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黑後，涼風習習。

王小杏家四周卻黑壓壓的圍滿了人，有倚著籬笆的，有搬了小凳子的，有爬到樹上的。

強勢圍觀。

康氏緊張極了，家醜不能外揚啊。

她進屋裏把外面的情況都告訴了宋雨。

王小杏翻了翻眼，“這些人真是閑得沒事幹，敢到我家看熱鬧來了？有什麽熱鬧看的，沒有！”

宋多田的臉一直黑著，像抹了層鍋灰，就沒見好過，“孩子他娘，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一家人聚在一起談事情，還真不想讓村子人知道，再者宋雨現在跟個朝天椒似的，三句說不來就要發難，極難相與。

家醜不外揚呢。

宋多田憂愁極了。

王小杏冷哼，“還要什麽辦法，康氏，你去挑一桶糞水潑出去，看還有人沒人！”

宋雨沒作聲，康氏果然要去挑，卻被程苔攔住了。在程苔心中，康氏是宋雨阿婆，就絕對不能去挑糞。

王小杏這段日子一直被陳捷壓著，看到程苔和康氏這般作態，更不高興，“怎的，做點事情就推三推四了？叫不動你們了是不是？”

宋來丁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今晚談的事情事關她終身大事，可不能出任何岔子，但王小杏要賣她，她不再樂意扮貼心的小棉襖，心裏急得就像熱窩上的螞蟻。

過了片刻，宋雨還不開口，而外面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把屋子圍得水洩不通。

宋來丁著急地喚宋雨：“阿姐？”

宋雨慢條斯理了望向宋文，他除了臉色稍嫌蒼白外，端的是一股君子作風，臉容平和地望著門口。

大門一直是敞開。

宋雨終是示意程苔出去處理門口圍觀的村民，卻沒說方法。

康氏憂愁地拉了拉宋雨衣角，“雨丫頭，這苔行不行呀？要是和他們起了沖突可怎麽辦？”她邊說邊看了看宋文。

這可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呢，光耀門楣全靠他。

宋雨自然是有辦法的，只是更想試一試程苔的本事，所以什麽主意都沒出，就讓程苔去辦。

“把大門關上吧。”她又望向宋來丁，吩咐道：“多點兩根蠟燭。”

儼然當家做主的架勢。

王小杏自是十分不爽，“宋雨，這是我家，你這個賤骨頭如果不是我，能有今日？娘都不認了，知道你兄長回來就想蹭好處？門兒都沒！”

待大門關上後，外頭竊竊私語的聲音稍微小了點兒，宋文才道：“母親，無論如何，雨妹妹都是你親生女兒，咱們之間說話還是客氣點吧。”

王小杏拉長臉沒吭聲，用力地坐到凳子上，捧起蜂蜜茶喝了一碗，“你肚子裏都是墨水，我哪裏說得過你。本來就不是我的錯，你還埋怨我了。”

宋文沒接話，和宋雨一樣靜待外面的消息。

不過是一刻鐘，程苔就進來了，向宋雨稟道：“姑娘，都消停了呢。”她把大門開盡，讓裏面的人看到外面，喧鬧的人群果然一掃而空，只餘宋固和李玉貴兩老表呆呆地站在外頭。

宋雨上前幾步，客氣地道：“且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說。”

宋固臉色一整，大聲道：“我不走，我就在這，你有事喊我，我保護你來著！”

宋雨笑了笑，還讓程苔把門關上。

“這晚宴算是我給兄長接風，我也不打聽兄長的事，只是來丁，不知王娘子打算如何處置？找個好婆家？”

王小杏微楞，“我來丁還沒十四歲，找什麽婆家？”她疑惑地望向宋來丁，完全不知道宋雨為什麽會這樣問。

宋來丁也懵了，不是要把自己賣掉給宋文銀子支應嗎？

宋雨心下明瞭，必定是宋來丁擺了大烏龍，話不是王小杏說的，那就是宋多田，絕對不能是回了娘家養胎的宋多魚夫妻。

氣氛有些凝滯。

得不到回應的王小杏倏地發作了，瞪向宋多田怒問：“你說和來丁說了什麽？我不是說不可能嗎？我怎麽可能賣女兒呢？”

宋多田本以為家裏根本沒銀子給長子開銷，不能賣幼子，只能賣次女了啊，誰知道王小杏不答應，只好耷拉著腦袋，一個屁都不敢放。

宋來丁陰郁的眉目這才豁然開郎，原來是阿爹的主意，他的話不用管，阿娘的話才算數。她淡定了。

王小杏重重地哼了兩聲，翻眼望著宋雨，不陰不陽地說：“盡該有風言風語。如今你兄長歸家了，家裏需要銀錢開銷，你現在手頭寬裕就幫襯下吧。”

王小杏一直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宋文，為了宋家，她才會忍氣吞氣求宋雨這個不肖女。

宋雨彎唇故意道：“我手頭不寬裕。”她最喜歡看王小杏生氣又不敢吱聲的樣子，想打她又不敢動手的憋屈勁兒。

明明有銀子偏要裝窮不想幫襯家裏，王小杏哪裏受得了這氣，馬上跳了起來，“嗨，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想開染房了不是？拿棍子來，我今日不教訓這壞東西我就不姓王！”

可是誰敢拿這棍子呢，沒人敢啊。

宋文有些不悅地橫向王小杏，“母親，凡事需講理，你這樣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宋來丁連忙笑道：“那是，阿娘你莫要生氣，等兄長高中，你就是官老爺的母親了呢。”

王小杏心心念念的事情給說了出來，臉色好看多了，仿佛跟真的似的。

宋文這才對宋雨道：“雨妹妹，我也不瞞你。”

宋雨喜歡有禮的人，笑道：“兄長有話不妨直說。”

宋文比了個請的手勢，邀宋雨一同到茶幾落座。程苔連忙跟在宋雨身側，把王小杏拿出來的劣質茶葉都放到一旁，從荷包取了上好的黃菊煮茶。

“我在臨安府做學問，原是一帆風順，除了文房四寶，也無其它開支。家裏給我寄的銀錢尚有餘。三個月前，我識得一位姑娘，一時被兒女私情沖昏頭腦壞了事。”

原來那姑娘家境殷實，卻是個庶女，其父為了獲得得更多的利益，將她許配給另一富商做繼室。這姑娘求助宋文，於是宋文帶著她私奔，卻被捉住了，最後禁錮在柴房，幸得下人相助才逃了出來。

宋文回來時身上有血跡，就是當時受了傷所致。

宋雨卻沒想宋文這讀書人居然有如此勇氣，仔細思量一翻，道：“事情若鬧開了，必定影響你前途。”

讀書人講究的是清白之名，帶閨閣姑娘私奔，簡直毀一生。

宋文眼神沈沈，“我倒是不怕，只是她已經受難。”

王小杏又跳了起來，沖到宋文眼前，真是恨鐵不成鋼，指著他斥道：“你糊塗啊，你怎麽能這樣，你的前程可就作沒了，你對得起我和你爹嗎？我們一輩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這個不急氣的東西……”

這話，之前宋文根本沒說，只說自己需要些銀子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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