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奶奶見宋雨沒說話，神態卻透露著思慮，悄聲道：

“我疑心要變天了，聽說皇上身子不太好，已經三天沒上朝。就不知道大將軍支持誰，可能是三皇子。要知道大將軍站誰那邊，誰就贏定了。”

陸北定地位舉足輕重，宋雨自是高興，起碼能保證自己不被魚肉。可是陳大奶奶如此篤定地說，似乎又不太妥，飛鳥盡良弓藏，到時新皇登基不動刀子才怪呢。

“話也不能這樣說，所謂天命之子，人心所向。百姓擁護……”宋雨突然說不下去了，古代都是勝者為王，什麽百姓擁護，士族擁護差不多。

“說的是。”陳大奶奶大概知道自己失言，在宋雨頓住時，連忙接過話茬。

宋雨望著陳大奶奶，眼神充滿笑意。

陳大奶奶發覺宋雨眼睛有血絲，關心地問：“宋姑娘，你昨晚沒睡好？眼睛很紅呢。程苔怎麽不給你愛姑娘熱敷下眼部？”

宋雨昨晚睡得可香了，完全沒受離別之苦影響，陳大奶奶能這樣問，看來世子爺並沒有透露些什麽，他們之間相處得應該愉快。

“我上午不是賞雪嗎，眼睛突然不舒服，苔說怕得雪盲癥，我連忙就進屋了。”

陳大奶奶不疑有他，笑道：“你也是的，雖然你的梅園漂亮，可美景看不盡，身體要緊呢。”

宋雨說起了梅園的五光十色，談笑間提起世子爺已經來過，晚上會歇在客棧。

陳大奶奶十分驚訝，“大將軍托他來看望你？”不對，哪裏有托別的男人來看望自己妻子的，“他找你做什麽？說什麽了？”

宋雨明白陳大奶奶尚不懂個中隱秘，或許她認為陸北定已經擺平了陸家的長輩吧。既然不明個中因由，也沒必要牽扯陳大奶奶進來。

“世子爺大概是路過武康，在京城時應該從陸北定那兒聽說過我，順路造訪吧。”

全天下都陸北定與張彥行是莫逆知交。

陳大奶奶似乎沒有起疑，但再次聽到宋雨直呼陸北定名諱真的很頭疼，苦口婆心地勸道：“宋姑娘，你莫怪我多嘴，說你多少遍了，真的要改，在外面對他要用敬稱。閨房內……”

陳大奶奶變得有些不好意思，緩了緩才繼續說：“只有夫妻兩口子，隨你怎麽叫。”

宋雨以前是不懂陸北定的身份，習慣直呼其名，後來身邊的人都勸了她後，就是故意的，想顯示自己的獨特之處。

況且陸北定也沒所謂。

不過陳大奶奶一片好心，宋雨也不能置之不理，笑道：“好，我改。”

陳大奶奶就是喜歡和宋雨談天，輕松又爽快，“行，既然無甚大事，我先回府，指不定世子爺會留下來用晚膳，我得張羅張羅。”

她邊說邊站起來告辭，可轉身時眼神分明在程苔身上停留了一息。

宋雨察覺了，“苔，你送陳大奶奶吧。”

陳大奶奶回眸望向宋雨，帶著溫情：“別忙了，讓苔照顧好你。”

宋雨心想，信你才有鬼，淡笑道：“過門都是客，哪有不送客的理，”

再說有暗衛在，宋雨也不擔心程苔走開幾步，自己就出事。

陳大奶奶又說了幾句體己話，帶著丫鬟婆子離開，程苔送到客棧門口。陳大奶奶說想起來有東西要送宋雨，叫程苔上馬車拿。

陳大奶奶在車廂內，毫不掩飾自己的憂心，“苔，你能不能老實跟我說，世子爺來此到時有什麽目的？我覺著不止請老太爺出山那麽簡單。”

程苔明知陳大奶奶沒有能力幫助宋雨，就毋須牽扯進來，內裏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估計世子爺是聽將軍爺的安排，他說要在客棧住下，但也沒跟我們提起要請楚老出山。”程苔說得坦誠，陳大奶奶很快打消疑慮。

“不是針對宋雨就好，她的處境其實很難，也就你們將軍爺有魄力擔待。”陳大奶奶目光有些遙遠，帶著憂傷，一嘆再嘆。

“沒事的呢，陳大奶奶不必憂心。不過苔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程苔有感，心腸變軟。

陳大奶奶打起精神笑道：“說吧。”

程苔把左手掌打開，指著大拇指道：“你在這裏，很安全，”然後指著小拇指道：“這是非之地，你娘家情況不明，先保全你自己吧。”

陳大奶奶的心咯噔一跳，“家父一向安分守己，不過是頭差，怎麽也會受牽連呀？”

她的姑姑安全了，不就代表她父親一家也安全了嗎？

程苔眼神滑過嘲諷，淡然道：“宮中那幾位，誰不是個睚眥必報的主。”

陳婕妤表面看似失寵，此生再也無緣象征權力巔峰的皇宮，可大家心裏明白，她唯有一個女兒，與九五之位無緣，正是離了囚籠，舒心自在呢。

報不到她身上，還不給她娘家使絆子？

陳大奶奶一點就明，急得捉住程苔手臂，“我去找宋姑娘，算了，你幫我轉告她，等著閑著時才說，你明白的……”

她有些語無倫次。

程苔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

陳大奶奶緩了緩情緒才道：“都怪我不爭氣，完全說不上話。我就求你家姑娘了。人平安就好，富貴如浮雲。”

程苔垂著眸，烏黑的眼珠兒閃過一道精光，“其實楚大公子身負才學，會自暴自棄完全因為你嫌棄他所致，大奶奶你何不換個角度，看看他的好。”

陸北定讚過楚融是個人才，可惜被兒女私情所困，程苔聰明機警，稍為推敲就說出了一番直擊陳大奶奶內心的話。

陳大奶奶臉色變得如死灰一般，“你不知道，你不能了解，因為你還沒愛上誰……”

一切都是騙人的，愛上了英雄後，還能愛上誰？

程苔古怪地說：“你咋知道我沒愛慕的人？”

陳大奶奶噗哧笑了，“你個小丫鬟的命，看上誰呀，你家爺？”

程苔聳聳肩，“你知道本身有才能的人，遇見將軍爺時的感受嗎？我初次見他，以為我死定了，他肯定識穿我。估計他也識穿了，只是突然心慈了罷。”

往日一步一步走來，驚險無數，唯有這個想不明白。

陳大奶奶好奇地問：“那你看中哪家公子，我覺得宋姑娘有收你為義姐的打算，就像玉貴姑娘一樣寶貝著。”

程苔誰也不敢說，想陳大奶奶不是八卦的人，說就說吧，說出來也不會那麽憋得太難受，“許用啊。”

陳大奶奶聽後，忍唆不禁，“你好像比許用大一歲？”

程苔臉紅了，“一歲零六個月七日。”

陳大奶奶斂了笑容，認真想了想，忽然神情極古怪，上次路經醫館，她進去剛好看到許用在畫畫，上面的女子……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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