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定心中一震，本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事，不能因為困難就畏縮不前。

而他的夢想又是什麽？

從前未曾想過，自懂事以來便被教導忠君報國。能者多勞，國土必須捍衛，可這君……

陸北定舉目東望，突然有些惘然。

“那我們先到人伢行挑個機靈的丫頭。”

他總願意為她讓步。

宋雨想了想，人伢行裏面的人素質參差不齊，背景也更為覆雜，她還是認為請文大娘物色一個比較好，也說了自己的意思。

陸北定搖頭道：“傻丫頭，人要有兩手，若左手不行，還有右手。”

“什麽？”宋雨跟不上他的節奏，沒能第一時間理解他的意思。

陸北定耐心地解釋：“一條藤上結的瓜，你摘了一個發現不甜，其它是不是基本都不會甜？因為藤出問題了。如果你只有這一條藤，遇事何來人手辦事？”

宋雨對這些彎彎道道的事，需要些時間消化。

陸北定怕她久站會累，讓她隨自己先到一間酒家雅座歇息，點了份茶點，讓她邊喝邊想。

宋雨原先的生活太簡單，理解不來也不能怪她，而且別人說得再多也沒用，得自己把道理想通透。

“你的意思是，”宋雨托腮望著陸北定，眉頭輕結，“文大娘如果推薦丫鬟給我，那麽她們就是一系的，如果文大娘將來被人收買，這個丫鬟也極容易跟著她一起變節？但如果我的貼身丫鬟是自己物色的，忠誠度會大大提高？”

“對，在人伢行極容易找到合適的人，譬如被拐賣的小孩，或者是被因故父母親賣掉的小孩，得你收留，都會存有感激之心。”陸北定很高興她這麽快想通了，一時又想到她就未必不能在他的內宅生存，心底不由很熱燙。

只是眼前忽然飄過一張清秀蒼白的臉孔，什麽熱情都冷卻了。

該死的！陸北定突然一拳捶在桌上，一絲聲響都沒有，只有拳頭砸上桌面的動作，厚重的桌子卻在一息後支離破碎。

宋雨嚇得彈起來，飛快地跑到墻邊躲好，戒慎地看著散發著冷咧氣息的陸北定。他俊容沈郁，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她心裏很是駭然，不知道他為何事發怒。

半晌，陸北定才緩緩站起，面無表情。燭火下，巨松似的身體投下的長長陰影把宋雨整個覆蓋住。

宋雨有種死神來了的即視感，“你，你是要打我嗎？”

陸北定沒理會她，只是把門打開，對在門口候著的侍女道：“喚人來把桌子收拾好，再上一桌兩個人食用的晚膳。”

侍女福身道：“是的，公子稍候。”當看到裏面堅實的雕花紅木桌碎了一地時，嚇得臉青唇白。

“這……掌櫃的……”她嚇得雙腿發軟，連滾帶爬地把掌櫃和管事叫來。

掌櫃二人也是驚駭不已，“客官這是……？”根本無法問下去，如此厚實的紅木桌子怎麽會碎成這樣，重點是他們在外面根本沒聽到任何聲響，怎麽桌子就碎了呢？

陸北定線條剛毅的唇微抿，一言不發地睨向那名侍女，不想重覆之前交待過的話。

侍女如置身冰窖，直哆嗦。

掌櫃也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承受的威迫感，只想盡快把事情處理好，回到櫃臺去。

“客官有何交待你倒是說話呀！”

侍女嚇得沒及時應聲，掌櫃急得又是一喝：“你說呀，再不說我就送你浣衣去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侍女連忙跪下，“爺說，爺說收拾……”

“那當然要收拾好，來人。”掌櫃捏了一把汗，雖然也是嚇得血色全無，畢竟見過些風浪，神智還在，又問：“官官還有什麽交待沒有？”

侍女忙磕頭：“爺，爺有的，有……有交待……”極其恐懼浣衣的活。

宋雨已經緩過神，連忙打圓場，“別怕，沒事兒的。掌櫃的，這裏的損壞我們會負責，你放心。”

掌櫃就怕有這樣蠻力的主不願意賠償，到時東家怪到自己頭上，也是吃不完兜著走，聽到宋雨這樣說後慌忙拿眼角掃向陸北定，發現他似乎沒有異議，不由松了口氣，賠笑道：“呵呵，那是的，客官一向明理。”

宋雨驀然醒起這是桌子是紅木雕的，心裏在滴血，銀子嘩啦啦不見了，勉強咧嘴笑道：“收拾好上一桌好菜，勞駕了。”

掌櫃心想直接換個雅座不就好了，還要等收拾好，再擡一張新桌子上來，得多久的功夫，可他不敢說。他匆忙喚來得力的夥計，七手八腳把地兒收拾幹凈。

當五菜一湯和雪白的米飯在全新的桌子擺好後，戰兢兢的侍女說了聲“爺、姑娘慢用，”才敢把門帶上。

講真，宋雨的心現在還發抖，“陸大哥，你火氣消了嗎？”她瞄向陸北定，抿著小嘴，神態謹慎。

如果說上一刻陸北定的心還冷硬如冰棱，那麽此時此刻已經徹底融化。

“我沒有火氣。”

宋雨呶嘴，腹誹道：是哦 ，你沒有火氣能把桌子都碎了，來了火氣不得把我撕了！

“那我可以吃飯了嗎？”她提高了音量。

“來。”陸北定拉開圓杌，示意宋雨過來坐。

雖然知道陸北定這般男子絕對不會對女人動手，但宋雨還是狀作緊張地握緊拳頭問：“你不會打我吧？”

說的跟真的似的。陸北定很是無奈，溫聲道：“剛才是我不對，不該在你面前動氣。”

宋雨馬上笑逐顏開，大男人一絲不茍地道歉的樣子真的很有趣，“我原諒你了。”

陸北定動手盛了一碗湯，放在自己右手邊的座位上，“那過來坐吧，趁熱吃。”

宋雨揉揉手掌，坐是坐下了，但不是他的身側，而是斜對面。

“我自己盛湯就好了。”就不要喝他盛的湯，存心給他添堵。

“那，我幫你剔魚骨頭。”陸北定沒察覺宋雨眼底那抹黠光，習慣做的事，讓他閑著是不可能的。

宋雨搶先一步把魚移到自己面前，“這是鱸魚，沒魚刺的。”

陸北定目光在桌上轉了一圈。宋雨面前有米飯，有雞湯，有沒刺的魚，他好像無事可做了？

“那你吃。”

等宋雨風卷殘雲般把食物清理幹凈後，陸北定才慢悠悠地拿起筷子。

宋雨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看著他，“不好意思，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陸北定淡定地點了一條魚，“紅燒魚，魚刺要多，微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