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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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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過後,一切都靜了下來。

纏擁的身軀還未分開,呼吸仍輕淺紊亂,汗與熱交織縫繼而成的闃暗,嗅來有淡淡的性感。

柏千菡恍惚。好奇怪,明明全都不記得了,應該是很陌生的事,卻矛盾地熟悉,她原想要好好煩惱一下如何「求」他,他卻不給她思考的餘暇,關燈後,他的動作連一秒都沒停過,他貪得無厭、需索無度而且一氣呵成,熟練得令人發指!

他不過多她一年的記憶,竟然就連摸黑都能做得行雲流水,他們那一年到底練習了多少次?

當床頭燈重新亮起,她只覺遭受到不公平的欺騙。

她委屈地瞪著身下的男人,她身上只剩睡袍,而他早已一絲不掛,精壯裸軀仰躺在松軟的枕頭上,松懈地仰首後靠,從她俯視的角度,正好瞧見他下巴與頸項的優雅線條,柔和燈光親吻的汗濕胸膛,光線造成淺淺的陰影,更突顯他與斯文氣質不符的強健肌理,連小腹都是堅硬如石,更顯得她緊貼他的腹部雖然平坦,卻柔軟平凡。不知他是怎麽練出這種肌肉的?

她暈乎乎地胡思亂想著,跟著才發現,她還沒從他身上下來……

天!這姿勢維持多久了?一定壓疼他了,看他合著雙眸,似已入睡,她不想驚醒他,輕巧如貓地試圖起身,但身軀才擡高幾寸,就因睡袍一角被什麽壓住,限制了她的活動,粉臀狼狽地跌回原位。

她也真是遲鈍,沒註意睡袍被壓住,還不死心地嘗試第二次、第三次,男性大掌倏地扣住她柔韌大腿,她才驚覺自己吵醒他了,他直接承受她的部位醒得奇快無比。

合上的眼皮撐開,黑咖啡似的眸光露骨地直視她,炙熱的欲望在眸中若隱若現,他居然以為她還想要……

「我不是要……我只是想起來……」驚覺他越發亢奮的變化,她微喘地警告。「你不要動!」

「我沒動啊。」他一臉純良無辜,身體的反應卻和表情背道而馳。

「你明明就在動!你的……你的……」

「喔,它啊?」他體貼地替兩頰緋紅的她接話,免除她找不到代稱的困窘。「抱歉,家教不好,我管不住它。」接收到她又羞又嗔的瞪視,他輕笑。她芳馥的胴體令他再次蠢蠢欲動,但她神情朦朧,顯然累了。他動手解開她的睡袍。他早就發現害她起不了身的禍首是他的臀部,壓住了她的睡袍下擺。

「我去幫你拿一件幹凈的睡衣。」他讓她躺下,自行下床,進浴室迅速清洗,片刻後帶著她的睡衣和一條熱毛巾回床上,替她清理身上歡愛後的痕跡。

柏千菡昏沈欲睡,任由他當她是洋娃娃似地擺布。啊,這種感覺……她記起來了,過去與他歡愛後,他常這麽替她擦拭,她其實能自行去沐浴,卻因為想享受他的伺候,總是故意偷懶。

他會先拿細柔的面紙,印幹她肌膚的所有濕痕,才以熱毛巾覆上她肌膚,按摩與清潔同時進行,舒緩她的酸軟疲憊,他寬大的手掌留有幾道車禍的傷痕,動作仍如她記憶中的靈巧細膩,溫柔地照拂她的每一寸。

她看他握住她單薄的手腕,拉直她屈起的手臂,抹拭肌膚,她傭懶地端詳他修長的手指,往上是覆有淡淡寒毛的手臂,他的肩膀寬而平直,穿起西服格外優美挺拔。她目光更往上,尋覓到他的雙眼,才發現他的眸光等在那兒,在她目光不經心地四處漫游時,他始終定定看著她。

那麽專註深邃的註視,仿佛,他不願她離開他的視線。

這想法令她心口微顫,有一股甜暖的滋味在胸間渲染開來,唇線不自覺地輕揚。

她的笑意讓他好奇地揚眉,以眼神詢問:什麽事,這麽開心?

她故意不回答,他以指尖摩弄她手心,小小地懲罰她的叛逆,她癢得不住輕笑,最後呼吸輕促,美眸眨啊眨地表示投降,他這才饒過她,眸光依舊鎖住她,唇邊比先前添了抹隱約的滿足笑意;而她,嬌傭的身子像海綿,吸足了歡悅,美眸恣意追逐他的視線,執著地與他的目光纏綿。

與他凝視彼此的感覺,比做愛更深邃甜蜜。

「不是累了嗎?怎麽不睡?」他柔聲問,手指還在理順她的長發。

「我在想一些過去的事,都是和我們……上床,有關的。」

「喔?原來我們痛快淋漓地做幾回,有助你恢覆記憶?」他深感遺憾。「那我們應該早點上床才對,浪費太多時間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她臉蛋微紅,瞪他一眼。

他輕笑。「你想起什麽?」

「不少事,除了床上的部分,還想起以前念大學的事,我們交往時,你都會來宿舍接我,約會完會送我到宿舍門口,對不對?你看,我最近想起不少事喔!」她敘述著記起的往事,以為他會為她高興。

「嗯,你要我描述從前時,我沒提過這些,看來你的記憶確實在覆原。」他沒有不高興,但反應也不熱切。柏千菡有點納悶,他是不是累了,所以沒笑容?

「是啊,所以你和我說話要小心,別以為可以騙我,哪天我全都想起來,發現你唬我,我可是會一一和你算帳喔。」她開玩笑地輕戳他胸膛,他這才勉強笑了,眼中卻無笑意。

「我哪敢騙你?你生起氣來超可怕的。」單南荻神色如常,內心的不安卻在擴大。

如果可以,他衷心期望她只記得他們過往的甜蜜,忘卻那些痛苦的爭執,就讓車禍埋葬了它們,該有多好?

柏千菡沒發現他另有所思,卻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疑惑。」她輕碰他左腰,那兒有車禍留下的傷疤。「車禍時,是副駕駛座這邊發生擦撞,所以我的傷勢都在右側,對不對?」

「嗯。」

「當時是你開車,駕駛座那邊沒有受到撞擊,完好如初。」這些都記錄在警方的事故報告中,她都看過,近來卻越想越覺有異。「那為什麽你會受傷?如果是從我這邊來的撞擊力道,你的傷應該也在右側,為什麽是在左側?」

「這個你問倒我了,我也不記得了。但我們都平安了,回想那些可怕的事故做什麽?」她為何突然開始追究這些?他微冒冷汗。她想得越多,越可能挖掘出他不願她得知的真相,他試圖分散她的註意力。

「你該不會是無聊了,還是剛才不夠累,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那我們繼續——」

「這才不是有的沒的,這很重要!」她拍開意圖偷襲胸前的大手,不準他搗亂,她推理的興致正濃呢。「你受傷的位置不合常理,說不定有什麽警方沒註意到的真相,你趕快幫忙想一想……」她終於註意到他臉色不對勁,遲疑地咽住話語。

他忐忑的目光、回避的態度已昭然若揭,對於車禍,他並非全然不覆記憶,他隱諱的態度讓她感到不安。「你……都記得?」

「只是……很模糊的印象,也不算記得。」單南荻只希望能對著她明凈的眼眸說謊,但太遲了,他沒想到她會註意這種細節,倉促間編不出緣由。他打定主意,他不說,死也不說,寧願她疑他惱她,也不願她知道真相。

「你都記得,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讓我知道?難道你——怕我知道?」為什麽?怕她怪他開車不小心?或是,他真正想掩蓋的,是車禍之外的事?「那時在車上發生什麽事?」

「既然明白我不希望你知道,就別問了,好不好?」他強笑,語氣已近乎哀求。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不讓我知道?」他想瞞她什麽?他受傷的原因,還是出車禍的真正原因?莫名的恐懼讓她的思緒運作飛快,車子是在她這一側發生碰撞,她傷在右側,他卻是左側……

她靈光一閃,失去的事故記憶像釘子射入腦海,她粉潤的唇瓣霎時慘白,顫抖地拼湊出真相。

「你當時……解開安全帶,撲過來抱住我,你知道我們會撞上……」她想起來了,她記得刺耳的煞車聲,聽見他驚惶的叫喊,她嚇傻了,動彈不得,最後的記憶是他抱住她,她以為那是他們的訣別……

「你是想要……保護我……」

記憶仿佛堵塞的閘門終於開啟,不理會她能否接受,排山倒海地灌入她腦子,兇猛地沖垮現有的一切認知。她猝然搗住唇,怕自己叫喊出某些可怕的聲音。

「小千?!」單南荻握住她眉頭,她直直瞪視著他,卻視而不見,纖軀顫如落葉,圓瞠的眸中變幻著驚恐、懷疑、迷惘、呆滯,記憶在她眸中瘋狂地拉扯沖突,令他恐懼,她想起了什麽?「小千?小千?」他搖晃她。「你說說話,你——」

她雙肩猛然一縮地避開他,像閃躲一條毒蛇。

這個厭惡而防備的動作令他渾身僵凍,她看他的眼神寒冷如冰,單純熱情的柏千菡已從那雙眼中消失,他心若死灰,痛楚難言。

她想起來了,他又失去她了——

緊搗住柔唇的手悄悄擱下,她的神情覆雜,眉心糾結,晶瑩瞳眸中沒有怨憤,也沒有原諒,卻有朝露似的水光,淒楚地潤澤了眼眸,她哭了。

她的淚,令他震撼得身心顫然,他竟無法分辨,此刻落淚的是這四個月來與他朝夕相處的柏千菡,或是那個與他形同陌路的發妻?

她凝視他,眸光迷離。「出車禍時,你正在和我談離婚,對不對?」

接下來的一周,單南荻只能透過母親打探消息。他最擔心的,是柏千菡的身體狀況。

「她常常說頭痛、失眠,去醫院做了檢查,身體機能正常,至於記憶的部分……唉,醫師講了好多專有名詞,我也聽不懂,總之醫師估計她會完全覆原,謝天謝地,我還怕她永遠都失憶呢。」

那她有解釋為何搬出他們的家,和兩位母親同住嗎?

「她說你們吵架,細節不肯講,我以為她是怕我夾在中間為難,偷偷跟她媽打聽,結果她對自己的媽也只字不提。唉,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累死我們兩個老媽子嗎……」

那麽,她願意見他嗎?

「一提到你,她馬上閉嘴不說話,要是再多問幾句,她就躲回房間去,現在我們都不敢問她了。幸好親家母明事理,說小夫妻難免吵架,沒怪你,可你知道我有多尷尬嗎?」單媽越說越氣。「你到底怎麽搞的?連自己老婆也不會疼,開車開到出車禍,好不容易養好傷,又把她氣成這樣,你這猴死囝仔!到底幹了什麽好事,讓小千這麽生氣?!」

老媽的罵聲響徹整層樓,柏千菡肯定也聽見了,但門扉始終緊閉,她仿佛要永遠對他關上心門。

兩位媽媽盼他去哄老婆,但他不敢貿然進門,柏千菡顯然還在生他的氣,他只能愁坐家中,想念隔著兩扇門的倩影。

沒了她每日勤勞的整理,他們的家就像他的心情,越來越混亂,唯一快樂的只有「悄悄話」,它在各種淩亂雜物間闖出一條條路徑,每天自得其樂地在其中探險玩耍,毫不在意傷心的女主人去了哪裏,也不明白他這男主人的懊悔煩惱。

她離開他的強烈失落感,像是他的生命整個熄滅。

他究竟有多蠢,才會想要離婚?連她離開他幾天,他都受不了。

她的記憶恢覆了多少?她是漸漸消了氣,或是認真在考慮跟他離婚?

淩晨四點想到這,單南荻再也無法入眠,有一股去按對面門鈴的沖動。他不願再被動等待,又害怕聽見她親口說要永遠分開,他要怎麽回答?

向她懺悔認錯,甚至下跪懇求,說他不願與她離婚,說她始終是他最深愛的女子,他真摯的剖白能挽回她嗎?

失眠多日的柏千菡,不論白天黑夜都渾渾噩噩,面對兩位母親時,她佯裝平靜,獨自躲回房中時,淚水便毀滅了她的平靜。

她想起來了。那天,他提離婚時,她沒掉一滴淚,壓根兒沒想過會有另一個女人出現,她震驚得忘了哭,痛心至極,反而神經質地笑了。

「你想離婚?好,那就離吧……」

畢竟彼此已無視對方好幾年,這樣有名無實的婚姻,沒有維系的必要——自然也沒有忠貞的必要,所以才有了別人嗎?

她離家已七日,人就在離他幾步之遙,他不聞不問,這是他對於離婚的堅定表態嗎?

既然這麽想甩掉她,車禍後何不放她自生自滅?這幾個月的溫柔,令遺忘一切的她再次為他心動,令她又一次愛他到無法自拔,他究竟有何用意?

她將臉埋在半濕的枕頭裏,腫痛的眼眸已無淚,她的記憶陸續找回,但仍有些事想不起。她憶起他們的婚姻早已失和,卻記不得失和的原因,可是,是他先對她棄之不顧,她忘不了最後那幾年,他冷落她的種種——

他早就和她分房睡,對她的疏遠冷淡,讓她即使路過他的事務所也從不曾想要踏入;他藉故加班應酬,夜不歸營,即便在家,也是整晚不和她交談只字片語——是不是外頭早就有人給他安慰,所以他抽走了應給她這妻子的一切,只留給她一個單太太的虛名?

那個奪走她丈夫的女人是誰?

嫉妒的怨忿燒得她無法入眠,輾轉反側,苦思丈夫出軌的蛛絲馬跡,此時,放在床頭的手機驟然響了,收到訊息。

她檢視,發現傳訊者是單南荻,心驀然一揪。他沈默了七天,終於有話要對她說了?她懷著怯怯的期待點開通訊軟體,他寄了一張照片過來,拍攝地點是他們的臥室,原本溫馨雅致的睡眠空間,已被他隨手亂扔的劣習改造成淩亂的儲藏室,慘不忍睹。

「我需要你。」照片下附了這低聲下氣的四個字。

她呆看這四個字,一把無名火起。他的意思是他欠個收拾打掃的黃臉婆嗎?

訊息發過去不到兩分鐘,就有了回應,是一行網址。原來她還醒著,單南荻很振奮,迫不及待點開來看——

是家事公司的網頁,網址之後附上無動於衷的四個字。

「你需要錢。」意思是他若缺人整理家務,就花錢去雇,少煩她。

但他想表達的是求和,希望她觸景生情,念及他們過往的甜蜜,再給他一次機會啊!她會錯意了!

他捧著手機,正煩惱該如何解釋,忽見枕畔原本屬於她的空位上,多了一團灰色毛球,「悄悄話」不知何時偷爬上床,鳩占鵲巢地霸了她的床位,睡到小肚皮朝天。

他拍下貓的睡姿傳給她,這次不敢附字,只攝入空蕩的床鋪與鼾睡的「悄悄話」,讓鏡頭替他說話——他現在夜夜獨眠,她能體會他對她的思念嗎?她願收養無主的流浪貓,又怎忍心拋棄悔悟的他?

這次她讓他等了五分鐘才有回應,回訊沒有網址,卻也有一張照片,內容是獸醫的名片,附上落落長的文字:「它已經打過預防針,但它對打針有不良反應,會產生腫塊,要幫它揉一揉。醫師建議它要結紮……」

他不是要問她養貓的方法啊!他欲哭無淚地坐在床沿,挫敗得想抱頭大叫。「悄悄話」醒了,一如平日親熱地挨過來,跟他撒嬌。

「喵……」極其討好的甜柔叫聲,還倒在他身邊,蹭著他打滾,袒露軟綿綿的肚皮。他沒記錯的話,貓的打滾動作有挑逗異性的意味。

「滾開,gay貓。」他心情夠糟了,一只性騷擾的貓更是火上加油!

他情緒惡劣,浮躁地抓著手機打字。「你現在到底想怎樣?」按下送出——不對,這話有殺氣,他正要營造誠心懺悔的形象,怎可如此咄咄逼人?而她回得更快更殺。

她回傳一張離婚協議書的照片。

他只覺從頭到腳冷透,寒颼颼。她竟然早就準備好文件。

她不肯原諒他?這就是她想要的結局?連一個悔過彌補的機會也不給他?

而他只能接受嗎?

他咬牙盯著照片,再次輸入訊息。

「我們談一談,好嗎?」

五分鐘後,兩人在淩晨寂靜的走廊上,面對面。

單南荻默默凝視妻子,她秀顏憔悴、神色疲憊,原本瑩如水晶的眼眸變得浮腫……都是因為他。相對於七日前溫存繾綣,七日後,她遙遠疏冷的神情令他格外刻骨銘心。

他原本準備好一番懺悔,全都出不了口,他期待在她神情裏看見一點原諒的可能,卻只看見他令她多麽傷痛,他眸光一黯,愧然地沈默了。

「不是要和我談?怎麽不說話?」柏千菡先沈不住氣。

他勉強另覓開場白。「你……想起多少事情?」

「大學時代,新婚蜜月,我們已分房數年,中間幾年想不起來……家裏的大型衣帽間,是我找人設計的,那些衣服是我為了填補內心空虛,胡亂采購的結果……」不是他的疼愛,是她的自暴自棄。

「花的也不是你的錢,我對數字和金融很有天分,進股市廝殺比炒菜還快,而這樣口袋滿滿的我,其實比你更早就動了離婚的念頭。」她幽幽地嘲弄。「我們算是扯平了。我想起的夠不夠多?」

「我們為什麽分房睡的原因,你也想起來了?」原來,她早就想離開他?他令她那麽……難以面對嗎?他悵然,胸膛填滿失望的落寞。

「沒有。反正都要離婚了,睡在哪裏也不重要。」

所以,她並未想起最重要的關鍵,單南荻稍稍感到一絲寬心的慶幸。

「那個女人是誰?」思及那張猜測想像的面孔,柏千菡只覺渾身似火。

「她不重要,我和她已經結束了。」

「她問起我時,你也是這樣回答她嗎?」

他一時被逼問得口拙,是了,這才是真正的柏千菡,尊貴淡然、卻總是犀利地直攻要害的柏家小公主,他定定地直視她。「我和她確實結束了,而你,我永遠也不會放開你。」

這話令她心窩泛起漣漪,但她神色毫無變化。「你什麽時候和她結束的?」

「大約一周前,我和她談清楚了。」他對蔣棻很抱歉,但無論她如何吵鬧,他心意已決。

「一周前?」她幽喃。「所以車禍後這四個月,你時時刻刻、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和我離婚?」

當他悉心照顧傷後的她,講述他們相戀的情懷時,他真正想的都是如何擺脫她?甚至那晚與她親熱時,他想的其實是另一個女人?心碎得徹底,她滿懷破碎的感情,完全沒了追究的力氣。

連愛他的力氣都不再有,因為他連一點讓她留戀的勇氣,都不給她。

「不,我……」他狼狽。「一開始的確想過,但後來沒有……」這樣薄弱的辯解,跟承認沒有兩樣。看見她眼底淚花後,他噤聲。現在的解釋都是多餘,都是在淩遲她。

「她哪裏比我好?」似乎每個女人都會問這一句,她也無法不充滿妒意地問:「比我漂亮?比我有氣質?她哪一點吸引你?她有什麽我沒有的?」

「她……其實沒你漂亮,但那時我們的關系很緊張,我跟她相處輕松愉快、沒有壓力,所以——」

「所以我對你而言,只是個光鮮好看的負擔?你的感情早就不在我身上,是不是?你吻過那個女人嗎?你跟她上過床嗎?上過幾次?你跟她——」

「小千,你別鉆牛角尖,好嗎?」他上前,握住她雙肩,語氣哀求。「我做錯了,你絕對有權罵我、怪我、氣我,但你別追究那些細節,這樣對事情沒有幫助——」

「怎會沒有幫助?這些讓我更加確定,我們為何要離婚。」

他倒抽口氣,執拗道:「我不離婚!我還愛你——」

「你怎樣愛我?是一面和別的女人出軌、一面想我那樣的愛,還是這四個月來哄我和你同房,卻仍盤算著離婚的愛?」她輕聲笑了,像車禍前數分鐘,令他永生難忘的,諷刺而絕望的微笑。「你的愛,讓我惡心想吐。」

他臉色蒼白,無話可說。

「你其實沒有失憶,對不對?」他對車禍經過了然於胸,再對照他先前言行,事實已昭然若揭。

他無言搖頭。

又是一個欺騙。她只覺麻木,絕望疲困,已無心力追究。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你已經和我提過離婚,那這四個月在拖延什麽?是不是看失憶的我變得這麽喜歡你,對你這麽熱情,像小狗般黏著你的模樣很有趣,你想多欣賞幾天?」

「當然不是……」是省悟得太遲的強烈情感將他留在她身邊,但她尖銳的態度讓他一個字也無法表達。「要是我不假裝忘記,就再也沒有待在你身邊的藉口了。」

她眸光一顫,急促的呼吸變得更急促,卻也稍稍柔軟了。

「小千,你沒有完全想起過去,但這四個月來的每一天,你都是用自己的雙眼在看,都是親身在感受,我對你的感情……就沒有一點意義嗎?你真的無動於衷嗎?」

他神情懊悔,他懇求的眸光有割舍不了的深情,他哀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她為此輕顫,怎會無動於衷?

她還記得那一夜,與他凝視彼此的感覺,她忘不了他柔情似水的凝睇,他呵護她的溫柔,她相信他當時是愛她的,她亦然……

美眸湧入刺痛的淚,兩度酸楚泫然都不是因為憤恨,是因為斷不了對他的情悸。

「但我絕不原諒外遇,單南荻。」她輕喃他名字的語氣,意味徹底決裂。

「我不離婚。」言語或懇求皆已無用,只剩執著的戀給他勇氣,頑抗到底。

「我們會離婚的。」她柔唇揚起不帶感情的微弧。她不哭,不在他面前哭,公主在傷痛至極時不會哭,她只會將傷痛化為反擊的力量。

「七天之內,你就會在我面前跪下來,求我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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