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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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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單南荻的午間都有行程,好不容易探聽到他今天會在辦公室,柏千菡十一點前就準備好新鮮美味的便當,還特地梳妝打扮,搭乘公車來到丈夫位於市區的事務所,要給他補償的驚喜。

失憶以來,除了日常采購必需品,她甚少踏出家門,搭公車橫越半個城市還是第一次,她有些緊張,踏入位於高樓的事務所時,更為宏偉的建築所震懾。

接待的大廳采挑高設計,寬敞的落地窗容納城市景觀,空間以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為主,格局大氣而莊嚴。作為建築師群的辦公場所,這裏予人專業的第一印象,連她這個不懂建築的外行人,也能感受到她丈夫藉此展現的企圖心,還有他對工作的用心與熱忱,她為他驕傲。

「我——我找單南荻先生。」在這氣勢磅磚的建築裏,她的音量不由自主地變小。

「你……」對上來客那張懾人的明艷容顏,接待小姐不由自主地換上敬語。「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我……我是他太太。」她是不是該打個電話,讓他下來接她?她渾然不覺自己沈思的姿態,自然流露令人不敢怠慢的冰山美人氣質。

「啊,單太太,抱歉,沒有認出您,老板他十五分鐘前出去了,他說要去見客戶,下午兩點之前都不會回來。」接待小姐暗暗讚嘆,傳說上司的夫人是大美女,傳言果然不假,連同為女人的她都看得怦怦心跳呢。

「那……我去他辦公室等吧。」柏千菡好失望。下午兩點?便當都涼透了。

「好的,需要我帶您去嗎?」

「謝謝,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問明了路徑,柏千菡柔聲道謝,踏上接待小姐指示的長廊。

她是不是留下便當就該走了?還是要等他回來?

她猶豫不決,才剛蹭上走廊,旁邊的門扉開了,一道曼妙的身影走出來,對方瞧見她,俏麗的臉龐很錯愕。

「單太太?你怎麽來了?」蔣棻用禮貌的笑容掩飾驚詫。

「我來找南荻,請問你是哪位?抱歉,我現在不太會認人。」柏千菡禮貌地回應,這位打扮時尚的小姐,似乎與她頗熟認,她們是舊識嗎?

「我姓蔣。你應該不認識我。」蔣棻聳肩,不請自來地陪她往前走。「學長剛出去,你找他有事?」

「我送便當來給他。」柏千菡拎高手中裝有便當的提袋。

「喲,親手做的便當嗎?好賢慧,學長真好命呢。」

「你知道他去哪兒嗎?接待小姐說他出去找客戶……」

「也許客戶有突發狀況吧,或許沒有,對方純粹想找他聊聊,單學長可是很受歡迎的,尤其是女性客戶,有些女客戶會編造各種藉口,想盡辦法和他見面,其中不乏條件很好的漂亮女人。你從不來這兒監視他,對他還真放心。」

這位蔣小姐想暗示什麽?柏千菡不知如何應對這種唐突的話語,只好含蓄地微笑。「我信得過他。」

「因為你很有自信,認為自己夠美貌,拴得住他,是吧?」蔣棻酸溜溜地打量她。「我常聽曹學長說你有多美,還不太相信,沒想到他的形容還太客氣了,我要是男人,有個像你這麽漂亮的老婆,也舍不得離婚。」

「的確,南荻從來沒和我提過離婚。」柏千菡忽然想起藏在鞋盒裏的泛黃協議書。他身邊有覬覦他的女人,而他「舍不得離婚」,表示他有過離婚的念頭嗎?這位蔣小姐又如何知情?

「原來,他真的沒提過……」蔣棻喃喃,這答案聽在她耳中,說不盡地刺耳。「他就是心太軟,看見瀕死的小動物,也狠不下心給它個痛快,反而寧可浪費時間,溫柔地陪它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路。」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男人多半會被需要他們的柔弱女子吸引,很可惜的,我卻是個強勢獨立的女人。」蔣棻的笑容充滿意有所指的嘲諷。「某些女人能穩坐太座的位置,並不是因為她老公愛她呀,你明白嗎,單太太?」

「同情,或是因為她很漂亮,又會做菜。」單學長從不提起妻子,蔣棻只好憑空想像。瞧她,這位千金小姐顯然對她的言語感到不安,卻只會秀出一臉旁徨,她就是憑這楚楚可憐之姿,激發單學長的保護欲,讓他離不開她吧?而當他厭倦了這空有臉蛋的洋娃娃,她事前毫無警覺,現在才來茫然地問「為什麽」,真是蠢到家了。

蔣棻最厭惡這種嬌滴滴的弱女子,凡事都仰賴男人,保不住自己的婚姻也是活該。

「光憑普通的愛,不足以留住男人,是這樣嗎?」柏千菡若有所悟。

「是啊,你懂了吧?」終於有點自知之明了嗎?

「那,南荻應該是很愛、很愛、很愛我,所以即使我失憶,他也沒想過要離婚。」柏千菡粲然一笑,言語中充滿對丈夫的信賴,也難掩小女人的嬌羞。

「……」這女人懂不懂她在酸她啊?蔣棻匪夷所思地盯著那張絕美容顏,只看到一臉善意和感激。

「謝謝你,我第一次來這裏,對南荻的工作、他接觸的人都一無所知,往後還要向你多請教呢。」邊走邊說,兩人已抵達單南荻的辦公室門口,柏千菡道。「我要進辦公室等他,改天再和你聊吧。」她推開旁邊的辦公室門扉,走了進去,在背向蔣棻狐疑的視線時,她才輕輕籲出一口郁悶的氣。

那紙協議書已經餵了垃圾桶,但陰影不易淡去,他們都遺忘的過去似乎埋著一個禁忌的炸彈,連他公司的女職員都有所察覺,還提到其他女人,莫非……

所以,他們現在穩定親昵的感情加倍珍貴,與其煩惱過去,她更願珍惜眼前,何況,她若花時間去猜疑哪個女人可能是勾引他的第三者,不就相對減少了花在他身上的心思?

杜絕威脅的最好方式,是令他愛她愛得無暇他顧,讓他心中沒有容納其他女人的餘地,為了他,她樂意當個有點小心機的女子,勾引他所有的感情。

倒是這位蔣小姐的態度讓她不太舒坦,她寧可相信對方是出於好意而警告她,但夾槍帶棒的語氣聽來著實刺耳,那妍麗的外貌、敵意的態度,她還是她丈夫的事業夥伴……某個不愉快的猜測令她蹙眉,感覺更加不舒服了。

別亂想,自己嚇自己是最傻的行為,她提醒自己,蹙眉掩上了門,卻意外發現辦公室裏早已有人。

有個打赤膊的偉岸男子站在辦公桌邊,他狀似投降地高舉雙手,俊臉寫滿了舒適與享受,另一名穿淺綠連身裙的女子坐在桌沿,她手持濕毛巾,輕柔地擦拭男人的胸膛,兩人聽見門這邊的聲響,擡頭望來。

「對不起,我馬上離開……」瞧見辦公桌上的名牌寫著「曹亞劭」,柏千菡驚覺自己走錯辦公室,連忙要退出去。

「等等!大嫂你是來找學長的吧?」曹亞劭趕緊穿起上衣,見柏千菡茫然,他自我介紹。「我是曹亞劭,以前去喝過你和學長的喜酒,這位是我老婆。」他攙扶愛妻下桌,動作輕得像捧著易碎的琉璃。「小箱子,這位就是單學長的愛妻。」

「你好。」夏香芷柔柔綻笑,她的體態有明顯的孕味,笑容清美秀雅。

「抱歉,我弄錯了,我以為這裏是南荻的辦公室——」

「沒事沒事,我剛從外頭回來,擦個汗而已。」曹亞劭不介意地朗笑。「學長不在,你別急著走,有個客戶在等我,我去打個招呼,待會兒再跟你聊。小箱子,你幫我招待一下大嫂。」他在愛妻唇上落下一吻,夏香芷兩腮頓時布滿紅暈,輕推丈夫一把,暗示他收斂點,旁邊還有人在。

「這又沒什麽,說不定學長在家時也常和大嫂這樣做。」曹亞劭聳肩,又想再偷個香,這次被夏香芷閃開了,她笑著推他,他無法得逞,只好摟摟她。

男人深情繾綣的眼神,女子緋紅微赧的臉蛋,無須更多解釋,柏千菡已欣羨地明白,他們是一對深愛對方的夫妻。

曹亞劭離開辦公室,留下兩個女人獨處。

五分鐘後,柏千菡就喜歡上夏香芷,她善解人意,與尖銳的蔣棻有天壤之別,溫柔可親的態度令人心生信賴,會不知不覺地說出內心話。

「亞劭挺自負的,誰也不服,唯有單大哥讓他心服口服,他常跟我談工作、談單大哥,也常提到你和他的婚禮有多麽夢幻盛大,你們看起來有多恩愛,所以今天雖然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卻一點也不覺得陌生呢。」夏香芷抿唇淺笑。

聽說這位單太太是冰山美女,乍看確實不易親近,但聊開來之後,會發現她個性單純、文雅有禮,是個外貌如冰霜、內在卻如春風的迷人女子,難怪,眼光甚高的單學長會對她死心塌地,夏香芷也喜歡她。

「我也覺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和你見面,不過,今天確實是我第一次踏入這裏。我不懂,為何我以前都沒來過?」

「肯定是因為你太美了,單大哥阻止你來,不想讓你出去拋頭露面。」

但她因此就一次也沒來關心丈夫的工作,未免太冷淡,而夏香芷正是她了解這裏的好機會。「你對這裏很熟吧?你知道一位姓蔣的小姐嗎?」

「你說蔣棻?」夏香芷沈吟。「她是亞劭和單大哥的學妹,以前就在這邊工讀,後來拿到執照,就繼續留在這兒。聽說她很有傲氣也很有才華,單大哥很看重她。」

「我剛才遇到她,她似乎對我很熟,我在猜想,她是不是透過南荻知道我的事?」即使是同事,蔣棻的態度也太撈過界了,柏千菡越想越覺有異。

「既然是同事,彼此熟稔是很自然的,她可能因為單大哥的緣故,把你當作自己人吧?她說了什麽話嗎?應該沒惡意,只是說話直接了點。」夏香芷對蔣棻所知不多,做出的推測也很友善。

「但願她只是過於直接了。」柏千菡略顯靦覥。「那……你了解南荻嗎?」

夏香芷一怔。「亞劭有時會約單大哥來我家吃飯,我跟他算是有些認識。」

「能和我談談你認識的他嗎?他的喜好、他的習慣、他常去的餐廳、他有哪些朋友……」柏千菡苦笑。「我是他的妻子,卻來跟你打聽這些,你會覺得很奇怪吧?你應該知道我們前陣子出車禍,都失憶了,八年婚姻一夕間變成空白……」

「你在煩惱失憶讓你們疏遠了嗎?」夏香芷安慰地輕拍她手背。「慢慢來,別著急,單大哥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你們畢竟是夫妻,他對你有責任在——」

「可我不希望我與他的婚姻只剩責任。既然我們當初是因為感情而結婚,感情來自記憶,失去共處的記憶,婚姻不就面臨危機了嗎?」

「我想,不至於那麽糟的……」夏香芷不知如何寬解她的不安。

「當然,我也不相信會那樣!」柏千菡毅然道。「我依然是他愛的我,他依然是我愛的他,記憶或許會失去,但愛情應該更深邃和純粹,不會輕易改變,不是嗎?所以,我不會悲觀,就把這當作一次浪漫的冒險,這是我們第二次相愛,我要它比過去更甜蜜,讓我們比過去更加相愛。」

蔣棻的危言聳聽沒有打擊她,反而激起她的鬥志。她暗指她是小動物?小動物也有地盤意識,也會為了她的男人奮戰,何況他親口承認過去對她的濃烈感情,給予她莫大的信心。

「竟然說我是引起他同情心的小動物?太瞧不起我了,我好歹也是能駕馭他的愛妻尤物吧……」

察覺夏香芷興味盎然的眼光,她才驚覺自己將內心的不服氣大刺刺地說出了口,天啊!如此勁爆的言語!她搗唇,秀顏紅得像滿月的紅蛋。

「所以你現在想做的是?」夏香芷微笑,並非取笑,而是欣賞她的熱情可愛,她越來越喜歡她了。

「呃,我缺乏對他的了解,所以……」

「你想找我打聽?」

「其實我應該直接問他,第一手的資料更好,但我想制造一些驚喜,事前盡量瞞著他。」柏千菡兩腮燙紅,這麽羞人的提問快令她擡不起頭來。「而且你也是人妻,應該有不少……經驗,對南荻也有一定的了解,我覺得向你請教是最適合不過了。」

「我是很樂意幫忙,只有個小問題,我能提供的經驗是我和亞劭的,亞劭和單大哥雖然是好朋友,但在這方面的……『喜好』,」夏香芷含蓄道。「不見得相同吧?」

「那怎麽辦?」就沒有什麽她可利用的資料了嗎?

「我即使知道什麽,大概也沒有和單大哥一起生活的你清楚。不過我聽亞劭提過,他有些特殊癖好……」

「什麽樣的特殊癖好?」柏千菡美眸微微瞠大,難掩怦怦心跳的好奇。

「他喜歡玩角色扮演,聽說,他對兔女郎情有獨鐘……」

「小千今天來過?」結束晚間的應酬飯局後,單南荻才被告知消息,不禁錯愕。

「嗯,她是午餐之前來的,當時我有事走開,讓我家香香陪她,我回來時,看她們倆笑嘻嘻的,好像聊得很投契,後來還一起逛街去了。」曹亞劭熟練地駕車。單南荻今晚喝了不少酒,就由他擔任駕駛送學長返家。

他家孤僻的小千居然主動結交朋友?單南荻不知該如何反應。「我不知道她今天打算過來,她一個字也沒提。」

「她似乎是想給你驚喜,所以沒有告訴你,後來我陪她逛了事務所,介紹我們的工作環境,還有我們的同仁,大家都跟她聊得很開心,能了解你的工作環境,她似乎很高興……」

「每個人都介紹?她見到蔣棻了?」單南荻完全沒聽見學弟的後半句話。

「有啊,當時蔣棻急著去和客戶簽約,匆匆跟大嫂打個招呼就跑了。」

所以兩人打了照面,並未深入交談,饒是如此,單南荻心裏的壓力也沒有減輕。

「不過,大嫂她……」曹亞劭忽然欲言又止,神色為難。

「她怎麽樣?」單南荻提心吊膽。莫非,還是被她發現了……

「她今天幫你做了便當,你不在,我和香香幫你吃了,你不怪我們吧?」

「……也就一個便當而已。」

「大嫂的手藝真好,她說她每天都下廚,我聽了好想帶著香香每晚去你家搭夥。」對那個便當,曹亞劭回味無窮。「便當裏有道煮南瓜,香香很喜歡,你能不能幫我問做法?我想做給她吃。」

「嗯,我明天幫你問。」

「謝啦!」曹亞劭沒發現學長神情郁郁。「以前你從不提起大嫂,我還有點擔心,現在她親自來事務所,還親手做便當,我看你們其實挺幸福的嘛。」

單南荻只能苦笑。幸福?是否就是因為感受到太多久違的幸福,多得令他難以承受,所以這幾天刻意加班應酬地躲著她?

為什麽幸福不來得早一點?它若能在他心灰意冷之前,在他絕望放棄之前,在他對別的女人心動之前……

或者,現在還不算太晚?

他們仍是夫妻,那夜她羞怯而認真地坦白感情時,他心潮澎湃,久違的柔情重回心間,才發覺,即便彼此長年冷戰,他對她仍無法忘情,他只是心灰,並未心死,她所謂的轉機,同樣令他振奮地心生希望。

但,在她恢覆記憶之後,她的深情告白還能作準嗎?

他忽地滿懷希望,又忽地滿腔冰冷。

或許他不該抱持希望,而是停止自欺,徹底死心。每回他嘗試修補彼此關系,下場都是被她狠心拒絕,多年婚姻路,他走得寂寞、絕望,他累了,有再多的深情,也會被傷至筋疲力盡,或許他該學會遺忘沸騰的感情,學會放手,學會不愛。

邁著沈重的腳步,踏出大廈的電梯,佇立在自家雕鏤精美的大門前,單南荻被酒意染蒙的墨眸浮現堅毅的決定。

他不再逃避了,就在今晚,他要將一切和她談清楚。

決心卻使他的腳步更形沈重,他推開家門,訝異發現屋內完全漆黑,了無人影。

「小千?」她睡了嗎?他摸黑往屋內走,來到臥室,沒人在。

他走出臥室,找還屋內,終於在昏暗的書房發現柏千菡。

書房內也是一片昏暗,所有的燈光都滅了,唯一光線是來自外頭陽臺的菱形掛燈,昏黃燈光灑入落地窗內,淡淡鑲出那趴在窗邊、姿勢不雅的身形輪廓,那顆翹在半空中的渾圓美臀,異常顯眼。

好半晌,他眼中只看見那顆穿著印滿鮮紅愛心的白短褲的小桃子,有點口幹舌燥。「小千,你——」

柏千菡沒回頭,右手迅速果斷地向後一揮,比個要他噤聲的手勢。

「你在做什——」又是一記不準他開口的嚴厲手勢,然後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安靜地走過去,他走到她身邊,她扯他褲管,要他一起趴下,他照做了。

「你看那邊。」她以耳語的音量對他說,指向陽臺角落。

他依言望去,南方松搭建的陽臺很昏暗,起先什麽也看不見,然後有了動靜——一張豎著尖耳朵、灰黑斑紋的毛茸小臉從梁柱後探出來,鈕扣般的閃亮圓瞳機警地四下一瞄,又藏回柱後。

「是貓?這裏是十二樓,它怎麽上來的?」單南荻皺眉。

「晚上八點多時被我發現,它不知從哪兒來的,好像受傷了,脖子後面有血跡,我想帶它去看獸醫,就弄了一盤魚肉當誘餌,可是它不肯靠近我。」

「流浪貓都會怕人,你在這邊偷看,它當然不敢過來,別管它了——」

「不行,萬一它失血過多怎麽辦?」

「它已經流了兩個小時的血,還有閑情逸致玩躲貓貓,看來是沒有大礙。」在他說話的同時,那只小貓還在柱子後探頭探腦的,宛如在跟他們玩打地鼠的游戲,他們趴在一起觀察它的情況,真像一對愚蠢的石獅子,但瞧見她不肯放棄的目光,他嘆氣。「不然呢?你又抓不到它,能拿它怎麽辦?」

「你去抓它。」她將碎魚肉推到他面前。

他挑眉。「為什麽要我去?」

「你不是愛心服務社社長嗎?應該愛心洋溢、熱心拯救小動物,不是嗎?」

「我的愛心在社長交接時一並轉交出去了。」而且他最討厭貓,那雙在光線下會瞇成一線的瞳孔怪可怕的。

「可是,你不是在大四時,幫我救過一只爬到宿舍屋頂的貓?」

「那時候是……」他一楞住口。「你怎麽知道這事?你恢覆記憶了?」

「今晚看到這只貓後,我想起一些過去的事,雖然只是零星的片段。你不覺得這代表它和我們有緣嗎?」她央求地望著他。「救救它嘛,好不好?」

那只活蹦亂跳的小畜牲看來不需他的救援,但他一如往常地難以抗拒她的懇求。他拿起那盤碎魚肉,不忘討價還價。

「那我救它進來,你要怎麽感謝我?」

「像那時一樣,給你一個吻?」看他意興闌珊,她加碼。「兩個?我今晚還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你喔。」

「那時是純純的愛,一個吻就夠了,現在……你打算吻在哪裏?」

她伸出纖細食指,點上他臉側,仿佛花瓣沾頰,無邪地撩撥他心弦。

「吻在臉上?一千個也不夠。」

「那……嘴唇?」他的五官之中,她第二鐘意的就是他的唇,漂亮工整的雙唇,總是偷走她的視線,此刻因算計而揚起的弧度,令她皮膚滑過微麻的熱度。

「代價若是吻,頸部以上的範圍都不考慮。」她最喜愛的雙眸無害地閃爍,她欣賞的雙唇吐出斯文而露骨的條件。「至少要腰部以下才劃算。」

腰部以下是指……她領悟,粉腮紅透。「你……你先救到它再說。」

「我當你是同意這個條件嘍。」他低笑,推開落地窗。

說也奇怪,還沒等單南荻走上陽臺,整晚躲躲藏藏的貓兒就從柱後出來,沖著他發出柔和討好的喵喵聲。

「小心點,別嚇跑它!」柏千菡輕嚷。

單南荻回頭瞄她一眼。他工作一天,她沒慰問他的辛勞,倒是對這只貓牽腸掛肚,便當也祭了別人的五臟廟,他有點不是滋味。

算了。他擱下魚肉,灰貓立即以輕快的小跑步溜到他面前,大快朵頤。它怕柏千菡,卻毫不畏懼單南荻。

「它好像很喜歡你。我說它和我們有緣,果然沒錯吧?」柏千菡來到盤腿而坐的單南荻背後,以他當掩護,躡手躡腳地躲在他身後,美眸自他肩上偷覷著小貓。現在她看清楚了,貓脖子後面的不是血跡,是醬油,大概是它去哪家廚房偷食時沾上的。

「它是不是女生?」瞧那柔和的圓圓大眼、饑餓中不失優雅的吃相,她猜這是只小母貓。為了看清它,她更往前傾,渾然不覺胸脯緊緊貼在身前寬厚的男性背脊上。

……好吧,他開始喜歡這只貓了。「是男生。」

「你怎麽知道?」

「看它的尾巴下方,有器官。」

「啊。」她恍然大悟,小巧下巴在他肩頭游移,尋找最舒適的觀賞位置,他的心跳隨著她柔軟的呼吸起伏,她雙臂主動環住他腰際,央求的軟語柔柔地扇動他的感官。「我們可以養它嗎?」

「兩個吻,我就得讓這貓賴一輩子,我太虧了,不行。」

「你很愛計較欸。」她失笑,欲後退,卻被他扣住手腕。「你先告訴我,你穿的短褲是哪兒來的?」

「啊,就是我那天跟你提過的短褲,一件五十元。」她得意地解釋。「它比我以為的還軟,輕薄、舒適又透氣,可惜那天人家都是賣單一尺寸,我穿稍嫌過大,你穿起來可能太貼,不然應該也買幾件給你。好看嗎?」

「很性感。」尤其是她趴在落地窗邊那一幕,那體態、那姿勢,教他血脈賁張,「我想,它當初設計的目的是要貼身沒錯,由我來穿會更合適。」

「呃,你確定?穿這麽緊的短褲不會太……太……」不雅?

「太誘惑你?」灰貓吃完了魚肉,又躲到陽臺的陰影處。

「你想太多。」她抽回手,過去收拾空盤,順道瞪他一記。

「誘惑不了你嗎?」他面帶遺憾。「你這樣倒是非常誘人呢,穿著男用的四角短褲等我回家,我還以為這是夫妻間的某種暗示。」

她瞠目,手中的盤子「哐當」落地,直覺地搗住小腹。「這……這是……」

「沒錯,是男人的內褲。」他欣賞她美眸瞠得更圓,俏臉糗紅的模樣,纖手先是護住小腹,又驚慌地搗住翹臀,手忙腳亂地不知該先掩護哪邊才對,他好心地建議。「你要是不想穿,可以把它脫了。」

對喔!急於擺脫窘境的她揪住褲腰就扯下,猛覺不對勁,擡頭就看見男人眼中居心不良的狡光,顯然打算乘機飽覽她外洩的春色。

「啊!」她已經脫了一半,慌忙穿回去,拔腿往屋內沖,更衣去了。

他爆笑,笑得捶地板,笑到滾倒在地毯上。

笑聲漸歇,他身體松懈,在寂靜中躺著,望著陽臺外的夜空,光害將夜幕染成某種不安定的暗橘色,他眼眸也似夜空,染上不安的色澤。

他在開心什麽?他不是打算跟她開誠布公地談離婚嗎?

他抹抹臉,起身往屋內走,在衣帽間門口碰上柏千菡,她已換上另一件居家短褲,瞧見他,她臉色很臭,顯然在記恨他誆她上演脫衣秀,他又噴笑出來。

「不要笑了。」柏千菡好懊惱。她哪知道那是男用內褲?他也真壞心,居然眼睜睜看了半天才提醒她。

其實她自己也覺好笑,所以綿軟的口吻原本是要警告他,卻像是嬌嗔。

他還在笑,她揚手作勢敲他的頭,他先一步握住她手腕,她欲抽手,他不放,她微笑問:「怎麽了?」他抿唇的神情,似乎有話要說。

他不吭聲,準備好的言辭迷失在唇齒間,拇指扣在她手腕處,輕輕摩挲那細膩膚觸,某種模糊炙熱的感覺,隨著一次次碰觸,變得更具體清晰。

他不想放開她——身體的直覺反應比迷惘的心思更快。

「對了,我有個禮物給你。」她掙脫他,取出今天的戰利品。

他瞧著她手中的禮物——一個白色的兔耳發箍,發箍上方有一雙長長的兔耳,其中一只還俏皮地下垂了三分之一。「為什麽送我這個?」

「因為全套的服裝不好找,我今天逛街只買到這個,先將就吧。」夏香芷解釋,有些男人對特定服裝有偏好,這些服飾會讓他們興奮,雖然她不太能理解,但既然他喜歡,她就勉強忍耐吧!

她踮起腳尖,將發箍戴在他頭上,接著退後一步打量,他還穿著上班的西服,配上玳瑁框眼鏡,氣質溫文而優雅,但錯愕的臉龐上方頂著兩只大如粽葉的長長兔耳朵——她粉唇顫抖,不行,她必須尊重他的喜好,但是……

「這樣真的會讓你興奮?」噗哧,她笑場了。明明就很滑稽,是要怎麽興奮啦!

「興奮?哪個男人戴兔耳朵時會興奮,你倒是介紹給我認識,你到底要做什麽?」他困惑地擡擡下巴,兔耳跟著晃動不已,剛搗唇憋笑的她見狀,又破功。

「你不喜歡這副耳朵?為什麽?聽說你喜歡兔女郎,不是嗎?」

「是沒錯,但我是喜歡看人家作這種打扮,不是我自己愛穿好嗎?」他無奈嘆氣。「我喜歡兔女郎,是因為……在某個化妝舞會的夜晚,某個扮成兔女郎的可愛女孩,將她的初吻給了我,這樣你明白了嗎?」

「……喔。」她懂了,他是「睹物思人」,他奇異而溫柔的眸光令她兩腮熱燙。

「喔什麽?還不拿回你頭上戴好?」他拿下兔耳發箍,作勢要戴到她頭上,她笑著抗拒,雙手護住頭,用投降的姿勢往後退。

「怎麽不戴?你不是想讓我興奮嗎?」他逼近,她後退,直至背靠墻。「讓我興奮之後……你計劃做什麽?」

他低沈的口氣、灼灼的目光令她理智酥麻、口齒打結,緋紅著兩腮辯解。「沒有啊,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他的唇吞噬了她剩餘的言語。

這只是輕輕一啄,他用短促掩飾了渴望,用輕柔修飾了激情,然而心跳卻亢奮鼓噪,他可以吻得溫柔含蓄,卻無法控制與她四唇相接時,胸膛內激切狂喜的火花。

心,比他的思想更清楚向往的方向。

「今晚,我很開心。」半晌,他離開她的唇,柔聲低語。

她也是啊,她容顏煥發著喜悅的光彩。「那我們可以養那只貓?」

她還念念不忘啊?「你不是應該先兌現我救它的報酬嗎?」

「啊……那個等等再說,我先去看貓還在不在。」她支吾,轉身往書房走,逃開這個害羞的話題。

他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嘴角微微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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