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吩咐程苔用金桂園的桂花茶招呼陳大奶奶，本來想把正位讓給她，程苔不讓步，就要宋雨坐正位。

雖然宋雨和程苔只是細微的眼神交流，但通過大家僵持在正位前那幾息，陳大奶奶這種世家長大的人，自然能瞧出端倪，卻佯裝若無其事，自顧自地在賓位坐下。

“一路過來怪累的。咦，什麽香味，好像是桂花？”陳大奶奶笑著問。

宋雨明知陳大奶奶愛慕陸北定，故意說：“是呀，金桂園產的桂花，前幾天送過來的。”

陳大奶奶笑容一頓，早就耳聞幾個月前金桂園易主的事，沒事想……即使意識到了，她還是不願意承認。

金桂園是臨安華氏經營三代的心血，若不是出了個不肖子，怎舍得拱手讓人。

陳大奶奶試探性地微笑道：“金桂園的桂花可是天下聞名，宋姑娘能買到可真算本事。”

她不相信陸北定在不表明身份的情況下能買下來，就算表明了身份，華氏得罪的是太子的心腹，陸北定也不會為了一個園子和太子對上吧。

聽聞他現時處境尷尬，不僅皇帝猜忌，就連皇後和靖儀公主都想除之而後快。

想到這裏陳大奶奶的心又隱隱作痛。

宋雨暗中觀察陳大奶奶神色，又有些吃味，那擔憂的神態是為了陸北定？擔心友人是正常的，可怨婦似的眼神真是令人不爽。

“算什麽本事，不過是微得良人疼愛，把整個園子買下來送我而已。”宋雨雲淡風輕地說。

陳大奶奶臉色微變，甘香清韻的桂花茶入口也變得索然無味，隨口答道：“是嗎，還真有心。”

宋雨覺得自己有點壞，略略嘆息道：“哪裏，還是像陳大奶奶這般才好，遠離塵囂，豐衣足食。”

陳大奶奶笑了笑，沒搭話。

須臾後，陳大奶奶擡眸望著宋雨，眼神由淡然慢慢變得濃烈：“你知道他是誰？你有沒有掂量過自己可配得上？”

宋雨有自知之明，確實配不上，所以直說：“配不上。”

陳大奶奶情緒稍緩，“知道就好，其實做個妾……也是勉強可以的，不過妾室低賤，主母隨意找個借口就能發賣出去了，你又何必呢。”

狀似好心提醒，可句句刺耳。

宋雨心裏有些不舒服，妾是不可能做妾的，如果陸北定最後被逼娶公主，她就絕對不會到將軍府，或者駙馬府去看人臉色。可是沒理由動搖對他的信心，不過古代真是可怕，當家主母可以隨意把不得寵的妾賣了，怪不得使盡渾身解數要討好男人。

太弱勢。

“陳大奶奶有心了，我也知道他是什麽身份，也不是說我一定要跟著他，反而是他……又是專門營建居所，又是大手筆為我購得金桂園，不必多說，陳大奶奶也是明白人。”宋雨勾唇一笑。

陳大奶奶當然聽得出宋雨的弦外之音，無非是說陸北定非她不可！她瞪著宋雨，眼都直了，一個醜八怪憑什麽打敗天下名媛閨秀？

然而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的，特別對於天縱奇才的陸北定來說。

陳大奶奶攥緊了手帕，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當年為什麽會失去這個男人，努力維持儀態微笑道：“或許只是轉移視線呢，又或許……”

她擡眸瞥了眼宋雨的肚子。

宋雨咯咯直笑，“心無城府”地說：“我這胎懷得不錯吧，一點也不臃腫，他真的很好，連……”

“姑娘。”程苔擔心宋雨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出聲制止。

“嗯？”宋雨偏頭望向程苔，眼底明顯透著不悅，不讓她說？就要說，氣死這些人。可轉念一想，自己的行為太幼稚，豈能不為大局著想呢。

程苔明顯感覺到了宋雨的怒氣，雙手竟發抖，好久沒有害怕的感覺出來了。為了掩飾，程苔沒有捧茶，而是繃緊了身體，示意珠兒奉茶，笑道：“姑娘，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好嗎？”

陳大奶奶眼眉一跳，似乎有了什麽想法。

宋雨側身接過珠兒遞過來的茶盅啜了一口，道：“他真的很好，知道我懷胎辛苦，特別建造這座宅子給我住，又調來如此多人手照顧我，就連他最最親近的侯嬤嬤也來呢。”

宋雨無縫銜接上一段未完之話。

陳大奶奶耳聞過宋雨的事，但根據陸北定的表現，她馬上否決了，孩子不可能是別人的種。或許男人能接受一個寡婦，但不可能接受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陸北定也一樣。

只是宋雨的話聽得她火燒心，不由自主冷笑道：“且看宋姑娘有沒有笑到最後的運氣了。”

陳大奶奶說罷，霍地站起來告辭。

宋雨著程苔送她。

程苔恭謹地送陳大奶奶到門口，本想著新來的護院關門，不料被叫住。

“程苔，我識得你，我早就見過你了，也沒在程苗秀跟前戳破你身份。”陳大奶奶指著自己華麗的馬車，示意程苔入內說話，不怕她不來。

馬車很寬敞，可是氛圍極局促。

陳大奶奶秀美的臉幾乎扭曲，瞪著程苔恨不得吃了她，“你老實和我交待，宋來雨的孩子是誰的？”她叫起宋雨的原名。

程苔不假思索地說：“自然是大將軍的種。”

陳大奶奶內心存疑，窮追不舍：“相爺安排你進將軍府，就是為了讓你成為一個叛徒？”

程苔臉色倏變，但瞬間恢覆平靜，一柄利刃突然抵住陳大奶奶咽喉，“若敢洩露出去，你娘家一百幾十口人陪葬！”

陳大奶奶但覺毛骨悚然，陸北定居然把程苔培養得跟個刺客似的？她根本看不到程苔的匕首從何而來！

“你敢！”

程苔眼神平靜得可怕，冷酷無情地說：“你試試？先送你去黃泉！”

陳大奶奶不想死，她不甘心，絕不甘心在小小的武康縣終老，只好先穩住程苔，沈住氣道：“我不說，不保證上面的人不說，待相爺一黨要利用你時，必定會洩露出去。”

程苔還沒對陸北定坦白，也不知道陸北定知不知底細，極恨有人拿她的背景做文章，面無表情地說：

“靖儀公主是相爺的女兒，你問問他們，要來滅我口，還是先滅你口。清和公主被靖儀公主教唆離宮，說大將軍可能在臨安，今晨到了你府上。西瓜是她帶來的，卻被靖儀公主的人下了毒，你以為我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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