法，眼疾手快，不知何時又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了那個電擊器，不由分說地往她的身上一觸，秦夢綿猛地一激靈，再度失去了意識。

秦夢綿身子一軟，迅速癱倒到了季彥彬的懷裏，他抱著她迎著風吹了好久，躊躇思忖了好一會兒，季彥彬才慢慢地攙著她，一步步地靠近那陡峭深淵的峭壁邊上。

走了幾步，看著月光下秦夢綿蒼白的面孔，季彥彬卻又有些於心不忍地停了下來。

就算他可以對其他任何人狠心絕情一百次，在面對秦夢綿這個女人的時候，真的要他狠下心把她從這裏推下去，季彥彬好像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輕而易舉地就這麽下手。

“叮鈴鈴……”就在季彥彬猶豫不決，六神無主之時，他的手機卻恰好震耳欲聾地響起。

季彥彬條件反射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迅速接了起來：“餵，陳強。”

“我的季總，你這是在哪兒啊，大年初一的都還往外跑，去你家老丈人家拜年都找不到你人。”那頭很快傳來陳強賤賤的聲音。

“行了，廢話少說，你專程打給我，肯定不是為了要跟我說拜年的喜慶話那麽無聊吧。”季彥彬不容置喙地直言道。

陳強隨即便有些為難地感嘆道：“是啦，我現在的確沒心思跟你說什麽喜慶話了，季大總裁，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你不是讓我時時監控鐘玲那個臭娘們的電腦嘛，我查到她有一封郵件是設置定時發送的，可是沒辦法，我攔截不下來，雖然後來我用及時種了一個病毒，那封郵件還是被打開了，我沒有把握那麽病毒能撐很久，如果用最先進的技術覆原，郵件內容很快就能恢覆的。”

“是的，我已經知道了，看來我真是低估鐘玲那個臭女人了，沒想到她果然還留了最後的一手，那封郵件不僅被打開了，而且也已經被人看到了。”季彥彬無不頭痛地憤然道。

“是啊，我就說了那個女人不簡單，沒想到還是提防不及啊。”陳強也立刻附和嘆息道，“更可惡的是，我剛剛查了IP，你猜她發郵件的對象是誰？不對，你說你都知道了，這麽說你早就已經了解那個收件人是……”

“是，我都知道了，那個女人該死地偏偏發給了秦夢綿。”季彥彬恨得咬牙切齒道。

“哎，可不是嘛，所以呢，你打算怎麽做？按照你以往的行事作風，對你心愛的秦學妹，你果真下的了手。”

“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替我操心。陳強，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好歹當年你也是我們學校比信息技術學院都要數一數二的計算機高手，曾經連學校的考試分數系統都輕而易舉地破解黑過，你再想想辦法，盡量能毀掉就不要留下痕跡。”

“好吧，那我盡力而為，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可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行了，我明白，那也沒關系，反正也就只是區區一個視頻，也不能拿我怎麽樣。還有財務的那些備份，不該留的備份就盡快清除掉吧，那些數據在我手上一份就夠了。”

“好的，了解了。”

季彥彬冷聲交代之後，就匆匆掛了電話。

眼看著秦夢綿就要轉醒了，季彥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還是輕輕地把她放在了地上。

是的，他沒辦法，親手毀掉她，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他恐怕自己以後過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深淵一般，萬劫不覆。

他想了好久，終是從車裏拿出了一枚針劑，緩緩地打入了秦夢綿的手臂之中。

打完藥劑，安置好秦夢綿之後，季彥彬最後凝神望了她一眼，才微微不舍地轉過頭去，迅速上車，飛馳離去。

*******

秦夢綿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天後的事了，她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正躺在四面白墻的病床上，而病房裏，陪著她的，是那個不算陌生的高大身影。

“你醒了，覺得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嗎？”柏樺一看到她睜眼，忙不疊地就上前詢問。

“我還好啊，就是頭有點痛，我睡了很久嗎？我是怎麽來醫院的？”秦夢綿腦子一片混沌地問。

“大概四天前，也就是大年初一快臨近傍晚了吧，這裏的警方接到報案，說是有人目擊一男子跳崖，還有一名女性暈倒在崖邊，然後這邊的警方和120救護車就緊急趕過去，看到你躺在地上，就把你送到醫院來了，醫院檢查說是你註射了過量的安眠藥劑，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我才剛到這裏不久，聯系了你的家人和這邊的警方才知道你住院了。”柏樺低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去那麽荒僻的地方，那個男人是狄文廣嗎？”

“是季彥彬把我們帶到那裏去的，也是他逼得狄文廣跳下去的，你們去懸崖下的江邊找了嗎，有沒有找到狄文廣？”秦夢綿心心念念記掛著狄文廣，忙不疊地急聲詢問。

“這邊的同事一接到報案就出動了所有值班的警員去找了，但是那邊水勢湍急，人手能力也有限，找了四天，依然一無所獲，不過按照懸崖的高度，還有江水的洶湧，恐怕他……無能幸免吧。”柏樺無不感慨地嘆息道。

“不會的，沒有找到人就是還有希望，我不相信他已經死了，他福大命大，他或許還活著，又或者他真的去了別的世界……”秦夢綿聽罷，語無倫次地否定著柏樺的那個合乎常理的判斷。

是啊，狄文廣，我倒寧願，你又重新回到了那個世界，這樣也比，你為了我，而命喪黃泉，傳來噩耗的好。

就這樣，秦夢綿越想越難過，眼淚情不自禁，終是迅速大片大片地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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